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慎言啊。你们议论这些,不想要脑袋了?”
同一时间
桑烟回到了月桑殿偏殿。
她立即让人收拾行囊,准备第二次离开皇宫。
这动静很快传到了桑弱水耳朵里。
她一边派人给皇帝传话,一边过去阻拦:“姐姐这是做什么?这才来几天,怎的要走?”
桑烟说:“我是奉太后之命离宫。”
她是请辞,但故意把话说的像是被赶出宫。
如此,一段时间内,桑家人顾及太后的态度,应该不敢再把她送进来了。
桑弱水一听太后之命,也是变了脸:“太后为何让你离开?可是你在她面前说错了话?你别怕,我已经让人告诉了皇上,你且等等,皇上必会护着——”
“你告诉了皇上?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桑烟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要崩盘,气愤上头,语气又急又重:“桑弱水,我是你姐姐,可以帮你争宠,但不是你争宠的工具!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我心有亡夫,心有亡夫,你还把我往皇上身边推,是想逼死我吗?”
桑弱水第一次见她发火,一时愣住了。
两人对视无言。
氛围尴尬而沉重。
直到小太监的声音响起:“桑大小姐,皇上召您过去。”
她等了一会,悄悄抬头,看到狗皇帝正在享用午膳。
御前太监裴暮阳帮他试菜,忙前忙后围着桌子转。
狗皇帝故意的?
给她下马威?
桑烟这么想着,也不说什么,就安静跪着。
约莫跪了三分钟
狗皇帝才施舍般看她一眼:“你可知罪?”
桑烟料到他是来兴师问罪,早准备好了说辞:“臣女知罪。臣女自来宫中,接连惹出祸事,罪该万死,还望皇上恕罪。”
“你明知朕说的不是这回事。桑烟,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你犯了什么罪。”
贺赢放下筷子,目光逼视着下方跪着的人:一绺乌黑发丝垂在柔嫩白皙的脖颈上,那脖颈那么脆弱,似乎轻轻用力,就能折断,却又不屈地仰着。
“臣女愚笨。皇上恕罪。”
桑烟并不想说他想听的话——他觉得她想离宫是罪。或者投靠太后是罪。甚至不喜欢他,也是罪。
“啪!”
面前的一盅汤被他衣袖扫到了地上。
“皇上息怒。”
裴暮阳等太监、宫女先跪了下来。
“放肆!”
满面怒容的皇帝站起身,气得走来走去,指着她,喝道:“朕对你不薄,你却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桑烟低下头,沉默不语,心道:瞧瞧,帝王所谓的喜欢就是这样。你对他而言,只是个东西。
“皇上息怒。您病体才愈,不得动怒啊。”
裴暮阳一边劝皇上,一边劝桑烟:“桑大小姐,皇上最是在意您,您快说些软话吧。”
桑烟闭嘴不言,心里不想再跟皇上纠缠下去。
厌烦了她才好。
厌烦了她,她就自由了。
她这么想,别人却不这么想。
“桑大小姐,皇宫之中,最忌恃宠而骄啊。”
裴暮阳觉得桑烟有些不识好歹了。
桑烟心道:原来她这么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在别人眼里,还是恃宠而骄?
真是可笑!
“裴公公,您慎言,臣女身份卑贱,可担不得一个宠字。”
她知道这话是得罪人的,却也顾不得了。
畏首畏尾,担惊受怕,换来的是什么?
反而是步步深陷其中。
“皇上,请您放臣女出宫。”
她直接表达自己的诉求。
贺赢听得冷笑:“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想进来就进来,想走就走?”
桑烟:“……”
皇权在上,总让她进退两难。
两人僵持间——
外面传来太监总管余怀德的声音:“皇上,慎刑司的主事求见。”
贺赢看了桑烟一眼,坐到首位上:“让他进来。”
主事走了进来。
他是个身材精瘦的青年,穿着黑色官袍,面色冷峻,声音冷而重:“微臣慎刑司主事王立朔参见皇上。”
贺赢面色冷淡,一挥手:“平身吧。”
王立朔站起身,呈上案宗:“皇上,刺杀一案,微臣已经查清,那舞女名叫杜怜雨,是罪臣杜逢川之女。十六年前,杜逢川为佞臣裴桢同党,祸乱天下被您诛杀,她跟姐姐杜希雨因为年纪小被罚入教坊司。一年前,杜希雨魅惑皇上不成,还致使您发病,遂被杖杀。杜怜雨一直伺机报复,并于日前寻到了刺杀机会。”
“没了?”
贺赢皱起眉,面色不耐。
他早猜出了那舞女的身份跟刺杀动机,让他查,是让他查帮凶。
王立朔也知道皇帝的深意,忙说:“除此之外,微臣发现兰嫔心腹宫女明桃曾跟杜怜雨有来往。”
两个死人。
死无对证。
这脏水泼的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
贺赢乐了,瞥他一眼,笑问:“你的意思是兰嫔想杀朕?”
王立朔忙磕头:“微臣不敢。”
“你不敢,你还说!”
贺赢听了半天废话,耐心告罄,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王立朔被砸了个实在。
额头破烂流血。
他不敢擦,哆嗦着说;“兰嫔虽无杀人动机,却有妒陷桑大小姐之嫌。最初非议桑大小姐的声音,就是从幽兰轩传出来的。兰嫔意图借刺杀一事,让桑大小姐背负克夫之实。有幽兰轩宫女为证。皇上明鉴。”
贺赢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了傻瓜。
他想杀人,可看他一副凄惨的蠢样,又忍下了,摆手说:“你先滚出去吧!”
王立朔:“……”
他马不停蹄地滚了。
殿里安静下来。
贺赢捏着太阳穴,瞥了桑烟一眼——她还跪着,低着头,侧颜恬静,温和柔顺的样子。
都是假的。
这皇宫里的人,假的让人作呕。
“你怎么看?”
他压下愤怒,俯视着她,询问道:“此事关系到你。你也觉得兰嫔因为妒忌你得宠,所以借刺杀一事来陷害你吗?”
桑烟摇头,语气笃定:“不是兰嫔。”
“为什么这么说?”
“兰嫔已失圣心,又昏迷不醒,未来不见得能醒来,所以,被幕后黑手选作了替罪羔羊。”
她觉得兰嫔很可怜,墙倒众人推,临死了,还要被泼一盆脏水。
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命运吗?
她死也不要进后宫。
贺赢认可桑烟的话,但也说了:“她确实妒忌你,派人监视你、打听你的消息。她敢给我下催情酒,就是听了你跟你妹妹的谋划。”
说到这里,他忽然来了一个兴趣,回到了膳桌上:“起来吧。为朕布菜。”
桑烟:“……”
这话题转的太快了。
她懵了一会,才在裴暮阳的提醒下,站了起来。
裴暮阳体贴地询问:“皇上,菜都凉了,要不要御膳房重新准备?”
贺赢摆手:“不用。你们都出去。”
“是。”
裴暮阳应了声,立刻就带太监、宫女们退出了殿。
殿里剩下两人。
静得让人心慌。
桑烟愣愣看着皇帝,一股不好的预感也油然而生。
“你不是想朕酒后乱性?”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太准了。
“朕给你这个机会。”
贺赢抿着笑,朝她招手:“过来。倒酒。”
她笔直站着,没有过去。
贺赢看到了,也不恼,捏着下巴,挑眉一笑:“怎么?你不承认?那兰嫔可是亲口说的。她是听了你们姐妹的安排,才一时鬼迷心窍走了错路。她那边的宫人都可作证。朕相信,月桑殿的宫人也会作证。”
兰嫔落得那般下场,有自己的因素。
如果自己不进宫,不帮桑弱水争宠,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呢?
桑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想,有点圣母心发作了,可她多少还是受影响了。
“皇上恕罪。”
她跪下认错,诚恳解释:“臣女对皇上并无恶意,只是忧心皇嗣。皇上近女色而浑身不适,臣女怀疑是心理作用,就想着醉酒之下,或许会有奇迹。”
“朕也好奇是否有奇迹。”
贺赢让她起来,继续给自己倒酒:“来吧。灌醉朕。让朕酒后乱性。”
桑烟:“……”
太羞耻了。
她没起来,也不说话。
贺赢轻笑:“怎么了?现在没胆量拿朕来做尝试了?朕恕你无罪。”
桑烟觉得狗皇帝就是找事,偏她还只能磕头认罪求饶:“臣女知罪。皇上您大人有大量,且饶了臣女这一回吧。”
这狗皇帝太坏了。
还很小气。
兰嫔的事都过去了,他之前没计较,现在却拿来吓唬她!
“你确定只要朕饶你这一回?”
狗皇帝话里有话。
桑烟立刻想到了自己去永寿殿见太后的事——糟糕!不会他知道自己给太后献策的事了吧?天!这皇宫就没有秘密可言吗!不,应该说这皇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朕听桑妃说,你要离宫,这算是畏罪潜逃吗?嗯?桑烟,你既然有计策,为何不当面献给朕?怎么,怕朕实施在你身上吗?”
贺赢说到这里,又气又囧,音量都抬高了:“果然是成过亲的妇人,见识比朕都厉害!”
“臣女……知罪。”
桑烟低下头,俏脸腾得就烧了起来。
红得艳丽。
红得滴血。
贺赢看到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邪火:那些东西,都是谁教的?她那个亡夫吗?听说她那个亡夫是死在洞房前的?所以他们在洞房前,就已经……
“可恨!”
他一拍桌子,拍去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桑烟不知内情,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
贺赢狠狠盯着她,目光有他不曾发觉的炽热,像是燃着火,想要一层层烧掉她身上的衣服。
桑烟被他看得高度紧张。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两声。
她害臊的厉害,头一低再低,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贺赢听到了她肚子的叫声,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这个蠢女人,来之前,也不知道吃点东西。
他压下邀她共用午膳的冲动,哼道:“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能说?”
桑烟知道自己说不过狗皇帝,还多说多错,便道:“臣女知罪。”
贺赢其实很讨厌她说这句话。
每次她这么说,看似意味着妥协,实则是拿到了免死金牌。
他不可能降她的罪,她便一次次恃宠而骄!
“很好,既然知罪,那就将功赎罪。”
贺赢眯起危险的眼眸,唇角勾着恶劣的笑:“满皇宫的人都没你那么忧心皇嗣,既然你这么忧心,那朕就按你的方法,赏你一个皇嗣!”
“不可!”
桑烟吓到了,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再次拒绝:“皇上!不可以!”
贺赢知道桑烟不会同意,但亲耳听到她的拒绝还是很不高兴。
这不高兴里有帝王权威被冒犯的愤怒,还有男人尊严被损伤的尴尬,更有一丝真心被拒绝的痛苦。
他是皇帝,全天下的女人都争抢着想给他生孩子,但她不愿意。
究其原因,想是她心里还念着他的亡夫!
也不知那亡夫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真是气煞他也!
“为何不可以?”
他明知故问,还意图蛊惑:“朕的第一个皇嗣,如果是皇子,那就是大贺未来的储君,你的家族让你进宫,不就是为了这个?”
“可臣女不是为了这个。”
桑烟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坚定道:“臣女无意婚嫁,只想为亡夫守节。”
“闭嘴!别提你那个亡夫!”
贺赢对桑烟那个亡夫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了。
他现在一听就炸:“你愚蠢至极!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你还敢拒绝朕!”
他现在愤怒得想杀人:“从现在开始,你再敢说一个不字,朕就杀你全家!你不信就试试!”
桑烟:“……”
狗皇帝这是要动强权了!
她很害怕,也很愤怒:“皇上三思!满皇宫的女人都争抢着给皇上生孩子,皇上何必强求于我?”
“强求?”
贺赢气笑了:“你说朕强求?哈哈,很好,那朕还就强求了!来人——”
裴暮阳正扒着殿门偷听,当听到皇上赏桑烟第一个皇嗣,心里直呼:桑家要发达了!桑家要发达了!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打死他也没想到,桑烟竟然拒、绝、了!
这女人是守寡守傻了吗?
那可是皇嗣啊!
“奴才在。”
他匆匆忙忙跑进去,心道:皇上一怒之下,不会要杀人吧?他是劝呢还是劝呢?万一杀了之后,皇上后悔了,他绝对第一个倒霉!
“皇上三思,桑大小姐不能杀——”
“谁要杀她?”
贺赢看着犯蠢的裴暮阳,气得一脚踹上去:“拟旨!立刻拟旨!桑氏嫡长女桑烟端庄娴雅,德才兼备,深得朕心,故封为嘉懿皇贵妃!今夜就承宠——”
“不!不要!”
桑烟这次真吓到了。
她急急站起,想要阻拦去拟旨的裴暮阳,结果,许是跪太久,起太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桑烟!”
贺赢一声惊叫,下意识去扶人。
“娘娘——”
裴暮阳看皇上要去扶人,忙拦住了:“皇上,您不能碰她!当心发病!”
贺赢想到发病的痛苦,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慢慢又收了回去:“赶紧传御医!”
裴暮阳应了“是”,先安排太监去传御医,又安排太监将桑烟抱到龙床上。
那太监动作很小心,将人放到龙床上时,还托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放到枕头上。
然后,扯上被子,盖到她身上。
她平躺着,夏衫单薄,隐隐可见两团嫩白,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很活色生香的美。
他知道那太监没敢看,可还是妒忌的不行。
为太监能离她那么近。
为太监抱了她。
明明那该是他独有的权力。
都怪那个怪病!
贺赢第一次对那个怪病生出了恨意……以及无比迫切的、治愈的渴望。
“忧思成疾,气血亏虚,又一时急火攻心,才晕厥过去,需要好生调养。”
御医的声音响在耳边。
桑烟醒了,又不想睁眼,索性就装睡了。
贺赢看出来了,故意说:“裴暮阳,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拟旨。”
“不要!”
桑烟睁开眼,惊坐而起,看向贺赢:“臣女无意进宫,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说着,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就要下床跪着。
“不识好歹!”
贺赢看出她的心思,气怒之余,也生出几分怜惜:“先把她送回月桑殿!”
“谢皇上。臣女告退。”
桑烟毫不犹豫下了龙床,由着几个宫女扶着出了清宁殿。
有太监准备了步辇。
那是妃位以上者才能坐的。
桑烟不想坐,可贺赢就在身后盯着,也没办法,就坐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月桑殿。
御医也跟着,进殿后,就给了药单,让宫女去抓药、熬药。
桑弱水听到动静,也过来了,见桑烟病恹恹躺在床上,很是惊愕:她说她生病,本是作假,这怎的真病了?
“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她上前询问,眼里是真的担忧——皇帝才说让她好生照顾桑烟,结果她就生了病。如果皇上怪罪?她不敢想下去。
桑烟并不跟她交心,也不想跟她多说。
如果不是她给皇帝传信,她早出宫了,哪有现在的事?
桑弱水见她沉默,猜测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很识趣地闭了嘴,去询问御医。
等听御医说了桑烟的病情,才放下心来,自责道:“原来是我给姐姐太多压力了。是妹妹的错。妹妹一时心急,惹了姐姐不悦,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姐姐千万保重自己,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桑烟对于她这些好听的场面话,并不领情:“我累了。”
她委婉赶人。
恰在这时,宫女端着药过来。
桑弱水见了,伸手接过来:“我喂姐姐喝药吧。等姐姐喝好药,我便离开,不打扰姐姐休息。”
桑烟为了让她早点走人,就很干脆,伸手道:“给我。我自己喝。”
“不急。还有些烫。”
桑弱水拿着勺子,搅拌几下,又吹了吹,等热度差不多,才递了过去。
桑烟接过药,一口气喝完了。
桑弱水说话算话,吩咐宫女好生伺候,便离开了。
桑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想的却是贺赢——他要封她为妃。虽然暂时熄了这个念头,但是,皇宫不能久留。
必须走。
还要走的出乎人意料。
于是,桑烟第二天,也没让人收拾东西,就带了秋枝,借着太后口谕,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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