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挠挠头发:“她是于阗国人,以前曾服侍过于阗国圣女,圣女为了让她们对自己保持忠诚,便会使这一招。”
他又示意让宁扶蕊看那个阿嫲的脸上。
“后来,她的丈夫替她偷了蛊毒的解药,被圣女发现后,为了保护她,便死在了圣女的刀下。”
“后来圣女见她二人爱情坚贞,便剜了她的双眼,将她流放出了于阗国,你看她的眼睛,已经不能视物了。”
宁扶蕊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阿嫲已经很老了,一个兜帽将自己兜了个七七八八,可那黑洞洞的眼睛依旧十分明显。
她还了解到,她从于阗被流放出来后,主要靠人们施舍维生。
如今衣衫褴褛的她盘腿在地上,身前只放着一个破旧的土碗与拐杖。
宁扶蕊凝望着她的面庞,又扭头看了看扎西,若有所思。
林苑苑不知道宁扶蕊在好奇什么,便问:“妖女,你在想什么?”
宁扶蕊想触发窥探系统,没空理她:“我不叫妖女,我有名字的。”
看了阿嫲半晌,系统都没触发,她转而看向扎西。
她缓缓朝扎西的脸庞凑近,扎西望着愈来愈近的面孔,琥珀色的眼瞳微微收缩。
他不禁摒住了呼吸,耳朵染上赤红。
宁扶蕊眼前一黑,系统成功触发了。
她自巴霞县之后,逐渐掌握了系统触发的最重要的规律与条件——凝视
如今,她似乎变成了个小婴儿,此刻正躺在一个穿着赤金抹胸的女子怀里。
满目皆是无尽的黄沙,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下他与这个女子。
她的肤色雪白,头上覆着红纱,额间画着繁复的模样,手臂上环几个雕着暗纹的金臂钏,纤长的脖颈上还戴着绮丽的翡翠与宝石项链。
光看这些首饰,宁扶蕊便知道,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而且她的手腕与脚腕都缚着两个金色铃铛。
一走起路来,金铃琅琅相击,便会发出十分动听的声音。
宁扶蕊如今窥的是扎西的记忆,看着那女人与扎西相似的眉眼,一时乍舌。
女人抱着他行走在无边的大漠上,脸上带着我见犹怜的泪痕。
她来到一处娑罗树下,缓缓放下还是婴孩的扎西。
“吾儿,阿母不能再护你,”她双膝跪地,轻轻捧起扎西的脸,亲吻着他的额头,双手合十,虔诚地朝天拜着,“仁波切保佑吾儿。”
她开口说的语言跟那位阿嫲很像,而且看她衣着,定是身份尊贵之人。
说罢,她便再也不顾婴孩的哭闹,决绝地站起身,向远方走去。
后来就是被宁晁捡到,一路被他抚养长大成人。
窥视完毕,宁扶蕊的脸色也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阿蕊?”扎西忍不住开口喊了她一声。
“我想到办法了,”宁扶蕊一拍拳头,“既然解药只有于阗王室有,那咱们干脆潜进去。”
“怎么潜?”
宁扶蕊摸着下巴,严肃道:“扎西,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跟于阗圣女长得很像?”
扎西用食指着自己的脸,十分震惊道:“我?!”
他扯着宁扶蕊的袖子,来到一处角落,悄悄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扮作圣女吧?”
宁扶蕊点点头。
“我扎西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
宁扶蕊扯扯他的袖子,阻止了他说出下半句话。
她眨眨眼,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小声嘟囔道:“你不愿意么?”
“怎么可能不愿意!”
宁扶蕊顿时笑开了。
“你可以先扮成圣女,我再扮成你的侍女给你打掩护。”
林苑苑被二人冷落在一旁,心下十分不满。
“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去。”
宁扶蕊又来到她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你去了能做什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么?”
林苑苑在那里我半天,都我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宁扶蕊又让扎西去问那个阿嫲,圣女到底长什么样。
得出的结论果然跟她窥视中见到的女子一模一样。
晚上,宁扶蕊租了个客舍,把扎西按在妆奁前,梳妆打扮了一回。
镜子里映出一个绝色女子来,眼尾飞着一点红,媚而不俗,妖而不艳。
宁扶蕊有点目瞪口呆:“你好漂亮啊。”
就是肤色比圣女黑了点。
听到宁扶蕊由衷的夸赞之言,扎西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摇摇头便想离开座位:
“我不行,我一开口就露馅了。”
宁扶蕊又一把将他按回座位上:“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扎西欲哭无泪,宁扶蕊又继续替他扑上美白用的铅粉。
半晌,宁扶蕊又不禁喃喃道:“这不就跟那圣女一模一样了么?”
林苑苑被宁扶蕊派去打探消息,此时回来站在门口,望着扎西的脸,也是目瞪口呆。
可扎西大大咧咧的动作与那张美艳的脸极度不符,她一时忍不住,捂嘴轻轻笑了出来。
“不若让我来教教他。”
一连几日,扎西被二人轮番折腾,他不禁仰头四十五度望天怀疑人生。
临行前,宁扶蕊给自己易了容,又画了一道符,照例烧成符灰水给扎西喝了下去。
只听他一开口,便是一道柔媚的女声。
扎西脸色惨白,吓得差点晕过去。
后来宁扶蕊再怎么喊他,他都不肯再发出半点儿声了。
于阗距离伊州有三百余左右,西接吐火罗,南与吐蕃接壤。
宁扶蕊与扎西只需在大漠赶四五天的路便可到达于阗国境内。
她又找人寻来两方帕子。
“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穿这些衣服?”
扎西沉着嗓子,扯了扯衣袖上的丝带,脆弱的丝带似乎一扯就能断,搞得他都不敢抬手。
宁扶蕊为了掩盖他身上的肌肉,还特地费了一番功夫,给他衣服的裸露部分都缝上了纱。
她无可奈何道:“没办法,至少得等我们回去之后吧。”
“这是什么?”
扎西的骆驼踩到了个东西。
宁扶蕊下了骆驼,拾起那个东西。
她拍了拍上面的灰,是个雕着九瓣莲花的台座:“应是法器之类的。”
西域大大小小百余个国家都信奉佛法,在这些地方能捡到一些法器也不足为奇。
“说起来,我的宁家军怎么样了?”
“我阿爹训得很好,已经能使长枪了。”
宁扶蕊点点头:“那还行。”
“阿蕊。”
闻声,宁扶蕊偏头去看他。
扎西清明的目光直直凝视着她,似乎她内心所有的想法都被这目光看得无所遁形。
他讷讷地开口道:“你要救的那个人,不只是朋友吧。”
她抿着下唇,眸光微闪,她望着前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扎西继续追问道:“他好看吗,有我强壮吗,会骑马射箭吗?”
“你问这些做什么。”
宁扶蕊不想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便用鞭子一拍骆驼,骆驼受惊,往前奔了几步,二人不再并肩而行。
“喂,你倒是和我说说啊!”
扎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扶蕊跑得更快了,一提到那个人她心情就郁闷得不行。
时间过得很快,一路上打打闹闹,又有充足的准备,二人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到达了于阗境内。
此时的于阗王城中,似乎迎来了盛大的节日。
宁扶蕊与扎西走了一路,满目彩旗飘扬,许多妙龄少女头戴花冠,穿着轻薄的罗裙,站在木头搭建的舞台上,翩翩起舞。
柔软的轻纱随着身姿不断回旋,若隐若现,璎珞首饰相互碰撞发出一阵阵悦耳清脆的声音。
还有一些身姿袅娜的女子,手中拿着箜篌或者琵琶,一首接一首地弹奏着富有异域气息的乐曲,为舞姬们伴奏。
偶尔路过几只大象,上面驮着几个王室贵族,缓缓与宁扶蕊擦身而过。
这等壮观奇异的场面,宁扶蕊只在敦煌的壁画中见过。
扎西开口道:“是乞寒节。”
“每到冬日来临之际,这边的国家都会举行这个节日,祈求冬天寒冷。”
“我在伊州怎么没见到过这个节日?”
“大梁皇帝不让办。”
“哦,那挺没意思的。”
扎西从身旁的摊贩处买了些吃食,给她递了过去。
宁扶蕊随手接过一块,她戴着面纱吃东西十分不方便,干脆找了个角落,一把撩开面纱,吃了起来。
奶香混合着茶香,酥酥脆脆,味道很不错。
宁扶蕊眼中一亮。
“这是什么?”
“酥油糖。”扎西看她吃得开心,又给她递上一块。
宁扶蕊一连吃了好几块,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真好吃!”
宁扶蕊远远望见王城中央摆着数十个大帐篷,帐篷外面围了一圈配着罗刀的侍卫。
许多百姓拥挤在帐篷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咱们过去看看。”
宁扶蕊拉拉扎西的衣袖,问道:“他们在干什么呢?”
走得近了,她隐隐听见这些人口中喊着圣女、来临几个字。
她的能力有限,西域语言太多太繁杂了,她至今也只会听一两种。
扎西没说话,拉着宁扶蕊挤进了人群中。
他比较高,依稀能看见帐篷里面铺着毯子,上面坐着几个王族男子,身边围着几个艳姬。
几匹马拉着一个莲花造型的舞台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一个绝色女子面覆薄纱,一手捏着莲花,一手拿着金刚杵,伫立在莲花座中间。
她穿着大胆暴露,上身是抹胸,下身是高开叉的两片式绸罗裙,大片雪白的肌肤迎风裸露在空气中。
她的目光流盼在这些王孙贵族之间,嘴角微微勾起。
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朝她涌来的各种欲望,人欲、物欲、占有欲、爱欲交杂在一起。
她嵬然不动,直至远方传来一声厚重悠扬的铎声。
女子闻声而动,微微抬起下巴,足背绷起,朝前方缓缓踏出一只玉足。
足踝上方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你看到什么了,扎西?”
宁扶蕊说的没错,他确实与那个女子长得很像。
脊背微微发冷,他垂目望着宁扶蕊,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好像看见了圣女。”
“啊?”
宁扶蕊赶紧扒拉开人群:“她长什么样,我看看?”
“她为何与我长得......”
宁扶蕊通过一个缝隙,勉强看到了她的面容。
女子眉间点着金色的花钿,触目皆是白腻的肌肤,全身上下的料子加起来都凑不齐她家中一条裤子。
她的舞姿奔放张扬,红裙随着她摇曳的动作飘扬而起。
手上的金刚杵击打着莲花座,极富暗示性的舞姿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有极度惑人的美感,贵族们看得如痴似醉,目光中带着贪婪丑陋的欲望。
舞蹈是热情的,可舞蹈之人的目光却十分漠然。
她漠然麻木地目光冷淡地扫视着坐着的众人,似乎在看什么草芥。
“等她跳完,我们就趁机把那些人迷晕,然后再——”
宁扶蕊的话语戛然而止。
扎西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
扎西猛然抬起头,直视着那个女子,眼中似有浓重到散不开的迷惑。
他嘟哝了一句藏语,声音极轻,宁扶蕊听不太清,不过似乎是母亲一类的意思。
舞蹈一直持续到日暮,宁扶蕊与扎西随着莲花台来到了一处宫殿的后门。
后门通往王宫的后花园,宁扶蕊准备从这里入手。
她拿出早有准备的曼陀罗花粉,路上看准一个人就朝他撒过去。
二人动作极快,很快便潜入了王宫之中。
宁扶蕊偷偷换上那些侍女的装束,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潜进了王宫深处。
这场景着实有点诡异。
扎西挺起脊背,绷起一副清雅严肃的模样,手端握在身前,问道:“走哪边?”
宁扶蕊忍住嘴边笑意:“我现在都是你的侍女了,当然都听你的。”
闻言,少年微微垂目,她现在是他的......
压下心中悸动,他抿起唇,步履从容地迈开步子往左前方的连廊走去。
宁扶蕊紧跟在他身后,她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接下来会遇见什么。
走到一半,面前出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大殿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
殿门前有个侍女将她拦了下来,说了一连串的藏语。
似乎是不让她继续跟着扎西了?
听罢,扎西回过头,用唇语对她说了两个字:“等我。”
宁扶蕊领会了他的意思,咬咬牙,退到了一边。
扎西继续往前走,他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方才他与圣女对视的时候,一股亲切感自心中油然而生。
他一路走进大殿,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殿内。
大殿的穹顶很高,上面有各式花鸟鱼虫一类的繁复图案,两个侍女见到他,便带着他上了一处楼梯。
侍女侧脸观察着圣女平淡无波的脸庞,平日里身形窈窕的圣女今日似乎壮了点?
察觉到她的目光,圣女向她瞥来一个带着寒意的眼神,她心下一惊,垂眸不敢再视。
或许只是在乞寒大会上吃多了点。
楼梯很长,一直绵延至穹顶。
侍女将她带到一个黑色的门前便走了下去。
他心情十分忐忑,伸手推门走了走进去。
看着房中布置,扎西咂舌了。
这个房间连地板都是由深绿色的翡翠铺成的,房内内饰极尽奢靡,床榻边垂着几道绸幔,绸幔的边上还饰有精致的流苏。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莲香,混合着檀香的气味,浓郁却不腻人。
他关上门,在房中寻找着书籍一类的东西。
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他又赶紧理好衣服,清了清嗓子。
“何人?”
一道低沉如洪钟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我挚爱的班达拉姆,你为何还不肯见我?”
班达拉姆?
那个男人称呼她为班达拉姆?
班达拉姆是藏语,在藏传佛教中代表财富与幸福的女神,中原一般都叫她吉祥天女。
扎西在脑中搜索着仅有的几句回敬的话语。
“......”
他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已经困倦,今日不想再见任何人。”
门外没了声音。
他也不确定人是不是走了,只好悄悄靠在门边听着声响。
“你是何人?”
正当他留心听的时候,室内猝然多了个人。
他转过头,看着那艳丽的女子坐在窗台边上,一双清灵的眸子凝视着他。
扎西也定定回望向她。
女子眯起一双好看的眼,似乎对他感到十分好奇。
扎西咽了口口水,抿直了唇线,脊背处冷汗直流。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似乎马上就要跳出胸腔。
他悄悄用双手抓上身后的门把,准备随时逃跑。
那是真正的圣女!
见状,圣女赤足走下窗台,步步生莲地朝他走来,口中道:
“你的同伴如今已经被我抓住了。”
扎西冷哼一声,并不吃她这一招:“我才是要问你,你为何与我长得这样像?”
她来到他面前,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
扎西满鼻子都充盈着甜腻的莲香。
圣女的面庞缓缓朝他靠近。
二人鼻尖对着鼻尖,她暧昧地弯起唇角,双手抚上他的肩膀,用极轻的语气道: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人。”
扎西有片刻的失神,知道她是施了什么魅术,他一手推开圣女,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弯刀。
“我叫扎西,是我阿爹给我起的名字。”
闻声,女子垂眸望着地面,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往事。
扎西在藏语中也有着吉祥的意思,若是在大梁,他与这神女大概算是撞上名字了。
“不......不......”
她摇摇头,额前金黄的发丝随着她的面庞轻轻飘动。
“那应是我为你起的名字。”
扎西不解:“什么意思?”
女子又大胆地走上前,这一回,她在仔细描摹着他的容颜。
只见她眼中的敌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慈爱的流露。
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定定望着他。
“我的孩子。”
扎西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阿爹说我娘早就死了。”
圣女玉葱般的手抚上他的面孔,动作小心得似乎像在抚摸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晶莹的泪痕闪烁在她的面中,她哽咽地重复道:
“我的孩子还活着......还活着......”
脸颊处传来既轻柔又温热的触感,与阿爹那双似乎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仁波切保佑吾儿......”
扎西不禁有些愣神。
他喉咙艰涩地出声道:“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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