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她如星般耀眼的眸子,崔清晔避开视线:“长公主是想问,两位娘子出摊的具体时辰。”
原是问这个,可是她们刚才表明了若是长公主想吃哪道菜,只管派人说一声,她们立刻准备了送过去。难不成,长公主还真想亲自前来?付洛瑶脑补到这里,丝毫不敢怠慢,快速将朝食和暮食的出摊时间说了出来。
徐桃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待付洛瑶说完后,她微笑着问:“不知长公主可还有吩咐?”
崔清晔本来目光落在徐桃身上,没料到居然是付洛瑶回答的,整个人又一怔。听到徐桃的声音,他似是才回过神来,忙冲两人揖了一礼:“此事已了,两位娘子请便。”
“既是如此,儿等就先归家了。”徐桃笑着冲崔清晔行了个礼。转身时,她又微笑着加了一句,“多谢崔郎君。”
啊?不是问两句话吗?就问这一句吗?付洛瑶越发摸不着头脑了,瞧见徐桃已经笑着转身,她忙对崔清晔也行了个礼快速转身跟着离开。她快跑几步跟上徐桃,低声道:“阿桃,你方才为何要谢谢崔郎君?”
徐桃笑笑,挽住付洛瑶的胳膊,正要耳语,便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男声:“崔兄,方才就没见你,大家正寻你呢,你怎么在此处?快,快过去,山长都在等你了。”
听见这个声音,崔清晔浑身蓦地一僵。再看到徐桃两人停下转头看过来,崔清晔一张脸仿佛熟透了一般,快步往前去,拉过疾奔过来的陆玉珂急急转身:“陆兄,方才有些事耽搁了。既是山长在等,咱们便走吧。”
夜空下,只见方才还风姿绰约的人这会儿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方才她就看出来有些不对,只是没敢相信平日里连说话都会脸红的端方士子,竟然还会假传长公主的消息替她解围。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心情莫名很好的徐桃笑着转身,拉着付洛瑶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方才崔清晔最后一句话:“阿洛,方才来的那个郎君,姓什么来着?”
付洛瑶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姓陆,我听崔郎君叫的是陆郎君。”
崔,陆……徐桃忽然加快了步伐,赶到马车上时,她特意先上去。坐下后,她连忙打开装手稿的木匣,借着马灯,翻出了手稿上的落款。
第一张上写着的是陆玉珂。这名字,难不成真是……她忙翻开下一张,一笔一划似铁钩银画,上头写着的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真的是他,原著男主崔清晔。
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大街上,白日热闹的大街此时十分空旷。直到马车停下,徐桃还沉浸在思绪中,还是付洛瑶喊她下去她才回了神。
虽然有些晚了,但是连续两天在厨房里待了那么久,徐桃还是泡了个澡。窝进水里时,徐桃长叹了口气。
之前在程宅面前听见他姓崔,想着在这里崔算是大姓,书里的男主也没有一个姓程的好友,她就以为只是一个路人甲。方才她还在想崔郎君如此风姿,原男主又得何等风采才能在殿试时一眼便被圣人瞧见。
原著里面崔清晔最好的朋友便是陆玉珂。若非方才听到他喊陆郎君,她根本没往那边想,谁能想到,崔清晔居然就是原男主。
不知泡了多久,屏风后传来付洛瑶问水温的声音,徐桃这才发现水已经凉了。她立刻起身,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思绪赶出去:他是原男主就是原男主吧,她本来就没打算沿着原身的路走。现在她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她凭借自己的路也能实现目标。
穿上中衣后,徐桃取出了玉白菜。依旧是熟悉的绿白色,熟悉的线条,在烛火下发出玉质独有的微微莹光。这会儿她才终于有了实感:这么多天的谋划劳累,终于得到了圆满的结局。
她仔仔细细地将玉佩擦了几遍,这才重新挂在了脖子上。明明脖子沉了些,她的心中却一轻:玉白菜总算回来了,接下来,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将玉食拿回来。不过,这事得从长计议,这会儿,她还是先擦擦头发睡觉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次日辰末,徐桃才悠悠醒转,已经饥肠辘辘了。她起身推窗,看着蓝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只觉得心情仿佛飞起来一样快活。她开心地转身道:“阿洛,咱们今日吃大偃月馄饨吧。”胜利之后,总归是要庆祝一下的。
付洛瑶和的面就是筋道。徐桃拿起一个剂子,掌心一按,手一拨,擀面杖随着手的动作压下,不过片刻,一只圆面皮就成型了。
徐桃准备了几种馅儿。白菜叶切碎挤过水,与豕肉末混合在一起调味,粉绿相间十分好看。鲜虾的就是一整只虾嵌进鱼肉馅儿里头,定能鲜掉舌头。第三种就是豆腐木耳鸡蛋的三鲜馅儿。还有一种付洛瑶完全没有见过的,番茄豕肉末的,这,会好吃吗?
四种馅儿徐桃包了四种花形,白菜和番茄的是用煮的,鲜虾鱼肉是用蒸的,而三鲜的是水煎的。当她们坐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看着桌上装得满满当当的盘子,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咕一声,相视一笑,话也不说,直接开吃!
付洛瑶先吃了一个白菜馅儿,白菜的清爽与豕肉的香融合在一起,不愧是经典搭配。鲜虾鱼肉的蒸饺外皮略微要干些,鲜味完全锁在了里头,仿佛在水中畅游。而三鲜馅儿的底部还连着仿佛冰裂纹一样的金黄丝,咬一口,哇这也太脆了,还有面粉被煎过之后最最吸引人的焦香味。
最后,付洛瑶才夹起了一直想要尝试却没敢的番茄肉馅儿。咬下的第一口,汁水真是飙出来的,番茄的酸甜席卷口腔,那鲜嫩的滋味直冲天灵盖。这,这也太好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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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壳十分酥脆,咬一口便碎成了渣,虾肉紧实弹牙,烤得不错。◎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付洛瑶干完了一整盘番茄馅儿的饺子,身体力行地展示了这一道理。最后,她摸摸已经微凸出来的肚子, 打了个嗝:“阿桃, 不是说好赢了之后米面都要加一个新菜吗, 面这边的话, 就加这个大偃月馄饨吧。先上别的,等到面连续赢了三回,才让他们吃上这番茄的, 怎么样?”
看, 自己的小姐妹已经无师自通地参透了新营销手段。徐桃微笑道:“行, 听你的。方才留下的那些等会儿你带了家去,让你家人也尝尝。”
“阿桃最好了。”付洛瑶挽住徐桃的胳膊, 就势枕在她的胳膊上, “光是想想咱们赢了就开心。”
徐桃摸摸她的额头:“还有更开心的呢。”
付洛瑶忙转过头, 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一双美目瞪得圆溜溜的,仿佛一只好奇的猫。徐桃顺手在她的头上抚了两把,嘴角勾起:“战争胜利后, 最开心的不就是盘点战利品吗?”
“对哦!”付洛瑶一下子直起身子,双眸灼灼, “咱们得了那么多彩头还没看呢!”
付洛瑶和徐桃飞快地收拾了碗筷, 跑回堂屋关上门。两人跑了三趟,才将所有的彩头搬到了堂屋正中的方桌上。
待最后一样放下,付洛瑶坐在椅子上, 往砚台中洒了水, 磨好墨拿起笔:“你念吧, 我来造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徐桃接连喝干了三杯水,这才盘点完。说完最后一样时,她伸手探向自己的脖颈:“还有一枚玉白菜。”
付洛瑶刚落下的笔一顿,将笔投进笔洗里:“这本是你的,不算在内。”
徐桃对上付洛瑶的双眸,她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她轻轻地抚上脖颈上悬挂的温润:“你都知道了?”
“大约猜到了。”付洛瑶轻声道,“当日你问那个当铺的事,我就觉得可能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后来跟着你去了周家、肃伯府,再在比试中瞧见了卢家小娘子,大约猜到了你遇到的麻烦事可能与她有关。直到你找她要玉白菜,我才基本上猜到了。”
徐桃看向她,双手交叠在桌上:“我没有直接告诉你是因为……”
付洛瑶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你不跟我说,其实是不想将我牵连进去。毕竟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要想从那些贵人手中拿回东西,谈何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是以卵击石,其实你告诉了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你帮上我很多忙。”徐桃摇摇头,一脸郑重地看向她,“若非你陪着我一起,我这个摊子也没法支起,更没法结识林公,更不知道盼荷宴,还别提参加了。盼荷宴上若不是你,我怎么能搞定那么多人的吃食,怎么可能夺魁。我早就打好主意了,我只要这块玉白菜,其余的彩头,都是你的。”
付洛瑶笑着看向她:“之前劝我一并开摊子的时候,你就说我着相了,如今你怎么自己也着相了。我们是好友更是搭档,参加盼荷宴做好吃食,这是我身为百年索饼摊的小东家本就该做的,怎么能够说只是帮你呢。再者,就算是帮,今日我帮了你,来日我有难,难道你会不帮我吗?”
“那自然不会。”徐桃忙道,“可是……”
“行了!”付洛瑶拿起册子,“平日里挺利落的,怎么这会儿倒拖泥带水了。”她说着,拿起一根长公主赏赐的玉簪:“我喜欢这个,就跟你的玉白菜扯平了。剩下的咱们一半一半。”她顿了一下,又笑道:“你再说些有的没的,那大偃月馄饨我也不拿走了。”
见付洛瑶这样干脆,徐桃也笑了:“好,看在大偃月馄饨的面上,都依你。”
郎君们给的物件不外乎笔墨纸砚之类的,两人都随意分了些。长公主和娘子们给的是大头,基本上是首饰,玉的银的较多,还有一两样金饰,其中有一样就是柳十二娘给的。件件都做得精美,付洛瑶看完后,叹了口气:“我还说这回拿一些去当了,好凑起本钱开食肆呢。这,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有同样感慨的徐桃忽然双眸一亮:“有了!走,咱们拿钱去!”
两人直奔隆庆当铺。徐桃点名要见掌柜,小二赔笑告诉徐桃掌柜不在,那玉白菜也还在追踪。
“这样吗?”徐桃转身时嘟哝了一声,那声音大小正好谁都能听得见,“我还想着谈谈赔偿金呢。 “
竖起耳朵的小二心中一凛,待徐桃走了两步,忽然叫住:“小娘子留步,你方才说,想要谈赔偿金?”
徐桃点头道:“啊,我是说了,之前的价格我觉得略低,想要跟你们掌柜再谈谈。既是又不在,东西也不还,钱也没有,那我就只好报官去了。”
“诶,小娘子等等。”小二讪笑着,心想果然赵三娘说的消息不错,这小娘子果真攀上高枝了,这可是第一回 明着说要报官。他笑着道:“这玉佩的确未追回,不过这赔偿金的事,还可以商量。”
徐桃上下打量他一眼:“商量?你们掌柜都不在,你能做主?”
早知道方才就去后巷的屋中请掌柜了,横竖没两步路。小二心中懊悔,笑道:“虽然掌柜不在,不过他交待过我相关事宜。姑娘想要多少的赔偿?”
“当资的两倍!”
她果然不是试探,是真的想要钱了。小二心中一喜,这个金额是掌柜给他的底线,若是他能压下一些,那岂不是自己还能从中扣下一些。小二费了许多口舌,徐桃却咬死了两倍,一分不少。
小二无法,知道自己这钱没法挣了,只得应了下来。两方一手交钱,一手在双方的当票上划掉,还备注表明物品遗失已赔偿,往后绝不追究。
拿着钱走出当铺后,徐桃冲付洛瑶一扬眉:“走,咱们发第二笔财去。”
付洛瑶一脸疑惑:“啊?”
徐桃微微一笑,领着她东拐西拐,到了最早挑担卖时常光顾的邵娘子家,问了一个地址。徐桃和付洛瑶按照地址来到了一处民宅面前,叩门:“赵三娘,有生意上门了!”
门从里面打开,赵三娘刚打开门缝,看到外头的两个人时,立刻下意识关门。她的动作快,却没能快过付洛瑶。付洛瑶凭借常年和面的力道,硬生生撞开了门:“赵三娘,前日的玉尖面,咱们说道说道?”
赵三娘腿都软了:“两位娘子,不是我想这样做的,我是没法啊。”
徐桃笑着她:“若是你没法,咱们就只能去衙门里说说了。”
不过两盏茶工夫,两人拿着一张签字画押的赔偿书和两贯钱的赔偿金从赵三娘家离开。徐桃笑道:“走,咱们去东市逛逛。”
两人直奔东市的食肆。果然气派,这里的食肆大多是二层三层。两人寻了一家名声在外的,要了乳酿鱼、箸头春等菜,端上来一瞧,原来乳酿鱼就是鱼熬成的奶汤。而箸头春竟就是炸鹌鹑,不过这鹌鹑炸得不错,正好下酒。
付洛瑶饮了一口酒,顿觉浑身都舒坦了:“你说,若是隆庆当铺知晓是你拿了玉白菜,又拿了钱,会不会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们自己丢了东西,赔偿不是应该的吗?再者,玉白菜是卢小娘子捡到的,真说起来,他们怎么不去找卢小娘子要回?”徐桃夹起一条光明炙虾,虾壳十分酥脆,咬一口便碎成了渣,虾肉紧实弹牙,烤得不错,可惜这料没有入到肉里。她咬了一口,看到每个人面前一小碟的酱料,蘸了一点儿,那甜滋滋的滋味配上这炸虾倒是颇有意趣。
付洛瑶一怔,迸发出笑声:“正是,你得的彩头,哪还能管彩头是别人捡的抢的。当铺要寻人赔偿,也该是那捡了抢了的人才是。再说,你手上可还握着那消了的当票呢。”
徐桃吃完一整条虾,舀起一勺鱼羹:“正是这个理。这鱼羹不怎么样,不如鱼汤。”
“哪家的小娘子,口气真不小。这高升楼的白龙臛,那可是得过厨艺比试前三甲,还闻名全长安的。”徐桃话音刚落,一个路过的身影便立在她们桌前。
徐桃和付洛瑶转头,只见一个年轻郎君摇着扇,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
徐桃看过去的第一眼,还以为是西域欧阳克驾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主仆都一身白的。第二个眼,她的目光就被仆从手上捧着的钵盏给吸引了。原因很简单,钵盏从上到下,都是金灿灿的,差点儿被闪瞎了眼。
徐桃就看了这两眼,便收回了视线:“自大唐开始,第一才子不少,名震天下的也不少,难道个个都中举拜相了不成?可见,这滥竽充数、名不副实者,犹如过江之鲫。表面光鲜,谁知内里是不是一包草?”
那两个侍从面色一变,便要上前。郎君一扇子拦住他们:“娘子此语,也不怕得罪人?”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谁愿对号入座,跟我有什么关系?”徐桃饮了一口酒,皱了皱眉。果然这大唐的酒,她还是喝不惯。
付洛瑶也应了一声:“就是,这鱼羹的确有些腥气。若是真个这么大名气,想是这厨子偷了懒,这去腥省了步骤。”
白衣郎君一挑眉:“哦?听起来,两位娘子好似有一手好厨艺,竟比这高升楼还强。”他顿了顿:“某在此酒楼还有几分薄面,可让两位小娘子借厨房一用,某想见识见识,两位娘子的真本事。”
“这开门做生意,售卖的货品自是要让人品评的。圣人尚且要御史纳谏,难道一间食肆还不许人说不好?说不好还必须你行你上,哪来的臭毛病。”徐桃起身,“你也不必用激将法,儿两人在永宁坊做吃食生意,朝食暮食皆有。是不是大话,三日后自己来试试就知道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白衣郎君笑道:“有趣,有趣。不过,为何是三日?”
前头的两人相视一笑:当然是,休假啦!
当晚,清水澡堂门口。崔清晔又从太阳西沉等到了月亮升起:不是说好这个时辰的吗,人呢?
第50章 蒜泥白肉
◎入口那一瞬,蒜香和辣香在嘴里跳跃着,仿佛池塘里砸下的点点雨珠,让他的心里再不能平静。◎
难得的三天小长假, 徐桃难得放松了一下。她去了一趟林府,专程谢过林正言,被林正言留下用了一餐饭, 也尝了尝林家厨子的手艺。不知是不是林正言近来在外吃得多, 厨子也有些担心了, 总之, 这餐饭的味道十分好,比东市高升楼的滋味好上太多了。尤其是那糟鸭信,徐桃一个人就啃了半盘子。
除此外徐桃和付洛瑶还去了一趟平康坊, 给雪娘和霜娘送了些饺子和汤圆。没错, 徐桃又把汤圆给做出来了, 有最经典的黑芝麻馅儿,还有八宝馅儿。雪娘一见便爱上了, 摸摸自己的腰身, 冲阿丛道:“给我煮四个, 不,两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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