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任由女孩拉着手,走向餐厅。他年轻而寂寞的心里,第一次起了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涟漪。
由于只有两个人,他们在长长的餐桌上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塔埃法哭起来震天动地,可是一旦平复,立即又是一副小大人的成熟样子。斯内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看她指挥小精灵把为数不多的一些菜摆好,又点起蜡烛。
“今晚是平安夜,我本来想让下面的那些小家伙也一起上来吃饭的,可是它们还是不肯。所以,最后还是只有我们两个。”塔埃法一边撕着一只火鸡腿,一边喝着一杯汽水,她扭头看见斯内普不急不慢地吃着餐盘里的蔬菜,立即把一盘牛肉派饼递了过去。
斯内普笑了笑,接了盘子。
“教授,你知道圣诞老人吗?”
“当然知道。”他毕竟也是在麻瓜世界里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虽然他几乎没有得到过礼物,但也能看见别的孩子手里捧着的东西,爸爸给买的新棒球帽,妈妈给织的新毛衣……
“圣诞老人,就住在芬兰。”塔埃法说,“我小时候,总是想一个人跑到圣诞老人住的地方去看看。可惜现在离开了芬兰,目标也没办法实现了。”
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怀念的神情。
“你到英国的时候多大?”
塔埃法说话,并没有很重的北欧口音,她也并不是留学生。
“六岁。”
难怪,这个孩子离开她心里的家已经很久了。
吃饱了饭,塔埃法忽然哼起了斯内普听不懂的歌曲,韵律很美,像是芬兰语。
她张着碧蓝的大眼睛,目光清澈,直直地凝视着斯内普,斯内普只好也直视着她。
塔埃法是个长相很漂亮的女孩子,有着北欧女性常有的,雕塑一般的精致五官。再过几年长开后,她一定会成为整个霍格沃茨男孩子们中间的话题。
斯内普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他已经二十几岁,作为一个评判少女美丽的年纪,已经有些尴尬。可在他的少年时代,他似乎从来没有去认真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他的心里只装着一个人,那个人把他的心塞满了,以至于他的心里从来容不下他人。在学校临近毕业的时候,也有一个同年级的斯莱特林女同学曾经因为他的才华而主动向他示好,可他却直接用粗暴的方式回绝了。
塔埃法注意到斯内普有些走神。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等到他回过神来,立即提议:“教授,我刚才唱了一首歌,该你唱了。”
“唱歌?我不唱。”斯内普立即拒绝。他从来不唱歌,就算小时候那个人请求他唱,他也没唱过。
“原来你这么笨,唱歌都不会?”塔埃法又笑嘻嘻了,一点看不出来她刚才哭得那么伤心。“那你跳舞也可以。”
这个孩子,无理要求提起来倒是一串一串的。
“跳舞也不行。”斯内普站起来,命令道,“我送你回拉文克劳宿舍。”
“可是,平安夜还没到时间呢!”塔埃法抱住椅子,不起身。“我们应该一起等到十二点……而且,回去一个人,我怕。”
斯内普环顾四周,也真是冷清一片。以往也不曾有这么冷清的时候,今年怪了!
他没有坚持,如果放塔埃法一个人回宿舍,在这个平安夜里,确实也显得残忍了。
而且,在他的心底,也觉得有个人陪,很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斯内普沉默地坐着,听着塔埃法时不时蹦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问话,只偶尔捡能回答的,回应一声。
不是他冷酷无情,只是塔埃法的问题,有些未免太古怪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竟然可以问出口,真是前所未有。
“教授,你是不是一年洗一次头?”
“教授,你平时穿内裤睡觉吗?”
“教授,你有没有脚气?”
“教授,你是不是只有黑色的衣服?”
“教授,你觉得海格有多高啊?”
“教授,邓布利多校长的胡子有多长啊?”
“教授……”
斯内普到最后忍无可忍,只好打断:“塔埃法,如果你能安静一点,我觉得我会更高兴。”
塔埃法知趣地没再刨根究底问问题,而是从随身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来。“那我给你念故事。”
斯内普不置可否,但内心里觉得故事多少比问题来得舒心一些。
塔埃法清脆的声音响起:“从前有一匹只有三条腿的半人马。有一天,他在长着大片蓝色树叶的森林里……”
斯内普眼睛凝视着面前的烛光,不知道是不是塔埃法的声音忽高忽低,又或者是他真的太累了,他觉得火焰在眼前渐渐的模糊。再接着,塔埃法的声音也模糊起来。
第二天,斯内普是在窗外的鸟叫声中惊醒的。一夜大雪,直到清晨,才有熬过寒夜的鸟群,抓紧时间飞向天空。
斯内普睁开眼,发觉自己仍旧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了一条绒毯,看花纹纹路,是拉文克劳宿舍里的。
“圣诞快乐,教授!”
斯内普转头,看着塔埃法站在自己背后,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
“要吃早餐吗?小精灵马上送来。”
斯内普收好毯子,起身。一夜坐着睡觉,他一动,立即觉得浑身酸痛极了。
“昨晚你睡着了,错过了零点。”塔埃法说,“太可惜了,我本来想第一时间对你说圣诞快乐的。”
“哦。”斯内普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本来就对圣诞节不感冒。
塔埃法几口吃掉手里的早餐,转身就跑。“我有样东西拿给你,你留在这里吃早餐,别走!”
斯内普慢条斯理地吃着小精灵送来的炖豆子和香肠,听到塔埃法的脚步声从门外冲进了门内。
“昨天半夜我在宿舍里找到材料做的,送给你。”
“什么?”斯内普接过塔埃法递过来的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纸盒,牛皮色的纸盒外面什么都没有,他随手打开。
纸盒里面是一张对折的卡片,斯内普拿出来,展开。
卡片上画的是一个小人——不用说,是他。只不过这一次他穿上了简单的衣服,手里举着魔杖,魔杖正在朝外发射咒语,那咒语是一条线,连接着旁边的一行字:教授,圣诞快乐,塔埃法敬上。
斯内普举着卡片盯了很久才放下,朝着塔埃法微微一笑。
“谢谢。”
第23章 (十七)度过
躺到床上的时候,我头晕目眩。
布莱斯一直在旁边照顾我,也难为他扶我从湖边走回房间,这一路雪滑地湿,他为了怕我摔跤,自己不留神反而摔了几个跟头。
我鼻腔里的血刚才一直止不住,布莱斯不知道原因,吓得脸色苍白。他想转身往魔药储藏室里去找合适止血的魔药,我立刻制止了他。除了蝎石,没有什么魔药能管用,如果有用,我早就试了。
我不能告诉他,我还有一块蝎石,藏在书桌的内层,前几天反反复复拿出来摸过,甚至好几次已经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却最终忍住了没用。现在这种情况,也许用了会舒服得多,可我不能用。
如果要把那块也用了,我连往外跑的最后力气都没了。
我曾经想过让布莱斯帮我找制作蝎石的材料。但材料太特殊,像布莱斯这个水平的魔药大师,只需要看见配方就知道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许他会愿意,可我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毕竟安德鲁所在的格鲁吉亚之前一直没有明文规定禁止这种禁药,可英国魔法部早在十几年前就把它列入了禁止使用的魔药黑名单,违禁生产和使用都要判重刑,而现在大战刚结束,查得更是严上加严。
好在大约半小时后,血止住了。布莱斯拿开毛巾,看见没有新的血迹沾染上去的时候,几乎喜极而泣。
“活了二十四年,这是我最开心的事。”布莱斯嗫嚅着说,“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不能原谅我自己。”
“这和你没关系,布莱斯。”我几乎没力气说话了,腹腔里的疼痛有抬头的迹象,但短时间内还控制得住。
“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莉莉·伊万斯的名字,我知道你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和她有这一层关系,如果我现在不自己先说出来,你以后发现了,会觉得我瞒着你。我……我希望对你坦诚。”
“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提她的名字,不就是莉莉·伊万斯吗?莉莉·伊万斯,你听听,我自己也可以随口说这个名字,莉莉·伊万斯。”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觉得这个名字在我的心里是个禁忌,其实有什么了不起?我不在乎,对,我真的不在乎。她是无辜的,几乎和布莱斯一样无辜,她肯定没有想过,在过世后还要牵扯进我和斯内普的事情里面,受到他人的猜测。
不过,我和斯内普之间的牵连也已经结束了。再过几年,也许所有人都会忘了我,只有在读关于斯内普的故事时,会有人偶尔在字里行间看见这样一行描述:塔·埃法,大战时为了斯内普受重伤,战后伤重不治。她爱斯内普,而斯内普爱的却是莉莉·伊万斯。
我为了自己无聊的遐想而忍不住笑起来,无声的咧开嘴。
“是要喝水吗?”布莱斯以为我是口渴了,起身倒来一杯水递给我。
我没有解释,顺从的接过水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布莱斯,比起魔药学,我觉得你更适合去圣芒戈当医生,你很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