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慕金枝(阿長)


李遂意等人惊掉了下巴,心道这老太太果然是架子大,竟还学刘备三顾茅庐的那卧龙先生?
不过陆珍的确说得对,在他们请第三次的时候
李遂意这一搭眼,便被她那身皂色冕服和头上金迎凤华盛攒珠步摇惊得差点儿兜不住下巴。
熙娘年纪大些,毕竟是从前接触过不少宫妃的老宫人,还算镇定。
不过这般隆重的也的确少见就是了。
隆重也有隆重的好处,那便是老太太这般打扮,起码说明她是准备过的,是有心进宫,而非刻意刁难。
老夫人由玉姹搀着上了辇,待要走时,突然稍稍偏头朝永宁伯府望了一眼。
永宁伯府已经避了她一日,未想到今日这老太竟然被天子和贵妃大张旗鼓地派人来迎,登时觉得她是要去告状的,今后伯府的日子恐怕不大好过了。
因是女眷,老夫人原本要从千秋门过,却又被李遂意告知天子重礼且想讨个吉利,特赐老夫人可从万岁门进宫。
就这样,夏老夫人的仪仗大摇大摆地从万岁门入了太极宫。

万岁门后是永巷,南是太极宫,含除却太极殿外还有中宫、式乾殿、徽音殿等宫院;
巷北为后宫掖庭,是几位嫔御及太后太妃居所。
老夫人浩浩荡荡地来吸引了不少人,除却好凑热闹的掖庭宫人,就连慕容太妃的人也在明光殿前伸头探脑。
说来慕容太妃最近不算好过
李遂意谨记着贵妃的嘱咐,少说话多办事,规矩做得滴水不漏。
从头到尾他就没说过几句话,直到看到万岁门了,才高呼一声「长者入宫觐见」。
再看老太太,坐在辇中纹丝不动,比尊大佛还要佛。
直至入了徽音殿后,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夏老夫人由玉姹搀着下了辇,便见左右两侧长廊尽头配殿拱着一座森森主殿,汉白玉丹陛石嵌着游龙戏凤,月台上站着的高挑玲珑的美人伴着身侧冕服青年帝王正朝这处望过来。
陆银屏见了外祖母,提裙就想要下来,却被旁边人攥了腕子拉回来。
夏老夫人也不多言,不卑不亢地屈膝跪在青石砖上。
她将手杖放在一边,深深地叩拜下去。
身后之人也跟着老夫人一起,无一不是五体投地的拜法。
陆银屏看得心疼
且外祖母将自己抚养长大,如今却要跪在自己跟前,着实让她心中难受。
陆银屏悄悄地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小声地唤了声「陛下」。
天子收回了目光,握住她的手,淡淡地道:“何须多礼,请起。”
玉姹倾身将夏老夫人扶起,期间未曾抬起过头。
陆银屏眼尖地看到了她,蹙眉道:“她怎么来了?”
拓跋渊顺着她目光看去,便见着了夏老夫人身侧挽着的那名侍女。
那侍女低垂粉颈,能看得出生得极标致俏丽,比之自己身边的陆四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银屏见他久久不言,稍稍侧目,见天子正盯着玉姹看,想起这人是个色中饿鬼,登时心头就像被浇了盆冰水下来。
她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一下便甩开了他的手。
天子忙去扯她,所幸二人袖子宽大,一来一回倒看不出什么大动作来。即便有些眼睛毒辣的,也只当是青春夫妇之间的情趣罢了。
陆银屏也是个在外头会给夫婿面子的人,闹得太过俩人都不好看。
心里盘算着过了这遭俩人独处的时候,非要他磨破嘴皮子了才赏他点儿好脸看。
他们二人入了殿,随后宫人也拥着夏老夫人和玉姹走进来。
夏老夫被赐了座,又是一番不卑不亢的谢辞后,这才坐下来慢慢打量陆银屏。
陆银屏有些心虚,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撒娇。
“外祖母这时候怎么来了?一路颠簸身体可还受得住?路上带了多少人伺候?早说您要来,我就去派人接您了,何须劳您……”
夏老夫人两手交叠支在手杖上,眯起了眼睛看陆银屏,看得她心中直发毛。
“娘娘如今侍奉天子,身份不同从前。”夏老夫人忽道,“老身抚养娘娘十数载,何其有幸?从前虽是尽力,可也常有照料不当之处,自觉愧见圣 颜。
今日听闻陛下娘娘召见,老身不甚惶恐,所以才推三阻四,外头人看了倒觉得是老身矫情了。”
陆银屏听得难受
好说歹说说服了外祖母让自己报恩,没想到该替她办的事情却拖着一直未办成
说羞愧的是夏老夫人,可真羞愧的却是陆银屏。
她心里难过,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若不是殿里头人多,恐怕就要趴在外祖母膝盖上哭去了。
陆银屏眼睛酸涩,喉头也顶得慌。深呼吸一番后,才故作平静地开了口。
“我是由外祖母拉扯大。什么照顾不当?外祖母分明是用心血养。”
拓跋渊听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搭在膝上的手指轻拂了她一下,却又被她躲开。
陆银屏狠瞪了他一眼,倒是感觉没那样难受了,便又继续道:“瀛州虽清雅,但元京有天子护佑,不如留下来颐养天年,也好方便我照料您。”
夏老夫人一直在盯着陆银屏看,直到她说完了,才动了动手杖。
“老身进京,主要是放心不下娘娘和国舅。”老夫人眼光微微斜视了一下,又道,“你几个表兄尚在瀛州,老身不好越过他们受您奉养,倒是显得他们不孝了。”
陆银屏想起大表兄曾立过裴太后一日不倒他便一日不进京的誓言,便知道这样做的确是为难外祖母了
她虽在外祖母身边长大,可终究是外孙女,比几位表兄多了个「外」字,总不好越过表兄侍奉外祖母。
“那也要多呆上一阵儿。”她只能道,“我这数月没见您,想您想得厉害,不如今日就留在宫中,咱们祖孙好好说会儿话。”
此言一出,徽音殿上下的人全麻了。
自打进了大殿,这位老太太便耷拉着眼往门边那一处看
这老太太虽然不言不语,可那脸上分明一副不可救药的神情。
她上上下下地挑了几处不合规矩的地方来,看着看着,那嘴角快要拉到地底了。
这样的一位老太若是来住上一日,谁能伺候得她高兴了?
没准儿她在同贵妃告上一状,徽音殿的人又要去掉一大半儿。
宫人们头顶上一片愁云惨雾,而陆银屏却浑然不觉。
见外祖母未应允自己,她以为自己真的惹人生气了,正想撒娇再劝,却听天子要支开她。
“贵妃,你去将佛奴带来拜见老夫人。”
一般老人家再怎样也不会为难孩子,陆银屏高兴地说好,便起身去偏殿找佛奴。
走出了大殿后,她才后知后觉地道:“嗳?陛下是不是故意支开我的?”
秋冬猛点头:“您才瞧出来?”
陆银屏不明所以,快步去了偏殿寻小呆头鹅。

天子淡淡一笑:“老夫人别来无恙?”
整座大殿采光极好,即便在盘龙柱的遮挡之下尚有几处阴影,却也被终年不灭的灯光驱走那片黑暗。
而青年帝王的面上却总是残留着一道阴影,像是常年不化的积雪,看似天霁雪晴,可谁人不知雪下往往覆盖着的山川往往更为污秽不堪?
“同聪明人说话便不用拐弯抹角。”老夫人也卸下所有戒备,双肩稍稍下垂,轻松地道,“陛下是要同老身做交易?”
扳指磕到龙座上,发出压抑却清脆的一声响。
“交易?”他摇头,“老夫人的用词,朕不大喜欢。”
夏老夫人目光沉了下来,看着手杖上绮丽的宝石凤眼,像是倾诉又像是絮叨地说起了陆银屏的往事。
“小四自襁褓时被老身舍了脸向她娘求了来,那时她还未断奶。”夏老夫人回忆起过去,眉目舒展而慈祥,“奔波一路,断了母乳,她嘴巴又刁,老身寻遍瀛州,光乳母便找了二十八位,遇上她觉得可口的便留下,最后也有五六位,容她吃到三岁才断奶。
待她再大一些时,侍婢都是精挑细选,肥瘦纤度,不痔不疡,腋私无臭……比之您后宫的嫔御进选尚还严厉些。
三国孙权之妹尚香有婢女百余人,我心头娇娇儿不敢越过那位,却也有一百九十八位。
老身遍寻南朝秘药助她清肌养身,日日耗费百千金,持续十数年之久。
待她再长成些时,但凡骑马,无一不是名马;但凡阅书,无一不是绝本。她虽不是皇家公主,可处处胜比金枝。”
说到这儿,夏老夫人昂起下巴,有些嘲讽地看着天子。
“崔二慕她艳名,早早让他老子携礼前来定亲,说句实话,那等世家老身还看不上。而她大表兄裴慕凡,有惊世之才,天人之姿,他二人又是表兄妹,知根知底。老身本想待她成人时将她嫁给慕凡,亲上加亲,却不曾想她回京后被陛下夺去。”
天子只知崔旃檀,却还不知道陆四的大表兄竟也差点儿娶了她,顿时脸便黑了下来。
“若陛下好好待她,勉强也算是一件佳事。毕竟是我心头肉,只要她过得好,这中间老身也不想计较什么。”
夏老夫人说到这里,声调突然拔高,举起手杖带着怒意斥道,“可人跟了陛下才多少时日?额上添疤,头皮缺了一块,这还是看得见的……外头人人皆道鲜卑贵族恃美行淫,老身没看见的还有多少处?”
天子本来让醋意搅得有些生气,被她这么一斥责,也生出些许惭愧来。
陆四的确添了几处的伤,都是些意外情况。不过他没能将人保护好也是真的。
他正欲解释,但夏老夫人并不吃他这套,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交易?陛下觉得老身说「交易」难听了?”夏老夫人越说越气,手杖敲得地面金砖咔咔作响,大有击金碎玉之势,“她不是个物件,她是个宝贝,不能磕碰着!你当她是个物件,让她磕着碰着了,我岂不要遂了您的心愿,同您谈这一番「交易」?!”
天子本就不是个爱多话的人,眼下自觉理亏,便干脆缄口不言。
夏老夫人见他不说话了,自己却不高兴了。
“您说,您要怎么补偿?”夏老夫人怒道,“您若不知道找补,干脆将她遣走,老身好歹有些棺材本儿傍身,养一个她绰绰有余!”
“不行!”拓跋渊当即摇头,“她不能走。”
夏老夫人冷哼:“她对您而言不过是个漂亮的玩意儿罢了,皇室暴虐性淫,既离不得她这等尤物,不妨再寻一个便是。”
说罢她朝屋檐下立着的玉姹招手,示意她进来。
玉姹垂首而入,行动之间裙摆不曾动过一下,头上玉簪两侧垂下的流苏亦是纹丝不动,的确是个挑不出一丝错处的规矩人。
玉姹走到天子跟前,款款施礼。
“玉姹是老身养在身边的人,知书识礼,规矩礼仪从不出错。玉姹模样不输贵妃,性情却比贵妃柔顺。”
夏老夫人道,“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怎么伺候男子。玉姹,你抬起头让陛下好好看看。”
玉姹闻声抬头,黯淡眼眸平静无波地望着他。
天子望了她片刻,忽地笑了。
“是顶好的模样。”他道,“可惜贵妃泼辣,倒更合朕心意些。老夫人还是将人带回去,免得一会儿贵妃来了,看夫人举荐自己身边人,以为要同她争宠,连带着惹她不快。”
夏老夫人哼道:“她的性子老身再了解不过的。只要陛下愿意收下,老身自有办法叫她同意。”
天子再次婉拒:“有事说事,何苦将人推来推去。美人看着孱弱,倒让朕觉得不忍。”
夏老夫人见他这处没塞不进来,听话音却又有些模棱两可,便对玉姹挥手道:“你先下去,我还有要事同陛下商议。”
玉姹闻声又施一礼,轻轻退下。
“陛下心不诚,老身却是个直来直去的,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夏老夫人道,“小四既已被您纳入宫中,老身便不好再讨要。老身不仅不要,且还要再将玉姹送给您,只想要您帮老身两样事。”
天子望向门外宫檐外的玉姹,沉声问:“请说……”
夏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将手杖抵在两块金砖缝中,缓缓地道:“第一件事,想必您也已经猜到
天子略为苦恼地摇头:“裴太后乃朕养母,奉养母后天经地义。让朕弑母……朕做不到。”
“既已摊了牌,您何苦做出这样做作的模样。”夏老夫人笑了,“当年陛下同裴太后斗了个你死我活,现在她被困在一宫之内,比让她死了还难受。吊着她不让她死,折磨她的可是陛下。老身却不一样,老身只想让她死。”
拓跋渊听后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宫檐下立着的宫人脊背发凉。
“难得老夫人会这样懂朕,若在从前,定与老夫人成忘年之交……第一件事,朕允了。”天子笑道,“那么,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事,陛下心中应该有眉目。贵妃的父亲曾为六州大都督,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兔死狗烹的道理无人不知,他父亲为避祸,将六州同都督之位奉上。
先帝奉均衡之仪,将太子之位赐给陛下,却把瀛定二州给了靖王殿下。如今殿下已经在您手上,京畿内外也换上了您的人,任他再有能耐也翻不出来。”
夏老夫人忽地盯住他问,“二州既尽入您囊中,可老身想问,其余四州去了哪里?”
天子一直在静静倾听,待她说完,便清闲地掸了掸皂色冕衣上的灰尘
对比之下,夏老夫人说得中气十足,倒有些沉不住气的意思。
鎏金炉上香烟袅袅,掠过年长者与年少者对峙的目光,究竟谁输谁赢,尚还不能定论。
“该添香了。”天子忽道,抬手便要招人进来。
夏老夫人见他不答话,反倒有闲心思添香,顿时胸脯起起伏伏,看样子气得不轻。
眼见着老人沉不住气了,天子才放下手,轻笑着问:“老夫人来时不曾打听过,国舅已经被封了使持节,还拿去了半块虎符?”
夏老夫人一想
可道听途说的事儿,她不会轻易相信
于是她又问:“听闻大司空早前已经回府了,敢问陛下,何时放国舅回去?”
拓跋渊未让人进殿,只好自己亲自添香。
听她这么一问,他挑盖动作一顿,随即淡淡道:“既有物证表明国舅是冤枉的,那么明日早朝时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君无戏言,夏老夫人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连带着看他时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她想起陆银屏来,终究还是最关心外孙女的处境,又问:“陛下打算将我们小四如何?”
天子听后,将香炉盖子盖好了,嘴角上挑道:“大皇子都唤她母妃,如此盛宠,老夫人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夏老夫人摇头,隔着窗户指着玉姹道:“凡有果必有因,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往年的那些事,老身便不再追究。陛下的那位皇子,年岁不小,想来应该记事,能做到表面恭顺,可心中却不一定会将她视作生母。
玉姹不同,玉姹是老身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可靠得紧,陛下将她留下,待她诞下皇子后杀了便是。皇子交由小四抚养,算是她自己的孩子……陛下以为如何?”
夏老夫人看着面前俊秀的青年正陷入沉思,纵然面上看似平静,可阴沉的脸色却能看出他此刻大约并不高兴。
夏老夫人决定下一剂猛药。
“去母留子的规矩是您祖上传下来的,破不了。与其找别人,不如找可靠的人。你同她多说些好话哄着,老身也会劝她接纳玉姹。”
夏老夫人似笑非笑,“不然,若是哪日让她知道害她落水耳聋的罪魁祸首是您,您觉得,她还会不会心甘情愿留在您的身边?”
青年天子面上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听她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若不是他扶在龙座上的手背青筋根根暴起,夏老夫人几乎以为自己探得的消息是错误的了。
“玉姹可以留下,朕也喜爱这类温柔美人。”他咬着后槽牙道,“还望老夫人慎言,谨记
夏老夫人执杖颔首:“那是自然。”
她刚说完,陆银屏便牵着锦衣玉颜的拓跋珣入了殿内。
陆银屏指着夏老夫人道:“佛奴,向外太祖母问好。”
未等夏老夫人行礼,拓跋珣仰着小脸甜甜地对她道:“外太祖母好。”
陆银屏斜着眼瞧他
要不是他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陆银屏差点儿也让他骗过去了。
因着孩子的加入,气氛陡然变得轻松起来。
在夏老夫人看来,拓跋珣尚年幼,除却瞳仁颜色,眉眼间神态竟与陆银屏小时候极为相似,便也心软了下来,心肝一声接一声地唤。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