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馨嘤嘤嘤撒娇:“我都这么惨了还骂我。”
又十分地惆怅:“这学期的专业课怎么这么多。”
大一通识课多,她当时门门六十分低空飞过,都是全仰仗各位老师的心慈手软。
可大二的安排有不一样,偏偏她这会才察觉出不妙,说:“幸好咱们学校不给家长寄成绩单。”
哪有大学还寄成绩单的,张颖华:“又不是小学生。”
柳若馨:“浙大寄。”
幸好当时没报浙大的志愿,张颖华:“我妈看到我没考第一会很难接受的。”
当然,她自己也有点难受的,毕竟已经付出最多的努力。
来B大以前,大家都是母校的佼佼者,哪怕是现在整天会挂科提心吊胆的柳若馨也一样。
她道:“只要没人看到我的成绩单,我就还是家族的荣耀。”
尤其逢年过节的聚会上,她是长辈们口中最好的别人家的孩子,就是难免会有些心虚。
倒是余清音无所谓,说:“我爸妈原来对我最低要求是十八岁以前不能怀孕,压根没指望过我上大学。”
在她出生长大的小镇,那些初中毕业就打工的少女,多数也会在懵懂无知中走入婚姻,开始承担另一个小孩的人生。
即使是对大学生而言,怀孕仍是件很超前的事情。
柳若馨立刻凑近:“看不出来,你还狂野过。”
余清音推开她:“感冒了,当心传染。”
对哦,自己这正常发挥都半只脚踩在悬崖边上,万一再有个头疼脑热更不得了。
柳若馨往后退两步,还用围巾充当口罩:“我建议,中午咱们分两桌吃饭。”
余清音满脸不可思议:“不是,你变得也太快。”
柳若馨嘻嘻笑:“等你痊愈,咱们还是好朋友。”
边说,往边上再挪一挪。
余清音:“永久断交吧。”
又道:“颖华,我们离婚你跟谁?”
张颖华马上进入角色:“妈,你可不能抛下我。”
柳若馨捧着心:“你们母女好无情无义。”
三个人蹩脚地扮演着过家家,一路笑着往食堂去。
结冰的未名湖面映照着少女们的倒影,短暂留存这一秒。
作者有话说:
浙大寄成绩单我是听说的,如果不对我再改。
百年以来, 未名湖几乎算是B大最知名的景点,颇有几首还不错的诗篇流传。
但作为本校学子,那些盛名都在历史之中, 论热闹还是得看今朝。
余清音下午有门选修课要考试, 老师大发慈悲允许半开卷。
她缩印满满一张A4纸的知识点, 眯着眼在考场上找答案。
可惜她押题不太准,只能靠残存的课堂记忆。
得亏她平常没怎么逃课, 笔记做得又算扎实, 勉勉强强能写满。
至于分数嘛,大约也能拿个优秀。
这点自信,余清音还是有的。
她考完出教学楼, 想着拐去食堂买晚饭,照例路过未名湖。
远远一看, 湖边喧嚣声四起,都不用猜就知道有事发生。
余清音大步向前, 挤在人堆里,才发现这瓜掉自己身上了。
她脱口而出骂句娘, 把书包丢在旁边,左右找着工具。
围观的人马比她还快, 加上年年都有走在冰面上不慎落水的人, 保安也时刻准备着。
很快,嘴唇发紫的余景洪就被拉上来。
他小腿以下湿透了, 整个人瑟瑟发抖。
边上的徐凯岩赶紧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说:“没事吧, 快走快走。”
人又不是北极熊, 铜皮铁骨估计都撑不住。
余清音没好气赶紧过去:“你腿是不是闲的?断了算了!”
气归气, 她还是解了围巾和大衣。
余景洪已经没力气推, 被拽到最近一栋楼的洗手间。
室内有暖气,他把鞋裤脱了踩在自己半干的外套上,用好友的羽绒服暂时先挡住下半身,一双露在外面脚发红。
徐凯岩:“你在这等着,我回宿舍给你拿件裤子先顶上。”
余景洪那被冻僵的脑袋微微回过神:“行,快去快回,我要死了。”
徐凯岩觉得冻死大概不可能,被打死的几率却几乎是百分百。
他出洗手间路过余清音的时候都不敢看她的脸色,小声说:“我回去拿衣服。”
有人可以落荒而逃,有人困守围城。
余景洪庆幸自己从下去到上来区区几秒钟,没有被冻伤。
他吸着鼻子,后知后觉摸口袋:“手机也没掉。”
这栋楼没啥人,楼下的脚步声都能听到回音,更何况余清音离洗手间的门这么近。
她一肚子火骂道:“怎么没把脑子给掉进去!”
差点忘了还有她,余景洪:“我脚滑才摔进去的。”
又道:“写着‘请勿在冰面上奔跑’,我还是有基本素质的!”
前一句,余清音半信半疑。
后一句,她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有理不代表无罪,余清音:“那你怎么不看路!”
余景洪:“是路惹我!”
还能强词有理,应该没啥问题。
余清音松口气:“我还有热水,你喝一点。”
余景洪环顾四周,觉得洗手间这个环境实在让他很难突破心理障碍。
他道:“老徐怎么还没来。”
余清音:“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大吗?”
余景洪啧啧:“知道你们B大了不起,不用一直强调。”
又说:“要不是他,我今天还不来呢!”
余清音:“所以你今天来干嘛的?”
光是没跟她打招呼这件事,就很可疑了。
余景洪不出所料地沉默两秒,过了会说:“我们晚上要去酒吧。”
去哪里?余清音不像那等封建家长,只是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她道:“你能不能带人家徐凯岩学点好的!”
余景洪探出头:“是他要拉着我去!”
最后那个去的喊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气喘吁吁赶到的徐凯岩脚步顿住。
他有种幼年去三叔家偷摘瓜被逮到的心虚,心想要不干脆让好友冻死在这儿算了。
到底,他是一瞬间的念头,还是往前走。
余景洪如蒙大赦,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谢啦。”
徐凯岩瞪他一眼没说话,试图假装自己是隐形的。
余清音好笑道:“你想去酒吧?”
徐凯岩很不讲义气:“致远也去。”
但他俩对这个地方的所有印象全来自于电视剧、小说和想象,对进去怎么点单都不知道,觉得很有必要拉上个“代言人”。
此人,非余景洪莫属。
他今天还刻意打扮过,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换上徐凯岩的牛仔裤和鞋袜后嘀咕:“跟我的衣服完全不配套。”
徐凯岩正为“出卖”朋友觉得不好意思,强调:“都是新的,本来我过年要穿的。”
余清音:“让他买一套还你,从他下学期的救济金扣。”
余景洪的生活费一到月底就捉襟见肘,为此妹妹给他设立了专门的补助项目。
不过是人都会成长,他穿戴一新蹦哒出来,手里的袋子自然地递给妹妹:“我上个月剩钱了!”
余清音语调上扬:“三十?”
又说:“用一次洗衣机我收三十。”
学校的都才收两个钢镚,不过卫生情况很堪忧。
余景洪从没用过,顾不上谴责她的“黑心”,说:“二百七!”
钱,余清音觉得不多。
但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攒这个概念的人来说,比登天还难。
她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余景洪:“反正就是,那什么呗。”
虽然他还是单身,但世上没有妹妹提供恋爱经费的道理吧。
什么什么,余清音斜眼看他:“节流不如开源。”
余景洪:“所以我打算下学期找份实习。”
徐凯岩现在就是。
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数据分析,每周去两天,日薪税前一百三,到手能顶他半个月的花销。
也挺好的,余清音:“那你去呗。”
心里琢磨着还是回家敲敲边鼓,让她二伯母给堂哥涨点生活费。
余景洪不知道自己要“发财”了,搭着哥们的肩:“我们走啦。”
完全看不出刚刚还是只落汤鸡。
倒是徐凯岩:“要不改天再去?”
年轻就是火力旺,余景洪完全不当回事:“择日不如撞日,走走走,许致远还在等我们呢。”
又象征性:“清音去不去?”
余清音两辈子加起来小有年纪,有些二十出头的人没有的毛病。
她奶茶都喝无糖的,对封闭空间里的噪音极度抗拒,连歌都只听催眠一般的爵士乐。
像酒吧这样释放无尽活力的地方,她压根不会想踏入,说:“我要回家。”
又从包里拿出样东西:“这个,等会泡了喝。”
余景洪看清上面的字:“红枣桂圆枸杞茶?不是,谁还随身带这个。”
余清音才不管他的抗议:“凯岩,他喝的时候你要录视频。”
说完转身就走,一边念念有词:“我本来要去哪来着?”
余景洪不知道她想没想起来,但试图让徐凯岩旺季红枣桂圆枸杞茶这件事。
可惜徐凯岩一来愿意看“笑话”,而来也觉得他今天遭了罪该补补,铁面无私地执行。
他坐在灯红酒绿中掏出手机:“泡吧。”
余景洪:“我也得找得到热水才行!”
也不看看这是哪。
办法总比困难多,徐凯岩:“隔壁有星巴克。”
行,算他狠。
余景洪咬咬牙:“你给我记着。”
徐凯岩:“快点,等会你舍友到了。”
喝酒就是要人多才热闹,余景洪刚打电话攒的局,心想确实不能再拖。
他顾不得烫舌头,还没放凉就拿出一口闷的架势。
徐凯岩完成任务,把视频发出去,附言:【一滴没剩】
余清音看完回了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把手机放在边上,按一下空格键让电脑继续播放。
岳阳加班回来,故意发出开关门的动静。
他要是蹑手蹑脚的,余清音有时候会被吓一跳。
当然,即便是这种提醒,偶尔也让她抖一下。
今天还算好,她只是回过头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要半夜才回来。”
年终各个项目都要交总结,岳阳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披星戴月。
他道:“头有点晕,还犯困。”
余清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却估量得不准,说:“测个体温。”
岳阳老老实实地夹着温度计,五分钟后拿下来看:“没发烧。”
余清音给他倒热水:“那你洗个澡早点睡。”
岳阳光是坐这儿就已经昏昏欲睡。
他手在沙发上一撑,站起来看着她。
撒娇呢这是,余清音推着他走:“知道啦知道啦,我把桌子收一收就来。”
岳阳心满意足,洗漱后先躺在床上玩手机。
床头点着香薰蜡烛,微微摇晃着烛光。
那是品牌方送的圣诞礼盒,余清音觉得放着也浪费,每天都点一个。
她掀开被子钻进去躺好,把自己这边的被角压严实:“熄灯!”
岳阳轻轻一吹,烛芯剩下一点火星。
他把手机丢开,手自然地搭过去。
屋外北风呼呼吹,正宜相拥而眠。
作者有话说:
夏季多雨,大家出门都注意安全。
考试周结束, 余清音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趁着这些天多攒点素材。
她自己忙活,也没给员工们留下空隙, 直到年会这天才停下来。
本来按她之前的计划, 是打算在学校食堂办的。
可惜人家比他们还早一步回家过年, 她只能另做选择,定了家胡同里的私房菜。
地方是赵琦推荐的。
建筑是保存完好的四合院, 装修风格类似于她们谈合同时见面的那家甜品店, 门口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回廊的两侧贴着窗花。
院子里有两棵光秃秃的树,石桌石椅上面飘落着两片叶子。
从包厢的落地窗往外看, 端的是一幅好景色,尤其是日落的时候。
余清音特意避开晚高峰, 让员工们四点集合。
她不喜欢搞太多浪费时间的东西,人到齐就宣布:“来抽奖吧。”
只要是有奖品, 大家难免期待。
连赵琦都不例外,她捏着自己的号码牌:“我是8, 感觉会走运。”
陈颂蕴坐在她旁边:“我是4,大事不妙。”
两个人叽里咕噜, 临时抱佛脚, 朝天双手合十拜一拜。
许致远见状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小声念一句:“阿弥陀佛。”
唯有最迷信的余清音不为所动。
她毕竟是老板, 虽然向来连最来一瓶的运气都没有,但为了提高体验感, 还是把自己排除在外。
这样一来, 裁判非她莫属。
余清音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她搓着手吹口气, 摊开掌心露出攥着的小纸团:“我都替你们紧张了。”
她说着话边拆,把纸条倒过来看,略显不解:“瑶瑶,这是6还是9来着?”
号是陈瑶瑶准备的,她凑过来看:“是9,我怕认不出来,只有这个用的是红笔。”
原来如此,余清音把号码牌朝向所有人:“9号是谁?恭喜拿到今天的第一个大奖。”
何叶在老板说“9还是6”的时候心就已经提起来,这会忍不住欢呼:“是我!我从小到大都没中过奖!”
而且还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是新款的iPad。
公司人少,余清音不想显得太抠搜,奖品预算给得足。
陈瑶瑶也没替老板省钱,每一分都花干净,因此这场年会是人人都满载而归。
唯有余清音两手空空。
她喝了点酒,风一吹有点头晕,阴影处的人都看不清。
走进几步,她道:“接我不应该在门口吗?”
岳阳晃晃手里的糖葫芦:“买它呢。”
余清音咬了一口,被山楂酸得皱眉:“我的牙。”
很酸吗?岳阳:“我还买八块钱一串。”
什么!2015年的人民币已经可以当美金花了吗?
余清音:“物价局也不管管。”
岳阳:“世界在等着咱们女侠伸张正义。”
余清音前几天拍了组写真,装模作样在腰间别把剑。
她称之为高级版过家家,这会有些不好意思手肘击过去:“我真的会打你。”
今日大降温,岳阳在西装外面穿了件特别厚的羽绒服。
他压根感觉不太到,顺势握住女朋友的手放口袋:“是不是很冷?”
余清音穿得可多了,说:“我有秋裤。”
她每天早上都一件套一件,已经成为冬天出门前的固定仪式。
岳阳从来不担心她感冒,心不在焉嗯一声。
下一秒,余清音的爪子动一动:“你口袋里放的啥?”
岳阳:“有东西?没有吧。”
这话说的,余清音手往外一掏:“是个球,你今天去打高尔夫……了吗?”
嘴比脑子快,她发现是个乒乓球的时候来不及改,还是把话说完,愣愣地眨眼:“你们客户最近对国球比较追求?”
岳阳装糊涂:“奇怪,怎么有个球,我穿错衣服了?”
胡同里灯光昏暗,余清音喝了酒的脑袋不怎么清醒。
她上下看两眼也犯迷糊,不太确定:“你出门穿的好像就是这个颜色。”
岳阳差点笑出来,有些粗鲁地弄乱她的头发:“我要是穿错,好歹得是一模一样吧。”
说的也是,余清音研究手里的球:“咦,为啥乒乓球上面还写数字?”
她掂量两下,确定这个颜色和重量无论怎么说都不该是台球,仰着脸:“你们公司有人是188号?”
她大概是真的疑惑,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照出不解,头微微向□□,嘴角抿出个深深的酒窝。
岳阳捏捏她的脸:“傻瓜。“
怎么骂人!余清音睁大眼睛瞪着他,有点回过神来:“给我的球?”
岳阳嗯一声,用更加的标准的普通话:“恭喜抽中188号大奖。”
大奖,余清音拽着他衣服的下摆催促:“是什么是什么!”
岳阳拿腔拿调:“就这么给你吗?”
他要个回礼不过分吧。
余清音抱着他亲一口:“我凭自己本事中的奖!”
明知是所有偏爱堆砌,却仍然可以理直气壮。
岳阳心想再逗下去估计该急眼了,转过身:“在帽子里。”
帽子?余清音伸手拿,蹭到上面围着的一圈毛,有些心痒痒。
她摸到个小小的盒子,以为是首饰一类的东西,打开看忍不住感叹:“哇塞!!!”
岳阳疑心她就是十克拉的大钻戒都很难有这样的冲击,挑挑眉:“喜欢吗?”
余清音郑重点头:“超级喜欢。”
她两只手轻轻一捏,黄金元宝丝毫没有变形的意思,说:“实心的。”
岳阳反问:“我还能送你空心的?”
好像也是,余清音喜滋滋:“那这值大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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