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员工们真是个个朝气蓬勃。
余清音觉得值得表扬,在群里发了个红包。
左手发,右手她就跟男朋友撒娇。
岳阳还有个朋友的婚礼要参加,跟公司多请了几天假,跟着父母串场,坐在亲戚家香烟味弥漫的客厅都感觉自己要被腌入味了。
他庆幸于今晚不用躺在女朋友身边被嫌弃,听到专属铃声响,若无其事走到院子里。
余清音:“在干嘛呢~”
她尾音拉得很长,甜得像是挤出三斤蜜。
岳阳的嘴角下意识上扬:“在想你。”
余清音在床上翻个身,用被子裹住自己:“说正经的。”
还有比这更正经的话吗?岳阳看一眼室内的亲朋好友们,忽然觉得自己的裤腿一沉。
他心跳漏一拍,低头看:“你怎么在这儿?”
四五岁的小侄子抱着堂叔的大腿:“要去摇摇。”
哪有不花钱的长辈,岳阳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正好不得空,两边说话。
“等我一下,哄个孩子。”
“辉辉你去看看妈妈在做什么好不好?”
辉辉的心里只有摇摇车,锲而不舍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他大概也知道这样很可爱,双手合十不说话。
真是个人精啊,岳阳掏出钱包,喊一遍的侄女:“婷婷,你带弟弟去小卖部玩好不好?”
婷婷已经十来岁大,看着红钞票往后退一步:“妈妈会骂死。”
岳阳对付小孩根本没多少招数,,摸摸口袋意外掏出颗糖,弯下腰:“你先吃这个,晚点我带你去。“
有糖吃,也不错。
辉辉蹲在边上拆糖纸,连牙都用上没剥开,举得高高的跟姐姐求助。
姐弟俩凑一块,岳阳往院墙边上躲。
他长舒口气:“真怕他哭。”
余清音安静好半天,说:“那我们有孩子你怎么办?”
岳阳知道她并非是假设,而是真真切切在考虑,以此为评分表加加减减,就像他们恋爱后的第一件事是交换体检报告一样。
他道:“那也只能扛,自家的没办法。”
余清音略显严肃强调:“我绝没有办法接受孩子爸爸是甩手掌柜的。”
她的没有办法,大概率是第二天就要去民政局离婚。
虽然连红本都没有领上,岳阳还是心头一跳:“绝对不会。”
看在他往日表现上,就勉强相信这不是说得天花乱坠的吧。
余清音夸他两句,两个人腻腻歪歪地说话。
真心之人不容隐藏,岳阳满面春风春风,被他妈逮个正着。
自己生的自己最清楚,张清:“至于笑成这样吗?”
她知道儿子在谈恋爱,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在哪里的具体信息一概不知,趁机打听:“你就跟我说说呗。”
岳阳捂着手机:“妈,您还是去屋里坐吧。”
这个您一出来,就显得阴阳怪气了。
张清没好气瞪儿子一眼:“早晚有你说的时候。”
那也不是现在,岳阳知道他爸妈是藏不住的人。
本市到底是小地方,说不准牵连勾带的能出来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再传到女方父母耳朵里,就是大大的不合适。
他嘿嘿笑傻乐两声,发现女朋友已经挂电话。
没办法,甲方打进来的电话最大。
余清音跟对方鸡同鸭讲半小时,看在钱的份上深吸口气忍了又忍,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品牌拉入黑名单,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合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样一想,倒也不觉得难熬。
就是等她忙完,岳阳已经坐下来吃饭。
一桌子都是长辈,他无法抽身,又多喝了几杯,晕晕乎乎地回家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总有那么些不恰好的事情。
岳阳抱着早晚可以见面的心思,一个人回首都。
他把家里打扫干净,给车加过油,柜子里填满零食,然后从正月初十一直等到元宵节后。
北方的城市寒假长,余清音今年在家也待得久。
她走的时候甚至认为未来十年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坐在飞机上格外惆怅。
眉头皱巴巴跟个苦瓜似的,余景洪戳她一下:“以前见你从家里走都是欢天喜地的。”
余清音:“年纪大了,多愁善感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不行。
余景洪才不会明知要挨骂还惹她,扭过头看窗外,过会自己憋不住:“我爸给我涨生活费了。”
余清音下巴微抬:“不用客气,跪下来磕个头就行。”
说得好像她就是他爸,呸,余景洪都被这句话绕晕了。
他道:“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
余清音理所当然:“就说钱不够花呗,还需要什么?”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余景洪但凡跟父母叫穷,必然要挨顿骂,疑心他是想充游戏,骂完之后还不给钱。
轮到堂妹,哪怕说首都的空气收费都有人信。
简直是没天理!
余景洪一脸气不过,但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要是家长也会更愿意相信她,说:“开学我就去面试。”
余清音拍拍他的肩:“恭喜你,开启未来二十年的工作生涯。”
听上去可一点庆祝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在坟前的悼念。
余景洪掰着手指头算:“你的意思是我就能活到四十?”
没见过这么咒自己的,余清音给他一拳:“是希望你能在四十岁退休!”
没上岗就等下岗,哪有人这样的。
余景洪嘀嘀咕咕几句,万万没想到自己将来也会在盛年之时对退休有如此多的渴望。
然而无知者无畏,他现在对上班这件事还是有很多向往,天真得兴致勃勃。
余清音都不忍心多讲两句丧气话,转念一想自己这种万事泼冷水的作风真是很有爹味,神情一肃,心想:不行不行,可不能成为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又以最大的虔诚祈祷余景洪能一路顺遂,因为他是最好的哥哥。
余清音还没坐上机场线,就跟哥哥闹别扭。
余景洪自觉没有错,板着脸想跟她和好, 伸手帮她拿箱子。
他当时是骑自行车回家的, 虽然中道崩殂, 所有行李还是只有个大大的登山包,双手空得很。
人嘛, 不能时时讲骨气。
余清音才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该轻松的时候半点不含糊。
余景洪拉着她的箱子愣两秒,半晌无语道:“你这是跟我绝交的态度?”
余清音头发一甩大步向前走,进电梯后挡着门等他进来:“我也没有按关门键。”
行行行, 就数她最有理。
余景洪反正是争不赢的,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回学校。
时隔快一个月, 余清音在包里找了半天钥匙才打开门。
她进屋后把包挂好,发现玄关放着束在滴水的玫瑰。
情人节的时候赶上在家, 她只收到礼物没有鲜花,当时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还有后续。
真是很会谈恋爱的男朋友,余清音给他发消息, 蹲下来开始收拾行李。
岳阳在见客户, 听见手机震动也没拿起来看,一直到吃午饭才回复:【晚上出门吃吗?】
两个人约好时间, 余清音把刚吃完饭的桌子擦干净,穿上鞋和外套到楼下扔垃圾, 右转朝着小区大门走。
走过两个路口, 就是电子大楼。
春节的余韵在城市更短, 曾经欢庆过的痕迹只有已经半脱落的对联。
余清音心想这胶布的质量也太次, 路过的时候使劲摁一下,沾了满手的金粉。
她用力拍打着也没掉落,只好安慰自己助人为乐总是有代价的,像阵风飘进公司。
新漾的所有员工,看到她纷纷行以注目礼,把摸鱼的动作暂停。
也不知道是谁一时手抖,手机咣当掉在桌上。
看来来得不巧,余清音暗自发笑,说:“何叶,来我办公室一下。”
何叶把薯片推开,抽纸纸巾擦擦手,匆忙之中还记得照镜子确保嘴角没有残渣。
她心想自己也不是最过分的,不至于成为这开年第一个遭殃的人才对,跟边上的同事交换个眼神。
余清音当然不介意这些小事,她摸摸自己干净的办公椅坐下,对着进来的人说:“年过得怎么样?”
开头寒暄,再正常不过。
何叶扯出客套的微笑:“每天睡了吃吃了睡,胖了五斤。”
还真没看出来,余清音诧异看她一眼,一边给行政兼前台的陈瑶瑶发消息让她给大家点下午茶。
等何叶开完一对一的小会,大家齐聚在大会议室边吃边聊。
余清音喝一口奶茶:“马上就是妇女节,今年的活动力度比较大,美妆的广告对接多把把关。致远的拍摄新主题我看了,太雷同,尽量往一般博主不拍的方向上靠靠。攒的快递让颂蕴一次性把开箱都录了,过两天我让她跟你们对这学期的课表。赵琦今年的徒步行程比较多,全是大外景,你们谁去跟拍都行,提前练练体力,公司报销健身卡。”
她平常一点不端架子,员工们也敢开玩笑,这会有人哀嚎:“上次追着她跑步,差点没把我的狗腿跑断。”
余清音虚握拳比个加油的姿势:“辛苦你了。”
又道:“看在补贴的份上,去吧。”
说到钱,大家很有默契都笑一笑。
余清音顺势把开年红包发了,拍拍屁股早退。
还不到下班的点,地铁有两分空旷,到金融街的时候正赶上华灯初上。
余清音找了家肯德基边吃圣代边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外面,以为能一眼捕捉到想见的人。
不过岳阳是从侧门进的,他绕到女朋友的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
余清音显然吓一跳,一句脏话差点骂出来。
她半回过头斜眼看人,凛然都带着点杀气。
岳阳顺顺她的头发:“等很久了?”
余清音:“来得正好,圣代刚吃完。”
岳阳牵她的手,上面还带着一点冰化掉之后的水汽,连原本的体温都被冲突。
他道:“那还能吃火锅吗?”
焉有不吃之理,余清音拽着他横冲直撞往外走,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打个喷嚏。
岳阳空着的那只手帮她整理围巾:“下午去公司了?”
余清音点点头,又重重地叹口气。
今天也没发生什么值得让人发愁的事情吧?岳阳:“叹什么?”
余清音:“现实世界对我重新张开怀抱,接下来好忙。”
她短暂偷来的几天悠闲,到底是梦一场。
岳阳复工第一天,在办公桌前也没甚活力。
他心想这实在是人之常情,说:“那跟你讲个八卦。”
余清音立时精神抖擞为之一振,眼睛里都写着“催促”两个字。
怎么比见到自己还高兴,岳阳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余清音在他手背掐一下:“知道啦知道啦,晚上不睡行不行?”
还问行不行,简直是挑衅。
岳阳压低声音:“今天你哭也没用。”
余清音想起某些画面,脸阵阵泛红,手上更用力:“好好讲话。”
岳阳面不改色:“我们隔壁组的短茬你记得吧?”
短茬的代号具体来历已不可考,反正新员工们入职没多久就能心照不宣知道谁是谁。
此人有非常高的工作水平和抠门到占每个人便宜的厚脸皮,成为同事之间的最大谈资。
余清音怎么能不记得,心想无非又是薅了谁的羊毛,兴致忽然缺缺:“今天哪位遭殃?”
岳阳:“他要结婚了。”
余清音记得短茬是婚后AA主义者,心想谁跟他过日子肯定有苦头吃:“真的假的?”
别说她乍惊,岳阳今天在公司都没少听别的同事议论,大家严重怀疑短茬是为了收红包放出的假新闻。
他道:“请帖都发了。”
看来过年果然是相亲找对象的热门时间点,余清音:“你去吗?”
岳阳反问:“你猜在哪办?”
余清音试探性:“你们公司食堂?”
岳阳:“没那么抠,是四川饭店。”
一份水煮肉片卖42的地方,就是普通的请客吃饭都显得简薄,更何况是一辈子一次的婚宴。
余清音觉得不如不请,沉默两秒:“新娘同意?”
据说新娘是大加赞赏这个主意,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
岳阳:“好像是。”
余清音:“那你们打算给红包吗?”
岳阳:“我这马上要换工作,肯定不去。”
俗话说得好,涨薪靠跳槽,他在这家公司已经三年多,该找下一份萝卜坑了。
他的人生规划,余清音一概皆知,心想人家在沙县小吃办婚宴都行,还是多多关心自家比较好。
她道:“想好去哪家吗?”
话说得好像是愿意去就能去,不过岳阳也是这么想的。
他说了两家业内的标杆,名字外行人听着都知道的那种:“等我更新简历就投。”
又道:“我到时候在中间空两个礼拜,咱们出去玩一趟吗?”
余清音这学期的课表比较集中,她还把几门选修都挤在一起,从周四下午就能提前迎来周末。
她道:“我再请个假!”
难得她愿意放弃几天的课业,岳阳还有点受宠若惊,尚且没来得及感动两句,就听到她接着说:“不过三月不行,我得先把创业大赛的总结报告交了。”
时间跨度两个学期的创业大赛总算要出结果,总算可以少掉一件时不时烧眉毛的事情。
岳阳:“肯定能得奖的。”
奖也分个一二三,余清音:“宋迎的项目华通投了五百万。”
由此可见特等奖她是没多大指望。
岳阳帮她分析过竞争对手们,略一思索想起来:“在线答题那个?短时间内的盈利点不太多啊。”
光是网站搭建就不是小数目,五百万花完顶多刚够起步资金,报告上的数据可不会太漂亮。
余清音:“但是资金这一块她的分数最高。”
总分是需要综合来看的,失之毫厘就谬之千里。
岳阳知道最后的竞争者肯定咬得很紧张,说:“天凌那边有加资的意向吗?”
余清音前脚拿到两百万,后脚就大刀阔斧地花钱,第一笔投资早分文不剩。
她狡黠道:“我觉得可以有。”
又略带点得意:“谁叫我盈利快呢。”
诚然对投资人吴三得这样的身家而言,十几万的分成估摸着还不如一个包,但这年头能有回头钱的生意就已经很了不起。
岳阳见过多少九位数还颗粒无收的大项目:“那是,也不看看是谁。”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边走边说话,光从背影看就是你侬我侬,不远处有人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
岳阳的手机响一声。
他点开微信的对话框,发现是同事发来的照片,抬起头左右看找到人,挥挥手当作打招呼。
余清音好奇地凑近看:“拍得不错,很有氛围。”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有他们是被聚焦的那一对,连路灯都恰好照耀。
岳阳心知肚明是点自己:“下次我争取给你拍得更好看。”
余清音可不抱多少期望,宽容地拍拍他的肩:“没事,我可以P。”
岳阳好胜心顿起,吃火锅的时候半点都不消停,甚至要求女朋友捏着筷子摆姿势。
牛油锅里沸腾着毛肚,再不吃就要老了!
余清音只配合三秒,就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
岳阳差点手一松把手机掉进锅里,擦着屏幕上的雾气:“看来今天是很难出大作了。”
余清音筷子一伸,分他一半毛肚说:“我的错,您能先好好吃饭吗?“
岳阳轻轻地吹着气,慢条斯理:“会好好吃的。”
“吃”的是哪道菜,就有些不可言明了。
余清音是个惯爱搞仪式感的。
她在大二下学期的第一天背着新书包,包里装着新文具,拿着新保温杯要出门去上学。
说真的, 全套都是刚出炉, 让岳阳担心哪天要是男朋友也能以旧换新, 自己该被打入冷宫。
他抱着女朋友撒娇:“爱不爱我?”
大早上的,被什么邪灵附体了。
余清音扯着他的领口, 口红印暧昧地印上去。
她的呼吸拂过脖颈, 叫人泛起一层细细麻麻的战栗。
岳阳的手自然地放在她腰间,撩起衣服的下摆。
余清音无情地拍开:“早八的课,当心我咬你。”
岳阳摆出任君采撷的表情, 还略带一丝的跃跃欲试。
余清音挑好下嘴的地方,拽一下他的衣服, 踮踮脚在他肩颈处磨磨牙,一触即分。
知道撩拨起火气灭不了, 马上鱼儿入水一样跑没影。
哪有这样的,岳阳低头看一眼, 认命自己想办法。
他解决完换好衣服去上班,被工作堆得什么亲亲我我的私情都没有。
余清音也没怎么想起他, 因为开学第一天光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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