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裴太后满脸惊疑。
“千真万确。”崔灵素心道您那也起过一个好头,只可惜她如今有求于裴太后,自然不能将人家年轻时那点儿事放到台面上说,只能点头,“在宫中久了,谁也不敢将凭空捏造的事放到台面上来说。慕容擎既有此意,贵妃也不知作如何想,总之她常同皇子亲近,慕容擎近月来也同皇子走动得比从前要勤
“贵妃魅惑男子的手段可是不少,您既是她亲人,应当也知道那位崔二公子差点就娶了她这事儿。”
李娴接着道,“陛下本就有意处置慕容擎,他正是要为自己寻出路的时候。眼下正是个好时机
裴太后仔细地听她们讲完,没有直白表态,只是道:“怪不得……你们夜间来寻哀家,原是为的这个……”
崔灵素知道裴太后向来是自私自利之人,若是没有好处,她是绝对不会帮她们的。
果然,她二人又听裴太后道:“只可惜,哀家是被皇帝禁足了的太后,无权无势,管不了这些……慕容擎既有这不臣之心,可大皇子总归是他的外甥,他既真如你们所说对自己胞妹有意,便不会伤害皇子。再者,他姓慕容不姓拓跋,便是筹备得再缜密,也不会傻到直接去坐那个位置。”
崔灵素与李娴对视一眼,彼此皆心道太后果然是个软硬不吃的货,临了还要将自己摘出来。
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权无势,当年同天子斗法时可不是这么软弱。
见裴太后就是不顺着她们的话向下说,饶是向来便能忍的崔灵素也快沉不住气。
“端王殿下的人已经到了掖庭,只要您出面下诏,便能拿下慕容擎,保护大皇子。”崔灵素领头跪在地上,低垂皓首言辞恳切道,“除了您,没有人能进太极宫。”
李娴也跟着跪地求她出面。
裴太后愣怔了一瞬,随后打了个常常的哈欠。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又掩了下半张脸。
“慕容擎既不会动皇子,哀家也没道理去出这个头。”她换上一副疲惫的样子侧过身子对她们摆手,“哀家乏了,明日一早再说……”
李娴蓦然抬头
裴太后无法直接命太极宫开宫门,却可以迂回一番命人将皇子接到嘉福殿。可既然她死活不松口,这二人也拿她无法。
崔灵素同李娴一道出了嘉福殿时已是一脸的阴沉。
“好个精明的老太婆,想来应是猜到什么了。”李娴冷声道,“骗她不过,倒不如直接解决了。”
黑衣人听后执刀上前,却被崔灵素制止了。
“端王殿下如果摄政,需要大皇子坐皇位,也需要她将陛下已死的消息公布朝堂,不然前朝那些大臣不好摆平。”
崔灵素分析道,“太后不能死
李娴敏锐地捕捉到了崔灵素话里的重点。
联想起从鹿苑回来之后到今日的事,李娴又重新打量了她一番。
“你这样卖命,殿下许了你什么好处?”
崔灵素不理她,自顾自向前走。
“殿下在陛下来时的路上设了埋伏,你既然想同陛下在一处,为何不拦着?”李娴拧眉问,“还是说,殿下许你的好处便是陛下这个人?”
崔灵素猛然回头,秀气的面容绷得紧紧的,阴森得可怕。
“人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她冷声警告李娴,“趁着天还未亮,先了遣人回去复命,这件事算是办砸了,以殿下的性子必然要一番重罚。宣光殿烧成那个样子,别处你也去不了,老实跟我回去
“我不过说了陛下一句,你倒有千百句等我。”李娴扯了扯嘴角,“经这一夜你也暴露了,王昭容那边你打算如何解释?”
想起王晞,崔灵素倒是满不在乎。
“管她如何想,与她交好不过是掩人耳目,又不是我本意。”崔灵素丢下这句话后,径直按原路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崔灵素与李娴一走,裴太后面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她倚着画屏细细地思量,分析二人言谈的可信度。
绢丝画屏上依然是那副巨虬缠树,枝杈密布,虽看不清虬首的模样,却有长长的信子伸出,几乎触到画屏边缘。
徐侍中提醒她道:“娘娘,该歇息了。”
裴太后抬起了头,看着画屏道:“这二人是来诓我来了……”
徐侍中不明所以。
“她们说慕容擎焚了掖庭,又围了太极宫,想要哀家出面。”裴太后嗤笑一声,“有元承这个亲叔叔在,还用得着哀家?必是元承按捺不住,慕容擎奋起抵抗,元承入不了太极宫这才让这俩人寻哀家来了……”
“既如此,外间此刻定然乱作一团。”徐侍中躬身问,“娘娘是如何想的?”
裴太后闭了闭眼,将视线从巨虬上移到自己被薄被覆着的小腿上。
“元承居然能忍了这些年……”她喃喃道,“哀家见识过元烈的手段,当年也是大意,总觉得元烈年轻,城府不会那样深,没想到输得一塌糊涂……
徐桓,你不能小瞧这世间的任何一位君主,因为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亦日日都在同天下人过招。他们见过的手段人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这次……元承要吃亏。”
“所以您打算帮陛下。”徐侍中恍然大悟。
然而裴太后却摇了摇头。
“元烈心眼再多,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一物降一物,能识人读心,却未必摆平得了女人。大嫂养出来的女孩没有别的手段,拿捏他这样的男子却是足够。”
她又道,“这次,哀家谁都不帮。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后……”
等天子大伤元气后,再从陆银屏处下手
“阿嚏!”陆银屏睡得正香,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出来。
往日里睡着了打个喷嚏还能继续躺下睡,然而现在可不行
自那旋龟内核入了耳,稍稍一个动作都能擦出一阵儿声音来,实在是让她不习惯。
陆银屏摸了摸身侧,那里留了大片的空,还带着一丝余温,而人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下榻趿了鞋,走到窗边掀开车帘,见外面一片漆黑,唯有东方隐约露出一丝黑红交错的光。
想来应是过了寅时了。
拓跋渊日前得了密报后便同她商议,让她留在东海,自己要回京中。
陆银屏不愿意,扯出一堆夫妻本是一体眼下形势不利更应该在一起,硬要跟着上了车。
天子无奈,只得带着漂亮拖油瓶日夜兼程赶路,体恤她耳朵刚恢复,完全不敢秣马厉兵而行,唯恐惊到了她,只能让禁卫远远地在前在后护卫。
自东海回京中,依然是沿着来时的路而行,一路经过琅琊、任城、济阴、荥阳,最后回京中。
夜间天子突然披衣而起,便是上了李璞琮车驾同他议事。
“四四听觉恢复后,寻常声音避不过她,连朕都不如她了。”拓跋渊用手将裘往身前拉了拉,呵出一口凉气后道,“此行必经任城,老师可有什么心愿要去完成?”
李璞琮穿着寝衣同他对坐,盯了他半晌后才道:“若是从前,为师定要去祭一下崔煜……”
想起崔煜,他慢慢垂下了头。
哪怕崔煜并不是他主动收入门下,可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门下学生自相残杀,虽有因果缘由,可在李璞琮的眼中,秀奴是孩子,崔煜又何尝不是孩子?
年纪轻轻被填入河堤之中,连具尸骨也无处去寻,于他而言依然是抱有遗憾的。
放在从前,李璞琮也想着有朝一日若能路过任城定要去看看,也算是全了这份师徒情谊。
只是眼下时机实在不好,杀死崔煜的另一名爱徒就在身侧,早已位极至尊,这让他为难得很。
何况……
“为师知你恨崔煜,可到底因他是凉主之后,你拓跋氏难容这根毒刺。除却这层身份,他不过是个纨绔,你再恨他,也不至于将人处置了连个全尸也不留……”
拓跋渊不顾他质疑,只是垂下眼睫,低声问起一个人。
“老师可还记得檀奴?”
李璞琮自然是记得的。
当年崔煜入他门下,仆婢中有两名鲜卑女奴,眼前这个自然不用多说,另一位便是檀奴。
不过,自李璞琮将秀奴收做关门弟子,檀奴却没能逃得出崔煜魔爪。
后来崔老来任城一带时,偶然经过泰山寻到檀奴。那时的檀奴肚子已经十分大了,算算时间正是崔煜带她来任城上任前便有的。
电光火石之间,李璞琮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崔煜……他……”李璞琮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徒弟,几乎能想到当年他受过多少屈辱。
“于老师而言,朕同崔煜不过是有些旧仇而已。”拓跋渊抬眼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刻骨寒意,“可是老师,朕恨不得将崔氏一门千刀万剐。可朕又是皇帝,有些话说不得,只能借东风杀人,却也免不了被冠上一个暴君的名头……”
李璞琮震惊之余也明白了那次任城水患是他得了天时地利,既然老天爷都在帮他,自己还总是纠结这些作甚?
“为师……知道了……”李璞琮忍不住伸手,本想摸摸他的头,又想起龙首不是随意摸得的,便又放下了手。
二人相对沉默一阵儿后,李璞琮又开了口。
“你可曾去找过檀奴?”
“朕针对的仅仅是崔煜,先前潜入崔氏是有父皇旨意,后杀他是因朕私心。”拓跋渊否认,“檀奴本就无辜,朕更不会因她骨肉有凉主血脉肆意杀人。若连她都不放过,那与凉主又有何异?”
“好孩子。”李璞琮心下感叹一番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小四知道吗?”
“崔家与裴家本就交好,崔煜自然也不会让她知道。”拓跋渊摇头,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在人前,崔煜自然是要脸的……朕也需要颜面,所以她不会知道。”
李璞琮松了口气。
“小四向来眼高于顶,该瞒的还是要瞒。纵是帝妃,亦脱不开柴米油盐。你二人既然已经做了夫妻,日后便要想着如何好好过下去……”
正在此时,拓跋渊忽然听到车窗外忽然「啪嗒」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折了一样。
声音实在太小,李璞琮听不到。只是天子耳力过人,一点细微声响都不会错过。
拓跋渊沉着脸起身打开车门,却只见官道边树丛飞快向后闪,只听到寒风呼啸。
他望向前方那驾车辇,见灯影忽明忽暗,同他走时一样。
拓跋渊转身对李璞琮道:“任城已到,朕派人护送老师去堤上。”
李璞琮听后却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死人的规矩虽重,可到底还是活着的人最重要。”他道,“为师同你回京,是时候敲打敲打那些迂腐之人了。”
拓跋渊深深一拜:“多谢老师。”
李璞琮忙下榻将他扶起,又揶揄道:“看你心思已经不在我这处了,回去吧。”
拓跋渊点了点头,将门关好后回了陆银屏那驾车上。
李遂意与秋冬在车與一左一右均置了榻,此时已经睡熟,同他离开时无二。
拓跋渊拽紧了身上的狐裘,推门而入,见陆银屏背对着她躺在榻上。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褪了外衣后将被子小心地掀开。
陆银屏翻了个身直接滚了他满怀,又打了两个喷嚏,在他胸前将鼻涕蹭了个干净。
“什么时候醒的?”拓跋渊将她搂得紧了,扯了被子将俩人裹成蚕蛹。
“刚刚睡着睡着打了个喷嚏,一震就醒了。”她掏了掏耳朵,眨着眼睛问,“你去哪儿了?”
“去找老师说了点事。”他将下巴抵在她头顶,习惯性地将她那只掏耳朵的爪子捉住,防止她将耳后新生的皮肉挠出疤来,又温声道,“天还未亮,还能再睡会儿。”
陆银屏「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将他抱得更紧。
她想说什么,开口却突然觉得喉咙里有些堵。刚发出一个音节,却被一阵山崩似的巨响盖住。
拓跋渊忙捂住了她的耳朵,但事发突然,陆银屏刚恢复听觉,对任何声响都十分敏感,是以被这响声震得头晕眼花,耳内突突地疼。
外间睡着的李遂意与秋冬也被惊醒。
不等天子开口,李遂意便下车去了前方查探,不一会儿后便带来了消息。
“陛下,前方有人提前埋伏了火药,已有两名禁卫躲闪不及被炸身死,另有十数人炸伤。”李遂意战战兢兢道,“单看手法,倒像是与炸毁凌家堡的那次相同。”
“避开官道,留下十人清理路障。”拓跋渊迅速下令,“向南绕亢父回京。”
“可是亢父多小道水路,且这样一来又要多绕几十里。”李遂意踌躇道。
“若非贵妃近日常有耳鸣,令禁军在前开道,此刻伤亡的恐怕是便是你我。”拓跋渊冷笑,“真是朕的好弟弟,竟一点活路也不打算给朕留。”
“是那位殿下?”陆银屏方才知道谁想要害他,也是一惊,“我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李遂意领了旨意下去办事,秋冬等人忙着善后。
拓跋渊下了榻,却又转头将她用被子裹紧了。
“朕一早便知是元承,只是母亲死前告诉朕,元承是她用命换来的孩子,要朕发誓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伤害他。”
他抚上她的面颊,轻声问,“你可还记得第一次去鹿苑时夜间下了雷雨,你来寻朕却碰上崔旃檀?”
陆银屏霎时瞪圆了眼睛。
“是他引我和旃檀见面?!”
拓跋渊道是:“崔旃檀没那个胆子,元承知朕眼睛不好而听觉嗅觉却比常人灵敏些。他那时百般试探,目的便是引朕误会你二人有染。”
实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或者说陆银屏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对崔旃檀倒是没有生出异样的心思,不然就凭他是崔煜同母异父弟弟的身份,也够喝上一壶的。
“大哥记恨朕,这些年便没有多看顾元承,他做的那些事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说到这里,拓跋渊又披上搭在桌边的狐裘,看样子是打算出去。
“你又要去哪儿?”陆银屏起半个身子要拦他,“那边炸开了,你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又伤到可怎么办?!”
拓跋渊怔住,也晓得她已经知道自己为了引旋龟上岸放血一事。
他偏了偏头,隔着昏暗的灯光看向那个裹得像蚕蛹一样的美人。
陆四哪里好?外人看来她好像除了模样标致些,其它哪里都不好。
可外人是外人,他是他。
她瞧着高傲又跋扈,实则心软到了极点,哪怕遇到身份卑微之人,不仅不仗势凌辱,甚至会出手相帮。
她既是夏老夫人在绝对礼仪下教导而出的异类,又不会跳出原本仁善的框子。
她早就知道自己为她做的一切,可她不会说出口,只会在日后相处的点滴中对你更好。
脾气差、我行我素,心思却又是那样细腻……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矛盾的姑娘?
可偏偏眼前就有这一个。
他回到榻边,将她裹得更紧了些,伸出手指怜爱地抚上她颊边。
“元承有这本事截朕退路,想来宫中已经遭他毒手,佛奴若落到他手中没有好下场。”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唇畔贴着她眉间,近乎无声地道,“朕回宫中,你同熙娘秋冬她们绕亢父去徐州。”
陆银屏又是一惊。
“要我去徐州做什么?!”她挣扎着摇头,“我不去……我要跟着你!”
拓跋渊将她箍得更紧了些,心中酸涩无比。
“元承与元叡不同,他没有软肋,没有心,这次是抱着决死之意等朕回去。你同朕去会有危险,所以将你送去徐州。
徐州是魏齐边界,亦是南来北往必经之地,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去那里不会太过瞩目。”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出口,“如果十日后我未能来接你,你就去大齐。我自会派人带你家人去寻你,到时随陆珍回凉州也好,去薄骨律寻你三姐也好……怎样都好。”
陆银屏听得连连摇头,甩出一串泪花来。
“我不要……我哪儿都不要去……我不跟姐姐走……我要跟着你……”
说着又一头扎进他怀里,此刻也不嫌弃他胸腔血液沸腾与心脏搏动的吵闹了,只盼着能听一辈子才好。
“你总是为我着想,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走?”陆银屏闭着眼,难受得无以复加,“我就想跟你在一处。”
“傻姑娘,你跟着我,倒叫我放不开手去做事,还要分心去照料你。”他低声道,“我怎么会输呢?我不会输。我一定会派人去接你。”
陆银屏吸了吸鼻子,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瞧瞧,才刚好了没两日,现在又不信我了?”他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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