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正经人呐!
“你们有孩子么?”
“啊?”郁正摇头,“没有。”
“既是家道中落,家里没有祖产可卖么?”
“自然是有!我娘子手上有一串碧绿通透的翡翠珠链,是她那个前夫赠给她的,不得不说她那个前夫人不怎么样,出手倒是挺阔绰的。不过当时出了点状况,只典当了三百两。”
萧铎眉宇蹙起,“三百两?”
“啊!三百两,这都快花完了。”郁正动了心思,“那个、兄台,你身上有没有钱?可否借我一些,我保证日后归还!”
萧铎拿出钱袋,拍到对方手心,继续饮酒。
郁正一时失了态,望着手心沉甸甸的银子,瞠目结舌,他原本只想讨要个一二两的银子!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夜郁灵睡得格外安稳,哥哥比她起得早,洗漱过后下楼用早膳时她心里犯愁。
她真的不想再吃阳春面了,呜呜呜,无奈囊中羞涩,哥哥比她更穷,听说是一路要饭来的檀县、
岂料一下楼,见到兄长叫了满桌的早膳。
“你哪里来的钱?”郁灵垂涎欲滴。
“来的路上捡的!”郁正道,“哎呀,别疑神疑鬼,快吃吧!!”
嗯嗯嗯!眼下及时行乐很重要!!
兄妹二人大快朵颐,郁灵吃完后喜滋滋地上楼,恰逢有人下楼,该是钦差那一行人,好奇怪他们怎么还不走?
檀县虽然大门紧闭,但钦差毕竟是受命于皇帝,权力应该比檀县县令更大。
楼梯狭窄,郁灵侧身让人先下,只是与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眼角余光瞥见了玄袍男子的容貌。
当时心头一紧,腿发软险些摔下楼梯。
她应该是眼花了......
一只温润如玉的手伸手扶了她,“当心”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无论多少年她都不会忘却。
眼瞳不自觉睁大,惊得唇瓣微启。
他、他是......
“兄台!!兄台起得也好早!”郁正热情地上来迎接,“来来来,一道用早膳吧!”
郁灵已然魂不附体,行尸走肉一般被哥哥拉下楼梯,坐回了桌边。
“兄台,这就是我娘子,是不是貌若天仙?!”郁正咋咋呼呼,妹妹生得貌美这是从小到大公认的事实嘛。
两人坐在八仙桌的南北两边,郁灵眸光直勾勾地看着对面。
片刻之后,对方缓缓开口,“确实惊为天人。”
“来来兄台,用早膳吧。”郁正觉得眼前这男子真是自己的贵人!“粥没有了,你等着我去厨房给你盛!!”
郁正一走,八仙桌上只他们二人,静静对视着。
郁灵还未回魂,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三年未见,他的容颜丝毫未改,只是眉宇间凌厉了几分。
“多年不见了。”萧铎眸光深邃,片刻之后主动开口了。
“兄台,粥打来了!”郁正阿谀奉承、谄媚讨好。
郁灵心里慌乱不止,一言不发,她用尽了全力才从桌边起身,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她才觉得自己重新呼吸了。
心口起伏不止。
前日,她下楼用早膳......命那个婢女给她一屉牛肉包子的人就是萧铎,背对着她坐在窗口的玄袍男子就是萧铎!!
那个雨夜,也是她自己敲开了驿站的门,所以她是自投罗网。
未过多久,有人推门,应该是哥哥,他们必须收拾行李尽快离开驿站!!!
然而等她开门,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梦魇般的脸。
萧铎以强势的姿态推开门进入房间。
“还是别告诉你夫君,我的身份为好。”
一阵恶寒顺着她的脊背往上攀爬,她的眼神无处安放,在她面前的人恍若一座她永远都跨越不过的巍峨雪山。
“否则我不能保证那个男人能活着走出这个驿站。”
她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咚咚咚,如同一面小鼓在心脏敲打,是哥哥回来了。
“来我的房间,一个时辰。”萧铎低声诉说,转身的瞬间郁正刚好打开房门。
“兄台?”
“我来邀请弟妹共进晚膳。”萧铎道。
原来如此,郁正搂过妹妹,“既然兄台盛情邀请,我们夫妇二人必定会来。”
将人送走后,郁正不禁感慨,“这位兄台人还挺好的,这一袋子钱就是他昨日借我的,这年头如此慷慨的人真的不多了。”
郁灵心慌意乱,一下坐到床榻上,六神无主。
眼下大约巳时初刻,萧铎说一个时辰之内去他的房间。
而他的房间,郁灵想起来了,正在她房间对面,昨日她给路勋送金疮药......想想都后怕......
半个时辰将过,少女指尖不断轻磨着褥子。
她不敢去,也不敢不去,进退为难,焦躁不安。
郁正哪里能察觉她的不安,一会儿睡觉,一会爬起来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闲书,离开洛阳时还带了宝贝蛐蛐,玩得不亦乐乎!
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郁灵一头栽到床上,她该如何是好啊......
“楼上的各位,厨房有一坛酒破了,各位若不嫌弃就请下来一道喝!”
正蹲在地上玩蛐蛐的郁正忽得竖起耳朵,立马起身推门出去了,将郁灵独自留在房里。
时间掐得正好,这必定是萧铎的阴谋,这么多年,他真的是丝毫未改。
房门敞开着,而后对面的房门也从里打开了。
......
“不过是叙叙旧,不必这么紧张,坐。”
郁灵进入萧铎房间,反手合上了房门,萧铎正等着她。
坐到椅榻上,只是与他对视,郁灵都觉得自己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
萧铎亲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放心,你的夫君不会这么快上楼。”萧铎很冷静,“朕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否则楼下那个男人活不过今日。”
郁灵脸色苍白,气息颤抖着点了点头。
“朕想知道,当年你如何从皇城逃走到洛阳。”萧铎平心静气地问她。
到这般田地,郁灵也无所顾忌了,“那日我试探了凌香环......”
......
“......逃到江岸,原本想坐船离开,但皇宫禁军已经追上来了,当我看他们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杀我,我便用所有的珠宝贿赂他们,他们又肯真放我走,最后用刀逼着我跳了江。我无处可去,只能回江南找我父亲......到那里发现他已经被囚禁,慌不择路地离开苏州府,最后到了洛阳。”
三年很长,她静静说了许久。
萧铎听着。
“你在洛阳做什么?”
郁灵难以启齿,这三年她过得十分狼狈,“在绣坊,或者在街头摆摊卖茶点。”
“最后过不下去了,就将最后那件翡翠珠链典当了三百两?”男人肆意嘲讽。
果然是珠链惹的祸。
“所以你当年费尽心机离开,就为了嫁这么个东西?”
他眸光沉沉,压着盛怒。
“从前在宫里,在朕身边,你穿的都是精细的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佳肴,再看看如今的你。”萧铎毫不留情。
如今的她身着粗衣麻布,身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还有她的手。
手上忽然一阵温热,吓得郁灵立即将手缩回。
萧铎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翻看她的手心。
原本柔若无骨的手,此刻手心布着薄茧。
房间里静谧无声,他捏着她的手,这叫郁灵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主子,下面有酒喝,我给主子送一碗上来!”
路勋咋咋呼呼闯入房间,可他哪里想得到主子的房间里竟然是这样一副场景。
主子他......与仙女姐姐共处一室,主子的手还触碰了仙女姐姐手。
显而易见,仙女姐姐很是排斥抗拒,吓得瑟瑟发抖。
路勋知道了,这、这、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昨日他说仙女姐姐貌美,主子上了心了,看上人家,竟然以权势逼迫一个民间的良家妇人。
“主子,她、她已经嫁人了......”路勋道,“是别人的妻子......”
“快收拾包袱,我们现在就走!”
“走?外头追捕你我的官兵有成千上万,你我踏出这个门口立马就被捉拿住你信不信?”
“那也比在这强。”
郁正没有法子, 只能顺着妹妹的意思。
“这就要走了,我去跟那位兄台道别, 问问他家住何处, 诶诶诶?”
郁灵一把揪住哥哥,往楼下走去。
此时门口侍卫通报, “主事,外头来了辆豪华马车,车夫说他们是慕容循大人的车驾, 还请你速速出去迎驾!”
主事一惊,他这个皇家驿站地处偏僻,通常达官显贵都会直接去洛阳,近日不知是什么原由, 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糟了, 是慕容循!”郁正惊呼。
慕容循的人将皇家驿站死死围住了, 他们走不了了!
郁正立即抓起郁灵往房里逃,“愣着干什么?快躲起来!”
兄妹二人躲回房间, 郁正将门栓栓上,“慕容循是如何找到这里的?还是说他们只是在此处住宿?若被他抓到, 会不会当场砍杀我们?”
郁灵知道, 慕容循定是追随萧铎才会过来, 但这样并不重要了, 她已经插翅难飞。
“要不找隔壁的兄台帮帮忙?助我们逃走?”
郁灵木讷地摇摇头, “他们是一伙的。”
“认识?不会吧,我听说那兄台是来查处贪官的, 人看着很正派啊!”郁正道,“等天黑吧,慕容循的人总要用晚饭,我们趁机开溜。”
黄昏时分,有人敲响了房门,“我们主子请二位下去用晚膳。”
郁正道:“不、不必了,我们夫妇二人有些不适,就不用晚膳了,多谢你家主子的好意!!!”
“主子说了,无论如何请二位赏脸,要不他就亲自上来请二位下去。”
郁灵听出来是金永的声音,她认命,打开房门下楼,郁正也只能跟在妹妹身后。
进入偏厅,只萧铎一人,郁灵无可奈何坐下,郁正倒是松了一口气,慕容循不在就好。
萧铎抬手为二人斟酒。
“兄台客气了!”
郁灵按住哥哥的手臂,“饮酒伤身,还是以茶代酒吧。”
“夫人不会以为我在酒里下了毒吧?”萧铎语气幽幽。
“怎么会呢!我们与兄台一见如故,怎么会疑心呢!”郁正觉得妹妹真的多虑了,甩开她的手臂,一饮而尽。
郁灵心里难安,她知道萧铎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
“不动筷子么?”萧铎问。
“吃吃吃、”郁正顺手就给妹妹夹了一块鱼肉。
郁灵饿极了,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当个饿死鬼上路也挺好。拿起筷子开始吃。
“这鱼像是死鱼,还是吃别的吧。”
郁灵的碗里多了一块羊肉。
郁正吃了一口鱼肉:“确实不够新鲜。”
他心想这兄台人还真怪好的!
郁灵夹起羊肉。此时楼梯响起脚步声,竟是慕容循与王长明一前一后下楼来了,进了偏厅坐到他们旁边的八仙桌上,叫来婢女点菜。
郁正虽然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但是他在洛阳见过慕容循啊!!慕容循也见过他啊!!而且好死不死,慕容循所坐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郁正立即起身,坐到了郁灵身边。
“娘子,你吃这个。”顺手给妹妹夹了菜。
郁灵沉默着吃饭,傻哥哥,他们都是一伙的啊,慕容循早就认出他们了,这会儿与皇帝一起逗弄他们呢。
郁正闷头吃饱饭,准备开溜了,“兄台,酒没了,我去后厨打酒!”他觉得妹妹很机灵,两人分头跑比较好!
“娴妃娘娘,倒是叫臣一顿好找啊。”哥哥一走,慕容循转而坐到他们一桌,笑得阴森森的,“娘娘见到臣是不是很惊讶,以为臣死了?”
郁灵不言语,事到如今,她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搁下筷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死了太便宜你了,陛下说了,押你回皇城,慢慢折磨。”慕容循道,“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夫君,他可知道你真的身份?知道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王长明惊呼:“还真的与人成亲了?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他不是我夫君,是我兄长,放了他。”
慕容循嗤笑:“娴妃,你将人当傻子?若那人真的是你兄长,那与你一样是逆党,更该凌迟处死。”
郁灵不与他们争辩,吃饱就上了楼。
未过多久,企图逃跑的郁正也被抓了回来,揍一顿,扔进房间。
侍卫道:“在这好好待着,休想逃出驿站!若再逃,就讲你们捆到马棚里。”
郁正狼狈:“原来慕容循早就认出你我了,派人盯着我呢,我刚想爬墙就被抓下来了!慕容循的手下说、说我们插翅难飞,明日就捆了我们送回皇城受审!”
郁正虽然没有缺胳膊短腿,但浑身都是皮肉伤,郁灵从包袱里取出金疮药,为他上药。
“哎,轻点,疼死了。你怎么下手比那些侍卫还要狠?”
“多擦些要才能好。”
“好什么啊,说不定明日就人头落地了。”郁正唉声叹气,“说真的,我们去找对面那位兄台想想法子。”
“我说了,他们是一伙的。”
“不可能,方才用膳,他们都不坐一张桌子,连声招呼都不打。”郁正道,“若真是一伙的,你说说那位兄台是谁?在官场是个什么职位?”
郁灵说不出口。
“我不管,我受了伤,过一天少一天,今日我要睡床!”郁正道。
郁灵也不想睡地板,两人争夺起来。
“或许明日就死了,或许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回睡床,你忍心么?”郁正赖在床上,郁灵拿他没办法,两人都累极了,倒在一张榻上休息。
殊不知驿站的隔音不大好,附近都能听得见他们房间的响动。
隔壁房间慕容循嗤笑:“这都死到临头了,他们还有心思亲热!”
王长明:“奸夫淫、妇,就该拉出去浸猪笼,不知为何陛下非要带回皇城再处置!”
天气寒凉,兄妹二人将两床被子叠着盖,依偎在一起。
忽得一阵推门声,将正逐渐入眠得两人吵醒了。
郁正惊坐起来,不会是慕容循要趁着夜色杀了他吧?!
郁灵跟着坐起身,看到的是萧铎那张怒意沉沉的脸。
“兄台?”
“听闻你受伤了,我房里有跌打药,可叫手下帮你上药。”
“哦哦好,兄台你人太好了!”郁正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慕容循同伙!掀开被子就去了对面房间。
郁灵从榻上起身,去桌边倒茶,“你来是为何事?”
萧铎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银匕首,郁灵见了吓得微微一颤。
“拿着。”他将匕首递了过来,郁灵不敢接,这个疯子,不知他有什么目的。
她被他逼退到角落,郁灵依然不敢接过银匕首。
他近在咫尺,近得她得意看清他眼底熊熊怒火,还有他抿着的薄唇。
她身后已经是墙,退无可退。
可他还在靠近,若不是那高傲的目光,那不可一世的气势,郁灵觉得他似乎......想如从前那般吻她,他的视线仿佛一直都落在她的唇上。
当然,这是错觉。
她毫无回手之力,只能如受惊的幼鹿一般,靠在角落里,因为惊恐,袖下的双手攥得很紧。
少女素衣麻布,脖颈间雪白细腻,透着浑然天成的美。
萧铎唇瓣微动,移开视线,气息却比方才沉重了几分,硬生生地掰开她的右手,将匕首塞到她的手心。
“你去亲手杀了那个男人,然后跟朕回皇城,你还是朕的娴妃。”
郁灵眸光直勾勾地望着男人,“放了他,我随你回皇城,任凭处置。所有的罪,我都认下。”
“你对他倒是情深义重!”萧铎狠声低语。
驿站里外三层侍卫,他们根本就插翅难飞。
清晨,郁正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找了对面的兄台帮忙,他的手下一会儿带我们离开驿站!”
然而一直到郁正被金永捆了,甩到马背上,他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诶?!诶?!不是说带我们走么?怎么捆我做什么?我自己能骑马!!”
“陛下,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金永禀告。
“陛下?!”横趴在马背上的郁正惊愕地仰起头看向萧铎,“兄台?你别开玩笑!”
萧铎给郁灵留了几分体面,没有命人将她捆起来。
慕容循看着皇帝将娴妃拽入马车之中。
“不妥,不能叫这妖妃迷惑主子!两人同乘实在不妥。”
王长明倒是觉得他杞人忧天,娴妃再嫁了,皇帝对她恨意滔天,怎么可能被她迷惑。
慕容循命令路勋:“你去主子龙辇上坐着,护着主子周全。”
路勋:“啊?我骑在马上,一样护着陛下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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