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澈叩首,郑重许诺:“学生誓死不忘。”
晏姝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今晚你负责拟一份此次受害学子的名单,摄政王带人去捉拿涉案官员时,会把所有受害学子全部带回来,腊月中旬,本宫在宫中设考场,让你们重考一次。”
说完,她转头看向南丞相:“在此期间,学子们的吃宿问题就由丞相大人负责安排。”
南丞相领命。
晏姝说完,缓缓环顾一周:“科举舞弊不仅仅是读书人的事情,更关乎者大楚未来的江山社稷和民生疾苦,关乎着国家的兴衰,本宫不会放任任何人从中作梗。”
科举考试考的从来不只是学识本身,而是考他们作文章的水平,从文章中看他们对天下苍生的态度,是辅佐君王治理江山的格局和胸怀,是出谋划策的智识。
一个人的品性和见解不同,作出的文章所表达的观念和认知自然不会一样。
科举要选拔的人才绝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当然,更不可能是那些满腹草莽的恶劣东西。
“武王和南女史此番办差有功,应当予以嘉赏。”晏姝目光落在武王身上,“不知武王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要是没有,本宫赐你一桩婚事如何?”
景王转眸,冷冷看向并列而站的武王和南歌,眼底浮现嘲讽之色。
还真是一对无比般配的璧人,不是吗?
“回禀皇后陛下,臣没有想要的赏赐,暂时也并无成婚的打算。”武王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神色,“臣身为皇族子嗣,一等亲王,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本就是职责所在,不敢邀功。”
景王愕然,不敢相信地盯着武王。
皇后要给他赐婚,他居然不同意?
难不成他们去查案期间,他没利用近水楼台的机会博得南家姑娘放心?
亦或者,是南家姑娘明确表示对他没兴趣?
“既然如此,本宫不勉强你。”晏姝淡笑,“吏部尚书一职空缺下来,本宫眼下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就由你暂时掌管吏部。”
武王领命:“臣遵旨。”
话音落地,满朝大臣表情各异,心情更是复杂。
众人看着武王的眼神明显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想当初武王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桀骜不驯、比刀锋还锋利的毒舌性情,不管对皇帝和皇后,可曾有过丝毫敬意?
辱骂皇上的语气跟对待奴才一样。
而如今他却乖乖领旨办案,案子还办得有模有样,甚至得了皇后信任重用,轻而易举拿下了吏部尚书这个中枢要职。
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然而吏部尚书一职落到他手里,不但引起了景王嫉恨,吏部左右侍郎又何尝不失望嫉妒?
他们原以为林尚书被罢官下入大牢,尚书之位空缺,皇后定会从两位侍郎之中提拔一个上来,为此两人还曾暗暗较劲。
没想到最后让武王领了吏部。
“南歌不但查案有功,且处事公正,做事沉稳,同样该有所嘉赏。”晏姝略作思索,“即日开始,南歌提为监察御史,代本宫监督百官。望诸位大人以身作则,别再捣鼓一些不该捣鼓的事情。”
话音落地,大殿上顿时一片安静。
满朝文武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仿佛日月无光。
监察御史?
他们早上上朝要面对铁面无情的皇后,下朝之后要随时应对冷硬无情的摄政王,平日里行事作风还要随时自查自检,避免被南歌这个监察御史抓到把柄。
他们以后不是注定将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这官还怎么做?日子还怎么过?
“今日朝会就到这里。”晏姝站起身,“请丞相和摄政王去勤政殿议事,武王先去吏部报个到,之后早些回王府休息,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武王道了声不敢,恭送着晏姝离开。
“三弟还真是让人佩服。”景王冷眼看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轻而易举立了一个大功,不但让皇后赏识,连吏部这么重要的位子也手到擒来,我是不是该跟你说一声‘恭喜’?”
“二皇兄不用客气。”武王悠哉一笑,“出去查案并不轻松,其间阻碍重重,既要时刻防备旁人刺杀,又要扛得住钱财和美色的诱惑,再加上总有人想阻挠办案……二皇兄没亲自去办事,自然不知道这趟差事有多难。”
景王神色阴沉,从他的语气里明明白白地听出了得意。
得意什么?
得意着那么多阻碍依旧没能阻止他立功?还是得意着夷州和桐城的官员被一网打尽,甚至把程家拖下了水?
更或者,他是得意自己得到了晏姝的信任赏识?
“还有。”武王叹了口气,“二皇兄应该派了不少探子出门吧??”
景王瞳孔骤缩:“你杀了他们?”
“不是我。”武王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去,“应该是玄隐殿的人。此次若非有他们随身保护,本王和南姑娘想要查清这其中一团乱麻,就算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之下,至少也需要再多三个月,到时候连黄花菜都凉了。”
景王咬着后槽牙,想到自己葬送了那么多手下,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而今或许连程家都无法保住……心里骤然生出了无边恨意,恨不得把晏姝大卸八块。
然而想到近日一直出现在早朝上的摄政王,景王眸色阴沉,冷冷开口:“三弟身为皇族子嗣,应该会维护皇室的尊严吧?”
武王脚步微顿,偏头看他一眼:“二皇兄指的是什么?”
“皇后虽大权在握,临朝听政,可她到底是个外姓女子。”景王冷冷说道,“一个外姓女子嫁入皇室,就该恪守妇道,谨守规矩,做一个贤良淑德、端庄守礼的皇后。”
武王微微眯眼:“父皇临终时头脑昏聩,立了一个废物做皇帝,这对皇族来说,几乎是一个灭顶之灾。”
景王皱眉:“三弟不可放肆。”
武王没理他:“父皇遗诏无人可违背,但皇帝确实是个废物,若皇后还要谨守中宫本分,完全不涉朝政,你信不信不出一年时间,大楚就会葬送在夜容煊那个贱种手里?”
景王僵了僵,嘴硬道:“有我们在,怎么可能——”
“正是因为有你们在,所以才会提前迎来灭亡。”武王冷冷一笑,“一个个野心勃勃不是勾结这个,就是笼络那个,如果朝中人人拉帮结派,不思政务,夜容煊那个傀儡贱种能压得住你们几个的野心?只怕不用别国威胁,我们自己的内战就能拖垮大楚!”
景王神色阴晴不定,眼底的嘲讽压都压不住:“所以三弟觉得大楚尚未灭亡,完全是晏姝的功劳?她只是皇族的媳妇,却能凌驾于皇帝之上,光明正大监国摄政,难道不是僭越吗?她能摄政,我们这些正儿八经的皇族子嗣却连争夺皇位的资格都没有,试问凭什么?难不成她比旁人多了三头六臂?”
“三头六臂倒是没有。”武王拂了拂袍袖,慢条斯理地说道,“但是她有先帝遗诏庇护,有摄政王支持,还有神秘可怕的玄隐殿,你要是觉得自己有胜过她的把握,尽管去做就是。”
丢下这句话,武王举步离开,不愿意再跟他多说什么。
想当初他也觉得父皇昏聩,竟让夜容煊那个贱种登基,他还觉得晏姝是个眼瞎之人,居然扶持一个身份卑贱的蠢货。
即便他提前知道晏姝是公主,也不会改变这样的想法,因为不管是皇后还是公主,都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但这个女子偏偏是晏姝。
武王竟觉得,晏姝做女皇其实没什么。
为什么女子就坐不得皇位?祖宗的规定?
规定不一定是对的。
史上历代君王定下的规矩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维护男人的利益,有个顺理成章打压女人的借口,以及在一代又一代人不断完善之下,使得这种打压越来越合理化罢了。
其实他知道景王想问的是什么。
除了监国摄政让人不服之外,他大概是看出了晏姝和摄政王之间的情愫暗涌。
武王也察觉到了。
可那又如何?
摄政王难道不比夜容煊强吗?看上摄政王至少证明她眼神没问题,不像以前那么又瞎又蠢。
至于其他的……
武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忍不住抹了把脸。
谁让摄政王跟晏姝没有血缘关系呢?
就凭这一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胜算,还有什么理由去干涉她的感情?
总不可能让未来的女皇陛下为一个太监守身如玉。
武王这般想着,脚步微顿,竟是直接调转方向,往崇明殿方向而去。
他出去办差这么多天,这回来理当去给皇帝陛下请个安才是。
崇明殿外戒备依然森严。
今日来得巧,在崇明殿外遇到了巡逻到此的晏凌风。
武王眉梢微挑:“妹婿气色不错,近日来小日子过得还算如意?”
晏凌风抱拳行了个礼:“多谢王爷关心,卑职一切都好。”
“昭阳公主有没有气你?”
“公主很好。”
武王点了点头,左右环顾,压低声音说道:“我想进去看看皇上,不知是否方便?”
晏凌风点头:“方便。”
武王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我说的是进去给皇上请个安。”
“王爷没听错。”晏凌风语气沉稳,“请。”
武王心下狐疑,心里猜测着晏凌风如此好说话,是因为跟昭阳成了亲,还是晏姝私底下对他有所交待?
不过这都不重要。
武王从容走进崇明殿,殿内有个老太监在打瞌睡,武王走进来之后,他吓得一个激灵,慌慌忙忙跪在地上:“奴才参见武王。”
武王望着内殿方向:“皇上怎么样了?”
“最近不太好。”老太监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回道,“之前伤口出现感染,连续用了半个月药,才有了好转的迹象。”
武王走到床边,看着夜容煊蜷缩在床上睡觉,眼下一片乌青,脸色看起来格外憔悴苍白。
“皇……皇上昨晚就没怎么睡好……”老太监小心禀道,“可能是心情不好,昨晚发了一通脾气……”
“心情不好?”武王居高临下地盯着夜容煊,见他眼睫细不可察地颤动着,冷冷一笑,“臣来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龙体安好?”
夜容煊睁开眼,那双眼充满着死寂、绝望、阴冷和憎恨,像是一头想吃人却不幸被拔了牙齿的老虎。
“啧啧啧,皇上此时的眼神真是可爱极了。”武王嘴角微扬,“像是被折了翅膀拔了牙齿的纸老虎,连虚张声势都做不到了,还真是可怜呢。”
“你放……放肆。”夜容煊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滞涩而迟缓,声嘶力竭地开口,“谁让你进来的?晏姝在哪儿?朕要见晏姝,让她立刻过来见我!”
武王嗤笑:“皇上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要见晏姝……”夜容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伸手拉着武王,语调急促而慌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三皇兄,你是皇子,我也是皇子,我们是皇族亲兄弟啊!晏姝野心勃勃,她想篡夺皇位,她想颠覆大楚江山,你身为亲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是不是?三皇兄——”
武王脸色一冷,蓦地抬手一甩。
夜容煊整个人毫无预警地摔下龙床,狼狈地俯趴在地上。
第255章 你不是先帝的儿子
“一段时间未见,皇上竟虚弱到了如此地步?”武王蹲下身子,伸手抓着他脑后的头发,迫他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一国之君,皇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夜容煊疼得颤抖:“三皇兄——”
“你也配叫我皇兄?”武王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眼睁睁看着他在重力之地嗑在地上,笑意忽然刺骨寒冷,“一个低贱的东西在这里跟我称兄道弟?你配吗?要不要本王让人拿面镜子过来给你照照,看看你这副狼狈不堪的下贱样子!”
夜容煊额头撞在坚硬的宫砖地面,撞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黑雾,好半晌才缓过来。
他这个月过得简直生不如死。
每天辗转在痛苦煎熬之中,每日每夜疼得睡不着觉,极致的屈辱和绝望让他即使睡着了也会在噩梦中惊醒,然后便无法控制地想到晏姝一尸两命的那个晚上。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
是晏姝那个贱女人非要一厢情愿地把梦境当做真相,冷酷无情地报复着他,把他从高高在上的帝王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恨那个贱人!恨不得她立即去死。
然而他的恨偏偏起不了一点作用,老天好像从未听到过他的祈求。
“武王。”夜容煊手撑着地,颤抖着挤出一句话,“不管我有没有资格做这个皇位,大楚都是夜氏皇族的大楚。”
武王眉梢微挑:“你倒是会为大楚社稷着想。”
“晏姝她……她想逆天而行,让大楚改姓晏……”夜容煊死死地看着他,眼底迸射出最后的希望,“你……你当真坐视不管吗?只要你能阻止她的行为,我……我愿意写一封禅位诏书,把皇位禅让……禅让给你。”
只要能让晏姝生不如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无法诞下子嗣。
这一切都是拜晏姝那个毒妇所赐!
不杀她,难消心头之恨。
“禅位?”武王眯眼,像是饶有兴味似的,“此话若是在半年前与本王说,本王或许会考虑考虑。”
夜容煊神色一紧:“为什么?”
“皇后的位子已经固若金汤,想对付她只怕没那么容易。”武王淡笑,“不如你告诉本王,你跟皇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付你?”
夜容煊瞳眸微缩,不自觉地闪躲着他的目光,咬牙切齿地开口:“晏姝对我从来没有感情,她只是在利用我!她故意扶持我这个没有身份背景的皇子坐上皇位,好顺理成章地垂帘听政——”
“本王不喜欢听人撒谎。”武王抓着他头发猛然使力,声音狠戾,像是来自地狱的死神,“夜容煊,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挑了你的手脚筋,把你这张脸毁了,直接把你送去掖幽庭做个最低等的太监,让你一辈子出不了那个肮脏低贱的地方?”
“你……你敢?”夜容煊脸色煞白,依然虚张声势,“朕是皇帝,你——”
武王冷笑:“一个被阉了的皇帝?”
夜容煊身体一晃,脸上血色尽褪,绝望和屈辱铺天盖地而来,干涩苍白的嘴唇不停地抖着,最终却只是呆滞地从嘴里溢出:“我……我说。”
武王冷哼一声,稍稍松手。
“晏姝……晏姝说她做过一个梦……”
“参见皇后陛下!”外面忽然响起侍卫行礼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武王转头看去。
一袭凤袍的晏姝跨进门槛,转头朝内殿方向看了过来。
武王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讪,松开夜容煊之后,镇定自若地站起身。
顺势拂了拂袍袖,理了理衣襟。
晏姝目光从趴在地上的夜容煊面上掠过,抬眸看上武王,神色淡定:“你们在干什么?”
“回禀皇后。”武王躬身行礼,礼仪格外周正,“皇上方才说想禅位给臣,让臣帮着他一起对付皇后。”
夜容煊猝然抬眸,震惊而骇然地看着他。
“禅位?”晏姝笑了笑,缓缓走进内殿,“挺好啊,反正皇上如今已不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只是不知武王什么想法?”
武王摸了摸鼻子,他能有什么想法?
他暂时还不想死呢。
“皇上有自知之明,臣觉得应该支持他禅位的决定。”武王真心实意地说道,“不过臣德薄才疏,难当大任,万万不敢应了他的话。”
晏姝淡哂:“是吗?”
夜容煊死死盯着晏姝,眼底毫不掩饰憎恨:“晏姝,你就是个歹毒恶妇!先帝若是知道你竟敢如此对待朕,他一定会——”
“一定会什么?”晏姝嘴角微扬,满眼嘲弄地俯视着他,“你不会真以为你这般要能力没能力,要出身没出身,要德行没德行的蠢东西,会让先帝对你另眼相看,不惜把帝位传给你吧?”
夜容煊咬牙冷笑:“朕当然知道先帝传位有你的功劳,可不管是谁的功劳,至少朕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这个江山本就该属于夜氏所有,你谋逆篡位,先帝和夜氏列祖列宗一定不会放过你!晏姝,你——”
“夜容煊,本宫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晏姝俯身,一字一顿,说得清晰而无情,“你是个生父不祥的野种,真真切切应了武王常年挂在嘴里的那句‘低贱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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