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哒,晚安姐姐。”
“晚安。”
“芷儿晚安。”
回到房间,芷儿坐在窗口发呆,鼻尖似有若无能嗅到夜的味道,夹杂着泥土味儿。
突然想起一句话,寂寞是窗外的夜,孤独是屋里的灯。
细细品味,这句话太贴切了。
寂寞是空虚的,是彷徨的。孤独是尖锐的,是具体的。
所以,自己在这儿到底是寂寞还是孤独?
琢磨了一下,芷儿发现自己是闲的!
好好的日子,不愁吃穿,没有生命危险,还能天天看见小帅哥,矫情什么!
果断关窗睡觉!
这一夜,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生辰就这么过去了,有开心,有感动,有闲得发慌的矫情。
生物钟把芷儿叫醒,耳边偶尔还有几声鸡叫。
一家三口开始日复一日的晨练,突然发现苏哥儿长高了。
于是苏哥儿收势之后被芷儿叫住:“苏哥儿,快过来。”
苏哥儿提步过来,额头有汗珠滚下。
“芷儿怎么了?”
芷儿指了指自己,“站过来,跟我挨着。”
苏哥儿乖乖贴过来,嘴角慢慢翘起来,又压住。
“咦,苏哥儿,你长高啦!”
之前明明到她脖子!现在到她耳朵了!
太快了吧!这才几个月,三个多月?不到四个月吧?芷儿开始算日子。
心内嘀咕,莫非和白虎肉、白蛇肉、幽潭雪莲有关?
又去看小糖,他也高了,只是没苏哥儿明显。
一场秋雨一场寒,又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天气明显转凉。
前面的赵婶儿给芷儿一家送来了枣子,个儿挺大,也甜。
“好好一个小伙子,瘦的皮包骨,造孽呦。”
这是说李宜兴。
芷儿笑着没说话,那李宜兴不止是被鬼吓得,最主要是被往后余生不能人道吓得吧。
这年头的百姓极其信鬼魂。
传承观念也很重,无后对不起家族祖宗,是很重的不孝。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芷儿不会同情他,也不会再关注他。
就这样吧。
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家画画,捣腾屋子,倒也闲适。
转眼间到了给百里旭阳动手术的日子,苏哥儿和小糖又请假和芷儿一起去。
一大早青瓜来接。
见到百里旭阳,给他看了腿之后芷儿很满意,就喜欢听话配合的病人。
“嗯,不错。”芷儿看后满意,点头称赞,百里旭阳哭笑不得。
“舅舅谨听医嘱。”配合着打趣。
芷儿眉眼弯弯,决定激励几句:“舅舅相信我,我技术很好的。”
为了彰显说服力,甚至举了个例子:“每次经过我手的动物尸体伤口都是很完美的。”
木瓜惊呆了。
深深看了眼自家公子,迫切希望他反悔,这种手术还敢做?
不要命了吗?
急死了!
可惜,他眼中的自家公子正含笑点头:“好。”
木瓜:“……”
一个敢做,一个敢应!
真是……亲舅甥!
想寻求一个同盟,青瓜却推着百里旭阳去了手术房间。
木瓜垂头丧气,心急如焚。
“没事儿的,别担心。师傅马上就会好起来的。”苏哥儿难得安慰无关紧要之人一句。
木瓜带着一丝希翼问:“真的吗?”
苏哥儿思量再三,道:“不确定。”
木瓜:“……”
他要疯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疯子!
除了抓狂他无能为力,公子决定之事没人能改。
苏哥儿其实也不知道芷儿的医术怎么样,就是相信她。
盲目相信。
小糖也是。
青瓜不相信,他只是相信公子。
公子说行就行。
是以,这三人围在一起吃甜枣、板栗酥、桂花糕、龙须酥……
吃食都是钱管事安排的。
房间布置地很满意,病人又配合,第一次给他人动手术的芷儿心情不错,爽快地给百里旭阳灌了一大碗麻醉汤。
她怕自己下手太狠,舅舅受不住,还是让他昏过去的好。
这一场手术整整进行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百里旭阳是在后半场醒来的,已经痛的麻木了,他没什么感觉。
芷儿很投入,压根儿没发现病人睁开了双眼,一双和她很相似的眼睛幽幽暗暗,看不见底。
也是百里旭阳把自己呼吸调整的很好,不看他眼睛,压根儿发现不了他醒来。
这就是高手的厉害。
“辛苦芷儿了。”直到手术完美结束,百里旭阳才幽幽道。
芷儿眼里划过一抹惊讶,这就醒来了?她的麻醉剂量不小啊!
“为舅舅服务!”扯出一抹心虚的笑,灿烂之极。
百里旭阳憋笑,芷儿真可爱。
遵照芷儿所说,每天做康复运动。
两天之后他咬牙站了起来,虽简单一个动作已大汗淋漓,百里旭阳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
芷儿真棒!
木瓜多吃惊,多激动就别提了。
以后芷小姐就是他亲姐!
不,亲妹妹!
青瓜依然木着脸,懒得理他。
七天之后百里旭阳已经可以在屋子里转圈。
芷儿不准他太着急,欲速则不达!
又吃了半颗幽潭雪莲之后,百里旭阳感觉自己如同常人一般。
芷儿把药方换了一下,继续药熏。
白蛇肉也加上,隔一天一吃,加药熬成药膳。
终于一个月到了,芷儿认为百里旭阳已经恢复了九成,要他慢慢调养。
百里旭阳点头,看向芷儿的眼神幽深不见底。
只是,绝大多数是疼爱和愧疚。
“芷儿,爹爹传来消息,北方有异动,我得回京城。”
百里旭阳摸了摸芷儿脑袋,“你小舅舅会想办法再来看你,你乖乖的。”
他还是不要轻易站着示人的好,他的腿和姐姐的离家出走肯定是联系在一起的,敌人未灭,他得有底牌。
芷儿略一思索就知道百里旭阳打算,歪着脑袋:“放心吧,你不是留下了暗卫?”
百里旭阳大笑:“嗯,芷儿真聪明。”
芷儿又道:“我建议舅舅的暗卫还是离开的好,我不喜欢被人看着。再说,他们在这儿更容易出事儿。”
苏哥儿也道:“那些暗卫一般人是察觉不了,同行却可以。”
他们在,他和芷儿更容易暴露。
百里旭阳点头,有道理。
最后还是留下了两个暗卫,化暗为明,呆在如意楼。
芷儿无法,只好同意。
百里旭阳又留了两天时间给苏哥儿,临走之前道:“这是苦瓜,他的武功也算是我一手教成。接下来他会指点你,打败他,就可以找我对练。”
苦瓜正是留下来的二人之一,也是百里旭阳暗卫头领之一。
苏哥儿点头。
“我在京城等你。”
百里旭阳算是了解了自家小外甥女,她是能不惹麻烦就不惹,能偷懒就偷懒。
若是苏哥儿和小糖不去外面发展,她能躲在白家村安逸一辈子。
不是百里旭阳不许,只是妹妹大仇未报,这也是苏哥儿的责任。
他们的敌人来头很大,苏哥儿必须成长起来。
秦国公府是很厉害,可先帝崇尚以文治国,武将的地位不如之前。
当朝皇帝又年幼……
苏哥儿点头,娘的仇他一定会报!
还有师傅的!
百里旭阳拍拍他肩膀,把各种联系方式留下,又留下一堆书,文武都有,是他京城私藏。
他可不只是粗鲁的武将,当年从军营回朝参加科考,是大名鼎鼎的文武状元。
少年成名,文武状元郎,战神,小侯爷,一个个头衔,也是风光无限。
只是后来妹妹失踪,他又腿残……
“多谢师傅。”苏哥儿是真的喜欢这个师傅。
“嗯,记住师门门规,照顾好芷儿。”
苏哥儿郑重点头。
芷儿是他誓死都要保护的人。
百里旭阳离开后,芷儿一下子轻松了,白天收拾葵花籽。
晚上画画,一边是她承诺给雅斋的连载童话系列画,一边是小糖的连环画。
这天,秋风送爽,芷儿抓了一把刚出锅的葵花籽,坐在摇椅上,椅子没热,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脚步声。
这阵仗,是两个人。
一大一小。
怎么回事?
芷儿心头疑惑就站了起来。
“芷丫头!”
是仓子哥。
“仓子哥,我在这儿呢。怎么了这是?”
芷儿看了一眼来人,抓一把瓜子放小孩儿兜里,让他先回家。
这是赵婶儿家孙子,平时跟着他爹娘住镇上,今儿刚好在。看到仓子来芷儿家,跟着来玩的。
仓子看到芷儿直奔主题:“苏哥儿落水了!”
苏哥儿落水了?
他不会水!
芷儿脑子哄地一下嗡嗡响,冷声问:“在哪儿?”
一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冷静沉着,处惊不变。
本以为的六神无主、哭哭滴滴都没发生。
仓子吃惊,跟着节奏回答:“前面河边大柳树那里。”
话音未落,眼前已不见人影,只有破碎的话语还在“仓子哥我先走一步。”
嘿,跑的真快!
仓子想了想还是锁上门转身往村前去。他刚刚从地里回来路过河边,没看个究竟就被一个白家老伯指挥来报信。
这会儿他也去看看。
爹说,村子里最不能有事儿的就是芷丫头家!
河边这会儿正热闹呢。
“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贱蹄子,小娼妇,怎么不淹死你!啊!”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指着一姑娘破口大骂:“这下子好了,被人家吃干抹净,我们老白家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小姑娘一头一身都是水,显然刚从河里出来。
她身边站着一位中年妇女,正挂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羞愧到无法见人的表情。
小姑娘这狼狈模样却也没人心疼。
周围一圈人指指点点。
芷儿跑过来,扫一眼四周,“苏哥儿?”
小糖闻声,大声道:“姐姐,哥哥在这里!”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芷儿大步跑上前:“苏哥儿!”
苏哥儿坐在地上,被花戈抱怀里,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芷儿没来得及再说一句,一个老妇人扑过来。
“你来的正好!芷丫头,看看你们家苏哥儿做的好事儿!枉为读书人!”边说边指着苏哥儿,一副气急了的样子。
芷儿一脸懵逼,被人挡住视线很不爽。
老妇人回头看着芷儿,继续:“这下子我们春花怎么做人?他看也看了,摸了摸了,得负责!”
叫春花的姑娘抬头,一脸羞愤!
不是这样的!
奶怎么乱说!
怕小姑娘说话,白老妇人狠狠瞪了一眼自家赔钱货,又道:“彩礼是不能少的。已经这样了,丢尽了老白家脸面,彩礼少了还像话!”
芷儿越听脸色越差,冷冷道:“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们家苏哥儿见色起意……”
白老妇人正准备大声痛斥被小糖打断:“不是的!她说谎!”
芷儿笑得很灿烂,道:“能不能让我先看看苏哥儿,总会给你个交待。”
白老妇人不情不愿:“一个小伙子有什么看的,要看也该看我们家春花,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芷儿不耐烦,越笑越灿烂,也越瘆人。白老妇人本能让开一步,又气鼓鼓地笃了笃拐棍。
“小丫头片子!”
第93章 ,无妄之灾。
蹲在苏哥儿面前,看了看面相,又身手去摸他脉搏:“苏哥儿,感觉怎么样?”
她的心跳现在还很快,刚真被吓到了。
好好的小帅哥,可不能有事儿!
苏哥儿眼神闪躲,一脸羞愤又自责,他惹事儿了。
芷儿会不会怪他无能?
“我没事儿。”
声若蚊音。
确认无大事儿,芷儿松一口气。
见苏哥儿衣衫尽湿,芷儿皱了皱眉,正欲动手脱掉自己外衫给他,被花戈抢先一步:“穿我的。”
芷儿一个姑娘家当众脱衣总归不好。
看了一眼苏哥儿,他不明白芷儿想法。
苏哥儿一个男子汉,又没有裸露身体,遮这么严实干嘛?
苏哥儿这会儿没多想,正担心芷儿生气呢。
这会儿见芷儿只是担心他,多少有点儿松口气。
“行了,看也看了,接下来老婆子说点儿正事儿……”
白老妇人清了清嗓子,没说完被芷儿打断。
“小糖,你来说。”
小糖一直和苏哥儿在一起,应该最清楚事情经过。
小糖点头,道:
“我和哥哥放学回家看见有一个姐姐从村子里跑出来,一下跳进水里。是那个婶子请哥哥下河救人,说那姐姐不会水。”小糖指着白春花旁边之人,正是她娘。
芷儿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母女,示意小糖继续。
“那姐姐不想活了,死命挣扎,还咬了哥哥肩膀!后来哥哥把那姐姐救上来,他们就来了。”
小糖指控:“这个老奶奶缠着哥哥不让走,拿拐棍打哥哥!还让哥哥娶那个姐姐做妾!”
听到这儿,芷儿算明白了,眼里闪过一抹戾气,很快消失。
她家苏哥儿这是做了好人被攀上了!
白老妇人瞪眼:“你这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苏哥儿把我们家春花吃干抹净就得负责!”
芷儿气笑了,好奇道:“不知白家奶奶要我们苏哥儿怎么负责?”
她已经从舅舅、木瓜等人那里知道了宋朝的风俗,这年代还是很开放的,女人地位不低。
寡妇再嫁,和离再嫁,都屡见不鲜。
甚至女人为了财产利益可以上诉衙堂,律法也是包容的。
只是这偏僻山村,民风不开放,还是相对封建的。
可也没到被人看一眼,摸一下女人非得寻死觅活的地步。
“怎么负责?当然是娶过去!我们老白家在白家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大业大,我孙女出嫁怎么也得明媒正娶才是!”
芷儿始终带着笑,听她继续叽叽歪歪。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这苏哥儿明面上是童养夫,实际上你们爹娘死后他可是一家之主,根本不是入赘!”
没错,她家当家的正是白家村族老之一,这些消息她是知道的。
越想越觉得靠谱,干嘛为妾!
得做妻子!
做妾能有几个彩礼!
芷儿挑眉,老太婆知道的很清楚嘛。
“你芷丫头可不能用谎话骗我老太婆!苏哥儿无爹无娘,我们春花嫁过去也是受罪!”言外之意,若不是这次无妄之灾,她白家压根儿看不上苏哥儿!
芷儿笑眯眯:“苏哥儿已经有娘子了。”
白老妇人上下瞅了瞅芷儿,道:“这个好办,做平妻吧。”
镇上就有老爷娶两房娘子的,白家村人都知道。
“我说芷丫头啊,你爹娘不在了,一家之主是苏哥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可得听苏哥儿的!”
不得不说,白家老妇人还是有点脑子的。
苏哥儿读书不错,若是将来有个秀才命,他们老白家就算秀才本家!
她就是秀才奶!
一个没任何家族后盾的苏哥儿,还不是任由他们老白家揉圆搓扁!
芷儿看一眼就知道这老太婆在想啥,不禁冷笑,这是欺他们一家三口年幼?
没有家族倚仗?
好一个狠毒的老太婆!
苏哥儿挣扎着站起来,“芷儿我没摸她!我是抓着她衣领!”
若不是不想碰她,他也不会折腾那么久,肩膀被咬,脚也磕着石头流血了。
芷儿点头,虽然救人她不介意有其他,没有她更开心。
白老太婆见状又道:“苏哥儿,你可想好了!我们白家可是人丁兴旺!”
不屑地瞅了一眼芷儿,道:“苏哥儿,你是读书人,这娶妻应当娶贤。我们家春花随我,会持家。不像这芷丫头,白家小子好不容易留了一点家产,都快被霍霍光了吧!盖那么高的院墙做什么?你去读书,还不知道她在家做什么哩!”
苏哥儿气得胸腔起伏,“你胡说!”
刚被敲拐棍都没有如此生气!
小糖跟上:“你胡说!你这个坏人!”
“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天天和村子里未成婚的汉子说说笑笑,不知廉耻!我可听说花家小子本来可以和孙家丫头联姻的,这不,被搅和了。”
李宜兴的事儿大家还不知道,可芷儿和花戈关系好大家都知道。
花戈要和孙莲花结亲也是传闻,至于详情什么样儿大家都不清楚。
一来芷儿还小,二来她有小相公,有八卦的人也是随便说一嘴,不当面说的。
毕竟芷丫头也可怜见的。
只有白老太婆豁得出去。
苏哥儿想上前理论被芷儿拉住,用眼神示意他镇定。
“你就是春花?我们家苏哥儿救了你,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该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