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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晚来风急(起跃)


晴姑姑变了脸色。
谢家她不好说,就以温家大房的德行,还真会这样,住久了不就成人家的了……
祥云着急地问,“那,那娘子怎么办。”
“你让人去温家传信,先让祖母缓上两日,过过清净日子,该怎么办……”温殊色撑着下颚,“我想想……”
先前的欢喜突然没了,三人正沮丧,方嬷嬷进屋禀报,“三奶奶,顾姨娘来了,说是来还三奶奶的银钱。”
祥云一愣,“这顾姨娘倒是个实在人,拿出去的银子还能回来的,谢家她是头一个。”
温殊色倒没多大的意外,让方嬷嬷领人进来。
顾姨娘进屋唤了声三奶奶,把手里的荷包递给了她,“今日妾身送出去的一批绣帕结了账,凑够了十两银子,先还给三奶奶,余下的恐怕还得让三奶奶再宽限妾身些日子。”
温殊色没拒绝,伸手接了,让晴姑姑给她看茶,“救急不救穷,姨娘不必如此着急,有了再给,我不急用。”
顾姨娘又道了谢,临了想起一件事,便同温殊色道,“我听表姐说,他们从庆州出来的路上,看到了一批铠甲将士,应该是洛安一带要打仗,兵荒马乱粮食最吃紧,且庆州今年正值天灾,产不出粮食,三奶奶要是手头上有宽裕的现银,多存些粮食吧,战火一起来,凤城离庆州最近,粮食必然会翻倍,不过也有风险,就怕朝廷的兵马万一过来征用粮草……”

第25章
洛安打仗?温殊色倒没听说,知道庆州今年旱灾凤城涌入了不少流民,粮食确实吃香,可凤城的粮食一向都是崔家包揽,温家的产业主打在茶楼和水产上,谢家则在香料和水粉上,都不曾涉猎粮食。
府上的粮仓还有去年的陈米,就算天灾也能撑几年,手里的银子已经招人眼了,正忙着应付呢,这份天灾钱她就不去赚了。
感谢顾姨娘相告一番,把人送出去后,温殊色便吩咐晴姑姑亲自回一趟温家,先把老夫人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晴姑姑哺时便到了温家。
回去时温家大夫人正巧在温老夫人院子里,前几日温大爷带着一屋子大小都走了,只剩下了她和薛姨娘在府上伺候老祖宗,大夫人当日便同温大爷争执了一场,“说好了宅子卖了一块儿走,她怎么就不听?”
温大爷语气平静,“老夫人身子还没好,不宜车途劳顿,你留下来照顾半年,等她养好了身体,我与信给二爷,商议该怎么办。”
大夫人一口气吸上来,气得连退几步,“她能有什么毛病,需得养上半年?谢老夫人来的那日,看她精神好得很,怎么就坐不了马车了,你莫非还看不出她心思,她就是不想离开凤城,舍不得这宅子,防贼一样的防着咱们,生怕咱们占了她亲儿子便宜……”
见她说得如此露骨,温大爷眉头一皱,“搬家迁移并非易事,老夫人既不愿意走,你暂且留在凤城,之后的事,我再想办法。”
见温大爷铁了心地要她留下来,大夫人彻底没了理智,“凭什么就要我留下来伺候?她不是心里只有她那位亲儿子吗,叫人回来在她跟前尽孝啊,凭什么好处咱们落不到半分,累活苦活儿全让我做了。”
“你苦什么,累什么了?”温大爷没了好脸色,“她乃我母亲,孝道都能忘,也配为人?你要是不愿意,让薛姨娘一人留下来也罢,不过得劳烦你先腾出位置。”
这是要休了她的意思。
大夫人气得大哭一场,眼睛都肿了,走的那日还在与温大爷赌气,一人关在房里也不出去相送。两个小孙子在门外奶声奶气地叫着祖母,大夫人别提有多煎熬,心尖都烧起来了。
人一走,往日热热闹闹的院子瞬间空空荡荡,走哪都没了声音,大夫人魂儿都被抽走了,可能怎么办?
走是走不成了,便留下来为自己一家使点力气吧。
横竖没事,每日都到老夫人跟前念叨,劝她早日卖了宅子,去东都买房产,一家子都搬过去,享天伦之乐。
奈何老祖宗就是不松口。
不卖宅子,也不给钱,她大夫人要愿意留下来伺候就伺候,不愿意就走。
见她油盐不进,大夫人今日便打起了感情牌,拿两个小孙子来说叨,“两个小家伙走的时候,嘴上还念着曾祖母呢,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团聚,东都那地方,样样都要钱,听大爷说吃片菜叶子,也得去集市上掏钱买,单凭大爷的那点俸禄,哪里够一家人的花销。今日我也不同老夫人绕圈子了,大人也就罢了,实在心疼两个孩子受苦,这些年二爷为咱们这个家是花了不少钱,我心头都清楚,上回老祖宗把大娘子的婚事换给了殊色,事后我也想明白了,殊色能有个好归宿,我这个做伯母的也放心,就当是大爷同殊色借的吧,先让咱们在东都有个能容身的住处,将来我保证都给她还上。”
这回温老夫人听完,没再无动于衷,沉默一阵后,转头同曹姑姑道,“去把我屋里那匣子拿出来吧。”
曹姑姑刚转身,晴姑姑便到了,拂帘跨进了屋,唤了声老夫人关心地问候,“身子骨可好些了。”
温老夫人一脸意外,突然紧张起来,“缟仙怎么了?”
“老祖宗放心,二娘子好着呢。”见大夫人也在,笑着见了礼,“今儿都在,倒是正好。”
转过头这才同老夫人禀报,“二娘子让我回来同老夫人说一声,上回她听大娘子说东都房产利润高,这几日想了想,决定去东都买几套房产,这不大爷一家到了东都,旺久也就不愁没地儿住,二娘子说把房产租赁给他们,旁人一个月收九十贯,念着咱们都是一家人,她只收八十贯,这样一来,租赁的钱也不会落到旁人手上,不让旁人占咱们这份便宜……”
大夫人的反应倒是同谢家大夫人吴氏一样,瞪着眼神半天都说不出话。
温老夫人眸子微微一动,心头大抵猜到了,这败家子倒是每回都败到了点子上。
回去后晴姑姑便同温殊色都说了,“幸好奴婢去的及时,老夫人险些就拿出自己的压箱底了,二娘子是没看到大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
温殊色早就料到了那日大娘子没在自己这讨到银钱,安氏定会打老祖宗的主意,说到底都是一家人,都姓温,祖母不可能不管,父亲的家产铺子都给了她,祖母只能把她自己的棺材本都掏出来。
所以,她这招并非长久之计。
温殊色吩咐晴姑姑,“你找个可靠的人盯着安氏,一有动静立马报给我。”
晴姑姑说,“娘子放心,奴婢和曹姑姑通了气,都安排好了。”
天色不早了,方嬷嬷备好了晚食,用完外面已经黑透,今儿中午睡了一阵,温殊色没急着歇息,同祥云道,“陪我去消消食吧。”
眼下才四月初,没了日头晒着,夜风扫在人身上还是有些凉,游园里到处都是湖泊,晚上更冷,温殊色没去院子里逛,走出游园沿着外面的长廊缓缓漫步。
刚嫁进来的那十来日,方嬷嬷见她百无聊赖,曾带着她逛了一遍府邸,哪个主子住在哪个院子,温殊色依稀还记得。
谢家的宅子,从前面数是十进十出,两边却又扩展宽多了一列,虽说府上的马场和后花园占了不少一部分,但府邸的院子房间也不少,谢家就算再多人也住得下,房子多了有房子多的住法,主子们不想被打扰,默契地在院子之间隔出一个空院来,空院平日里没人住,当成了漫步的地儿。
连晴了半月,今夜的天空竟然挂了一道明月。
祥云一边跟在温殊色身后,一边瞧着悬挂在府邸上方时隐时现的大玉盘子,待收回脖子,才察觉所到之地已是灯火阑珊。
见温殊色脚步没停,还在往前走,祥云瞧出来了,忙问,“娘子是要去哪儿。”
温殊色没答,让她把手里的灯笼也一道灭了。
祥云疑惑地跟在她身后,摸着黑,到了一堵院墙前,便见女郎开始挽衣袖提裙摆,实在忍不住小声问,“娘子这是要干啥?”
温殊色伸长脖子,望向对面的灯火之处,“这些人指不定又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咱听会儿墙根呗。”
祥云一愣,往周围望了一眼,这才终于回过神,对面不就是谢家大夫人的院子。
再回头看自家娘子,一时目瞪口呆,白日里还光鲜艳丽的三少奶奶,正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墙边的一颗杏树。
“娘子……”
“嘘!”
阻拦不了,祥云只得加入,主仆二人趴在靠墙的杏树上,听了半个时辰的墙根,最后面色沉重地出了院子。
除了证实了顾姨娘今儿说的洛安在打仗的消息之外,最为紧要的一桩,谢家大夫人说,“过几日我去会一下温家大夫人吧。”
两只吸血鬼要是凑在一块儿,那还得了。
她那缓兵之计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今日一来,足以见得听墙根有多重要,温殊色扶了扶头上被戳乱的高鬓,跨进院子同祥云道,“明儿咱们再去。”
祥云:……
回到游园,西厢房一团漆黑,谢劭还没回来,这个时辰点不回来,估计又是一夜不归了。
祥云瞧了一眼,忧心重重,不由问道,“娘子,姑爷一天在忙些什么呢,连家都不回。”
温殊色与他有约法三章,只当是个搭伙过日子的人,并不关心。
祥云却是懂得如何戳主子的软肋,“你说姑爷今儿拿了那么多银钱出去,会不会也是让人家给骗了……”看了一眼温殊色僵住的脸色,缩着脖子继续道,“娘子那日不是还提醒过二奶奶吗,要是姑爷万一也被姑娘骗了,这头娘子辛辛苦苦替他管理一场,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温殊色:……
这死丫头,还真会给人添堵。
当夜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就梦到了一群莺莺燕燕,把她团团围住,个个高声唤她为“姐姐”,还伸手来扒她的荷包。
银钱散落一地,被人哄抢,温殊色瞬间被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外面已经大亮。
晴姑姑听到动静上前拉开幔帐,关心问道,“娘子做噩梦了?”
温殊色晃了晃头,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做了这么个不可思议的梦,定是祥云那死丫头偏生在睡觉前给她说了那么一句,日思夜想,才入了梦。
起来洗漱穿戴好,正想问问谢三回来了没,一出去却意外地见到了闵章。
闵章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听到动静转身,见人出来了,朝着她鞠躬行礼,“三奶奶早,公子说,要三奶奶再拿五百两。”
梦还成真了。
温殊色张了张嘴,呆呆地怔住,觉得还是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客气地问,“三公子昨儿个是在外面赌吗?”
闵章一愣,赶紧解释,“三奶奶莫要误会,公子从不沾赌。”
果然那梦是真的了,温殊色面色恍然大悟,“哦,那就是……”
闵章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红着脸急忙打断,“也,也没找姑娘,公子就是喜欢喝酒,最多听听曲子……”
温殊色更不明白了,“什么样的陈酿和曲子要五百两银子?”昨儿下午他才拿走五百两。
闵章犹豫了一阵,还是和盘托出。
昨日谢劭和周邝、裴卿,崔哖在醉香楼包了一个雅间,正谈着事,谢家二公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消息,突然闯了进来抱住谢劭的大腿嚷嚷着要他救命,瞧那样子也是喝多了,问清楚才知道他在醉香楼买了两壶酒,没钱结账。
一共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两壶酒,比抢钱还厉害,可等醉香楼的妈妈把花魁带出来后,便也知道那谢二公子干了什么。
谢二没钱,醉香楼不放人,要是一夜不归,第二日让人到府上找二奶奶过来领人,以二奶奶的性子,怕是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到谢家大爷跟前,自己必然会脱层皮。
谢二哭爹喊娘,死死抱住谢劭的腿不放,谢劭还能怎么办,只好让闵章把昨日刚支取的五百两全都给了谢二公子填账。
这不今日又重新让闵章回来支取。
闵章很想说,其实公子虽说日日都喜欢往外面跑,但一个月的花费,单他一人还真花不了多少。
温殊色听明白了,昨夜梦里的那群姑娘不是谢三招来的,而是谢家二公子招来的。
果然黄赌嫖只要占一样,就不是个人了。
温殊色重新让方嬷嬷把银钱给了闵章,又一张整票子没了,钱要当真花出去自己享受了,她不心疼,可就这样打了水漂,连泡儿都不冒一个,她高兴不起来。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谢二爷显然已经上了瘾。
打算等谢三回来,她好好吹吹耳边风,谁知谢三没等到,下午南之却又上了门。
二房的账房虽然撤了,但老夫人屋里的开支一直都是温殊色在拨银子,原本给过去的一月开支,照平时的花销两个月都花不完。
今日南之打算出门替老夫人置办东西,便被大娘子和二娘子堵上,抢了她的活儿,非要替老祖宗去跑路,孙女要表孝心,南之没理由阻拦。
大娘子二娘子出去,老夫人的东西是置办好了,自个儿的也顺便一道置办了,银钱超出了预算的两三倍。
南之知道自己办错了事,赶紧先来三奶奶这儿把账目解释清楚,回去再上老夫人那领罚。
温殊色算是明白了,这些吸血虫,堵死了他一条路,转过头见缝就钻,与之前比,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吸血。
这点倒同温家那一屋子简直如出一辙。
只要你有银子,没他们想不到榨取的办法,撤走账房,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温殊色又问方嬷嬷,“三公子平常出去,要几天才会回来?”
方嬷嬷被她一噎,赶紧解释道,“三公子平日很少夜不归宿,最近怕是被什么事情给缠住了。”
谢劭确实是被缠住了,被周邝缠住不放人。
从昨儿到今日,周世子一直坐立不安,先前兵器库被端,物证人证已经送去了东都,周夫人虽托人找上了杨淑妃,尚不知道结果如何。
一事未平,庆州也终于传来了消息。
王爷被困住了。
一边是暴动的流民,一边是洛安的战场,靖王被困在中间,进退不得,周夫人已经派人过去支援,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王爷如今到底是什么处境,一无所知,以他爱民如子的性格,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来。
洛安不属于中州,乃太子所管辖的东洲,这几年东洲同西京的边界频发冲突,一场战事在所难免。
可偏生就在这节骨眼上发生战事,到底是巧合还是居心叵测。
周邝虽不着调,但身在皇室,做不到烂漫天真,“早不打晚不打,趁着庆州天灾,知道父王不可能不管,必会前去视察,想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父王解决在暴乱或是战场上,但他们可有想过庆州的百姓,已遇上了天灾,前方再来一场战事,他们可还有活路,一群疑心病的混账玩意儿,只知道玩弄歪心,真不是个东西。”
周邝一脸怒意,其余三人均都不吭声,面色一团凝重。
真出事,凤城估计就是下一个间州府,间州府的节度使宁王,如今正关在东都的地牢。
平日里几人玩起来,无人能及,关键时候,却都知道轻重。
裴卿先发话,“他要是敢打凤城的主意,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上东都,亲手抹了他脖子,一并把母亲的仇也报了。”
裴卿说的是裴元丘。
自从裴元丘去东都娶了王氏,害得原配沈氏活活怄死后,裴卿早就同他一刀两断,再无父子之情。
兵器库虽说是周邝弄的,可几人都有参与,谁都脱不了干系,铁公鸡崔哖难得大度一回,“需要钱财的地方,你只管说一声。”
唯独谢劭一脸平静,听周邝唠叨了一夜,期间谢劭都睡了几回了,醒来还见他再叨叨,忍住困意安抚道,“王爷当年能助陛下平定天下,什么阴谋诡计都见过,想要算计他怕是没那么容易,用得着你在这儿干着急。”
话音一落,周邝便回头看着他,目露幽怨,“谢兄,你可不能背叛兄弟……”
谢劭:……
“王爷难对付,但你这根傻子独苗就好对付多了,只要你一出城门,保准过几日就能送到炮灰前,让王爷为你拼命。”
周邝嘴角一抽,反驳,“我有那么傻吗。”
“知道就别走来走去,回你府上好好休息,你不晕我还晕,只需派人守好城门,所有从京都过来的人,仔细排查。”
他们的目的乃中州,是以,目标根本就不在王爷那,而是如今的中州府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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