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对,秦禹松开怀里搂的姑娘,走过来到周南荀面前,恭恭敬敬喊了声“南荀哥”
钟晴三人一起目瞪口呆。
周南荀淡淡一点头,“牙齿好了?”
秦禹露出上齿,“刚去医院补上。”他喊来服务生,“告诉你们老板,今晚他们这座算我的。”又笑对周南荀说:“不打扰你们聊天了,下次回家见。”
人走了,钟晴赶忙拉徐澄去卫生间,路上问:“秦禹那自大狂为什么对周南荀叫哥?真是八百年见不到的大新闻。”
徐澄讲了他们在家发生的事。
“周南荀也太爷们了,好帅。” 想到秦禹吃瘪,钟晴发自内心高兴,“两次碰壁,秦禹真是活该。”
两人站洗手池前,边聊天边补妆,钟晴感叹说:“幸好当时你没嫁秦禹,不然新婚就独守空房了。”
徐澄:“这还要感谢你当时的馊主意。”
钟晴:“......”
“学校的事怎么样了?”钟晴问,“你还去不去去呀?”
“去呀。”徐澄答得坚定,“前几天查还在审核,估计快有结果了,之后等待面试和通知书。”
“面试你肯定没问题的,就是——”钟晴欲言又止,“出国了周南荀怎么样?”
“我们不聊这问题吧。”徐澄说。
钟晴无奈摇头,“每次你都逃避。”
徐澄没继续说。
离开风絮县快一周,徐澄挂念张凤霞病情,周南荀既挂念张凤霞又惦记工作的事。
两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回了风絮县。
到家一起先去看张凤霞,安顿好老人的事,徐澄回家休息,周南荀被宋季寒叫去电玩城。
宋季寒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催促,周南荀去了他又什么事都没有,笑嘻嘻说:“现在叫你出来一趟真难,不用点心计根本见不到人。”
周南荀无奈道:“你闲的?”
“我闲的喊你来结算这一季度的利润。”宋季寒假意往外推人,“快回家和你老婆腻歪去吧。”
周南荀:“......”
宋季寒松开手,抽出把椅子推到周南荀面前,“你现在和我刚谈恋爱时状态很像,是不是每天都想着亲亲抱抱滚床单?”
“说正事,这季度利润怎么样?”周南荀拉过椅子坐下,“不行多搞些促销活动。”
宋季寒直直地盯着他,倏然嘿嘿笑了两声,抽出一支烟扔到周南荀面前,讲话不答正题,“你他妈不会现在还没碰过徐澄吧?”
“实在闲得慌找个班上,或者多去相几次亲。”宋季寒和韩娟分手后,家里各种给他安排相亲,快成职业相亲了,周南荀专往他心口插刀。
“得!”宋季寒败下阵,“不聊这话题,说说南川怎么样?徐澄家豪华不?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富豪,给我看看眼。”
周南荀不愿答,“没事,我走了。”
宋季寒拦住他,“这也不能说?你想憋死自己?”
经不住朋友的软磨硬泡,周南荀松了口,“超乎想象的豪华,当真是在城堡里长大的公主。”
宋季寒眼珠骨碌一转,“自卑了?就因为不敢碰她?”
自卑谈不上,只是对他们之间的差距从意象变成具象。
“讲好不管将来就不要想那么多,过好现在,以后分就分了。”宋季寒踢一脚周南荀腿,“天天睡一起,你不难受?”
周南荀没答。
“你就忍吧。”宋季寒站在朋友的角度说,“将来人家拍屁股一走,回去继续当公主,你呢?落个二婚的名声,还连人都没睡过,亏不亏?”
周南荀烦躁到顶点,爆了句粗口,“你他妈的和人谈恋爱结婚就为睡觉?”
宋季寒直接气笑,不与他说了,“这问题咱俩没法沟通,滚回去继续忍吧。”
安静片刻,周南荀平静说:“我连未来都没办法给她,有什么资格占有她?”
“你真是——”这些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周南荀总是想的比别人多,背负的比别人重,没人能卸掉他肩上那些沉甸甸的负担,后面的话宋季寒不想说了。
孙瑶曾拜托徐澄照顾沈书阳的奶奶和妹妹,回风絮县后徐澄经常去探望沈家祖孙俩和孙瑶奶奶。
这天,她如常来到沈家,陪一老一小在院里聊天,提及沈书阳父母,老人说:“书阳已经没了,可活人还得继续生活,处理完丧事他爸妈就回去打工了。”
徐澄回头,透过窗户看满墙的奖状,“书阳可惜了。”
老人泪眼婆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投河了。”
一旁玩沙土的沈书阳妹妹,回头说:“哥哥是被幽灵吓的。”
沈书阳奶奶打发小女孩,“别胡说,玩的你去。”
“我没胡说。”小女孩嗓音响亮清脆。
徐澄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问:“你怎么知道哥哥是被幽灵吓的?”
沈书阳妹妹说:“哥哥告诉我的,我没说谎。”
“他怎么对你说的?”
“有次我和哥哥一起睡觉,夜里他尿尿回来就坐床边发抖,我醒来问他怎么了,他说在外面见了非常恐怖的幽灵,如果我不快点睡觉,幽灵会进到房间来抓我。
后来哥哥经常睡着睡着突然尖叫,我问怎么了,他说梦见幽灵。”
徐澄夸奖小女孩几句,回家把在沈家聊天内容,和周南荀一一复述。
周南荀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膝盖,“在沈书阳给你打电话时,我猜测他可能是李思言案件的目击者,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他口中的幽灵很可能是凶手。”
大半夜,撞见杀人分尸,徐澄只想想,手心便沁出冷汗,不禁往周南荀身边靠了靠。
沈书阳的死因,从法医和现场勘察走访多方面调查后,断定是自.杀,已经结案,现在周南荀设想的内容不算泄密,他沉浸在刚刚的思路里继续往下分析,“夜里去厕所不可能跑到院外或别人家,那么他看见的极有可能是邻居。”
他拿出纸和笔,画出沈家房屋的地形图,黑色圆珠笔尖,点在沈家厕所的位置,“沈家厕所与房门是斜对角的方向,想去厕所需要从门走到墙边,再右拐,整条路线呈L形。
站门口的位置,最容易看见左和前的方向。
前面那家的房子没有后院后门,房屋背对沈家,又隔着院子、街道,不太容易看见那么细致的杀人步骤。
走到厕所的位置,视线对着右和后的方向,后院与前院同理,也不太容易看见详细内容。
这样一来,四户人家中,左右两边的嫌疑最大。
之前我一心想着从沈书阳口中问出什么,没往沈家邻居这方面想,看来明天要再跑一趟。”
徐澄靠着周南荀,说:“如果是邻居,那对沈书阳家的情况肯定一清二楚。”
周南荀猛然看向她,“孙瑶走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她拜托我照顾沈书阳奶奶和妹妹。”徐澄郁郁寡欢地说,“沈书阳在家还能帮沈奶奶分担一些事情,不在了,大事小事都要沈奶奶一个人做。”
周南荀的思绪停留在别处,“奶奶和妹妹是沈书阳的软肋,凶手很可能利用这点威胁逼迫他自尽。
这案子需要重新查。”
凶手杀死李思言和另一个女孩,又逼死沈书阳。
多扭曲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徐澄想一想就头皮发麻,无法想象周南荀他们是怎么经常和这些三观不正常的人斗智斗勇。
再聊要涉及到下一步的计划,徐澄没追问。
隔天照常去看望几位老人。
张凤霞虚弱到坐起都要人搀扶的程度,短短几个月,张凤霞已经无法像刚来时拉着徐澄手聊天了,每次徐澄想到姑姥的病无力回天就流泪。
除王友田和护工每天守在张凤霞身边,左右邻居也常来探望,听见大家聊起沈书阳的事,张凤霞问徐澄:“沈家小子的事,南荀有没有去查?”
徐澄随口说:“从尸检和现场来看是自.杀,不过他准备最近重查。”
张凤霞的体力支撑不了说太多话,很快呼吸困难,王友田急忙帮她戴上氧气机。
来探望的邻居,知道徐澄是周南荀妻子,也来问徐澄案件细节,徐澄没说。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周南荀回家会说,真正涉及案件细节,一字不透露,她也确实不清楚。
下午,徐澄愁眉苦脸地从张凤霞家出来,路上遇见超市,进去买些肉蛋果蔬,正准备结账,周南荀来电话说,临时有事无法来接她,叮嘱少买东西,徐澄只好将一些重的食物放回货架。
她拎着剩下的食物,来到沈书阳家,大门紧锁,徐澄在门外喊几声没人应答,确定家里没人,她把购物袋放门口,转身往回走,路上出现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徐澄走过去,稍微靠近,小猫猛一下拐进另一道路。
她追过去喊道:“别怕。”
话音刚落,身后绕过来一块毛巾,捂住她的口鼻,很快,徐澄便失去知觉。
日暮西沉, 路上车流不息。
下班时间已过,风絮县刑侦大队办公室只剩周南荀一个人,他看着电脑, 时不时瞥眼桌面的手机。
消息发过去快一个小时, 徐澄还没回复,他关了电脑,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路上给徐澄拨视频、电话都没接, 正要给张凤霞打,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一条徐澄的回复, 点开对话框,只有一条定位。
S350是条离县城很远的省道,徐澄去哪做什么?
周南荀拨过去打电话,提示关机。
徐澄从没提过这条省道,况且她对风絮县不熟, 不可能擅自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意识到不对劲,他给王友田拨过去电话, 王友田说徐澄走很久了。
有过孙游的事,周南荀一秒不敢耽误, 马上开车向定位方向驶去。
他车开得飞快, 越接近目的地越觉得熟悉, 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感觉熟悉, 为搞清楚情况, 他将车停在路边, 拿过手机重新看徐澄发来的定位。
徐澄所在位置的前后都是绵延的山脉,周南荀放大两侧山脉仔细看了看, 恍然找到熟悉感的原因,路后方的山正是发现父亲尸体的那座山。
当年周嘉破案心切,独自一人进山丧命,就因为收到凶手的引诱。
二十年后,周南荀收到同样的邀约,前方根本是个陷阱,极可能有去无回。
周南荀垂头捏了捏眉心,给赵虎打过去电话,讲清现在的情况以及具体位置和到了以后的行动,最后要他们速速过来支援,挂断电话,他重新启动车往前开。
徐澄在对方手里,明知陷阱他也得跳,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到达目的地,周南荀再次拨打徐澄的号码,还是关机,周南荀没看别的方向,直奔父亲遇害的那座山,走过的路,他都会用小刀在树干上留下标记。
他以当年父亲尸体被发现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搜找,四十分钟后,在一颗树下找到徐澄的一只鞋。
依照之前的判断,这只鞋便是凶手留下信号,徐澄应该在这附近,周南荀握着那只女士短靴,环看四周。
茂密的山林,四下皆是树木杂草,没有徐澄的身影,他转回身往后看,隐约瞧见后方有个洞口。
他没多思虑立刻往后跑,到前剥开杂草一看,果真是个洞。
光只能照亮洞口,看不清里面,担心徐澄安危,周南荀想也没想地抬腿往里跑。 “徐澄。”他喊。
回应的只有回音。
越往洞里走光线越暗,在彻底失去光亮前,周南荀看见徐澄平躺在地面,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他又喊一声她名字,徐澄还是没反应。
不知徐澄具体什么情况,周南荀心急如焚,使出全力往前跑,正跑着,小腿骤然一疼,尖锐的东西猛然钻进皮肉,剧烈的痛感一瞬袭上来,饶是周南荀这么扛疼,也没忍住坐到地面,大声“嘶”一下。
垂眸一看,草里刷了绿漆的大捕兽夹牢牢地夹住他左腿,夹子上的铁尖渣进皮肉,还在腿里钻,血晕湿裤腿,整条腿无法受力,周南荀看眼徐澄,手扶墙壁站起,拖着受伤的腿跳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又喊“徐澄”
依旧没反应。
他伸出食指颤抖着放到她鼻下,热气喷洒到皮肤。
周南荀靠住墙壁,微微仰头,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扫见严严实实的棉被,落下的心又提起,掀开棉被,见她上身衣服完整,才去掀下面。
徐澄全身衣服整齐,周南荀才算暂时松口气,手抓着她肩膀摇了摇,再次喊:“徐澄。”
这次人动了,徐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左右环看一圈,目光落周南荀身上,坐起身问:“这是哪?我怎么睡着了?”
“有没有不舒服?”周南荀抓着她手臂问。
徐澄捏了捏肩颈,“脖子有点酸,好像落枕了。”她垂眸看裤腿上的泥,“这是哪?好脏呀,我们为什么睡在地上?”
“我说的不舒服不是四肢和脖子,”周南荀顿了少顷,直接说,“下身有没有不舒服?”
徐澄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没有。”
周南荀松开她双臂,“那就好。”
对方只是利用徐澄把他引来,没真对徐澄做什么,盖上被子是为制造紧张感,让他着急过去,忽略脚下的捕兽夹,每一步都精心地设计过。
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多在洞里待一分钟,危险就多一些,周南荀拿出手机想问赵虎他们到哪里,屏幕上却一格信号没有,对方算准,他会打电话叫救援故意安排在深山的洞里。
幸好在来的路上,他提前通知了赵虎带人过来。
腿走不了路,电话打不出去,他们只能在洞里等待。
见周南荀拿手机,徐澄摸了摸身前,“我的包和手机呢?”
周南荀正视她说:“我们现在遇上点麻烦,需要在洞里等赵虎他们来,这期间还可能发生其他危险的事,”他拉过徐澄的手,握在掌心里,“不要怕,我不会让你受伤。”
问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徐澄瞠目结舌,短暂得震惊过后,又快速接受现实,反手抓住周南荀手背,“我们快走。”
“外面山脉多,你找记号速度慢,出去极可能迷路再遇危险,赵虎他们搜山经验丰富,速度和准确率都比你高,两者相比你还是暂时待在洞里比较安全。”
“我们一起出去,你经验更丰富。”徐澄说。
周南荀摇头,手往腿上指了指,“宝贝,我走不了。”
第一次见捕兽夹的徐澄,被那一圈扎破裤子进到肉里的铁尖震到,霎时落下眼泪,顾不上地面脏泥,跪到周南荀腿边用力往外掰。
“打不开的。”周南荀向前倾身抓着徐澄手腕往回扯,“过来。”
徐澄不听他的话,双手还在疯狂地拉扯捕兽夹,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他腿上。
周南荀心口比小腿还疼,抓住她胳膊用力往回一扯,把人搂紧怀里,低头在徐澄头顶吻了口,哄道:“听话。”
徐澄不吭声。
周南荀捧起她的脸,粗粝的指腹摩挲在眼下,擦掉泪,惯用的揶揄口吻说:“哭什么?还没让你守寡呢?”
徐澄垂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我陪你一起哭?”周南荀神态自若,玩世不恭的眸弯起,轻松说,“小时候听我妈说,我出生时是全产房哭声最大的一个,没起大名前一直叫周大嗓,真要比谁哭声更大,你那吴侬软语比不过我。”
堵在心口的郁气,被他三言两语搅乱,徐澄半哭半笑地骂:“神经病呀你。”
“嗯,今天刚出院。”周南荀没有夸张的语气或动作,就很轻描淡写的语气,像在说刚吃过饭般自然,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声,“唉!就这点秘密还被你发现。”
“......”
徐澄到底没绷住笑了声。
周南荀趁机擦干净她眼眼泪,“公主不可以总哭。”
“为什么?”徐澄抬眸看他,乖巧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