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的身份……”她红着脸,眼泪汪汪。
江聿修揉了揉她的长发,怜惜地拿起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目光灼热地盯向她,“首辅夫人是枝枝日后的身份,万人之上,无比尊贵,其余身份渺小如尘埃,即使你父亲,日后在你面前也得喊你一句——夫人。”
话落,万籁俱寂。
沈青灵满脸嫉妒,双手握拳,欲发怒,却被林夫人从后堂过来按住她的手,摇头,“切勿动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眉头紧皱,原本清秀的面目此刻有些狰狞。
林夫人也想问凭什么,凭什么到嘴的鸭子还飞了?
凭什么那丫头明明已经深陷泥潭,还被贵人扶持,坐上了高位。
她不懂,她亦气恼,可这事儿不急,得从长计议。
上京近来出了个天大的消息。
原来是那沈府四姑娘,尚未嫁入将军府,那小将军已然在外头乐不思蜀。
老百姓们近日来还听闻美人舞姬送往军营的事儿,正议论纷纷,等着看那四姑娘的笑话呢。
听闻那是个绝世美人,容颜绝艳不说,这性子更是温柔善良,就是身份低微,乃是妾室所生。
“其实那女子连妾室都算不上,定多是个外室。”
“这身份嫁到将军府为妾,也是这姑娘的福气,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嫁与那铁骑小将军!别说这姑娘还是正妻!”
“啧啧,就是这以后嫁过去得受欺凌了,那后院美人数不胜数呢!”
全城百姓在等着看沈青枝的笑话,却不料,那首辅大人竟是亲自上侍郎府,向那姑娘求亲。
一夜之间,上京风云巨变。
画风急转,羡慕声嫉妒声快要将那侍郎府淹没。
沈如令如今可是顶着首辅大人岳父的名头,那来拜访的贵客可是要将那门槛踏破。
那首辅大人可是权倾朝野,连皇帝都得看他脸色之人,据传闻,他说要娶那沈府四姑娘,皇帝二话不说拟来圣旨。
有人说这首辅大人不好女色,清心寡欲,却是在那甥媳身上栽了跟头,定是这姑娘勾引那权臣。
但隔日,说这话之人便被送进了官府,至今生死不明。
后来,百姓才知,原来这婚约也未指名道姓,是那小将军不仁在先。
于是乎,沈青枝的名字在民间火了。
首辅之妻的名头,无人敢亵渎,谁想去吃那板子。
婚期定在半月后。
沈青枝自从那日后,便恍然如梦,生怕这是场黄粱一梦,梦醒来,一切都是空。
两人商量婚期那日,沈青枝见了那人,麋院内,他顶着她夫君的名头直接进了她的屋。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抱坐在窗边,搂着她的纤腰,看着屋外她娘亲种下的山楂树,他微微叹了口气/“枝枝,总觉着和梦似的。”
他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沈青枝红了脸,她咬了咬唇,将头趴在他肩上,“我也是的,大人。”
“大人,你一直是想娶我为妻的吗?”她终是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男人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点了点她俏丽的鼻子,“枝枝又胡思乱想了?”
沈青枝忙垂下眸子,双手缠绕着他腰间的玉佩,这才注意到,这玉佩竟和那白玉镯子用料相似。
“大人,我那白玉镯子何时给我?”她细声问道。
男人将窗户关上,将她两条又细又长的腿架在自己腰上。
薄薄的衣裙下,那两条漂亮的长腿若隐若现,甚为诱人。
江聿修看了眼,漆黑如墨的眸子暗了暗,从前,他清心寡欲,如今却是只一眼,便觉动人心魄。
他掩住眼中的欲,低头轻啄了下姑娘的红唇,“洞房花烛之夜为夫给枝枝戴上。”
——洞房花烛夜。
沈青枝心里一阵热流涌过,她忙搂过男人的脖颈,让自己与他贴得更近。
男人托着她的蜜桃臀,将她往身上靠了靠,闻着那从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有些动了情。
这些年他一直引以为豪的自控力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他忙低头轻咬住小姑娘的红唇,深吸口气,才将这火气压下。
沈青枝自是察觉到他的变化,呼吸有些急促,这人真是……
每次都忍。
她都习惯了……
待至洞房花烛,她定要将他掏空。
可怎样才能掏空他呢?
小姑娘脑海里倏然浮现出,扬州小馆舞姬们的话,忙敛了敛眼中的神色。
江聿修不知小姑娘心中正想着如何拿下他,他将头搁在小姑娘的肩上,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枝枝,等我娶你。”他趴在她耳边说道。
“好。”沈青枝垂下眸子,眼眶红了红。
自打婚期定了,这几日她走在街上,都发觉那些目光含着钦佩和敬意。
她想买根糖葫芦,那老爷子忙将糖葫芦取下来,递给她,连眼神都不敢停留在她身上,“夫人拿走吧,这东西不值几个银子。”
沈青枝拿着糖葫芦,有些云里雾里,漂亮的眼里满是困惑,“天下岂有吃东西不给银子的道理。”
“冬葵,将银子给人家。”沈青枝下巴轻抬,满脸认真。
那老爷子忙将银子递还给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夫人,虽我们惧怕首辅,但也知无他便无今日的长安街,也无今日的大京,从前我们怕他,是因为他整日板着脸,但如今,认识了夫人,大人脸上也添了笑容。如今他即将大婚,我们怎敢收夫人的银子?平常我们不敢对他说话,但今儿个夫人在此,我们可高兴着呢!”
沈青枝有些震惊,她没接过那银子,雪白漂亮的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望了眼那老人,徐徐问道,“他竟是改变了这么多吗?”
那老人点头,“我们在长安街卖东西的,可是知道得很呢,大人从前每次来长安街,那冷气都快将我们冻死了,大家都跑了,但自打认识了夫人,大人身上多了人情味。”
沈青枝竟不知他居然有这么多变化。
心中喜悦,连带着吃起糖葫芦来都觉着甜丝丝的。
东郊处一间山庄内。
戴着面具的男人,正踱步在厅内,他身材颀长,满身寒气。
“居然被他骗了!现下,那姑娘已然要与那人成亲了?江聿修!只手遮天的男人!”男人怒不可遏,转身一巴掌打在身后小厮脸上,“你吃素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小厮被他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他捂着脸,忙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啊!他跟着大人这么多年,谁曾料到他竟会骗了大人!”
男人蹲下,一把揪住那小厮的领子,朝着他惊恐的脸上狠狠砸上去一拳,“跟着本座这么多年,竟是还这么愚蠢!”
那小厮闪躲了下,这样软弱无能的样子更是让男人来了火气,他用力掐住那小厮的脖子,怒斥道,“去!给我将那姑娘捉来!”
那小厮面容狰狞,挣扎着身子,眼睛瞪得只剩下眼白。
呼吸困难,他觉得他一脚已经踏向死亡的边缘了,便是在那最后一秒,这戴着面具的男人才将他放了开来。
沈青枝浑然不知危险来临,近日,她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再也不用纠结要不要做那人外室。
他竟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现如今她是那人之妻的事儿,已然闹得沸沸扬扬,这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心里头轻松起来,她干活儿也得了劲儿。
自从知晓这姑娘身份后,那掌柜的再也不敢让她帮忙打理铺子,尽让她去二楼休憩,可沈青枝这性子片刻也歇息不了。
没办法,那掌柜的只能让她去制香坊,继续研习香料。
心情愉悦,这做起事儿来更为得心应手,加上,那人给她一本独家秘笈,沈青枝对香料的研制灵感源源不断。
这几日研习了不少独属于自己的秘方,她想,待至他们成亲后,她就将这些香料拿出来卖,她虽身份不及那人,但她也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占有一席之地。
有梦想的人,便是走出成功的第一步。
这话还是那人教予她的。
知道她即将与那首辅大婚,最为开心的便是傅岑,虽说她那长姐近日为了这事儿大发雷霆,责令她,让她即日起停止去那兰时许。
但傅岑怎会听她的话,她可喜欢沈青枝了,这姑娘生得好看,脾气还好,与她甚为投缘。
今日,宋音尘也从襄阳回来,带了不少当地特产到了那兰时序二楼,这里已然成为了她们的秘密基地。
“琳琅,你哥做的可真过分,话说他知晓枝枝成了他舅母这事儿吗?”宋音尘正在闻沈青枝新研制的梨花雪,脑子里还满是裴安竟做出这般放荡不羁,不负责任之事儿,在成亲之前,纳妾或者找外室,本身就是对那正妻的不敬,甚至是轻视。
但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高傲冷漠的权臣,竟是亲自登门求亲,这事儿怎么感觉这么巧了?就像是……蓄谋已久一般?
宋音尘忙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怎可能,那样骄傲之人,怎会做出这等强娶自个甥媳之事,首辅大人定是为了帮这姑娘声张正义。
如此想着,不禁对那权臣多了一丝钦佩,这脸打得太好了!让那等狗男人抱着他的众美人后悔去吧!
为了一群美人,竟是抛弃了这世间最美的姑娘。
裴琳琅手里拿着那宜州板鸭啃得不亦乐乎,听闻宋音尘这话,忙无所顾忌地将沾着酱汁的手放在嘴里嗦了一口。
“我们可都不敢告诉他,毕竟是他当初自个儿主动要娶枝枝的。”
“哼,我倒要瞧瞧,是怎样的美人能让那小将军春心荡漾。”傅岑撑着下巴,眼里含着不解,“哪个姑娘能比枝枝还要美的?”
“哎呀,阿岑,男人你不懂,我听说,有些方面,那舞姬比正妻懂得多呢……花样可多了,引得那些贵公子们流连忘返。”裴琳琅说完这话,自个儿都红了脸。
“啊?什么方面?傅岑不解。
“琳琅,别教坏小妹妹。”宋音尘娇嗔地瞪了她一眼,两人从前可是经常女扮男装去那些小馆儿听曲,可是听了不少关于男女之事的话,而傅岑可是娇娇千金,真正是单纯乖巧。
听闻这话,傅岑心中也有了数,忙红了脸,低着头不语。
“琳琅,日后你可得喊枝枝舅母了。”宋音尘打趣道。
“舅母可比嫂子好听多了!嫁给我哥我还觉得委屈枝枝了,这样正好!”裴琳琅心里高兴,连带着啃手中板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一个板鸭下肚,她又喝了些沈青枝自制的花茶。
那清香飘逸的味道直让她大为称赞,她放下那茶盏,心里头闪过一个念头,大大的眼睛转了转,她拉着沈青枝的手腕,开口道,“枝枝,不如我们开个铺子吧?”
四人风风火火,说开铺子隔日就找了间铺子。
四月桥上一家糕点铺转让,门店虽小,但装饰精美,压根不需要他们愁烦。
知晓几人要开铺子,江聿修直接大手一挥,将那糕点铺隔壁的另一个铺子也给她们盘了下来。
如此一来,将那墙面打通,两个铺子加起来比那锦玉阁还好大上许多。
这么大的铺子盘下来,光修缮装饰,买桌椅板凳就需要许多银子,更别谈招些小厮丫鬟了。
几人站在那楼阁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些千金大小姐,纵然家世显赫,但每月到手的月例银子也是有限的,实在是凑不到这么多银子。
宋音尘贵为公主,但那皇帝地位摆在那,连办个诗会也需管那首辅要银子,别谈她一个小小公主。
故而,几人站在门口有些焦虑。
“要不妹夫送的那家别管了?”宋音尘看着那栋白墙黛瓦,池馆水榭,美不胜收的铺子有些发愁。
本来她们的银子够修缮那栋糕点铺,但首辅大人大手一挥,将这间建筑宏伟,楼亭仓舍送给了他未婚妻子之后,那点银子便不够看了。
裴琳琅亦望着那楼阁叹气,“那栋阁楼甚美,但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就像此刻,我们竟连修缮的银子都凑不起来。”
沈青枝自是知晓那人的心意,但这现实摆在面前,却不得不服,她们完全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修缮这楼。
她们只能望洋兴叹。
沈青枝站在那思忖片刻,摇摇头,“我总觉着他不会做这种让我们下不了台的事。”
“这是何意?”宋音尘问道。
“且进去看看。”沈青枝明媚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了解那人,定是做事全面。
“那便走吧!”傅岑牵着沈青枝的手往那楼内走去。
上次她们来只草率地看了眼,内里空空,只是个空架子,而今日来一瞧,却修缮地精致美丽,门口摆放着两棵香樟树,散发着淡淡清香,再入内,里头的池子里已养了多条小金鱼,烟雾缭绕,宛若仙境。
曲径通幽处,雨花石铺成小路,走在其上,只觉从脚底涌上一阵舒适。
绿柳周垂,池馆水榭,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里头更是修缮得精致非凡,雕花木窗,各种香料木柜,茶几花架,应有尽有。
“就这几日不来,这里头竟是大变天了。”裴琳琅坐在书案前,摸着手里头的七弦琴,极为诧异,“舅舅竟是连琴都备好了。”
“我们这里有人喜欢琴?”宋音尘问道。
“我是喜欢的,不过这肯定不是为我准备的,我没有这么大脸。”傅岑笑了笑,忙走至正在低头研究香料柜的沈青枝面前,拉了拉她的手,“枝枝你是不是喜欢弹琴?”
沈青枝听闻,这才转身去看那琴,上好的紫檀木,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幽静美好。
她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我自是喜欢的。”
“那便是了……”裴琳琅伸出纤纤玉手拨弄了下琴弦,顿时屋子里响起一阵醇厚雅致的声音。
“这琴音……实在是好听得让人起了身鸡皮疙瘩。”傅岑精通音律,只一个音冒了出来,她便知晓这是稀罕货。
沈青枝忙着整理香料,没工夫观赏,裴琳琅清闲,她将这楼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对她那舅舅敬佩得目瞪口呆。
她从楼下飞快跑了下来,直喘着粗气对屋子里的人说道,“二楼,我舅舅他居然弄了个亮格书匣,里头全是自己写的香料秘籍,里头还有枝枝的画像!最离谱的是,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就你们现下用的那张桌,是上百年的稀罕香樟木制作的!”
沈青枝惊诧不已,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往二楼跑去。
那是一张雕刻精湛的书匣,素雅高挑,一层是亮格,摆放着香料谱,一层双门柜,里头是些与香料有关的书籍还有一些书画。
“这……”沈青枝双手拂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书卷,红了眼,这些定是他日日夜夜,不辞辛劳写下的。
“哭了?”裴琳琅见一滴眼泪自美人脸颊边掉下,忙慌了神,她拿过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枝枝不哭,这都是舅舅心甘情愿的,想不到,他那么一个冷淡低调的人,竟是这般为你付出,这些个书卷,定是要耗费许多心血的。”
她越说,沈青枝越是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好了,枝枝,你实在是想哭,就去找我舅舅吧,你定是想我舅舅了。”
裴琳琅揉了揉沈青枝的长发,嘴角微微上扬,“真的,枝枝,我舅舅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了。”
一天下来,裴琳琅说的最多便是,“这天下还有我舅舅这般好的男人吗?”
是啊,他真得很好。
沈青枝忘了那人是如何的暴戾恣睢,忘了她曾经对他的恐惧。
现下,她的心里满是那人的温柔。
而江聿修却是将温柔都留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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