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落日(晏羡)

“也有道理。”林初用勺子搅拌着金枪鱼拌饭，“所以，你去了之后，感觉如何？”
“谁能想到，我去了快一周了，还没见到过总裁。”蒋予温扯着嘴角，“总裁助理说总裁在别的公司视察，然后就给我交代了一堆任务。还让我写自己的小说的改编方案，后面好像还要跟几个编剧谈，绝不绝？”
林初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不是挺好的，你自己把控，也不用担心编剧乱改了。这次‘卧底’还挺值得的。”
“值得什么呀，累死我了。就这点实习工资，可太少了，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嘛，而且上班还要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脚都要残废了。”蒋予温奄奄一息地说着，“听说，明天总裁就回来了，让我来看看他的真面目，如果长得丑，那就是人丑心恶，我立马走人。”
“那长得帅怎么办？”林初好奇地问。
“那就勉强再欣赏几天美色。久了也不行，脚比较重要。”蒋予温将生菜和五花肉塞进嘴里，咬了几口，含糊地说，“对了，我刚刚来的路上点去WAS的专栏看了，是就你和那个什么方盒子竞争第一么？”
“是啊。”
“她的片，我还没看过。”蒋予温腾出一只手来，点开手机，“我刷刷看，让我凭借多年刷剧的经验，来预测一下今晚的获胜者。”
说着，她看起来方盒子的短片。
不到一分钟，蒋予温默默地关掉了视频。
听到声音戛然而止，林初从食物堆里抬起头来，“怎么不看了？”
“槽点太多了。不用看完，我都知道她肯定赢不了。”蒋予温拿起手机，“你看看这弹幕上的吐槽。咱们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4910：这是什么鬼？博主说自己是小人物，然后开着豪车去拍广告？
Sunshine：天天拍恰饭广告，还抱怨是无可奈何？那不接广告不就好了……
瑶兮：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小人物”，明明过的是富姐的生活。
星：退出了，完全不接地气，又当又立，看得难受。
“胜负完全没有悬念好吗？”蒋予温笃定地说。
“那也不好说，她的粉丝基础很厉害，支持她的粉丝还是挺多的。”林初心态很平，对结果没有特别执念。
现在两个短片下方的投票数字都在疯狂上涨，一下子很难看出谁更有优势。
蒋予温看了一眼时间，“就五分钟了，你等着公布吧。要是她赢，那我只能说资本万岁。”

林初以两位数的优势险胜了方盒子。
首页的推荐位上，技术人员已经迅速地放上了林初的短片封面，上面腰封的位置加上了几个显眼的红字“‘上海记忆’短片大赛第一名”。
“虽然，方盒子的票数挺高的，但是，我们还是赢了。”蒋予温臭屁地说，“气死她这个资源咖。”
“你仔细看过我的短片了吗？”林初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不知道现在说会不会太晚。
“怎么了？我吃饭的时候刷过啊。”蒋予温不解地看着她。
“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对吗？”林初想了想，试探地问。
“大致文案都是我敲定的，会有什么问题？”
林初悄悄往椅子靠背处贴了贴，“我剪辑的时候，觉得一个镜头很真实，就加进去了。”
“什么镜头？别铺垫了，快点说，直接点！”蒋予温受不了林初吞吞吐吐的模样，让她开门见山。
林初轻咳一声，“你的素颜。”
“你说什么？”蒋予温筷子上的肉掉进了蘸料里，溅起的蘸料在桌面上形成了一滩污渍，她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浪》的播放量，崩溃地说，“这么高的播放量，你把人家的素颜剪进去了！人家还怎么嫁人啊呜呜呜！”
“上次那个酒吧的男人，你们还有联系吗？”林初连忙转移话题，生怕被蒋予温打死。
“联系个鬼，我的素颜被全世界人民看到了……”蒋予温佯装嚎啕大哭起来，“要不是看在你今天拿了第一的份上，你就完了。”
“这周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林初立刻表达了诚挚的歉意。
“那我要吃贵的。”蒋予温收敛了哭声，一双委屈的眼睛瞄着林初，抽噎地说，“日料，要很多很多刺身。”
“可以。”
“每天都吃。”
“只要你吃得下……”林初无奈地说。
蒋予温瞬间变脸，笃定地说：“我可以。”
不愧是真闺蜜，连坑人都是双向的，毫不手软。
林初轻叹。
“对了，都一周了，还没问你跟你的初恋怎么样了？”蒋予温饶有兴致地舀了一大口金枪鱼拌饭送进嘴里，“都这么亲亲抱抱了，他还没跟你表白吗？”
“没有，联系也很少。”林初默默地低下了头，眼神落在那一口五花肉上，用筷子使劲将肥肉中的油压出来，“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在养鱼？那我这么笨，肯定是他鱼塘里的最可怜的那条小鱼了。”
“应该不会吧，渣男要给自己多留点备胎，肯定不会在这种公开的场合跟你接吻的。”蒋予温思索着说，“大概可能在忙？直男比较重视事业？”
“可是，我们到现在连微信都没加上。你不加一个人的微信会是因为什么？”林初说，“不想被看朋友圈，又不能对我关闭？”
“也可能是老干部作风，国外不是都喜欢用邮件沟通么？或许，他真的不怎么用微信呢？”蒋予温理性地分析道，“你下次可以直接问他，看他怎么回答。”
“那样显得我好像很在意他。”
陷入爱情的女人总是摇摆不定，纠结十分。
蒋予温长叹一口气，放下了筷子，神色认真地说：“感情的事，有时候不是谁主动就输了，也不是谁爱得更深就输了。你勇敢地去表达出自己，这一点都不掉价。而且，你不要因为以前的事情就对他戴着有色眼镜。坦白说，对于杨涓说的话，我持保留意见。”
闻言，林初讶异地问：“为什么？”
“我不太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特别是她以前也算是你的好朋友。”蒋予温斟酌着，回忆起高中时候的事情，说，“刚进高中的时候，我跟杨涓的关系也很好，她的性格会给人真诚朴实的错觉，当你遇到什么难题，她也会十分用心地帮你一起解决。所以，我就一直当她是我最知心的朋友。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去办公室找班主任问问题，发现她在里面跟老师打我的小报告，还跟老师说不应该把‘优秀学生’的荣誉称号给我，她明明比我优秀许多。”
林初皱了眉头，“你说的，是杨涓吗？”
“我就站在班主任办公室的门口，亲眼看见了她的脸，也亲耳听见她说的每一句关于我的坏话。”蒋予温早已心如止水了，谈及这个名字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我那时真的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结果她却拿这些话，到老师面前捅了我一刀。”
林初沉默了。
“后来，我一个人先回教室了。她回来之后，竟然还能笑着说去小卖部给我带了零食。”蒋予温再度回想起来，还是不禁摇了摇头，“从那之后，我再也不跟她一起玩了。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我看着她的笑都毛骨悚然。”
她顿了顿，继续说：“本来，我是不想跟你说这些的，怕影响你，所以也只是劝你跟周沅也相处相处，毕竟日久见人心。他那个人，我觉得不至于脚踏两条船那么坏。”
周沅也在高中的时候就很冷淡，话也不多。
每次下课，林初都会特意跟杨涓来到两个教室之间的走廊上聊天，透过后门的玻璃窗，她总能看见他低着头，全神贯注的侧影。
那时候，她还没加上他的QQ，几乎要以为他这辈子准备跟理科结婚了。
就算是后来，从他们班同学的口中打探到了他的QQ，以问题目的借口加上了，林初也以为他那样的学霸一定不愿意浪费时间跟她多废话。不料，她在班级第一的学习材料里选中了一道好题目，成功地撩起了周沅也的好胜心。
一天之后，他回复了她，用三种不同的方式，给她解了那道数学题。
但其实，林初一种都没看懂。
不过，她发现了与他沟通的正确方式。
在那时的周沅也眼中，一定认为她也是年级段里前几名的学霸吧。
再后来，他们渐渐熟悉起来了。
因为是一个新号，周沅也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林初无论是与他说话，还是对他示好，都表达得很直接。
慢慢的，两人之间就多了几分友达之上的感情。
此后的课间，周沅也也不再只是埋头做题了，偶尔也会回她几条消息。
甚至还有一次，他当着来告白的女生的面，却在安慰被考试分数打击的她。

第64章 谁是猎物（下）
这样细细想来，她从未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关于周沅也有女朋友的事，他似乎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的行为，让她印证“他是渣男”的说法。
林初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安静地想着。
这一晚，林初的梦中都是以前在学校时与周沅也的点点滴滴，那段回忆如同一个尘封的盒子忽然被打开了。
第二天，林初被设定的闹钟准时吵醒。
她今天要去静安寺附近的一家公司谈合作。
在短片获奖之后的一个小时内，她在WAS平台的账号上就收到了一位商家的私信，想请她做一款脸部按摩仪的广告，而且给了一个对新人来说不算低的价格。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是，林初在网上搜索的结果里，并没有多少关于这款产品的信息，再加上详情介绍里的许多说辞，在她看来，过度夸张了。
恰好这家公司就在上海。
不想刚进入这一行，就坏了自己的口碑，于是林初本着谨慎为好的心态，跟公司约了面谈。
林初跟着手机导航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公司。
她抬起头，面前是一幢破旧的居民楼。
忐忑地走上了三楼，林初已经对这家公司开始疑心了，她站在布满灰尘的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老师，你来了啊。快请进。”一个又黑又胖的男人对着林初无比热情地说。
林初环视着房内，外面的三张桌子前坐着三个员工，里面还有一个隔间，应该就是这个男人的办公室了。
“来来来，我们到会议室里谈。”男人笑起来，脸上的肉就横在了一起，“忘了介绍，我叫吴财，财富的财，是这家公司的总裁。”
这公司看起来确实没什么财。
林初勉强地笑了笑，在男人对面坐下，“吴总您好，我昨天正好看到贵公司的地址，想到今天在附近办事，就过来跟您当面聊一下，这样也可以更清楚贵公司的拍摄需求。”
“要的要的。”吴财笑眯眯地说，“是这样子的。我们公司这款产品的介绍和获得过的荣誉，昨天都发给林老师看过了，都很有保障的，你放心好了。之前方盒子，哦，就是跟你竞争第一名失败的那个博主，也在视频里推荐过我们的产品的。”
“吴总您这边有产品吗？我想先看一下。”林初客气地说。
“可以可以。”吴财大方地拿出了一台脸部按摩仪，说，“你直接拿一台走嘛，到时候好拍一点。你可以弄一期好物分享，或者生活主题的短片，把我们的按摩仪植入进去。”
林初打开简陋的盒子，里面的按摩仪看起来就像是让她交出智商税，她伸手摸了一下机身，是一种劣质的塑料感。
就这样的产品要卖五百九十九元，怪不得愿意给博主开出那么高的广告费。
“吴总，这个按摩仪真的有用吗？”林初的眼中闪烁着质疑。
“林老师，你一看就刚入行吧。”吴总笑着用官方的话说，“首先，我们的按摩仪都是私人用品，一经使用，概不退货。其次，有没有使用效果，这个跟每个人的肤质啊，使用时长都有关系，我们没法保证的。所以，这些你都不用担心。等你拍好视频之后，我们外面的员工都会去给你捧场的，水军一出场，大家就都会跟风买了。”
“……”
“广告费用方面，在你的视频发出之后，我们会立刻给你结清，根据销量，还能再给你分成。一般的甲方，可没有我们这么好。”
确实，这种合作也只能有一次。等合作的博主口碑坏了，他们就会再去找别的博主骗钱了。
“谢谢吴总，我得回去考虑一下。”林初将那台按摩仪轻轻推回了吴财面前。
吴财是个精明的人，明白这只是林初婉拒的说辞，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林老师，如果不是看在你这次获奖的流量上，我是不可能会找你的。这么一个新人，什么都不会，我给你机会，你要好好珍惜。”
“但我不能让我的粉丝买这种三无产品，就算是赚钱也要赚得心安理得。抱歉。”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初也没打算客气地告别了，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你别给脸不要脸，在我面前牛什么，这么多钱，别人想要都没机会……”吴财怒气冲冲的吼声在楼里回响着。
林初默默地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这幢小破楼。
她轻叹，收到的第一个合作黄了，想想有那么多广告费用，心还是有点疼的。可是，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她心里有数。
忽然，手机来了电话，是房东打来的。
林初接起来，祸不单行。
原来是隔壁邻居给房东打电话，投诉房子漏水漏到隔壁去了。
今早出门之前，她把一堆要洗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就出门了，听邻居说的位置，可能是洗衣机那边的管道出了问题。
看来，今天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林初匆忙赶回家，打开一楼卫生间的门，地上果然布满了水渍，她踮着脚尖走进去，探头一看，洗衣机里的衣服倒是洗干净了，也不知道漏出了多少水。
她租的房子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有些老旧了，管道下水不太通畅。
之前有一次，她就发现了，不过还好那次，没有影响到隔壁邻居。
来不及收拾，林初先去了隔壁邻居家里了解情况。
一个老婆婆开了门就骂骂咧咧地拉着她进去，指着卫生间满地的水，让她自己看。
“地都泡了，我里面的木头家具都值钱得很呢，现在全泡烂了，没个几万怎么弄。”老婆婆狮子大开口地说道。
瞥了一眼那些旧家具，林初顿时头疼，那些家具看起来并不太值钱，只是现在老婆婆情绪激动，说话都开始喘气了，她也不好贸然激怒她。
“婆婆，这样吧，我找人来给您修，或者换一套新的，钱都由我来付，您看行吗？”林初扶着老婆婆先坐下，“您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让维修人员联系您。”
“我没有联系方式。”老婆婆语气不善地说。
“那您可以把您孩子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一定给您都弄好。”林初耐心地说。
“你别打扰我孩子，走走走，我跟你们房东谈去！你把钱准备好就行了！”老婆婆一把将林初推出了门。
看着眼前关上的门，林初焦头烂额。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所以说，她太讨厌铃声模式了。
不过，这一次应该不是麻烦。
“喂。”林初有气无力地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这种语气？”周沅也愣了一瞬。
“我最近好像被衰神跟上了。”林初无奈地看了一眼老婆婆紧闭的大门，转身往家里走，“工作没接下来，家里还漏水了。”
“你现在在哪儿？”周沅也冷静地问她。
“刚被邻居赶出来。”林初垂头丧气地绕过外面的绿化，走到了上次周沅也停车的地点。
“我看到你了。”
周沅也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林初不自觉地回过头。
还是那辆熟悉的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迈着大步向她走来，不需片刻，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周沅也微微俯下身子，用手掌安抚地碰了碰她的侧脸。
与他对视上的那一刻，林初乱了方寸的心，忽然之间安静下来。
他的眼眸静而深，仿佛无论什么飓风海啸，都无法使他泛起一丝涟漪。
“没事，别着急，有什么问题，我来处理。”他柔声地说。
林初的脑海中没来由地想起，以前每次她考砸之后，他也会这样说：“没事，别着急，有什么难题，我帮你解。”

第65章 认识新朋友（上）
周沅也将林初送回家里，问她要了房东的电话，准备独自去隔壁找邻居老婆婆协商赔偿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