慕容循:“谁要你这么护着了!去马车里看着,防止那女人勾引主子。”
路勋并不知道郁灵身份,心想仙女姐姐怎么会勾引陛下,明明是陛下他对仙女姐姐起了色心!!
路勋甚至不明白,为何要将两人捆了带回皇城,问顶头上司金统领,统领也不说。
马车里,两人昨夜谁也没睡好。
萧铎环着手臂,靠着马车闭目养神,透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郁灵坐在马车侧边,马车安静得出奇。
路勋上车来,“陛下,慕容大人吩咐臣来车上随身护着陛下。”
皇帝没发话,路勋就在马车门口坐下了。
一行人缓缓启程,回皇城的路途遥远。天气寒凉,北风呼啸,纵然华贵的马车用牛皮纸精密糊过,郁灵坐在其中依旧觉得冷。
她只着了单薄的衣裳,素着一张脸,看上去格外可怜。
路勋看不下去了,皇帝将人虏回皇宫,至少也要让人穿暖一些,于是路勋脱下身上厚实的氅衣,递过去。
“仙女姐姐,将这件氅衣披上吧。”
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眸,清冷目光看着两人。
“多谢......”郁灵正准备接过氅衣。
“有夫之妇,随意接受其他男人的衣袍?”
郁灵与路勋不约而同看向萧铎。
郁灵:“......”
他有病?
郁灵默默缩回手:“多谢,我不冷。”
路勋也看出皇帝不悦,只能作罢。
夜里落脚一处驿站,金永将马背上的郁正抓下来,郁正狼狈不堪,一抬眸见萧铎从马车下来,吓得直哆嗦,他竟然就是皇帝,皇帝给他斟过酒,与他说过话,自己竟然与他兄弟相称!!
最重要的是,现在皇帝还当他是奸夫!!
“愣着做什么,将这对奸夫淫、妇丢到马棚里去!”王长明道,“再好好看守,夜里别叫他们跑了!”
萧铎并未言语,只是径直进了驿站。
事到如今,郁灵怎么可能奢望他发慈悲呢?她有些伤心。
马棚里脏乱不堪,幸而有些干净的马草,夜里不至于冻死。兄妹二人饥肠辘辘,不是冻死但会饿死。
“他真的是皇帝?”郁正着急追问。
郁灵点头。
“那、那他还不知我是你兄长?!”郁正道,“你同他说啊!你去求他!毕竟多年夫妻!”
“说了,他不信。”郁灵坐在马草堆里,“况且,父亲谋反,他即使信了,你也难逃一死。”
郁正惊呼:“那老东西可害苦我们兄妹了!!”
夜里时光流逝,没有人给他们送饭,郁灵倒是还好,她不过坐了一日的马车,郁正扛不住了,他可是被当做麻袋一样扔马背上。
“过来,枕在我腿上吧。”
郁正挪动身体,轻轻的靠在郁灵腿上。
忽得一声响动,马棚的门被人推开了,兄妹二人惊醒过来。金永一袭铠甲,腰佩宝刀出现在两人面前。
“娴妃娘娘,跟臣过来。”
郁正看到那刀就发怵,起身拦在郁灵面前,“你、你要做什么?!”不会是带妹妹到外头杀了吧?
“陛下说了,你和你这个奸夫,不能单独在一起!”金永对郁灵道,金永看眼前这个男人也不顺眼,什么痞里痞气的人,娴妃这是什么眼光?!!
向来不多管闲事的金永伸手将郁正狠狠推开了。
郁灵:“......”
夜深人静,郁灵被带到萧铎的房间。她不免心想,萧铎不会对她还存有几分意思吧?
进入房间,萧铎还未就寝,坐在椅榻上饮酒,抬眸看她一眼。
“还是舍不得那个男人?”萧铎问她。
郁灵抿了抿唇,自己是绝对逃不掉了,“放了他,我跟你回皇城。”
“行,你去挑了他的手筋与脚筋,朕就放了他。”
“别这样!”郁灵惊呼道,“别伤他!”
“心疼?”萧铎语气不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无所有,有什么资格与朕谈判?”
萧铎拿过矮几上的匕首,起身就要出门。
“别伤他,求你了。”郁灵从萧铎身后用力抱住他。
一碰到他,萧铎便猛然揪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开了,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
他的眸光清冷而渗人。
“别靠近朕。”萧铎气息凛冽。
郁灵悬在半空的手无处安放,“放了他,你想怎么着都成。”
男人胸膛间压着沉沉怒意,眸光鄙弃。
“事到如今,你不会以为朕对你还有意思?”
郁灵确实有这样的猜疑,但萧铎这句话,硬生生地将她的希望浇灭了。
“臭死了。”
这话叫郁灵愈加无地自容,侧首闻了闻袖子,身上沾染了马棚里的气味,确实不太好闻。
“去洗干净再来同朕说话。”萧铎面如寒霜。
在他房间沐浴,不大好吧,孤男寡女的。
“朕对有夫之妇,没丝毫兴趣。”
郁灵:“......”
她的心思很容易被看穿么?
萧铎眸光孤傲,“去洗干净,否则明日你跟在马车后面,走到皇城。”
一扇屏风将房间隔成两半。
受了一日的寒风, 郁灵浸泡在热泉之中,趴在浴桶边缘,身子渐渐温热, 青丝沾了水,蜿蜒贴在雪背, 美得不可方物。
再坐怀不乱的男人, 也难以抵抗。
屏风外,萧铎坐在椅榻上翻看奏疏, 哗啦水声清晰地灌入耳中。
映照在屏风的上模糊身影。
“我没有衣裳可以换......”屏风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郁灵不确定萧铎会不会帮忙,若他不帮忙,那她只能着自己的衣裳, 可是他说她衣裳上有难闻的气味。
不过片刻,一件薄裳被扔在屏风上。
郁灵立即取了穿上,才发现这是萧铎的一件寝袍,宽大但质地软绵, 穿上后显得少女身姿纤瘦曼妙。
她离开屏风。
半湿的长发散在脖间, 水珠顺着雪白细腻脖子流过锁骨, 滑入衣襟。
“你睡椅榻!”萧铎移开视线,语气不善地命令, 而后进入了内室,再不管她。
郁灵只能自己收拾椅榻, 找来被子, 在上面将就一夜, 总比睡在马棚好。
她好饿, 幸而矮几上放置着一碟子糕点, 她吃了一块,想起马棚里的郁正, 哥哥已经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了。
内室的灯熄灭了......看着碗碟里余下的糕点。郁灵生生地在椅榻上坐了半个时辰,确定内室没有动静了,萧铎睡了,她偷偷拿了水与点心,下楼去了马棚。
“哥哥......”
郁正昏睡了,他吹了一日的寒风,缺水少粮的,本就是少爷身子,郁灵发现他额头烫得厉害。
醒过来后郁正吃了点东西,“他没欺负你吧?”
郁灵摇摇头,“我一会儿将侍卫引开,你趁机逃走吧。”
“要走一起走,我独自一人也不知去何处?”
两人言语间,身后忽得有了动静,郁灵回眸看过去,一个人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萧铎......
男人高高在上,眸光高傲地看着草堆里的两人。
“还真是情深义重,明明自顾不暇,还牵挂着他的死活!”
郁正立即起身,“兄台、不、陛下、妹夫、”
“过来。”萧铎不理睬他,只是冷声命令郁灵。
郁灵愣在原地,他明明已经入睡了,原来一直跟在她身后。
“不过来?”萧铎气息凛冽,“好,朕可以放了你们,你们现在就可以走。”
他真的肯放她走?
郁灵眼底燃起希望。
“这是方圆十里没有人家,夜里狼群遍地,你跟着他逃走,不是冻死就死被狼撕咬而亡。”
萧铎扔下这句就大步流星走了。
狼群撕咬......郁灵吓傻,那他们还是不要跑为妙,她不想死得那么凄惨。
看看萧铎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哥哥,她慌忙跌跌撞撞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郁正一下又坐到草堆里,原来这就是萧铎,他的妹夫。
只是他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这位不可一世的皇帝,眼底妒火熊熊啊,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还有,他的傻妹妹,这个地方哪里来的狼啊?
隔日清晨,郁灵上马车时,萧铎已经稳坐其中,瞧见她身上的衣裳,很鄙弃地移开了视线。
“我换过了......”
虽然是粗衣麻布,但是不是昨日那一件,她换过了。
郁灵拨开车帘,哥哥好可怜,他病得不省人事,金永便将他扔囚车里带着。
“你若不放心,可以下去陪他。”萧铎语气不善。
郁灵立即放下车帘坐好,摇摇头,她又不傻。
路勋不在,马车里只她与萧铎二人,郁灵觉得别扭极了,“贵妃她......”
“软禁内务府大牢,你若想她,等回了皇城,也可以去陪她。”
郁灵:“......”
她还是闭嘴吧。
中午停靠在客栈用饭,郁灵没有胃口,萧铎便命令她在马车上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周围十多个侍卫看着她,她哪里都去不了。
客栈在热闹的集市,路勋用过午膳后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串自己吃了,一串递给了郁灵,“姐姐没有胃口,这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郁灵正准备接。
“她没有胃口。”萧铎道,“所以自然吃不下这种东西。”
郁灵咬了咬唇角,缩回了手,他就是针对她。
“你下车。”萧铎命令路勋。
郁灵看着鞋尖,越想越委屈,渐渐红了眼睛,一串冰糖葫芦都不许他吃,死刑犯还给口饭呢!
她已经努力隐忍,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一双手无措地揪着裙边。
郁灵觉得自己虽然做错了很多事,但当时已经弥补了。
“一串冰糖葫芦而已......”她咕哝道,他怎么这样坏......
男人对上少女湿漉漉的眼眸,缓缓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不许哭。”
这沉沉的一声命令起了反作用,少女哭出了声,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一直到郁灵哭累了,顶着红肿的眼睛,难看极了。
萧铎始终肃着一张脸。
夜里到了驿站,此处繁华。郁灵被萧铎揪下马车,他带她来到闹市。
不会是给她买冰糖葫芦吧?郁灵心存希望。
然而萧铎却待她进了一家名为天丝坊的成衣铺,“给她挑几件衣裳。”
萧铎没那么好心,他只是看这个女人身上这些粗布衣裳不顺眼罢了。
女掌柜习惯性地先看了郁灵一身穿着打扮,这衣袍宽大,颜色土气,料子极差,再往上看到郁灵的脸,掌柜脱口而出,“简直暴殄天物。”
掌柜选了一袭珠光白的素雅长裙,交到郁灵怀里,“进去试试。”
郁灵抱着裙子,看向萧铎,她现在这样有必要打扮么?
她现在可是连一串冰糖葫芦都吃不上啊。
在掌柜的催促下,郁灵进去换衣裳。
将粗衣裳换下,人就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女掌柜见到郁灵出来的刹那,眼睛都亮了,这简直是店里的活招牌。
女掌柜瞧着萧铎,非富即贵,立即开价十两银。
十两?郁灵瞠目结舌,这衣裳确实不错,但也不值十两啊。这些年她已经改掉了奢靡的习惯。
“我没有钱......”
萧铎指了指其他几件衣裳,“一起包起来。”
然后他付了钱。
郁灵:“......那我去将这件换下。”
经过三年苦日子,郁灵早就不是那个穷奢极欲的人了,她会精打细算过日子!
“将她的旧衣裳扔了!”萧铎对女掌柜说。
郁灵:“......”
跟着萧铎离开成衣坊,萧铎腿长走得快,郁灵小步跟上。此处县城热闹繁华,游人如织,她跟得吃力。
正巧经过药铺,郁灵鼓起勇气伸手揪住了萧铎的衣袖。
“何事?”萧铎问她。
“能不能......抓几副药?”她求他。
萧铎面色阴沉,挥臂甩开她的手,转身走了。
萧铎一路上都没有再同她说话。
回到驿站时,厅堂里正热闹非凡,慕容循从教坊请来不少歌姬舞姬,此时正与侍卫们饮酒作乐。
“主子回来了!”慕容循举着酒杯嬉皮笑脸,边上的王长明却是常年面无表情。
慕容循将身后的两人推到萧铎面前,竟然是两位美貌舞姬,“陛下身边没有妃嫔陪伴左右,想必夜里寂寞,臣特意精心挑选这两位美人,献给陛下,还望陛下今夜能尽兴!”
慕容循说完还看了一眼郁灵,这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
王长明嗤笑道:“娴妃能找奸夫,主子也可以找女人!!”妃嫔别嫁这件事,对于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身为男子,自然该找回颜面!!
郁灵径直走开了。
沐浴完毕从屏风后走出来时,胡琴琵琶的声音才渐渐停下,他们散了。
她穿着白日新买的衣裳,温水润过的肌肤雪白透红,坐到椅榻上,静静地擦拭头发。
萧铎正坐在椅榻上。
然而渐渐的,她听见了个隔壁怪异的声响,那些舞姬并没有离开驿站,隔壁似乎是慕容循的房间......
郁灵渐渐停下了。
隔壁传来一记甜腻娇软的声音。
她听见了,但是不确定萧铎听没听见,郁灵侧眸看向萧铎,他正平心静气地看书。
察觉她的视线之后才缓缓看过来。
郁灵:“......”
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看向了别处。
那她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叭!
然而,未过多久,一连串的婉转轻咛,彻底打破了他们这间房的静谧。
郁灵僵硬地坐着,垂眸看着鞋尖,越来越不堪入耳,她伸手捂住了耳朵。
萧铎起身朝着屏风走去。
忽得他驻足,眼角余光睨她,“过来伺候朕更衣么?”
不是命令,而是询问,决定权在她。
啊?郁灵眼神迷茫,她不确定他的意思,就只是伺候他更衣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她还是步入屏风,鬼使神差一般。
软绵的手触及男人玉带,她替他宽了外袍,狭小的角落里,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萧铎忽得伸手,拨开她脖间发丝,轻轻地靠近她,仿佛在闻她发丝馨香。
他的薄唇与她近在咫尺。
郁灵心脏狂跳,她觉得很羞耻,方才隔壁的声音已经令她不自觉地回忆在皇宫的日子,她清楚地记得当年与萧铎......
外袍之下,男人胸膛肌理分明。
萧铎眸光落在少女雪白脖间。她更下粗袍,换上富丽的衣裙,他还是会被她吸引,萧铎从不否认,他沉醉于她的美貌,多年未见,她更甚从前,她对他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自然也记得,当年她是如何在他身边承欢。
她的颈侧弧度优美,雪白细腻,散着些许青丝,萧铎气息沉沉。
方才慕容循推给他的两个舞姬,怎么比得上她的容貌?
“你能不能,放了他?”郁灵仰起头,眸光哀求,“我会跟你回皇城,我不会再逃。”
一句话令人的理智回归。
她用最残忍的方式提醒他,这三年她与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个男人如今占据了她所有的神思,足以叫她为了他不顾一切,牺牲自己。
他绝对不能被她迷惑,“滚出去。”
郁灵掌心揪着男人的衣袍,以卑微的姿态哀求他。
萧铎不再看她。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房间,趁着萧铎沐浴,去了马棚看哥哥。
“你怎么来了?”郁正被铁撩绑着手脚,看到郁灵大喜过望。
“被赶出来了,恐怕我今夜要与你一道睡马棚了。”郁灵道。
郁正看了看左右,低声道,“看守我的侍卫晚上都喝酒去了,至今未归。路勋那个傻小子,将铁镣的钥匙放在那处了!快去找来!”
郁灵想起夜里的歌舞声,所有侍卫都喝酒作乐去了!!!驿站的门口也无人看守!!
她从草队里爬起来,按着哥哥的指引找到了钥匙。
时不我待,这还磨蹭什么?!
郁灵立即解开哥哥的铁镣,再挑了两匹最快的马,一人一马骑了就跑。
夜里大风呼啸,风沙很快就会掩盖马蹄踪迹。
“简直天时地利人和!!”郁正迎风呼喊道。
萧铎第一个发现两人逃跑,怒不可遏地亲自去追。
酒醉得躺作一堆的侍卫们吓得要死,纷纷骑上马跟在皇帝身后。
“这该死的妖妃!怎么又跑了!”王长明怒斥道。
慕容循从榻上起来,发现事情不妙,今夜是他特意叫来教坊得歌姬舞姬寻欢作乐,身边的舞姬与他是老相好了!!!
他没想到娴妃还敢逃!真不想活了!
冬季的郊外一片荒芜,渐渐的身后有了声响。
“糟了,他们追来了!”
“老规矩,分头跑!”郁正道。
郁灵跑了许久许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一边跑一边回望,追她的人越来越少,一直到她疲惫至极,身后有一个马蹄声却始终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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