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一周?在迷糊的困意中我越发迷糊起来。我明明记得我才吃过了午饭,躺在床上和斯内普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然后便记忆断片——竟然睡了一周?
孟德尔的声音混混沌沌,像是掉进了冥想盆里的回音:“血差不多止住了,萨姆,立即把药拿过来,快快快,灌她喝下去!”
我觉得有人撬开我的嘴,一股滚烫的液体顺着食道冲进了我的胃里,好难受!
我扭了几下身子,却推不开几双抓在我身上的手,他们把我死死的摁在床上,让我动弹不得。
我忽然听见旁边有人痛苦的呐喊:“塔塔,塔塔!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塔塔,别睡!听孟德尔的,千万别睡!”
是斯内普的声音,带着哭腔,声音里全是颤抖的调子。
几个医生严严实实的把我围在里面,我只能看见眼前明晃晃的白大褂,却看不见他。
胃里的液体在翻滚,像是熔岩,在融化我腹腔里的一切。我浑身都在冒汗,感觉所有的水分都在身体里蒸发。
我哭了,真疼啊!我连哭出声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望着天花板默默的流泪,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流进了两旁的耳朵里,像是那天早上我躺在他的胸口,他的鼻息吹进我耳蜗里一样暖和。
“塔塔,不准睡!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好起来,你不陪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才答应我几天?别再来折磨我!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
我听见斯内普的声音几乎疯狂的在房间里回响。
我努力点头,却没有多少力气,只好撑着眼皮,在脑海里拼命想事。我想起了妈妈以前曾经对我唱过的曲子,便自顾自地低声哼起来:
摇啊摇,快乐地笑,我怀里的宝贝,
在温暖的摇篮中,
妈妈的手摇着你,
在温暖的斗室里。
亲亲你,宝贝,请你快乐地笑一笑。
……
第35章 (二十四)困局
“她醒了,校长!”我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摇晃。“校长,我来扶你。”
“不,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她待在一起。”
我努力睁眼,看到了乳白色的天花板。有谁在抚摸我的头发,是谁?
“塔塔……”好温柔的呼唤声。
又来了,“塔塔……”又一声轻声柔语,伴着有人走向门口的脚步,和清脆的关门声。
“塔塔……”好奇怪的呼唤声,好像叫我的名字是件有趣的事,一直叫个不停。
我扭头,我的左边只有空落落的墙壁。再扭头,我的右边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有着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他的脸颊瘦得像是刀刻,下巴上围着一圈黑黑的胡茬。
我花了好几秒,才从恍然中醒过来。我大概又睡了太久,脑子也木了。
我冲着他,露齿而笑。“西弗勒斯……”
他原本蹙眉,满眼忧伤的看着我,此刻突然眼眸满是亮光。
“你说什么?”
“西弗勒斯……”我张口唤他,“你是西弗勒斯,我说错了吗?”
“你的声音,你在说话,塔塔,你在说话!”
我愣愣地又用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尝试再次开口:“我在……说话……”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像过去的自己,或许是太久没说过话了,习惯了不再开口,连怎么发声大概也忘光了。
可是,我能说话了?
斯内普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用他下巴上硬硬的胡茬蹭了蹭,话语里全是欣喜,他在肯定我的想法:“塔塔,你能说话了!你能说话了!”
我被他蹭得又痒又疼,忙着摆脱抗拒,他却不依不饶的越蹭越凶,仗着浓密的胡茬向我的侧脸和脖颈发起进攻,像个调皮的男孩子。我喘息着躲闪,心里却也觉得快乐了许多。他的喘息声更沉,动作忽然停滞,嘴唇在我的唇角轻吻一下,起身。
我们彼此都有些微热,房间里沉默了几秒。我望见他的眼眶泛红,转而朝门口走去。“我去通知孟德尔,让他马上来看看你!”
上一次的大出血,我在似昏似沉之间耗过了两周。孟德尔和斯内普一起琢磨了很久,才找到了一种最有效的魔药控制住了我的情况。因祸得福,没想到我吃了这种魔药,不仅控制住了出血,还缓解了嗓子的损伤,甚至逐步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斯内普欣喜若狂,干脆顺着这种魔药的成分探究下去,想从中找到最终能治愈我病情的方法。
我心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
金斯莱又来过一次,带着魔法部的传令。斯内普把他拦在我的门外,两个人隔着病房门争论了很久。我半靠在床头竖着耳朵听声音,却听不真切。后来金斯莱走了,斯内普面色凝重的走进房间,我追问他怎么样了,他岔开话题只说金斯莱还会再来。
我对着斯内普摇头,低声却清楚地回拒:“不,西弗勒斯,我不想要。”
“塔塔,别怕。”
“不是怕,我就是不想。”
斯内普静静的盯着我半晌,手里的东西攥着不放。“我们就试一试,好吗?”
我不语。
房间里就只有我和他,圣芒戈医院的人早已有了默契,除了必要的时候,不会来打扰我们之间的相处时间。斯内普已经基本痊愈,办了出院手续,只是同住在病房里照顾我。
转眼一月已经接近尾声,我却仍旧停在原地,没有办法离开这所白色的囚牢。情况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我都很正常,除了容易困和容易累,我可以应付日常生活。但如果我离开医院,也许有突发情况时就没办法及时挽回生命,因为突然性的病情发作也许会在半夜,连我自己也不易察觉。流鼻血只是其中一种现象,还会出现一些其他的情况,比如突然的抽搐或者急速的疼痛昏厥,甚至莫名其妙心脏骤停。也就是说,我得日日夜夜被人看守着,才能活下去。
我听到孟德尔和斯内普讨论病情,斯内普的态度很强硬,不让我出院。
账单积累,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可怕的程度,我天天都在心里计算费用,斯内普辞去了霍格沃茨校长的职务,我也没法回校授课了。如果我们就这样熬下去,永远不会有尽头。
又回到了我从伏地魔手下死里逃生后待在医院的日子,只不过半年多时间,却像是一个圆圈,走回了起点,带着更多的疲惫和伤害。
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我做出的选择,似乎一直都是错的。我一直在害他,用我的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用我那点可笑的假自尊和真自卑。
我在恢复嗓音后燃起的那一点微量的希望,已经被更深的绝望所再次替代。
斯内普举起手上的东西,依旧耐心劝我:“塔塔,我想看到你用它来走路,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圣诞礼物,可惜当时没有找到机会送给你。它很好用,你可以从此之后扔掉拐杖了,不好吗?”
我的心里几乎冰冷,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条假肢!我的身上,可以缺胳膊少腿,但要我用假肢,却不可以——我受不了那种假装自己和正常人一样的自欺欺人,那反而会提醒我,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塔塔,我帮你穿上试一试,好不好?”
我摇头,咬牙。
“塔塔……”斯内普此刻正蹲在床边,抬眼凝视坐在床沿上的我,“为什么?”
我苦笑。
斯内普尝试着用手抚上我的残腿,我立即缩回床上,用手挡住他还想追过来的手。我穿着病号服,残腿那端为了防止裤筒里空落落的太难看,所以我把裤管打了结,只剩半截的右腿从膝盖处开始都藏在裤筒里。
“不,不要。”我浑身微抖。“不要碰我!”
我从来不愿意在斯内普面前展示我的残腿,哪怕隔着布料也不行。我甚至受不了他把目光投射到我的腿上,那种眼神对我而言灼人至极。
我是个胆小鬼!斯内普如果要我把腿露出来当着他的面戴上假肢,绝对不可能!
“塔塔,塔塔!听我说!”斯内普靠过来,把假肢放在床头,腾出双手来抓紧了我的手。“这没什么好怕的,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们彼此早就坦诚相见过了,我们做过爱,我们□□着搂在一起聊天到天明!你还记得那些日子对吗?而现在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还是爱你的!”他的眸子里全是光亮,逼视着我,让我不得不与他对视,同时也让我更加难受。
我摇头,呜咽着说:“不,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拼命地往被子里藏我的残腿,动作一定局促可笑,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需要隐藏!
斯内普吻我的嘴,我闪躲开了,身子扭向一旁,脑袋撞到了床头柜,“砰”的一声响。我挣扎得很剧烈,额头上的撞伤自然也就很严重,一瞬间头昏眼花,有什么痒痒的液体顺着眉顶流进了眼角。
斯内普松开我,伸手来抹我额头,掌心立即沾了血。他又立即抱紧我,一边轻声细语地掏出魔杖替我念简单的治愈咒,一边用手拍拍我的后背权当安慰。
我觉得蝎石让我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孩子,脆弱又易怒,遇见不顺心的事情,脑袋就会木掉,连转弯再想也不会了。我靠着斯内普的肩,耳朵贴在他的脖颈处,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逐渐平复了一些。
我好像听见他喃喃地细声抽泣了几下,随即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在碧水求来的女主人设,我觉得还不错,和最近这几章在医院里压抑的气氛很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