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灵现在就一个念头,她昨夜哪里来的胆子戏弄他,萧铎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好似一座不可逾越的雪山,遮天蔽日,“娴妃、朕、”
“陛下,别杀我......”她喃喃道,看向他的眼眸里,第一次充斥着纯粹的恐惧,她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萧铎静静地凝视着他,方才的戾气已经荡然无存,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僵。
“你怎会认为,朕要杀你?”
萧铎企图要将她扶起来,郁灵却瞥见了扣着她左肩的手上,鞭子,一圈一圈套在萧铎掌心。
“不要!”
那沾染了血的鞭子隔着衣物贴在她肩上,全是血......
“不要!”郁灵推开萧铎,她不是没见过他审讯,从前也不小心窥探过一二,但今日她完完整整地看着他将路尚书逼到了绝境。
方才他的眸光那样汹涌,又吩咐人去叫她过来,是不是也要对她施刑?
萧铎垂下手臂,只是缠绕在手掌心的鞭子一时半刻是丢不掉的,萧铎动手去剥离。
郁灵倒吸一口冷气,趁机逃脱。
然而暗室门口站着数名铠甲加身的禁军,长臂一伸,她被拦住去路,“娴妃娘娘留步。”
“不得对娴妃无礼。”萧铎手上的鞭子已经落在了不知何处。
他神色平静地从暗室出来,恍若从炼狱回到了人间。
郁灵对他避若蛇蝎。
“你们退下。”萧铎吩咐暗卫。
郁灵站在原地,随着那些外人的离去,她愈加彷徨无措,枕边人是这样的人,他亲手夺人性命,他、
“那个人作恶多端差,随意污蔑朕,朕不过是按照律法处置他罢了。”堂堂君主做什么事无须向一个妃嫔解释。
但娴妃看他的眼神,萧铎一点都不喜欢。
郁灵清楚地知道路尚书从未作恶,他是个难得的好官,与她父亲曾是同僚,私下时常来往。郁灵知道他的夫人与独女也都是很好的人。
萧铎也很不喜欢她的父亲,他从不掩饰这一点。
“朕想起来了,你的父亲与他曾是同僚。”
男人似看透了她的心思,郁灵一点都不想在这待着,她想回清宁殿,合上殿门。
“为何要将他的妻女扔入教坊?”郁灵哆哆嗦嗦开口,她为何嫁了个这样的夫君?
“她们都是爱妃少年时很熟悉的人?”
郁灵点点头。
“既然如此,朕放过她们,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的话,并没有叫郁灵好受几分,她想到了自己、
“你是不是在想,朕也会如此对你?”
此时此刻的萧铎,仿佛能洞察她全部的心思,郁灵很恐惧这样的萧铎,明明她曾经随便一个谎言就能诓骗他。
“放心吧爱妃,只要你安分地在朕身边,朕绝不会那样对你,也不会那样对你的父亲。”
她不相信他的话。
郁灵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若萧铎真要对她做什么,此刻不会如此耐心对她说话,所以他应该还是贪恋她的姿色。
那若是哪天对她腻了呢?
“陛下方才叫人去传臣妾来御书房,是要做什么呢?”
杀完一个,鞭子的血还没洗清,又叫她过来是要做什么?
“爱妃觉得朕要对你做什么?”
郁灵不敢答。
“你待朕情深,为朕挡过刀,朕不会动你分毫,更不可能用鞭子伤你。”
可问题是她对他毫无情意。
“娴妃,你会因为方才所见而惧怕朕么?”萧铎追问。
郁灵猛然摇头,即使不喜欢,她也必须装出喜欢他的样子!!
“所以,你还是如从前那般爱朕的是么?”萧铎追问。
爱!!爱得不得了!!爱得不能自已!!爱到海枯石烂!!
郁灵伸手环抱住男人窄腰,“臣妾以为陛下要罚臣妾。”
这感觉很怪,明明是她恐惧憎恶之人,她还必须要将他抱得这样紧,心脏怦怦直跳,她能感觉萧铎在她身后抬起手臂,不会是要掐死她吧?
郁灵额头抵在他胸膛上,紧张得皱起眉眼,缩了缩脖子,萧铎细长的手指却只是落她耳后,穿过她的发丝。
郁灵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不过萧铎倒是再也没提昨夜发生的事。
她得警醒着点儿,往后再不能那样戏弄萧铎。
这日之后,郁灵决定要对萧铎殷勤些,好叫他相信自己真的真的很爱他。她特意去打听萧铎的喜好,今夜亲手制了龙井酥送到御书房。
若能顺便留宿弥补那日戏弄他的事,那就更好了!
郁灵精心打扮,站在御书房门口等候着。
书房内的慕容循听到外头的动静,“娴妃娘娘没有因为珠链的事再与陛下闹了?难道陛下已经派人寻到珠链?”
萧铎心情不错,“你也说了珠链难寻,朕又怎么可能为了取悦一个女人,费那样的功夫呢?”
司徒珏也好奇,“娘娘怎么会如此殷勤?”
萧铎轻笑,“你们养过玩宠么?朕年少时曾养过一只番邦进贡的猫儿,那猫儿野性难驯,有次挠伤了朕的手臂。朕命人将其扔去了市井,过了三日再寻回来,你们猜如何?”
“那猫儿性情大变,变得十分温顺,贴着朕的手臂不肯离开半步,任由朕如何推它,它都不走。”
慕容循心中了悟,“对待妾室确实应该如此。”
“陛下确定,那猫儿心系主人么?臣觉得它不过为了生计阳奉阴违罢了。”司徒珏道。
“忠心也好,阳奉阴违也罢,朕不在乎,它一生都为朕掌控,若为活命,必须得一直温顺下去。”萧铎道。
慕容循笑眯眯,皇帝终于看得透彻了,“陛下说得不错,姬妾好比这玩宠、”
“但娴妃不同,她对朕的情意是真的。”萧铎补充道。
慕容循:“......”
司徒珏:“......”
事情议得差不多了,萧铎命郁灵进殿。
“陛下尝尝臣妾亲手做的龙井酥?”郁灵讨好地将点心捧到萧铎面前,她没说谎,真亲手做的,很是用心。
萧铎伸手取了一块,一咬下去眉眼微皱,不可以察觉地僵了那么一瞬,再神色如常咀嚼起来。
“陛下如何?臣妾做了一下午呢!”
看我多爱你啊!
“不错。”萧铎反应平平。
他要求还挺高。
“娴妃娘娘可真是贴心。”慕容循临走时阿谀奉承一句。
正好多做了几块,郁灵道,“你们要不要也尝一块。”
司徒珏:“却之不恭了。”
伸手要取,就听皇帝道,“他们要离宫了,吃什么糕点?”
“陛下怪小气的,行,臣等先告退了。”慕容循哈哈一声,揪了司徒觉得手臂,叫他别那么不识趣打扰皇帝好事。
“陛下,臣妾已经在清宁殿沐浴好了。”看她多乖,多听他的话!
“朕去沐浴。”
郁灵留意到皇帝脸色不佳。
郁灵还捧着糕点,这是什么脸色?又是什么语气?怎么她做糕点给他吃,还做错了么?
“臣妾等着陛下。”郁灵乖乖巧巧的。
这热气腾腾糕点明明做得这样好,她自己还没吃了!顺手也摸了一块往嘴里送。
咦?这糕点怎么是咸的?咸到齁,萧铎还吃完了整块?或许是后头做的几块加了盐,前头那几块是正常的?
倘若萧铎沐浴完出来,又要吃龙井酥,吃到咸的该如何是好呀。
于是郁灵咬牙做了个决定,抢先一步将龙井酥全吃了!!
......
她吃到最后一块,感觉糕点盘在嗓子眼,萧铎从浴殿出来,披着寝衣,长发微湿,他生得真好看啊.....
郁灵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可惜他那样阴狠。
皇帝用布巾擦拭头发,一眼瞧见矮几上空着的琉璃碟,冷不丁冒出一句,“龙井酥都是你吃的?”
郁灵很肯定地点头,好撑。
皇帝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臣妾晚膳用得少,就都吃完了......明日臣妾再做来吧。”
能为一个男人日日下厨,萧铎应该能感受到她有多爱他吧?!
二人默认今夜会发生些什么,萧铎擦完头发扔开布巾,“过来、”
他的体温高于常人,同火炉似的,将她拉到怀里亲,一手又去剥她的衣裳。
郁灵蔫蔫的,完全不似那日般温柔回应。
“爱妃,你为何不亲亲朕呢?”
亲,当然亲,萧铎想要的样子她都有!!!
郁灵殷勤地啄吻男人唇角, 一双手臂去勾他的脖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胃里翻涌,有些难受, 她脸色微变。
然而萧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俯首轻轻亲她耳垂。
她吃得太多了, 越来越反胃, 郁灵不自觉地揪紧萧铎微敞的寝衣。
呕---
吃下去的龙井酥,尽数吐了干净。
郁灵脑子一片混沌, 她吐在了、吐在了萧铎身上!
吐完之后,周遭安静得好似她方才杀了个人一般。
郁灵还坐在萧铎怀里,她自己的寝衣上未沾染分毫, 就是萧铎微敞的衣襟至腹间......满是她呕吐出来的污秽之物。
“臣妾该死!”郁灵逃亡似得跌下龙榻,跪到榻边,“陛下,臣妾该死!”
她知萧铎有洁净的癖好, 都不敢看萧铎的眼神了。
他的眼神是冰冷且凝滞的, 瞧着胸口那些污秽物, 立即褪上身寝衣,“那么多糕点都吃了个干净, 你不吐谁吐?”
语气一改往日的稳重,不难听出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
御灵狼狈跪着, 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
萧铎懒得与她再说话, 气恼地要往浴殿走去, 侧头瞧着少女跪在地上, 瓷白脸颊蔫蔫的模样, 粗暴地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他不言语,只是一路拖着她往浴殿走, 然后很不讲情面地将她扔到浴池里去了。
郁灵呛了一口水:“......臣妾伺候陛下洗漱。”
“朕不要你伺候,你自己洗干净!”他将褪下的衣袍尽数扔地上。
她默默地缩在角落。
原本是来讨好皇帝,此时他瞧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回到内室,龙榻一塌糊涂。
萧铎绷着的脸没有转晴的迹象,“很饿?吃了那么多糕点。”
“臣妾也不想吃那么许多,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此时面子已经不重要了,保住小命要紧,她缩了缩肩膀,“只是错将盐当糖放了,臣妾怕陛下还要吃,就自己勉强吃完了。”她也很痛苦啊。
萧铎正翻折袖口,听到这个解释,阴沉眸光地扫到了她那处。
“竟然因为这个?”
还能因为哪个?
“你以为是甜是咸,朕可能吃不出来?”萧铎觉得娴妃将他当傻子戏弄了。
“方才不叫慕容循吃,只是不想你在臣子面前丢人罢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拆穿罢了,是她自作聪明吃了那么多糕点,企图毁灭证据。
萧铎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训斥。
“糕点做成这般,看来你对朕也并不十分上心。”
“臣妾上心了的!陛下怎么能这般冤枉臣妾!”郁灵在他面前伸手,“臣妾为了做这些糕点,手都烫了。”
她昨日见识过他的厉害,就下定决心要好好侍奉他的,改过自新,绝对不再做那等阳奉阴违之事。
少女软软的掌心布着几块红斑,指尖还有烫出的水泡。
“可惜放成了盐。”萧铎补了一句,“你就是对朕不上心,若是自己吃的,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
心间一股怒气呼啸而过。
“那臣妾往后不做糕点了。”
“你在对朕置气么?”
“臣妾对陛下置气,臣妾不要命了么?”郁灵答得飞快,“又不是没见识过陛下厉害手段......”
“哦?爱妃说说朕什么手段?朕怎么就会要了你的命?”
“昨日、”一张口就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她可不敢提昨日的事情。
“朕在你心里是滥杀无辜的君王么?”萧铎冷眼瞧着她,想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郁灵眼神闪躲了一下。
“臣妾怎么可能这么想呢!陛下冤枉臣妾了!”
她心虚了。他不就是滥杀无辜么?自己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人一心虚,话就多起来了。
“臣妾不就是错将糖放成了盐么?今日做完酥太匆忙,往后臣妾做了糕点自己必定先尝一块。原本就说的是龙井酥,怎么又提起昨日的事情来了!”
“娴妃你很委屈么?”
萧铎立在她身前,一袭白净宽袖寝衣,抿着唇,整个人清冷而克制。
“朕冤枉你?你才是冤枉了朕。不要弄得每次都是朕的错。”
无理取闹。
郁灵脑子里就蹦出这四个字。
自己何时冤枉他了啊?自己怎么敢冤枉他?她明明是来讨好他的。
“臣妾不敢,陛下误会臣妾了。”郁灵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冤枉他什么了?可萧铎瞧着......郁灵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很受伤?很执拗?
他是君王,她自然不敢有所反抗。她伸手去握他袖下的手腕,“好啦,都是臣妾不好,陛下不要生臣妾的气了。”
她想她都低头认错了,他也就顺着台阶下就行了吧,她与他从来都是逢场作戏,何必较真呢。
萧铎挥手挣脱她的手心。
然而他既然没有走开,也没有赶她走,他绷着下颚,紧紧抿着唇,好似她对他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可她不就是做错了糕点么?
郁灵脸上带着点儿讨好的笑意,又去抱他的腰,“陛下带臣妾去榻上吧?”
他不是最喜欢与她做那样的事么?
萧铎却扯下她的手腕,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陛下究竟要臣妾怎么做?”郁灵也不耐烦了,“臣妾往后再也不会做错糕点了。”
“是糕点的事么?”
“要不然陛下为何对臣妾恼火呢?!”
郁灵耐心全无,自己本就是来侍寝的,他在这与她争论些什么呢?
“陛下总是这样,对臣妾无故发火。”郁灵心想还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的父亲,所以这些年对她也是冷冰冰的。若非她一再忍耐、算了!
“臣妾今夜就不该来。”
“是啊,你来做什么呢?”萧铎反问。
郁灵当下就不想再讨好他了,是啊,她来做什么呢?这些年她一直在他身边待着做什么呢?!
若早知萧铎是这样阴狠之人,她怎么会答应进誉王府呢。
她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臣妾告退了。”
郁灵扭头就走,人家都说了那样的话,她还有什么颜面在这待着,一口气走出老远,来到廊下转角处。
立了一立,回头瞧瞧。
御书房门口的白衣身影孑然而立,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他不过走出来几步,远远瞧着她。
萧铎此人对朝堂对后宫都极其严苛,这哪里是要她回去的意思啊!分明就是一副我看你走不走的架势!自己此刻再舔着脸凑上去,他还是要将她推开?
算了!郁灵扭头真走了。
郁灵收到堂姐从苏州的来信,说是科举放榜,堂姐夫李棠中了二甲第十名,如今在皇城待选,要在皇帝寿辰宴当晚觐见皇帝,到时候还请她照拂一二。
郁灵是家中老幺,排行第五,前头四位哥哥姐姐都年长她许多,郁灵与他们玩不到一块去,幼年时倒是常与年纪相仿的堂姐玩在一块儿,两人吵架打闹,感情却是很好。
堂姐郁青是大伯的独女,自小张扬跋扈,不顾家中阻拦,强行嫁给了李棠,她的夫君李棠是个家世单薄的读书人。
今夜便是皇帝寿宴,自从前两日她堵气离开御书房,她就再也没同萧铎说上话。
但她在清宁殿很是快活自在。
寿宴摆在御花园,除了贺寿之外,今日萧铎要任命进士官职。
夜里暑气已消,郁灵原本想称病不来的,萧铎不喜欢她,她便躲着点,但既然堂姐这样嘱托,她就来瞧瞧,不吱声就成了。
大多数进士都是外放去做父母官。
“二甲第十名,李棠上前。”刘歇高声道。
郁灵精神了,他远远瞧着这位堂姐夫,生得倒是清俊,难怪堂姐喜欢。
“学生能有幸来陛下寿辰,实在是三生有幸。学生一路坐着陛下派遣的车马从城门过来,所见之处游人如织,富丽繁华,可见皇城百姓安居乐业,盛世之相。学生从宫门下车,一路缓缓步行而来,进到御花园,宴上热闹非法,歌舞升平。学生见陛下容貌脱俗,气度斐然,宴上吃的是熊掌鱼翅,喝的是琼浆玉露......”
她的堂姐夫竟然如此擅长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萧铎就喜欢这等顺应他心意之人,最好李棠能迅速融入到司徒慕容那□□、臣之中去,郁灵心想这太妙了,她们郁家复起有望了!
郁灵坐在贵妃身边,同萧铎隔了一个位置,侧眸偷偷看他一眼,他手持酒盏,面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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