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陌躬身一拜,恳切道:“皇上胸怀宽阔,还可以再给一些。”
“如果朕不给呢?”
“于皇上名声不利,福分有损。”
韩陌说到这里,想到了一个人,话头一转:“皇上马上要大婚了,还是为皇后积累点福分吧。听说大贺的皇上就很信这些,还在寺庙为皇后点了长命灯,让人日夜祈福。”
祁无涯不以为然,嗤笑道:“然后,他的皇后就到了朕的身边?”
韩陌摇头,郑重道:“皇上,须知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祁无涯听得脸一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很敏感,意识到韩陌在说——他可能不是最后的赢家。
这怎么可以?
他必须是!
“韩陌,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他有派人紧盯着大贺的动静,想着才收到的消息,又自信放松了些:“那大贺皇帝还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呢!根本没发觉桑烟被朕派人替换了!”
韩陌提出异议:“皇上,北祁与大贺,一来一往,相差千万里,消息偶有迟缓,再正常不过。”
他说到这里,又反问:“皇上敢说现在大贺皇帝还不知情吗?那青雾真的能完美地骗过大贺皇帝的眼睛吗?能骗一辈子吗?”
祁无涯被他问住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问道:“你想朕怎么做?”
韩陌说:“眼下几位皇子遇到难关,皇上应当好好抚恤,并派心腹御医去诊治。至于那药,皇上便立刻收手吧。”
他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祁无涯听他这么说,不情不愿地点了头:“朕知道了。”
韩陌看得叹息:“皇上一国之君,不可这般任性。”
祁无涯自然不是任性,那么做,也有自己的考量——到底人心隔肚皮。再安于现状的人,有了子嗣,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有些大胆的想法。为了碾灭这种想法,还是不要有子嗣的好。他们也不配流传子嗣。
韩陌看他冷着脸,抿着唇,久久不说话,就知道他是不服气,便加重语气道:“皇上,此事干系重大,您真的不能任性。”
祁无涯一再被人说任性,就真任性了:“此事怎么就干系重大了?”
他发了火,又很快消了火,因为意识到一件事——韩陌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今天这么为几位皇子说话,定然有异常!
“发生什么事了?”
他后知后觉到韩陌的不对劲,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朕?韩陌,你到底瞒了朕什么?”
韩陌微微躬身,退出去了。
祁无涯在他离开后,思索了好一会,还是召见了御医康沱,让他去为几位皇子治病。
至于给几位皇子下/药的事,也叫人停了。
但他还是停晚了。
祁长荣把六七皇子身体出问题的事告诉了桑决:“我跟你说,我这是家族毛病。哎,真可怜的家族。”
他想到了祁无涯,肯定也是不行,不然,怎么会放着满宫漂亮女人不宠幸?听说有妃子勾他,还差点被他掐死了。啧啧,那肯定是杀人灭口啊!
至于凤仪殿的女人?
哼,肯定是障眼法!
哦,对了,他还秘密请了个女医进了宫,后来那女医还死了,肯定也是他杀人灭口了!
真心狠手辣啊!
祁长荣叹息间,把事情想成了逻辑闭环。
“殿下真觉得是家族毛病?”
桑决正陪着他用晚膳,看他那么傻,也不墨迹,直接说:“先皇活到了六十八岁,也是长寿了,他育有九位皇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身体有问题的人。便是家族有问题,也不会同一时间出现状况,定然有内情。”
他还不好说的太明白。
可惜,委婉到这个程度,祁长荣还听不大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桑决扶着额头,压下苦笑的心情,继续提醒:“殿下聪慧,再想想,定能想明白。”
祁长荣想了好一会,才说:“你不会觉得有人要害我们吧?”
桑决低下头,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祁长荣脸色一变:“怎么可能?你肯定是想多了!”
那人就是想害他们,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杀死或者毒死他们等等,方式多了去了,怎么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一定是巧合!
可真的那么巧吗?
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在祁无涯登基后,身体出现了问题?
桑决见他面色越来越沉重,就知道他想到某人了,立刻说:“殿下这么想,肯定有殿下的道理,是小人多虑了。”
他看似说着宽慰的话,实则是引导他去发现真相:“殿下对小人恩重如山,谁敢害殿下,小人绝对第一个杀了他,还诅咒他断子绝孙!”
后面四个字深深刺痛了祁长荣的神经——他这么多年辛勤耕耘,确实没一个孩子出来。其他皇子,也都没有。
这现实,由不得人多想啊!
“太阴损了!”
祁长荣想到那种可能,根本接受不了,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着:“这主意太阴损了!”
“什么阴损啊?”
兰蔻端着一壶酒,袅袅娜娜地走进来。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花一样的容颜含着笑,声音也娇娇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在发散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祁长荣对她没有一点抵抗力,伸手就把她揽怀里了,也不避讳着人,先亲了一会她的红唇,又去喝她拿来的酒,只喝了两口,想到刚才议论的事,就把人推开了。
“怎么了?殿下把奴家推开,是不喜欢奴家了?那殿下看上哪家的鲜花了?”
兰蔻感觉到祁长荣对自己的冷淡,有些受伤,假装吃醋套着话:“奴家承了殿下好久的恩情,若是殿下有了中意的人儿,奴家只会牵线帮忙,绝不坏殿下的好事儿。”
这拈酸吃醋的调儿很合乎祁长荣的口味。
祁长荣重新把人揽回怀里,安抚着:“哎,蔻蔻,你可冤枉我了,我刚刚想事呢。”
兰蔻才不信他有什么正事,就笑问:“那殿下有什么烦心事啊?说出来,奴家也帮您解解忧?”
祁长荣还真就说了:“我怀疑有人要害我!”
兰蔻也是个会来事的,一听这话,就做出紧张的样子,立刻东张西望,环视房间一圈,仿佛要害他的人就在房间里。
“谁?谁要害殿下?”
她问着,看向门外:“殿下,快把那些侍卫们喊进来护驾啊!”
祁长荣被她“单纯”的行为逗到了,笑道:“你别怕。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这世上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便是明目张胆了,我也会保护好你的。乖乖儿,别怕。”
他这么说的时候,还不知自己根本保护不了她,甚至根本没有保护她的机会。
“吓死奴家了呢。殿下真坏。”
兰蔻还不知危险到来,正浮夸地捏着粉拳,捶了下他的胸膛,随后说:“殿下一喝点酒,就拿奴家寻开心。奴家不理你了。”
她娇嗔几句,不顾祁长荣的挽留,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若非必要,她才不干陪男人喝酒的活儿、
演戏也是很累的。
她扭扭脖子,回了房间。
不想,一进房间,迎面一阵迷雾吹过来。
“砰!”
她登时倒在了地上。
蒙面人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黑色的药丸,同时快速扭断了她的脖子。
他在她昏迷中杀了她。
最大程度减轻了她的恐惧跟痛苦。
随后,他推开窗,跳了出去。
同一时间
祁长荣还在喝着酒。
他心情郁郁,对皇帝敢怒不敢言,哪怕喝醉了,也只敢小声哭:“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还要我怎么做?我们还不够听他的话吗?我也就这点玩女人的本事了,他还要夺走了,呜呜呜,他、他真不是——”
“殿下慎言。也许有误会。”
桑决嘴里这么说,却还在挑唆着:“我明天就为殿下寻个大夫,彻查一下殿下身边的衣物以及用品,如果是暗害,肯定会留下痕迹。”
祁长荣一听,面色一白,又有些迟疑:“万一、万一是暗害呢?这般动静,打草惊蛇,他、他要怎么对付我?会不会——”
会不会直接杀了他啊!
正这么想着,一道尖利的声音传进来:“啊!死人了!死人了!”
是艳阁老鸨的声音。
祁长荣常住这里,听得出她的声音,就皱眉说:“这老鸨儿,死个人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他漠视别人的生命,还跟桑决笑着调侃:“哈哈,这情况,定然是哪个老东西死在女人肚皮上了。我可见多了。”
他的声音刚落下——
房门被大力推开。
老鸨一脸惊惧地跌进来,趴跪在地上,指着外面,声音发颤:“殿、殿下!殿、殿下!兰……兰蔻——”
她哆哆嗦嗦了好一会,愣是没说出来。
是跟她交情不错的朱月哭着说了出来:“殿下,兰蔻死了!兰蔻被人杀死了!”
“砰!”
祁长荣手里的酒杯掉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就像他的心。
也摔得稀碎。
“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兰蔻怎么会死呢?她才从他这里离开。前后也不过一炷香时间,怎么可能会死?
“胡说!”
他不信,很生气,为她竟然说兰蔻这么不吉利的话而大怒:“放肆!朱月,你是活腻歪了,敢这么诅咒我的兰蔻!来人!来人!”
守在门外的近卫们冲进来,吓得朱月双腿一软,一边哭,一边说:“殿下,兰蔻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您去看看啊!我可怜的兰蔻姐姐啊!”
老鸨也在哭:“我可怜的女儿啊——”
她自然不是兰蔻的亲生母亲,可自从兰蔻入了祁长荣的眼,她待她那是当亲生女儿疼的,本以为是个有福的,结果,这横遭祸患啊!
“殿下要为兰蔻做主啊!”
“兰蔻姐姐死的冤枉啊!”
“是谁要杀兰蔻姐姐?”
“殿下,殿下——”
女人的哭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脑子疼。
祁长荣捂着胀痛的脑袋,摇摇晃晃站起来:“兰蔻呢?兰蔻呢?我要见兰蔻——”
他站不稳了,近卫们想要上前搀扶他,也被他狠狠推开了。
桑决见此,忙上前搀扶了他。
倒是没被推开,还被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
“李兄,李兄,带我去兰蔻,快点——”
他打击太大,腿太软了,根本走不动了。
桑决见此,几乎是强拖着他去了兰蔻的房间。
房间的门大敞着。
兰蔻还躺在冰冷的地上。
面色惨白,眼睛闭着,脖颈不正常弯曲着,嘴角流着血……
“兰蔻!兰蔻!”
祁长荣见了,推开桑决,扑了上去,一边拍着她的脸,一边朝跟进来的人喊:“叫大夫!叫御医啊!快去叫人啊!快叫人来救救她啊!”
她的尸体僵硬且冰冷,是死透了。
体温骗不了人。
但他在骗自己,还在大声嘶喊着:“快些!快救救我的兰蔻!怎么办?兰蔻怎么办?”
这一刻,他满脸泪水,满眼通红,惶恐无助地像个孩子。
“李决,救救她,帮我救救她——”
他病急乱投医,甚至拖着怀里兰蔻的尸体,跪到了桑决面前。
桑决看着他怀里的尸体,露出悲伤同情的样子,然后,低声说:“殿下,请节哀。”
他还需要祁长荣振作,充当他刺向祁无涯的刀。
祁长荣怎么节哀?
“谁?是谁杀了她?是谁?”
他目眦欲裂,朝着众人质问、怒吼。
众人都跪下来,不敢说话。
桑决看到这一幕,顺着他的话说:“对,殿下先节哀,眼下要查找凶手,为兰蔻姑娘报仇雪恨。”
这是个费脑子的活儿!
祁长荣根本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能力:“怎么找?报官?”
他瞪着一双红通通的泪眼瞧着他,显然是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这正是桑决所求的。
也是他这段时间跟他称兄道弟,朝夕相处的原因。
“殿下,先让人控制住这里,任何人不能进出,还有这些东西……”
桑决捡起地上那些散落的黑色药丸,放在鼻间闻了闻,又给祁长荣闻了闻,然后说:“殿下,这东西许是兰蔻姑娘的死因!这是一场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这就让祁长荣想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可恨!可恨至极!”
他面色狰狞,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祁无——”
桑决及时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冷静:“殿下,殿下,冷静下来,不可妄言!快冷静下来!”
祁长荣冷静不了,反抓住桑决的手,眼泪簌簌落着:“你不懂,你不懂,他、他可恨至极啊!”
他要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他的兰蔻啊……
桑决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殿下且冷静,此事容我细查,殿下对我有提携之恩,我定为殿下马首是瞻。”
这话对祁长荣的影响很大,简直是雪中送炭的情谊。
他感动坏了,也被哄骗住了,几乎像孩子一样钻入他怀里,哭求着:“帮帮我。李兄,帮帮我。现在,我只有你了。”
他的兄弟们都在自身难保,皇帝还在虎视眈眈,兰蔻、兰蔻之死,也许只是开始!
他要怎么办?
兰蔻,兰蔻怎么办?
兰蔻死了……死了……
她在他怀里,尸体那么冷,他怎么暖也暖不起来了。
他的兰蔻啊!
她死前,他在干什么?
喝酒玩乐!
他说有人要害他,她听了,很担心,东张西望还要叫近卫,他怎么说的?
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
就算有人要害他,他也会保护好她。
真是笑话!
哈哈哈——
他的兰蔻啊!
她死的时候,他还在寻欢作乐
他食言了!
他对不起她!
他越想越悲痛,眼前一黑,仰头倒了下去。
“殿下!”
众人纷纷惊叫。
桑决离得最近,第一个掐他人中,把他掐醒了。
但他醒了,脑子还是懵懵的,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兰蔻,好像太崩溃,失魂少魄的。
桑决趁机揽权说:“殿下,还请先为兰蔻姑娘收拾一番好入殓,然后,小民这就去查出真相,为兰蔻姑娘报仇。”
祁长荣还在发懵,目光涣散着,脑子根本不动,就一个劲点着头:“好。好。”
桑决见此,便开始安排人去做事。
先让近卫把艳阁的人都看管起来,接着,让人拉开祁长荣,为兰蔻收拾妆容、换上寿衣。
祁长荣全程木呆呆的,像是游离在外的样子。
直到要装进棺材里,他才回过神一般,抱着她的尸体不撒手。
“你们干什么?”
“她只是睡着了!”
“你们别伤害她!”
“兰蔻,兰蔻,小蔻蔻,小乖乖,醒醒,快别睡了!”
他又哭又笑,对着上前的人又踹又打,不许他们碰她。
桑决见了,一把抓住他,示意其他人把尸体抬进棺材里!
“殿下,振作点!别让兰蔻姑娘九泉之下走的不安宁!”
这话刺醒了祁长荣。
他忽然就冷静了,也不哭,也不闹,就定定瞧着他,问道:“你查得怎么样了?”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桑决经过一夜的“追查”,也准备了完美的说辞。
他冷着脸,面容严肃而凝重地说:“殿下,我们去个僻静的地方谈。”
祁长荣跟着他去了。
桑决带他来了自己的房间,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柔声劝着:“殿下,您先喝杯热水吧。您的身体真的太冷了。再不爱惜些,支撑不住的。”
祁长荣木木愣愣着喝下去了。
热水灌入喉咙,确实暖了些。
可心里烂了个大洞,呼呼吹着冷风。
兰蔻……他的兰蔻啊……
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疼得站不稳身子。
“殿下——”
桑决扶着他坐下来,面色沉重道:“殿下还记得那些黑色药丸吗?”
祁长荣听了,点点头。
他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是兰蔻死前抓着的东西。
桑决见他点头,继续说:“据小人调查,那东西就是让殿下身体出问题的原因。一直以来,凶手都是把它放进香炉,借由呼吸进入人体,来危害人体安全。想来,他在换药时,被提前回去的兰蔻姑娘看到了,随后,杀人灭口。而兰蔻姑娘想来也知道他对殿下不利,才至死抓着那些黑色药丸……”
他本来打算把兰蔻设计成给他下/药的人,后来,想了想,还是把她设计成无辜的受害者好了。
相信兰蔻因他而死,更加激起他的报复之心。
“祁无涯……定是他!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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