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中含有洗髓的药物……药量非常稀少,对她和湛尘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对这里的普通人而言好处极大。
入夜,花燃和湛尘躺在各自的床上,讨论一日的收获。
花燃:“这里的凡人不正常,他们体内的血液被改造过,身体也都没有杂质。”
“在我们身后大约千里的地方有一间炼丹炉,我今日跟着一个人过去,看见修士将凡人的血放尽,用桶装着往外运,尸体用化骨水化掉。”湛尘描述今日所见。
果然,这些凡人被培养为药人,真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肆意吸血。
花燃有点反胃,这种事就算见得再多,也还是觉得恶心。
用血液连接的另外一端估计不在风陵渡,而是在梦蓬莱,想起闻惊风对她的警告,她的眼神暗下来。
她问道:“他们对凡人动手,就不怕天道惩罚?”
“并不是修士动手,而是凡人自刎。”湛尘语调平静,说出的话却血淋淋。
花燃一时语塞,或许这就是修士给凡人灌输邪佛概念的原因。
就算推出一个修士专门杀人,太多凡人横死后凝聚的怨念同样会引起天道注意。
他们要凡人去死,而且还要是心甘情愿地赴死。
何其狠辣,何其残忍。
在花燃在追查到底和炸掉这里之间来回犹豫的时候,一夜过去,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今日又有新的人被送到据点来,还是一个预料之外的熟人。
◎好一个满是心眼的状元郎◎
花燃看着被绳子绑住的周谷礼, 放大听觉听着黑衣修士和送人过来的光头对话。
黑衣修士:“他还没有成熟,怎么这么快就把人送过来?”
光头:“他是上面要求特别关照过的,不能放走, 留在寺里总有个凶悍女人带人冲进寺里去找他, 不安全, 只能先送到这里来。”
“这就是周谷礼?这么浓的气运, 要是再晚一点送过来,说不定人都要清醒了。”
“您说的是,这个人就劳烦您多费心。”
短暂交谈过几句后,光头离开, 黑衣修士拿出一颗丹药碾碎, 将一点碎屑塞进周谷礼口中。
周谷礼看上去呆呆愣愣,眼睛眨动的频率比正常人略快一些,眼神中时不时闪过一丝挣扎,又很快被黑色的沉寂淹没。
这里的凡人除去每日三次定时喝圣水之外, 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跑步,还有人时刻盯着, 等到中午休息时花燃才找到机会接近周谷礼。
中午睡觉时间,据点里有人巡逻,花燃和湛尘避开黑衣修士们, 潜入周谷礼的房间, 布下隔音的阵法, 然后对着并不清醒的周谷礼犯难。
花燃:“你说我给他一拳, 他会疼到清醒吗?”
“……不会。”湛尘无奈, “我来吧。”
纯正的梵音响起, 平静的念经声让人心神宁静下来, 所有繁杂的念头被清空, 唯见山水远阔,浪涛翻涌。
听湛尘念经是一种享受,不像洛水寺里信奉邪神的假和尚,念经时像是在做法。
周谷礼从混沌中恍然惊醒,见到湛尘的第一眼,眼神透出憎恶,随着念经声入耳,他渐渐镇定下来。
“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并没有完全清醒,整个人恍恍惚惚,表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极了疯子。
“正经和尚当然跟信邪佛的光头不一样。”
花燃伸手在周谷礼头上敲一下,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入周谷礼头顶的穴位,强制让他镇定下来。
花燃纳闷:“你不是好端端待在家里吗?怎么又被抓到这来?”
难道是周家父母不忍心儿子被捆着受苦,所以把人放出来?他们也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啊。
周谷礼五官抽搐,苦笑道:“我有一个好友,他每天都会来看我,是他给我灌下圣水,我想提醒爹娘,但是每次喝下圣水之后就变得浑浑噩噩,后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他解开我的束缚,我就不知怎么又跑回洛水寺去。”
花燃:“看来你的好友也是个被污染的人。”
她将这场信仰称之为污染,污染人们的思想,剥夺他们的性命。
周谷礼语速加快,“我知道你们,是你们带着瑾柠将我绑回去的,我估计清醒不了多久,既然你们能在此地来去自如,请一定要记住我接下去说的话,救救潮州百姓。”
花燃:“什么意思?”
周谷礼:“我担任潮州通判是圣上有意为之,洛水寺这样的邪寺不仅出在潮州,我国境内好几个地方都有类似的邪寺出现,邪寺所在的地方都会发生大范围人员失踪。”
“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洛水寺,可是一不小心中了招,那位好友竟然也信仰洛水寺,暗中给我喂圣水,此事瑾柠和我父母都不知情,也不清楚好友已经沦陷,请你们将洛水寺的事情告知圣上,越快越好!”
说到后面,他的表情开始扭曲,挣扎着说出最后几句话后就再无反应。
念经和银针也无法拉回他的理智,他再一次陷入混沌当中。
周谷礼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现在她和湛尘出去随便找一个人,再怎么念经也无法唤醒对方的神智。
应该说这里的其他凡人都保存着神智,只不过他们心甘情愿的相信邪寺,清醒地沉沦才最棘手。
她先前就隐隐感觉洛水寺对周谷礼的下手有些仓促,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
或许是周谷礼异于常人的气运引起洛水寺的注意,想看看他变成药人之后会不会有特殊作用,甚至不惜对身为朝廷命官的周谷礼下手。
梦蓬莱和风陵渡自古井水不犯河水,一旦有修士在风陵渡引起动乱,必定会遭受整个梦蓬莱的围剿。
一些小的私人恩怨,天道只会惩罚单个动手的修士,而一旦伤亡范围过大,将会变成风陵渡和梦蓬莱两个界的事情,反噬会落在整个梦蓬莱上面,没有哪一个修士想看到这个场面。
现在事情已经引起当朝天子的注意,已经不再是小范围的小打小闹。
估计洛水寺背后的人也没有想到天子会如此敏锐,竟然会专门派人过来调查,他们只当周谷礼身负气运,是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修士当久了总有一种凡人是蝼蚁的错觉,洛水寺的人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连对待周谷礼的态度都很随意,任由他被绑回家中,静静等待他主动回来,丝毫不担心这段时间可能会发生意外。
心念翻转,花燃的姿态变得松懈,看向湛尘,“喊那些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干的名门正派们过来收拾残局吧。”
既然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也没必要让他们两个人去调查,她还没有拯救天下人的这种高尚情怀和英雄主义。
从周谷礼房间出来后,她立即回到周家。
周家父母正因周谷礼的逃离慌忙不已,召集一众家丁去寺中寻人也寻不到,一天之内憔悴了许多。
花燃到周家时,周夫人正在抹泪,怪自己没有看好周谷礼,周老爷坐着发呆,一向注重形象的他头发散乱,衣领歪向一旁没有整理。
夏瑾柠也在周家,焦躁地走来走去,“洛水寺就那么大,我们把它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影,周谷礼会去哪里呢?要不然我再去找一次!”
“不用去了,他现在很安全,或者说暂时很安全。”花燃出声。
在周谷礼还没有喝下足够多的药变成药人之前,黑衣修士不会动他,也不会让人动他,顶多就是喝药时疼了点,死不了人。
“阿燃。”夏瑾柠一见到花燃便扑过来,“你知道谷礼在哪里?”
花燃:“他的性命无忧,不用担心,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去办。”
她把周谷礼说的话传达一遍,周老爷也在官府里工作,自然会想法子把消息传递给天子。
谁知周老爷听完后,脸色焦躁更重,“奏折一级一级传递上去,等到圣上那里估计也要小半个月,会不会来不及了?”
花燃:“……小半个月?”
风陵渡的效率是不是太低了些?
周谷礼也没告诉她有什么其他快速传消息的法子,只求她把消息告诉天子,不会是想让她亲自去找天子吧?
好一个满是心眼的状元郎!
花燃亲自去给当朝天子传递消息,京城里潮州不远,以花燃的速度两个时辰便能抵达。
她没走正常的流程觐见天子,而是简单直接地闯入皇宫之中,宫中有不少侍卫,都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凡人,发现不了她。
风陵渡的人一向睡得早,太阳升起时起,太阳落下时休息。
天刚入夜不久,整个皇宫已陷入沉睡,她锁定紫气最浓的地方,找到天子的寝室。
偌大的寝宫里只有天子一人,伺候的人都守在外面,花燃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影子映在地面上。
她没有叫醒天子,而是施法进入对方梦中,要是把他叫醒还要解释先解释一番她的存在取信于他,想想就麻烦。
梦中是一片远阔的山水,天子站在最高处的山峰俯瞰大地。
他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平常素衣,年纪并不大,估计和周谷礼差不多,五官锋锐,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
山峰上有一个亭子,他就坐在亭中喝茶,还真是一个舒适闲散的美梦。
花燃突兀出现在天子对面,幻化出一个茶杯,自顾自倒出茶水品尝起来,“周谷礼已经在潮州查到线索,现在他遇到一点麻烦,你尽快派人去帮他。”
茶的味道很香,是在梦蓬莱没有喝过的口味,虽无灵气,却甘香回甜。
天子:“你是?”
他默默盯着面前突兀出现的人,脸上不见惊慌。
“我是来帮你的,记住我说的话。”花燃打了个响指,身后景色逐渐朦胧,变成混沌的水墨色。
云雾开始缭绕,笼罩到亭子之上,花燃的脸在雾中若隐若现。
天子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眼前是熟悉的寝宫,窗外一轮弯月斜斜挂在天空。
他坐在床上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不久后又缓缓躺下,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好似再次沉睡。
花燃站在床前,伸出手刚要拍在天子脸上,对方忽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花燃似笑非笑,“试探我啊?”
“你是何人?不请自来有何目的?”天子坐起,眼神一片清明,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花燃:“你再和我说下去,就只能看到周谷礼的尸体了,他在做什么你再清楚不过,没必要问我,我只是帮他传个信儿。”
天子:“你既然有如此神异之能,为什么不直接救他?千里迢迢从潮州到京城只是为了传话?”
“我可不是你的属下,收起你的姿态。”花燃眼睛眯起。
人她是杀不了,打一顿还是可以的。
天子察觉到危险,顿时放缓语气,“你和周爱卿相熟?他如今怎样了?”
花燃:“我跟他不熟,至于他怎样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收收心,你的八百个心眼算计不到我身上,想知道真相的话自己到潮州去看。”
懒得再废话下去,她伸手推一把天子,对方不受控地向下倒去。
失重感传来,天子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寝宫外的人听到动静,一个公公快速上前,弯腰道:“圣上有事吩咐?”
天子看着面前的场景,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夜色和月亮,让人险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是不见美如仙的女子。
低头看向弯腰的公公,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公公:“回圣上,亥时刚过。”
“亥时。”天子喃喃道,“朕好像梦见了神女,来给朕传消息。”
还是个脾气不太好,耐心也不怎么有,但格外鲜活灵动的神女,真是奇妙,梦中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去,把宣乙叫来,朕有要事找他谈。”他眼中闪过锋芒。
公公低声应答,匆匆走出寝宫去传人。
花燃站在窗边,确定天子有所行动之后,这才放心地离去。
梦蓬莱已经得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天子也不能落后才行,最好双方能在潮州碰上面,人多才热闹。
冬日昼长夜短,花燃回到潮州时天还未亮。
她没有回夏家,而是去到黑衣修士所在的据点中,不知天子和梦蓬莱的人什么时候赶到,还是得看着一点周谷礼,万一黑衣修士哪根筋搭不对要对他下手,在夏家可赶不及去救人。
房间里两张床,一张宽敞但冰凉,另一张有人却温暖,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掀开湛尘的被子钻进去。
修士不会冻死,但不代表感觉不到寒冷,刺骨的冷意还是有些难受。
刚一躺下,腰就被温热的手臂搂住,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
下一刻被子再次被掀开,刚感觉到暖甚至手脚还没被捂热的花燃一把抓住被子,“你干嘛?”
湛尘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清清冷冷,“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有吗?”花燃嗅嗅衣服,没闻到。
湛尘:“龙涎香。”
花燃随口道:“大概是在皇帝寝宫里沾上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熏得那么浓,连我衣服都沾上味道。”
她对有威胁的香很敏感,至于这种无害的东西,无意中沾染也不在意。
湛尘:“脱掉衣服,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花燃无语,“我已经把外衣脱掉,再脱我还穿什么,你要不喜欢就去另一个床上睡。”
她只想睡暖和的地方,有没有湛尘都无所谓。
湛尘抿唇,在花燃身上施了几个清洁术,又拿出一件外袍将花燃裹住,确定花燃身上只留下檀香后才重新躺下。
“你什么毛病?”
花燃把头从僧袍下探出,呼吸间满是檀香味,不明白这又是闹的哪出。
湛尘把人抱紧,轻轻嗅着她的头发,头发仍旧是属于花燃本身冷淡的林间松雾味道,没有沾染什么奇怪的香气。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气味。”
花燃据理力争:“那又不是人独有的味道,是熏香!你身上不也是檀香,你们净光寺所有人身上都是这个味儿!”
檀香熏进衣服里,闻起来都一样。
“不一样。”湛尘简短地答了三个字。
花燃顺着他的话往下想,感觉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衣服是檀香味,却也混入独属于湛尘的气味,像是雪山之巅的狂风,闻起来冷得惊人,分不清到底是味道还是感知。
又两日,一个戴着面具的修士出现,据点里的人开始转移。
面具修士身上穿着洛水寺的同款僧服,被其他人称为寺主,修为明显比据点里的人更高。
据点里的人员在修士的命令下启程,开始一段不知道终点在哪的旅途,花燃混在人群当中,感受到与以往不同的氛围。
这似乎不是一次普通的转移,潮州的天空变得沉重,有风雨欲来之感。
湛尘脱离人群去看有哪一路人马已经抵达,不管是哪一方,都要想办法将其引到正在转移的人群中。
寺主有些匆忙,催促众人加快速度,然而人数量太多,又只是普通人,即使是再怎么快也只是稍稍提上一点速度,走不了多远便疲累不堪。
这些信众无法快速转移,寺主下令:“取血带走。”
第一个人被带离人群,夺命的长刀就架在他脖颈上,他脸上挂着微笑,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惶恐。
他双手合十,而后主动握紧长刀,向众人告别,“我将先一步去往极乐世界,在那里等候诸位。”
其余人看着他被带走,脸上露出艳羡的表情,恨不得被挑出去的人是自己。
长刀没能割下去,两只手指捏住薄薄的刀身,稍稍用力便将那把长刀折断,刀刃落地,砍断几根杂草。
花燃没有多话,跟这些人对话没有意义,她干脆利落地抬起手将男人打晕,又侧身一躲,避开寺主的攻击。
蜿蜒的红线从她衣袖中落下,散开缠在手腕上。
寺主的武器是一把长刀,招式大开大合,他的速度极快,在没有灵气可以吸收的风陵渡仍旧如鱼得水。
长刀斩断红线,延伸向前往上一挑刺向花燃面部,花燃后仰,下腰翻身躲过,耳侧的碎发斩落几根,耳垂上出现一道小小的伤口。
体内的灵气枯竭,她拿出一把补灵气的丹药吞下。
寺主的灵力同样无以为继,与花燃的嗑丹药不同,他手速极快,抓住一旁的凡人在对方颈部一咬,利齿咬破肌肤,血管里的血液喷溅而出。
浓郁又污浊的灵力在他身上爆开,他没来得及将对方身上的血吸干,就被花燃打断。
红线没有血液那般红得刺目,像数根钢铁般朝寺主扑去。
一个凡人忽然出现在寺主身前,红线一滞,猝然停下。
另一个人伸手抓住花燃的左手,她侧头看去,是个扎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一双眼里满是凶狠的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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