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向来规矩多,这般话自然没人敢拿出来说,一旦说了,立马会被府里头线人听到。
大长公主听闻这事儿,仅仅只是“嗯”了一声,随后放下筷子,说道,“回头多弄点老母鸡汤给那房里头的补补。”
两个时辰,估计也是被折腾得够累。
那大丫鬟点点头,“那说闲话的……”
大长公主睨她一眼,“这般议论主子房事儿的,还需要留下吗?”
“奴婢明白。”那丫鬟双手交叠在腰前,说完便低头退下。
大长公主似乎对这事儿见怪不怪,也没多觉着有什么,她儿子健硕威猛,这是自然,也轮不到别人议论。
没再说什么,她继续拿起勺子,喝起老母鸡汤来。
果然儿随父。
而一旁的李莺画却是头脑一片空白。
任这丫鬟说得再委婉,她也意识到那是何事。
当即拿着木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她的思想工作做得挺好的,说完女医的事儿后,那沈四也是瞬间慌了神。
怎会如此……
她不解。
正当她难以接受时,那大长公主倏然看了她一眼,“画儿,日后别做这事儿了,上次你利用阿挽的猫吓她,这事儿你表兄已答应不计较,但这次若是被他知晓,是你在其中作梗,定是不会轻饶你。”
李莺画身子一僵,忙搁下木箸,漂亮的眸子瞬间红了,“姑母这是何意?”
原来这府中一切当真逃不过大长公主的眼。
大长公主端起茶汤抿了一口,轻睨了她一眼,“画儿,点到为止吧!”
沈青枝醒来,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她先生气的,怎么到最后,被折磨得遍体红痕的也是她。
她想起男人说的话,就忍不住将薄被攥烂。
——枝枝不愿相信吾,倒愿意相信别人,下次再有这事儿,可不单单只是两个时辰了。
瞧瞧,这说的可是人话?
什么叫单单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不多吗?
从午后弄到夜里。
现下天色已黑,要不是她叫嚷着腰断了,估摸着他还得继续。
他怎么就这般好的体力?
到最后,他意犹未尽地替她涂着药膏,一边还说,“枝枝这体力不行,待至吾从扬州归来,看来这扎马步的事儿得尽早安排了!”
沈青枝当时累得精疲力尽,只想倒头就睡,想起来便后悔,当时应该一个巴掌挥上去。
被他吃干抹尽,他饱餐一顿后,倒嫌她娇弱了。
两个时辰!
她被足足翻来覆去两个时辰,把鸡蛋放在滚烫的地上翻来覆去两个时辰,还能熟透呢!
别说她了!
沈青枝欲想,欲觉得难以置信。
她算是明白了,新婚之夜,那人绝对是放水了。
“扣扣”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沈青枝意兴阑珊地翻了翻酸痛的身子,“进来。”
冬葵两眼发亮地端着晚膳走了进来,“小姐,好福气。”
沈青枝睨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两个时辰,叫了几次水的事儿可在外面传开了,现下府里上下可是对小姐倾佩至极呢。”
沈青枝:“……”
她急了,“腾”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现下,腿也不酸,腰也不疼了。
“谁在外头传这事儿?”
冬葵见她急了,忙安抚道,“小姐放心,这些人已被赶出府了,现下无人敢议论主子房事了。”
沈青枝揉了揉酸胀的头,问道,“大人呢?”
“大人连夜赶去扬州了。”
“哦。”
她想起来了,方才意乱情迷时,他和她说过这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索性也没再多问,沈青枝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看了眼桌上的那些膳食,颦了颦眉,“怎么又是冬瓜排骨汤,又是老母鸡汤的?”
冬葵笑了笑,将煲汤放好,说道,“冬瓜排骨汤是大人让准备的,这老母鸡汤是大长公主让准备的。”
沈青枝:“……”
就这般在江府过了几日,这几日那李莺画倒是来道过歉,还承认那狗是她放的,让沈青枝不要和她计较。
沈青枝彼时正端坐在树下乘凉,头上一颗杨梅掉了下来,打在她轻薄的纱裙上,她捡起看了一眼,水灵灵的,看上去就很甜。
她没理会李莺画的话,而是唤来冬葵,“冬葵,我要吃这颗杨梅!”
“就一颗吗?”冬葵有些吃惊。
沈青枝点点头,继续躺在躺椅上,拿着把漂亮的刺绣扇子扇着风,“你不懂,这叫杨梅三千,我只取这颗吃!其余的都没这个眼缘!”
冬葵觉得这话文绉绉,也没细想,只拿着那杨梅看了看,“这杨梅确实好看,圆润润的,一看就好吃,不像其他的歪瓜裂枣。”
李莺画:“……”
她好想问一句,是在说她吗?
但也没胆子问,只低头接过沈青枝手上的风扇替她扇扇风,顺便瞄一眼美人漂亮的身子,闻一闻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比起面前的美人,好像那高大英俊,一看就坚实冷酷的男人,也没那么香了。
又过了几日,那男人还没回来,沈青枝没等他,而是去打理四月香了。
这几日她思来复去,总觉得四月香的名字太俗气了,于是在几个姐妹的商谈中,改了名字叫四月阁。
“为什么叫四月?是因为四月桥吗?为什么不叫五月?我觉得五月挺好听的。”李莺画问道。
沈青枝皱眉,很无奈地看着她。
是谁和她说,李莺画很心机,很聪明的。
傅岑托着下巴,对于这个刚加进来,就窥觊她家美人的表小姐,一点也喜欢不上来。
那眼神时不时瞄上一眼她家美人,是当她瞎吗?
她撇撇嘴,很不高兴地开口,“自然是因为我家枝枝四月生的。”
李莺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赶紧拿笔记下来。
美人四月出生,阳光明媚,好日子。
又过了一日,四月阁正式开张,生意兴隆,客人蜂拥而至,沈青枝几人有些忙不过来,她忙又雇了几个丫鬟。
当日夜里,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江府。
没直接回屋,而是去了温泉池子沐浴。
洗去一身疲惫,沈青枝这才觉着精神了些。
嘴里还在念叨着几句《香经》里的话,屋里没开灯,她还有些害怕,但冬葵也忙着沐浴去了,还未回来。
她也没多想,便轻轻推开门,她鼻子灵敏,刚打开,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脑袋一片空白,抓着门的手用力缩紧。
随后一阵低沉的呻.吟声响起,她吓得缩了缩身子,但很快冷静下来。
“小姐,要点灯吗?”冬葵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沈青枝冷静下来,忙轻声道,“不用,你去歇着吧,我也睡了。”
冬葵应了声,转身离去。
沈青枝忙寻着声走去,便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声音昏倒在衣架处,她惊得捂住嘴,差点哭出来。
“江聿修,你怎么了?别吓我……”
她眼眶瞬间红了,双腿都有些发软。
没人应她,她只能借着皎洁月色,蹲在他身边,去看他。
却是一惊,就见那人胸口竟插.着一根箭,离那心脉位置极近。
她惊了一声冷汗,忙摸了摸他的脸,“江聿修?你醒醒。”
她慌乱无比,离开之前,她还称他精力旺盛,身强力壮,怎么,一回来,就成这样了……
她急了,心……疼死了。
第69章
男人昏倒在血泊中,身上那件墨绿圆袍被鲜血浸透,本就白皙隽美的脸,此刻一片苍白,更甚至,那血从额头处直溜溜落了下来。
沈青枝这才看见,原来额头上也破了个口子。
她不知所措,却是下意识觉得不能喊大夫,不能惊动他人。
她突然想起了萧木木,这几日她娘亲回来了,也好久没见那丫头,但眼下,她又不能分身去喊人。
无奈,她起身,决定到院子里采些草药回来给男人敷药。
现下,她也不知有没有伤着内里。
刚开门,就见白苏慌里慌张地站在门口,手中牵着萧木木,满脸焦急地看着沈青枝,“夫人,大人回来了吗?”
大抵是一路赶得太急,他一直喘着粗气,神色慌张。
沈青枝还是第一次白苏这副模样,当即将门打开,让两人进来。
萧木木手中提着药箱,忙扑进她怀里,“小娘娘,这些日子你怎么都不回来,木木都想你了。”
沈青枝轻轻拍了拍她瘦小的后背,安慰道,“木木不是有娘亲吗?”
说到这个,萧木木就嘟嘴,“可是娘亲也很忙,今日又不知和爹爹去哪儿了,一夜未归。”
沈青枝现下心中焦急,也不想和她扯些家长里短,忙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又回头看了眼白苏,愣了愣,“白苏,将他扶到榻上吧。”
白苏点点头,他自是知晓江聿修的现状。
两人快马加鞭回到上京,谁曾料到遇到那人。
“小娘娘,伯伯怎么变成这样了!”萧木木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有些目瞪口呆,虽说好看的人,即使受伤也还是英俊,但江聿修向来严肃凌厉,谁人能伤害他?
连一个小孩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沈青枝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萧木木替江聿修查验了内伤,又留下几副药方,便被白苏送回去了,而沈青枝却是忙着熬药。
半夜时,那人发起了高热,全身滚烫,她一直拿着湿帕子给他擦着身子。
那根箭她没扔掉,而是搁在了桌上,现下她看见那箭,就想起方才白苏拔出来时,他胸口不断涌出来的血。
血止不住得流,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得往下落。
萧木木一直在一旁捂着她的眼,可她还是忍不住颤抖。
她想不通,那般强壮机敏的人,怎么就中计了,她问白苏,白苏又支支吾吾藏着掖着,不愿开口。
沈青枝这性子,又不是逼问人的性子,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还是在寂静的夜晚,外头蝉叫蛙鸣声不绝于耳时,去胡思乱想。
越想越乱,不知何时拿着帕子的手,越来越乏力,最后她趴在男人身侧的空地上睡着了。
翌日,沈青枝醒来时,床上那人还是昏迷不醒。
脸色苍白,五官隽美,呼吸薄弱,和离开上京时的气色截然不同。
大抵是夜间高热不断,虽然她已经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稍微清爽些,但又是被汗水打湿了。
沈青枝又忙到衣匣里找了件月牙白长衫。
昨夜黑漆麻黑的,看不真切,此刻真真实实褪去他的衣裳,露出那包扎好的伤口时,沈青枝还是有些不忍直视。
她颤着手,将他又潮又热的衣裳扔到一旁,重新替他换上干净的长衫。
他肩膀很宽,身子颀长,穿起来实在不方便,沈青枝干脆直接脱了鞋子,上了榻。
纤细的手指触及他漂亮坚实的肌肉时,她还忍不住红了脸。
麻溜地擦完,将衣裳给他整整齐齐穿好。
这其间,她觉得脸都快红炸了,这人好不正经,明明都昏睡过去,可那处怎还能活跃?
穿完衣裳,她忙连爬带滚地从榻上下来。
那脸羞得潮红,跟外头海.棠花似的。
也不知这人昨夜究竟为何而伤,她拿被子替他盖好,再也不敢去给他换衣裳了。
她不知这其中他经历了什么,眼下也只能待他醒来再询问了。
冷静了会儿,沈青枝转身偷偷摸摸打了水来,给他擦了擦脸,身上……
她想都不敢想了。
沈青枝握住他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描绘着他硬朗的下颚,手微微上移,挪到男人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冰冰凉凉,不复往日吻她的灼热。
心里染起一阵酸楚,她忙拿起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薄汗。
“你这人,平时不是嚣张冷酷得很?今日怎么连眼皮都懒得抬下?谁欺负你,你找他算账去,现下这般虚弱,谁能替你报仇吗?你那玩意儿还对着我耀武扬威的,好大的胆子!你可真够坏的!昏迷不醒还能动歪心思!你有本事醒来呀!”
她委屈巴巴地趴在他胳膊边,眼泪汪汪地嘟囔着。
心里焦急又心疼,却是无可奈何。
她也不过是个才过了及笄之礼的姑娘,心里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真不知要不要再喊个大夫过来,萧木木那么小,也没见过什么波澜,不知这箭有没有毒……
可昨日,白苏执意要萧木木看,他说大人不想此时宣扬出去。
可沈青枝实在不放心。
她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男人,微叹了口气。
虽说她是信萧木木的,可眼下他昏迷不醒,她又害怕了。
过了会儿,冬葵来敲门,沈青枝忙将那人遮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去。
那人生得高大,整个床榻都是他的身子,脸色苍白,却仍不失隽美,反而多了种平时没有的柔弱美。
沈青枝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去开门。
夏日清晨清凉,风吹打在脸上还带来一阵寒气,夜间凉,屋子关着还未开,此刻门一开,一股子凉气涌了进来。
沈青枝换了件烟粉色襦裙,颜色清新,十分玲珑别致。
她看了眼冬葵,眨眨眼,“怎么了?”
冬葵鼻子尖,立马就闻见了屋内的草药味。
沈青枝也没想瞒着她,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她,多个人知道,兴许还能帮她想想主意呢。
冬葵知晓这事儿后,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很淡然地点头,“小姐,别担心,大人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会无碍的,且他当年冲刺战场,可没少受伤,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沈青枝一颗紧张不安的心,在她小菜一碟的口气里,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一起将药草洗了洗,又将潮湿的被褥浸泡在木盆里,沈青枝为了江聿修,甚至亲自洗起了床褥,冬葵也知,那被褥上上头沾了大人的血,她不便去帮忙。
又过了片刻,白苏过来了,他一推门见自家大人已然换了清爽干净的衣裳,忙松了口气。
本来还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他就知晓,夫人会将大人照顾得妥妥贴贴。
沈青枝忙了一晌午,才得空坐下来喝了口茶,她看了眼正查看男人伤情的白苏,轻声道,“白苏,替你家大人将身子洗了吧?”
白苏听闻,满脸吃惊地看着她,忙摆摆手,“夫人,万万不可,大人知道要打死我们的!这事儿可还得是夫人亲自来吧!”
他惊得连连后退,恰巧此时,冬葵正端了碗药汤起来,他忙像看见救星似的,走至冬葵面前,“冬葵,正巧上次你让我给你带的东西到了,走,我去外面给你。”
冬葵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没让他带东西啊,话还未开口,就被少年一把握住手腕,往外带去。
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给江聿修擦身子的活儿,还是落到了沈青枝身上。
没办法,她是他妻子,这活儿注定是要交给她的。
这厢江聿修受了重伤,而远在边外的裴安此刻也陷入高热中。
上次,军营里那个胡姬带着他开了荤,那姑娘生得狐媚动人,舞姿妙曼,深得裴安喜爱,几乎隔三差五就要与美人在帐中同渡春宵。
这其间,在胡姬的带领下,裴安在那方面开了窍,如脱了僵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至此,军营里收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美人,裴安乐不思蜀。
但未料到,那胡姬竟是敌国派来的探子,趁着两人共欢愉时,在男人兴致高昂时,刺了他一刀。
裴安躲了下,一开始没插到他身上,他抓住那刀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便是你说的新把戏?”
那胡姬笑了笑,仍如从前那边,轻柔地伸手在他俊朗的下巴处轻抚,眉目含情,“裴郎,你可真可怜。”
她似笑非笑,话中带话,裴安不曾意会她的意思,只狠狠盯着她,“再给你次机会,你还可以放弃。”
可那胡姬却仍是笑着,手下一用力,那刀刃深深刺进了他的腹部,“裴郎,背叛女人是会得到代价的。”
她轻笑声,赶紧拿东西塞住他的嘴,又将他五花大绑地绑在柱子上,趁着他痛得直冒冷汗,忙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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