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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晚来风急(起跃)


谢劭面色恍然。
“这不前段日子,她家大侄子出了事,回了一趟东都吗,谁知这世界真小,今日我去找房,正好就遇上了。”回头看了一眼闵章,“是吧。”
闵章点头。
再转过头兴奋地看着跟前的郎君,“她大侄子留下了一套宅院,正让她帮忙出租。”呵呵笑了两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才咱们也不用去找房了,晴姑姑说要把宅子租给咱们,外面的价钱是六十贯,她给咱们打半折,只收三十贯。”

谢劭算是知道了,自从遇上了小娘子之后,自己同钱财便彻底不沾边了。
先是破产,后来无论手里有多少银钱,从来都没捂热过。
想起昨儿夜里自己受过的窘迫,有了经验,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被她掏空,紧紧捏住袖口,自然不能一口回绝了,先符合小娘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遂一叹息,“可为夫一分钱都没了……”
温殊色早就料到了他囊中羞涩,“晴姑姑说了,可以赊账,等郎君以后赚了钱再给。”
忙从袖筒内掏出一张租赁,“怕行情太好,我急着下了手,你瞧……郎君放心,那宅子我瞧过了,保证郎君会喜欢,宅院大不说,房间也大。”
谢劭盯着租赁上的大红拇指印,额头两边突突两跳。
她是来克自己的吗。
小娘子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凑过来低声道:“房间晴姑姑都替咱们布置好了,我都瞧见了,床一点都不比咱们谢府的小,夜里别说躺一个郎君,再躺一个都不成问题。”声音更小了,“我偷偷试过了,还特意上床去打了好几个滚儿,半点声响都没。”
小娘子真会往人软肋上戳,一戳就准,突然之间,好像也没那么抗拒了。
不就是三十贯吗,他之前去醉香楼一顿饭少说也是上百两,倒是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一张床,“有那么好吗。”
“好不好,郎君亲眼瞧了便知。”
两炷香后,小娘子将人带到了宅子。
晴姑姑开得门,热情地唤了一声,“姑爷。”把人客客气气请进来,“这宅子姑爷和娘子放心住,奴才那大侄子一年半载不会回来,银钱不急,三月五月付一回都成。”
谢劭本以为是小娘子夸大其词了,没成想宅子确实很大,四进四出,假山树木环绕,样样俱全,这样的宅子放在东都的地段,三十贯钱,怎么都是亏了,有些怀疑地看向小娘子,“你这位姑姑如今怕是比咱们还有钱,怎还干这等伺候人的活儿。”
“宅子又不是她的。”温殊色叹了一口气,“姑姑也是个可怜人,先前被家里人嫌弃是个姑娘,丢在外面,不管死活,如今家里遭了劫,就剩下了一个侄子,眼下要出一趟院门,宅子没人看管,交给旁人不放心,才想起了晴姑姑,郎君定日后要好好赚钱,租金咱们别拖欠太久了,怕姑姑为难……”
刚往他背上压了一块石头,及时又喂给了他一颗糖,“郎君,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房间。”
小娘子拽住他衣袖,拉着他走去最里面的一个院落。
院子里的几颗海棠和玉兰花期刚过,枝叶茂密旺盛,青绿的叶儿遮挡了头顶的烈日,微风下光影轻轻在脚下摇晃,耳边几声夏蝉鸣叫,倒有了一种盛夏的宁静。
宅子的布局与谢府不同,少了铺张,多了几分惬意。
房门一推,四面的直窗撑开,风从两旁游廊下的清竹之间灌入,一股凉爽扑面而来,不觉让人心旷神怡。
小娘子径直把他带到里屋,珠帘一佛开,屋内没有设屏风,一眼便见到了右侧的那张大床。
小娘子也没骗他,床是很宽,被褥都铺好了。
清水蓝幔帐,以金钩拉开,露出了里面绣鸳鸯彩线雪色的云锦被,两个同色枕头,整齐地摆放在了一起,肉眼可见的香软。
十来日的风餐露宿,虽没眨一下眼睛,不代表他就忘了曾经的锦衣玉食。
往日纨绔的名声也并非虚传。
经历了破产,一无所无,睡过树林,睡过谷草床……重新看到这样的软玉温香,如同做梦一样,脑子里本就有点浑浑噩噩了,偏生小娘子还走过去,一屁股走在那软香里,冲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无不诱惑道:“郎君,真的好软,要不要过来坐坐。”
盛情难却,坐一下就坐一下吧,三十贯呢。
走过去,郑重地坐到了小娘子身旁,只觉屁股微微往下一陷,预想中的那股软香并没有让他失望,从屁股墩瞬间传到了脊椎骨。
谁还愿意挪动。
这还不够,小娘子继续灌迷魂汤,“郎君要不躺下试试,更舒服。”
谢劭转头看向她。
小娘子热切的眼神,让他想到了街头卖瓜的摊贩,“公子可以尝尝,不甜不要钱……”
目光不由埋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袍子,一路逃难,来回就这么两身,落魄的不只是小娘子,还有自己。
虽说每日都洗干净了,可到底是旧了不少,与底下崭新的缎子对比太鲜明。
察觉到他的神色,小娘子心下了然,无需他开口,及时起身,走到门外,同立在廊下的闵章道:“去备点热水,你主子要沐浴。”
父亲曾经说过,要想迷惑顾客,必须得趁热打铁,一次把人彻底地迷晕,否则一旦等他清醒,前面的一切努力都白搭。
在谢家,她亲眼见到他对那张大床的痴迷,特意让晴姑姑照着谢家的那张床布置。
只要他躺上来,保管他再也起不来。
一心只想把人骗到床上去,回到屋内,主动上前帮他去解腰间的大带,动作娴熟,完全不似早晨的笨拙。
谢劭本还在犹豫,坐了一下就行了,一进屋就往床上躺,成何体统。
可他低估了她的热情,人还没回过神,腰带已经在她手里了,身上的袍子一松,错愕地看着她,“小娘子脱人衣裳倒是挺快。”
温殊色也有些诧异。
确定是第一次上手脱男子的衣裳,自己也惊叹有这样的天赋,认同他的说法,“我可能就擅长脱,以后郎君的衣裳,就由我来脱吧。”
真难为了她,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可这样的感觉似乎并不错,能让小娘子勾搭一回,三十贯更值了,“那就请娘子好好发挥你的特长。”
脱衣还不简单。
温殊色道了一声好,踮起脚去找他圆领的纽扣,大拇指灵活地往下一按,扣眼一瞬脱开,麻利地把他的衫袍扒下来。
夏季的衣衫都很单薄,外面的圆领衫袍一褪,便只剩下了中衣。
本以为她怎么着也会犹豫,小娘子却特别的急不可耐,手朝着他的交领处摸了过来,谢劭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脖子。
小娘子手落了空,疑惑地看着跟前的郎君,“怎么了。”
“确定要脱?”怕她误会,事先提醒她道:“里面可什么都没了。”
温殊色点头。
她知道啊,中衣不就是这样吗,她昨儿夜里穿过他的,他赶紧吧,别磨蹭了,沐浴完上床躺一躺就知道三十贯的妙处了。
手又朝他伸来,见她突然如此放得开,谢劭心里倒是打起了退堂鼓,在外跑了一日,又是夏季,此时身上早已有了一层汗。
两人成亲以来,除了手和脸,其他部位从未给对方看过,毕竟是头一回,务必要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客气地推开她的手,“娘子先把你的天赋收起来,日后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听到里面呼啦啦的水声,温殊色也没闲着,出去让晴姑姑准备好了朱印。
等人从净房一出来,立马迎上前,殷勤地夺过郎君手里的布巾,替他绞干了发丝,手忙脚乱地把人伺候到床上躺着。
见他闭上了眼睛,凑上去问他:“郎君觉得怎么样?”
“嗯。”
见他躺在那儿半天不动,温殊色知道这是起不来了,这会子倒是体贴了起来,“我知道郎君辛苦,赚钱艰难,没关系,郎君要是觉得太贵,横竖都是熟人,咱们可以退。”
她这不是废话,人到了这时候他还能起得来吗。
终于明白那些欠账被追杀的人了。
宁愿透支自己的生命,也要一味地赊账,子钱家的利率有多高他们不知道吗?知道。但诱惑实在太大,经受不过。
仿佛认命一般,睁开眼睛问小娘子,“三十贯没有,能先交十两银钱吗?”
小娘子点头道当然可以,“郎君不急,银钱的事慢慢来。”转身把那张租赁拿出来,朱印也一道递到了跟前,“郎君只需按个手印就成。”
先前意志那般坚定,发誓要把自己的荷包上把锁,怎么也不能让这败家娘子榨干,半个时辰不到,最终还是身无分文,且还背了一笔债,甘愿签下了这份卖身契。
温殊色满意地收好了租赁,不忘掏出绢帕把他的拇指擦试干净,“郎君要是困了,先睡一会儿吧。”
正要出去,突听身后的郎君道:“床确实软,娘子何不也躺上来感受一下。”
“早上睡得挺好,我不困……”
“被褥是晒过吗,太阳味挺好闻。”见小娘子目光瞧了过来,意识明显不坚持,这回邀请的人换成了他,偏头道:“里面还有一桶水,小娘子请吧。”
见她立在那不动,又加了一个筹码,“睡一会儿,晚上带你去逛夜市。”
床铺好后,她压根儿就没躺过。
温殊色眼珠子一顿,“成吧。”转头望了一眼外面白花花的太阳,“天色好像也不早了,应该也能睡得着。”
从凤城出来,她就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好不容易住进了大宅子,谁不想躺在大床上,抱着香软的被褥,伸展开自己的四肢……
匆匆去了净房,沐浴完穿着温二爷的宽袍出来,见床上的郎君已经闭上了眼睛,估计是睡着了,小心翼翼地从他脚边爬进去。
终于躺在了床上,慢慢地把手脚舒坦开。
凉风从外面的窗口吹进来,一点都不热,扯过来一点被褥,搭在自己胸口,闭上眼睛凑在鼻尖深吸一口气。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郎君要是还想继续折腾,就让他折腾吧,横竖自己是再也不想陪他吃苦了。
刚要翻个身,一睁开眼睛,余光便瞟见旁边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温殊色一愣,忙转过头,“郎君没睡着?”
“你把我吵醒了。”谢劭胳膊枕于脑后,趁机往里侧移了移。
温殊色抱歉地看着他,“我已经很轻手轻脚了。”
“嗯,我瞌睡浅,一旦被人吵醒,便再也难以入眠。”偏头看她,“你呢,早上睡那么久,还睡得着吗。”
温殊色面色一滞,不是他邀请上来的吗,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往里让了让,“还行,睡一下应该能睡得着。”
“我睡不着。”
“啊?”
人已经入了他狼窝,还装什么小白兔,横竖也是她先招惹的,谢劭缓缓地侧过身来,眼眸渐深,直白地看着跟前的小娘子,“温二,咱们是不是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两人经历了一回生死,自己对小娘子的心意,早已清晰明朗了,这辈子他想同跟前的小娘子白头偕老。
同样他能感觉到小娘子也是在乎自己的。
虽说两人的开始并不美好,但好在如今两厢情愿,一切都顺理成章。
眼下也算是脱离了困境,谢家短时间内不会有灭顶之灾,原本是打算等回了凤城谢府,回到两人新婚的那张床上再办事。
但今日的时机实在是太好。
屋外艳阳高照,清风拂面,大宅子大床,孤男寡女,无人打扰……
天时地利人和,择日不如撞日。
他这一转身,温殊色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胸前,沐浴完后交领本就松松垮垮,此时露出大片的肌肤来,屋内光线充足,看得清清楚楚,温殊色眸子一顿,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惊愕出声:“咦,郎君怎么比他们都白。”
谢劭一怔,慢慢品出了她这话的意思,脑子里的念头瞬间驱散了个干净,面色僵住,“你还看过谁的?”
“我兄长。”
谢劭目光一沉。
温淮那么大个人了,为何还要在自己妹妹面前袒胸,他不知道男女大防吗,没等他喘回一口气,又听跟前的小娘子道:“还有裴卿。”
小娘子接着夸道:“郎君比他们都白。”
这夸奖半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自己的娘子,头一眼看到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体,太让人沮丧。
突然没了精神气儿,翻过去仰躺在床上,“娘子一双眼睛,真没闲着。”
他这番反应太明显了,小娘子也察觉了出来了不对劲,解释道,“其实我就,就看了那么一眼,也没瞧得很仔细……”
她话音一落,郎君再次转过头来,脸色黑沉沉的盯着她,“你还想瞧仔细?”
温殊色忙摇头,“不瞧了,我谁都不瞧了。”见郎君神色凝住,意识到自己说的还是不对,明白了,“我要瞧,也只瞧郎君的。”
谢劭没再说话,收回视线,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那娘子动手吧,不用客气。”
“郎君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一个小娘子怎么会主动去脱人衣……”
话没说完,身旁的郎君便自己动了手,上衣腰侧的带子一拉,胳膊抬起来,继续枕着头,“娘子请随意。”
真的很白。
窗外的光线正好照在他胸口的位置,身上雪色中衣晕出了一层白茫茫的光,里头的胸膛如同涂了一层蜜,细腻得发光,还挺结实……能看到一条一条的肌理。
再往下……
同样都是胸膛,反而是他这番半遮半掩,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心口突然跳了起来,越跳越快,非礼勿视,实在受不了,上前一把替他把衣襟合上,“我看到了,郎君还是穿上吧,这样不雅观。”
“不满意?”
温殊色点头,“满意。”
“好看吗。”
“好看。”她其实也没看多少,怕他再脱下去,双手并用,人也压了过去,按住他的衣襟,夸赞道:“郎君英俊非凡,无论是脸,还是身体,都比兄长和裴卿好看。”
见他只盯着自己不出声,温殊色愣了愣,“郎君不相信?”
“相信。”谢劭喉咙轻轻一滚,嗓音有些哑,“娘子先把手拿出来。”
她手在哪儿?
掌心下及时传来了一阵起伏,温殊色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手,好像摸的不是布料,手感不仅光滑还很滚烫。
且掌心内还有个不容忽视的异物,说软不软,说硬不硬。
五雷轰顶吧,人定在那儿突然不敢动了,脸色一瞬从脖子烧到了耳根,动作却极为冷静。
父亲说,遇到任何事都不能慌。
越慌越容易出事,只要自己做到平静如水,才能迷惑对方的眼睛,让他瞧不出自己的心思。
淡定地抽出手,替他理了一下衣襟,抬目看向底下郎君深沉的目光,眉清目秀,长得真好看,弯唇冲他一笑,低下头轻轻地在他唇上一啄,随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
谢劭眼皮一跳,胳膊瞬间抓过去,还是捞了一个空。
她是泥鳅吗。
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站在了安全的距离之外,小娘子脸上才露出了该有的慌乱,“郎君,我不是故意要摸你的,你要相信我。”
谢劭被她撩拨得一身是火,极力压住火气,冲她微笑,“温二,你过来。”
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儿,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她又不是瞎子。
温殊色摇头,“我就不过来了,郎君自己一个人睡一会儿吧,郎君要是想逛夜市,我完全没问题,有的是精神劲儿。”
小心翼翼移了两步,一把拽过木几上的衣裳,“郎君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转过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啪!”一道关门声后,耳边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谢劭盯住跟前还在浮动的珠帘,人半坐在床上,呆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花费了一场心思,一网撒下去,连颗虾米没捞着,空荡荡的屋子内,只剩下木几上那张按了朱印的租赁。
闵章知道主子和三奶奶要睡觉,没敢打扰,提完水后,便到了外面的廊下候着。
突然听到脚步声,回头便见自家主子一脸阴沉,劈头便问:“抄书的活儿问了没。”
闵章点头,“问了,但奴才觉得公子做不了。”
“怎么就不做了了?”
“要想接活儿,得先给铺子免费写上六七万字,上头的人满意了,才能被聘用。”
“六七万?”谢劭一愣,愤懑道:“这不是剥削压榨吗。”
闵章没应。
五湖四海的人,个个都想来东都,可想要在东都立足,哪有那么容易。
大酆最不缺的就是文人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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