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冷哼一声,“《大清律例》虽然废了,但我看你照样在享一妻一妾的福。你家里那位姨仔,就同你的妾也没区别,怎么她姊妹两个都有神通,我阿妹一个都比不过?”
陆震坤的笑僵在嘴角,左右各看一眼,只可惜找不到能够让他暂时放松的人或物,只能在心中默念“上帝保佑”,用以抚平澎湃心绪。
而刀疤提到阮燕妮,把在一旁等回应的阿梅都勾得精神紧张,她想起陆震坤与阮燕妮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本以为两个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交集,但是猜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简直天方夜谭,一千零一夜也写不出如此荒诞离奇爱情故事。
她的心高高悬挂在太平山顶,最终都要等陆震坤的回应才可落地。
古董座钟忽然打鸣,钟声响十一下,一声接一声,陆震坤每一声都耐心听完。
等钟声淡去,他才耐住性,同刀疤说:“有些事情太私密,我认为没必要拿到酒桌上讲。”
可惜刀疤不肯沿着台阶向下走,“怎么?忽然改胃口中意清纯学生妹?你中意她清纯我就敢把她变成骚基,叼你老母,敢同我阿妹争男人,信不信我明天就找几个伙计一起轮了她——”
“砰”一声巨响,连阿梅都吓得从座位上弹起来,捂住嘴,惊恐地看着陷在那只甲鱼汤里滋滋冒血的人头,抬头再看陆震坤冷漠无情的脸,正低着头,拿一块深蓝色格子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沾了血的右手。
在他右手边,一只威士忌酒瓶只剩半边,其余都碎在甲鱼汤以及刀疤的头皮里。
“不好意思,我入教之后听到脏话就容易激动。没事,我叫阿忠送他去医院,一定找最贵的外科医生,把头皮缝得又靓又圆。”
擦干净右手,陆震坤随手将手帕扔在甲鱼汤里,恰好落在刀疤后脑勺上,似乎在为刀疤盖“太平布”。
再看阿梅,他换一张温柔深情的脸,伸长手臂揽她肩膀,嘴唇就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怕,你在我心里同其他人永远不一样。不过阿梅,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没人可以威胁我,没有人……明不明白?嗯?”
他低头看她,一双迷人凤眼,盛满真诚与期待。
阿梅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却又不敢不点头,只能忍住泪,咬紧牙,勉勉强强才发出一声,“嗯。”
“这就乖——”他笑起来,抬手捏一捏阿梅面颊,似乎仍与她保持着亲密无间关系,“不要再让我从你们嘴里听见任何有关我的家庭,包括我姨仔的事情,OK?”
“嗯……O……OK……OK…………”她只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很好,但愿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最后不忘宠溺地摸一摸她头顶,仿佛当真对她“与众不同”。
阿梅捂住脸,眼泪始终不断。
阿忠接到电话匆匆赶来,一进餐厅便撞见刚认识不久的刀疤哥抬手捂住一颗带血的头,仰面瘫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直勾勾望向天花板,如不是胸口起伏,他都要误以为刀疤已然是一具尸体。
而他的老板陆震坤,则不知几时从楼上下来,似乎是刚刚换上丝绸衬衫,手里还夹着一支将将被点燃的古巴雪茄,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模仿上流社会做派,同他从前认识的坤哥渐渐拉开距离。
“坤哥——”
阿忠低头弯腰,也开始模仿菲佣举止。临近二十一世纪,世界瞬息万变,当然要顺势而为才能搵住钱。
陆震坤夹着雪茄的手指向沙发上的刀疤,“刀疤替我换灯泡,一不小心摔破头,你带他去医院……缝一缝…………”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换灯泡摔破头这种无聊说辞,鬼都不信,也就陆震坤能说得出口。但阿忠跟在他身边将近十年,早知道当自己“耳聋眼瞎”,半个字不肯多问,临走还要向事故发生中心的阿梅发出邀请,“梅姐,一起走吧,送完刀疤哥我再送你回剧院。”
这话正巧提醒陆震坤,他亦忙不迭说:“快去快去,好好照顾刀疤,所有费用我来负责。”
这话讲得情真意切,不明所以的看官都要误以为他陆震坤讲义气天下第一,热血感天动地。
阿忠很快将刀疤同阿梅都一并带走,去给梁家劲做病友。
偌大个餐厅只剩下陆震坤一个人,坐在长桌主座,望着一片狼藉,眯着眼享用他并不习惯的雪茄滋味。
刀疤的突然出现将他的记忆回溯,强行拉回十几年前那个脆弱不堪的自己,眼睁睁看着母亲一次又一次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到后来轮到自己,在皮带下咬住牙,忍住泪,屈辱中讨生活。
直到他遇见阿梅同刀疤两兄妹……
可笑,他两个都以为自己是他的大救星,其实在他眼里,不过是两个可利用的工具罢了,什么恩情什么义气?生存面前全是狗屁。
到是燕妮讲得对,他根本冷血动物,毫无感情,身边任何人对他而言都是垫脚石。
子夜十分,座钟敲十二下,没一下都敲得清清楚楚敲在他心上,再如涟漪一般散开,徐徐发出回声空寂,句句都是绵长孤独。
谁能猜到陆震坤也有一日会与孤独挂钩?
根本是世纪末的无聊玩笑。
尔后太阳照常升起,燕妮照样去上学,误以为自己的生活仍然能和从前一样,一日重复另一日,难有分毫差别。
但她被警察当众搜出违禁品,下一秒被警察带走,毫无疑问在校园掀起轩然大波,谣言如同瘟疫一般肆意蔓延,很快她就被名字叫做“新丽”或者“嘉欣”的女同学塑造成一级D贩,横行校园,无恶不作。
无数人与她擦肩而过时要投来异样眼光,一转背更是能听见同学间窃窃私语,起先不过讨论她卖heroin还是Marijuana,一分钟后便开始猜测她是否已经患有HIV,还未得出结论就吓得个个向后闪躲,恨不能离她十万八千里。
然而偏偏有人青春病毒爆发伤脑,走到她面前来挑衅。
燕妮正在翻书,准备下一堂课所需资料。
隔壁班短发少女走到她桌前,燕妮还未抬头就望见对方刻意改短的校服裙,大大方方让春光走到大腿根,也不知如何在进出校门时避开教导主任的犀利探索。
“喂——放学从后门走,我大哥要见你。”
脑袋十三点的小太妹把话讲完,燕妮却当没听见,一个字不回,气得小太妹哐哐哐敲桌,“喂,我同你讲话,你聋了?还是哑?”
周围目光齐刷刷向这边集中,燕妮无奈,只能回一句,“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谁知却将小太妹激怒,“你有没有搞错?我大哥是红区小霸王你知不知道?他要见你是你祖上烧高香,三生有幸!你搞搞清楚状况,不要给脸不要脸!”
小太妹声音拔高,燕妮觉得刺耳,抬起头撇她一样,照样冷清清回应,“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劳驾让一让,马上要上课,我想你也不想同Miss.Law撞面。”
Miss.Law是全校闻名的难缠教师,小太妹也不想沾惹上她,于是只得狠狠瞪她一眼,留下一句,“你等着——”匆匆走出教室。
燕妮长叹一口气,并不去管周围越发不友善的目光,高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半月,咬咬牙便熬过去,人际交往对她来说全是浪费时间。
无奈倒霉起来,件件事情都要超乎想象。
到放学时间,燕妮如往常一般背上包向外走,刚走到楼下就被人一左一右挟持住,腰后还抵住一柄冰冷利器,她转头一看,挟制住她右侧手臂的果然是先前打过照面的小太妹。
小太妹忠心无二,执行大哥命令如同履行圣旨,眼底根本没有法纪,躲在人潮中恶狠狠说:“跟我走,不然一刀杀了你。”眼露凶光,仿佛当真杀过人。
香江风月105
夏天刚刚落脚,白日便拉长战线,太阳久不落海,将路人的影拉成奇幻电影一般长而扁。
抵住燕妮后腰的那只匕首始终保持冰冷,小太妹的手一路上哆哆嗦嗦,未免一不小心将燕妮捅死,小太妹调整姿势,转而将刀身贴在燕妮腰侧,令死亡威胁瞬间降级。
燕妮只觉得无聊,他们在路上浪费的二十分钟,已经够时间坐在书桌前解一道数学题,或许还能再联考中帮她多得五分。
终于,她们走进一家挂“福记冰室”的老旧茶餐厅,整间屋都已经被岁月熏到发黄,墙纸上似乎还能滴出油臭味。
“走——”燕妮打量餐厅的空档,小太妹已经等得不耐烦,自身后猛推她一把,催促道,“上楼。”
燕妮适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屋主还自行加建一层阁楼,难怪显得整间屋既低矮又压抑。
楼梯宅到只能过一个人,燕妮被顶在前面,登上楼,见楼上四张桌都空置,唯有最角落那张桌上坐着三个打扮时髦、发色各异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黄头发穿背心带大金链的男仔一见燕妮出现便站起身,坐到靠近出口的餐桌上,刚一落座便敲桌、挑眉,拿出十足十装成熟扮潇洒做派,“喂,听人讲你就是阮燕妮?”
燕妮被小太妹强行按在座位上,与黄毛面对面,让她不得不去欣赏对面那张充满少年气的脸。她一贯不愿意在不重要的人或事上浪费时间,交集少的人在她眼里一概面目模糊不值得占据记忆空间。
然而对面的黄毛却拥有一张英俊非凡的脸,用剑眉星目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也难怪身边小太妹见到他个个桃花满面,甘心情愿为他赴汤蹈火,白日行凶。
仔细观察,黄毛居然还有几分陆震坤的影子,仿佛是十八岁的嫩仔版陆生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对方,对方也在观察她。
黄毛上上下下看到过足瘾,不忘点一点头,表示满意,“你好大个胆,居然敢同我抢生意,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不想在西区混了?”
燕妮两眼放空,眼里唯一的情绪是“厌倦”,情绪平静到自己都控制不住要睡着,“抱歉,没听过。”
她这算对大佬不尊重,系江湖一条大罪。小太妹最懂规矩,从身后又推她一把,这回用的力道太大,径直将她肋骨撞向餐桌,上半身也倾倒在桌面上,肋骨剧烈的疼痛令她半晌未能缓过劲来,只能捂住伤处,缓缓喘气。
忽然一阵浓重的香烟味飘散起来,燕妮皱起眉往前看,原来是黄毛又抽起烟,姿态架势同电影里的周润发学了个十成十。
从开始到现在,他仿佛始终在做模仿秀,活在舞台中央。
接下来的话更滑稽,他对住燕妮的脸,吐出一口香烟,自顾自地讲他的古惑仔电影台词,“有个性,我好中意你这杯茶,不如你跟我,生意我帮你做,带你吃香喝辣每月血拼……”
燕妮还未来得及反应,她身后的小太妹已经先她一步伤心,“良哥……她这种猪扒怎么配得上你…………”
黄毛就当没听见,还举着一只夹烟的手在空中挥舞,叫嚣着:“只要你点头,以后跟住我,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事情过于黄疸,燕妮需用全力才能控制住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她直起背,口吻中带出无奈,“如果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黄毛也认为荒诞,拔高音调体现震惊,“要跟我钟文良的女人从这间屋排到维多利亚港,你居然不愿意?你凭什么不愿意?我不够靓仔还是不够有权?”
很好,除却外貌,就连自信心都与陆震坤一个样,真当自己是美金,世界各地都是人人爱。
但这段连环质问未轮得到燕妮答,自她身后响起沉重脚步声,一位身材告状的男人出现,在阁楼内站不直,需低头同后生仔们训话,“不好意思,因为她是我太太——”
燕妮原本不自觉回头看,当下听见他这句回答,立刻翻出白眼,宁愿回过神去看黄毛,最起码蠢到清新脱俗,不似陆震坤,蠢到自鸣得意,格外突出。
总而言之,她眼里,男人个个都蠢,尤其是做古惑仔这一行,简直蠢到天翻地覆,宇宙同悲。
不同于后生仔的五彩缤纷穿着,陆震坤照旧穿着他的贴身黑西装,确实更有大佬气质。
“劳驾让一让——”他站在小太妹身后,嘴上说着“劳驾”,手上却不见怜香惜玉,随手便抓住小太妹往后一扔,仍出扑通一声闷响,还有小妹妹嗷呜嗷呜叫嚷声。
障碍清除,他顺势坐到燕妮身边,伸长手臂揽住她肩膀,将她紧紧扣在怀里,头也侧过去,轻轻吻一吻她发顶,宣誓他的浓厚占有欲,“不等你Call我就出现,我够不够贴心啊?BB。”
BB……
很好,这称谓成功让燕妮的脸色更冷一层,她无奈看向陆震坤,“我赶时间回去温书。”
“没问题,那就速战速决。”说着便去抚她长发,眼底有星光闪烁,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好写一场痴恋。
黄毛怎么会有耐心等他两个拍拖?
一拍桌跳起来,头顶刚好被天花板压平,“喂!死老头你哪位啊你?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陆震坤缓缓站起身,给燕妮让出一条道,但仍需弯着腰同黄毛说话:“你有枪?”他也习惯性挑眉,语带轻蔑。
黄毛似乎被问到痛处,一时答不上来,到最后恼羞成怒,骂一句“叼你老母”就要开打,但陆震坤的伸手比他快出不知多少倍,“老母”两个字还含在嘴里,一只玻璃杯已然在他头顶炸开。
燕妮站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哪管身后乒铃乓啷打到血肉横飞,尖叫满耳。
一出门,发觉阿忠站在门口抽烟,两人都是一愣,阿忠尴尬地堆起笑,向她解释,“坤哥说好久没动,正好抓住机会锻炼身体,就……不许我进去……”
燕妮听完,只觉意料之中,确实是陆震坤的一贯作风,她朝阿忠使个眼色,可惜阿忠未能领会,还在弓着腰望着她发愣。
“分我一支……”燕妮的视线落在他手里那支烟上。
阿忠连忙点头,从裤口袋里掏出整盒烟。
燕妮随手取一支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低下头,“借个火……”
两人便一同躲在屋檐下,听着门后惨叫一声叠过一声,百无聊赖等夕阳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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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现在坐个半个钟头对我来说都是一件难事了…
香江风月105
一根烟的时间眨眼到头,燕妮摁灭香烟,一转头,陆震坤正从餐厅内向外走,一面走还在一面整理仪容,理一理袖扣,拉一拉衬衫,手上一张深蓝格子手帕,已经擦得沾满血,到门口随手一扔,就当送给“福记冰室”做见面礼。
陆震坤擦完手一抬头,正好遇上燕妮晶亮剔透眼眸,两人俱是一愣。
他率先笑起来,大约是为掩饰尴尬,“里面的,太不经打,那么大颗头一敲就破……啧,后生仔……一代不如一代…………”
阿忠拍马跟上,“几个人能扛得住坤哥的身手?我已经打电话警告过伟雄,叫他看紧手下,不要打扰学生读书。”
“嗯。”对于阿忠的超前服务,陆震坤很是满意,正打算上车,斜眼瞥见阴影里窜出一头熟悉黄毛,顶着开花的脑袋,正哆哆嗦嗦往路边一台黑色摩托车上爬。
燕妮也回看一眼,正要走。
陆震坤不知哪根筋搭错,鬼迷心窍看中黄毛那台拉风机车,上前两步抢走黄毛手里的摩托车钥匙,对方敢怒不敢言,愤怒眼神将将放出就被临时叫回,变成畏畏缩缩低头认栽模样,恨不能将钥匙双手奉上。
陆震坤拿过钥匙,发动引擎,朝燕妮一扬下颌,“上来——”
燕妮脑海中当即闪过“老夫聊发少年狂”七个字,叹一口气,“我赶时间回去……”
“温书嘛,我保证半个钟就送到。”说完已经戴上头盔,还不忘把另一只白色头盔递到她面前,“记得抱紧我。”
燕妮转头去看阿忠,阿忠立刻化身超人,三秒钟完成上车动作,开上黑色宾士车一眨眼跑到没踪影。
榕树湾太偏,她别无选择,只能接过头盔,坐上摩托车后座。
嗡嗡嗡——
摩托车马达声轰鸣,陆震坤叮嘱一声,“千万抱紧我。”便猛踩油门,将摩托车当成战斗飞机,一瞬之间飞出窄小街道,把燕妮的魂留在原地打转,肉身已超出音速飞行。
因此根本不需要特别提醒,燕妮单凭本能,一双手臂紧紧缠住他腰身,即便被交警用枪抵住头都绝不松手。
陆震坤也在此时享受着重回少年的飞驰感,带上全港最靓的女人,超过一辆又一辆中规中矩、老旧沉默的四轮车,仿佛冲过终点就能赢得全世界。
一切既简单又美好,既愚蠢又真切。
知道他把车停在南港码头,拉着燕妮去看夕阳最后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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