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回来啦。”
写着字的彤彤看到王昭阳回来了，兴奋地喊了一声就要扑上去。
“干嘛呢！”凌玥瞪了她一眼，提高声音：“就算爸爸回来了你也要把这一行字写完，你什么时候写完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旋即她就看到彤彤眼里有泪水在打转，还是狠下心说道：“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
王昭阳上前看了眼，摸摸她的头安慰她道：“彤彤乖，这一行只有四个字了，写快点，写完了我们就可以去吃饭了。”
说完他眼睛一扫，看到房间里的那几包没卖完的小商品。
“咦，这是什么？”
当着孩子的面，凌玥只是含糊地说道：“我今天和黄姐到大学那边去摆摊了，生意还不错。”
“你不是说清浦大学要等到二十号才开学吗，怎么今天就过去了？”
“他们确实是二十号才开学，但现在也有一部分学生先到了，我今天去试水的。”说着，她拿出一个作业本递了过去，“我不识字，你给念念这些学生还要些什么。”
王昭阳打开本子一看，只见上面用好几种笔迹写着五花八门的东西。
比如2-8B铅笔，素描纸、画板、画架，这些一看就是美术专业的学生写的。
再比如《英汉词典》、《现代汉语词典》等工具书。
又比如丝巾、丝袜、手帕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写了一大堆。
王昭阳看着本子不由笑道：“怎么还有磁带呢，什么《智取威虎山》、《大闹天宫》、《补锅》，这都是些什么样乱七八糟的。”
凌玥说道：“我今天进了磁带呀。”
不等王昭阳问话，她主动说道：“我天天在外面转，虽然我不识字，每天都能听到一首叫《我的中国心》的歌，我今天在市场正好遇到了，便进了七十盒，卖得还挺好。”
王昭阳心中一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凌玥很少会用“卖得很好”来说自己的生意。
哪怕她第一天卖水果的时候，她也只是说自己货进少了，到底是没经验。
“能不能透露一下，你今天收获大不大？”
凌玥嘴角噙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彤彤的字，不悦地说道：“彤彤，一会工夫没看你，你这笔怎么又写歪了？”
吃完饭，给彤彤洗了澡让她去休息后，凌玥这才拿出自己的包，一股恼的将钱都倒在桌子上。
她喜滋滋地对王昭阳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啊，光是磁带就卖了七百块。”
王昭阳嘴角直抽抽，好家伙，一天就卖了七百块，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又懒又馋的凌小月吗？
“光是在磁带这一块，我就赚了四百四十五块。”
王昭阳正好端起杯子要喝水，结果没忍住，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他眼里只剩下了震惊。
凌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还没算其他的东西，也幸亏我拉着黄姐一起去了，要不然的话，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王昭阳也顾不得喝水，他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这么说，你今天至少赚了五百多块？”
“应该不止吧。”凌玥指指屋子里的那些货物说道，“我刚才就清点过剩下的东西了，我不会写字，你帮我算一下。”
凌玥到底还是在意凌小月是个文盲的事实，即便是在王昭阳面前，她还是想装一下。
至于还要装多久，就看九月份在夜校学得怎么样吧。
怕自己搞忘了，凌玥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打开。
“我说一个你记一个。”
“作业本，一共是五百本，五分钱一本，我卖一毛，这里还有三百四十二本。”
“铅笔一大盒是一百二十支，大学生用不到，基本没怎么动。”
“钢笔一盒十支，两盒五十块，卖五块钱一支，还有六支。”
“毛巾五十条，一条五毛七，卖一块，这里还有十二条。”
“哦，对了，还有热水瓶一件十六个，都卖完了。进价三十二一件，三块钱一个卖的。”
第23章 你可以在我这里拿货
报完了数，凌玥盯着王昭阳：“你给我算算，我今天一共挣了多少钱。”
王昭阳花了点时间将数据统计好，看到那个数字，艰难地说道：“你这里就赚了一百二十六块七。”
凌玥秀眉一拧：“不对，你还没算磁带的四百四十五块，也就是说……”
王昭阳飞快地给了出答案：“你今天赚了五百七十一块七毛钱。”
凌玥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咦，也不对，黄姐还帮我卖了一担水果，就算80斤，也赚了有二十多块钱。”
王昭阳彻底被她打败了，他眼里闪着光：“之前你说你记性好，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的记性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他审视着她，自己之前怎么就没看到她身上的闪光点？
“你傻呀！”凌玥笑了起来，“我本来就不识字，要是记性再不好点，还怎么赚钱？”
“再说我主要是吃到了开学的红利，如果不是开学，我也不会想到去卖这些商品。”
王昭阳盯着那些作业本和铅笔，“那你剩下的这些铅笔和作业本打算怎么处理？”
“继续卖呀！大学卖不动，不是还有小学初中和高中吗？到时候选个学生多的学校，我再到校门口摆摊去。”
说着，凌玥就将他赶去洗澡：“你快去洗澡吧，一会帮我数钱。”
凌玥很无奈。
八五年民众手上最大面额的钞票是十块，更多的是一些小面额的钞票。
所以她今天赚得多，一会数起钱来可能会花十几分钟来清点。
王昭阳兴高彩烈地拿了毛巾和水桶下楼去，临走前，趁着凌玥兴致勃勃地摞钞票，他一个没忍住吧唧一下，就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被偷袭的凌玥老脸一红，还没等她发作，王昭阳就乐呵地拿着东西跑了出去。
由于昨天只卖了半天，生意火得一塌糊涂，是以今天一早，凌玥早早的就起床，拉着黄桂香跑到了火车站。
今天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磁带！
昨天的磁带都脱销了，今天必须多进点。
好不容易等到卖磁带的老板来了，凌玥一脸哀怨地走了上去：“老板，你怎么才出摊，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老板看到她，咧嘴一笑：“看样子昨天的生意不错嘛，今天还要七十盒？”
“不，今天至少要两百盒，你有这么多货吗？”
老板被她的豪爽吓了一跳：“两百盒？大妹子，行啊，你在哪里卖呢，一天就能卖六七十盒磁带？”
“这你就别问了，这可是商业机密。”凌玥嘻嘻一笑，“你就说你有没有那么多货吧。”
老板点头：“如果你要别的我可能没有，我就是做这个的，怎么可能会没有。”
“像昨天那种三块五的磁带给我一百二十盒，戏曲方面的给我八十盒，什么样的戏曲都行。”
老板连摊都没摆，就开始给她点货。
点完这些货丢到三轮车上，凌玥将货款给他：“老板，合作愉快。”
接着她让黄桂香看着三轮车，她则拿着小本本到处去找学生们需要的东西。
一通忙活下来，凌玥赶到大学门口时，太阳晒得肉都疼了起来，两人马不停蹄地找了个树荫将货摆上。
她们一出现，就有学生找了上来。
“老板，昨天要你帮我找的素描纸到货了吗？”
“有，是马利牌的，一袋十张，一块三一袋。”
凌玥一看到这个女学生，就认出是昨天第一位买她磁带的那个女生。
“还有这些铅笔，说是分什么2B、4B之类的，我也不太懂，有马利的，也有中华的。”
女生眼睛一亮：“我还以为我在这里找不到马利的画材呢，真是太感谢你了。”
这个女生到底不差钱，一口气拿了五袋马利素描纸，四盒马利铅笔，痛快付了钱，兴冲冲地走了。
看着凌玥摊还没摆就开了张，黄桂香有些幽怨地说道：“怪不得你非得让我去卖水果，如今看来，我有点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了。”
凌玥瞪了她一眼：“废话，我要不是诚心的，能和你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
“行！”黄桂香一拍大腿，痛快地决定了：“现在你既然不想做水果生意了，那我就接手了。”
凌玥这才说道：“你早就该答应的嘛！不过我可先申明啊，这两天你必须帮我。”
“行，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一边卖着货，一边摆着摊，还没到中午，凌玥就又收入了将近五百块钱，尤其是凌玥卖的磁带，一盒就要十块钱，旁边的摊主眼睛都看绿了。
到了中午人少了许多，凌玥拿了两块钱递给黄桂香：“黄姐，趁着现在人少，你赶快去买两碗面条来，咱们今天中午就不回去吃了。”
黄桂香接过钱立马去了对面饭馆买面条去了。
见到凌玥得空，旁边卖豆浆的大姐凑了过来。
“大妹子，生意挺好啊，来，喝杯豆浆解解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笑脸相迎，凌玥也笑着接了过来却不急着喝：“好啊，我正好渴了，多少钱？”
大姐明显是个自来熟，毫不避讳地问道：“钱不钱的无所谓，大妹子，我想问你个事儿，你这磁带是从哪里进的货？”
凌玥冷笑，她哪里听不出对方的话外音？
脸上还是笑盈盈的，说道：“大姐，你是打算卖磁带？你可以从我这里拿货，保证比你卖豆浆要好。”
“没有，这东西精贵着呢，一盒就要十块钱，我就是一卖豆浆的，卖一百杯才能抵得上你这一盒磁带哩。”
凌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可你的利润高呀！虽然说这豆浆才一毛钱一杯，但你至少也能赚七分钱。”
对方脸色讪讪地，“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这就是小本买卖。大妹子，你就告诉我，这磁带哪里进的，我又不抢你的生意。”
“大姐，”凌玥收起笑脸，“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就靠着这盘磁带赚钱养家糊口呢，要是告诉你了，我喝西北风去？”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卖，可以在我这里拿货，我能保证你有赚，其他的，免开尊口。”
“不说就不说呗，什么人呐！”
对方白眼一翻，手一伸：“豆浆一毛钱。”
“还你！”
凌玥想都没想就将豆浆放到她手上，转身就去了对面摊位上买了两瓶水。
第24章 事不过三
黄桂香端着两碗面条回来，两人吃完稍微休息了会，校门口的学生又多了起来，两人又投入到了紧张的战斗中。
凌玥再也没朝那卖豆浆的妇人看过一眼。
一直到了下午太阳快下山，凌玥才和黄桂香收摊。
这边毕竟不是菜市场，路边也没路灯，一到了晚上就一片漆黑，两人又没带手电筒，只能早点收摊回家。
回到家，王昭阳已经做好饭菜在等着她了，季小年也做好了饭，凌玥二话不说就将他们的菜端了上来，两家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席间，黄桂香提起了卖水果的事。
“小月，所谓事不过三，你已经和我说了两次了，我再拒绝就是我不懂事，我刚才和小年也商量了一下，他也答应了，这生意我做。”
“行啊，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大可以来问我。”
季小年上来的时候带了一桶自家酿的散装米酒，这种酒度数低，但后劲儿大。
他二话不说就给凌玥满上了：“嫂子……”
凌玥吃吃笑了起来：“小年，按岁数，你比我家昭阳还大两岁，这酒还没入喉你就醉了？”
“好，那我就托回大。”季小年给她面前的酒杯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弟妹，说实话，一开始你做生意时我们都不好看。就连你黄姐都跟我说，你根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见他揭自己的短，黄桂香急得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小月还真是没说错，这酒还没入喉你就开始说酒话了。”
“你踩我做什么！”季小年吃痛，没理她，对凌玥说道：“弟妹，你既然有心提携，那我们就跟着你干。话不多说，全在酒里，我干了，你随意。”
就完他脖子一仰，就干掉了杯中的酒。
凌玥凌乱了。
她最讨厌酒桌上的这句“我干了你随意”了，看着好像对方挺大度的，可到底是在变相劝酒。
她可不吃这一套。
她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说道：“小年，我酒量不好，平时也不喝酒，我就浅尝一口，你别介意。”
黄桂香连忙打圆场：“小年，我可警告你，小月平时滳酒不沾，你别逼着她喝，吃菜吃菜，大伙吃菜。”
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彤彤的碗里，“彤彤，多吃点鱼，这鱼平时可难买呢，你可得多吃点。”
彤彤乖巧地道了声谢，认真的挑着鱼刺。
虽然只是抿了一小口，凌玥还是觉得辣喉咙。
连忙喝口汤压下去，喉咙才舒服了些。
“小年，其实你也不用谢我。大家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你们家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们有怪莫怪。”
“弟妹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肯带着我家这个榆木疙瘩做生意，那就是看得起我。你放心，以后你让我干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绝对没二话。”
“小年，你再说这些见外的话就真没意思了。”王昭阳终于开口，“还能好好吃饭吗？”
一顿饭，两家人吃得都很开心。
送走了他们两个，凌玥这才疲惫拿出钱包来。
她豪爽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包，“昭阳，你猜猜看，今天我又卖了多少钱？”
“先给你透个底儿，今天我进了两百盒磁带，十块钱一盒，卖了一百六十四盒。”
凌玥脸上写满了邀功，“怎么样，我厉害吧？”
王昭阳眨眨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一千六百四十块钱？”
“天呐，一千六百四？”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我得缓缓，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当初凌玥喜滋滋的说她一天赚了三十二块钱，自己还在幻想着一年能成为万元户。
后来听她一通分析，王昭阳又觉得自己离万元户实在是太遥远了。
可眼下，她却云淡风轻地和自己说，她光是卖磁带都卖了一千六百多块钱。
就按每盒磁带赚六块，她今天就赚了小一千块，这放到以前，谁和他说他一天就能赚一千，打死他他都不会信。
这哪里是在赚钱，分明就是在捡钱啊！
王昭阳脑子还算清醒，他眉眼含笑地对她说道：“小月，恭喜你离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怎么可能忘记，凌小月的目标是开个铺子。
而且，她早就选好了项目——她要卖服装。
凌玥很满意他的表情，她冲他勾勾手指：“来，帮着收拾一下，我们开始数钱了。”
夫妻两个围着桌子，开始清点起今天的营业额。
等到将钱都清点好了后，凌玥才发现，自己今天竟然卖了一千九百一十六块钱。
营业额比昨天多了一千多块！
“到底还是搭上了改革的红利啊！”
凌玥自言自语地说道，接着，她盘算一下，留出明天进货要用的金额，其他的都交给王昭阳：“昭阳，这还有几百块钱你明天拿银行去存起来。”
“好。”
王昭阳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凌玥收好钱，说道：“昭阳，明天大学就正式开学了，我感觉我明天肯定会忙不过来，你能不能帮我推荐一个靠谱的人？”
王昭阳皱眉想了想：“我觉得陈招娣就不错，听说她还念过几年学，能写会算，应该不错。”
“可如果这样的话，那明天彤彤怎么办？”
凌玥也想过用陈招娣，但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明天带招娣过去摆摊，彤彤要怎么办？
这几天也亏得有她帮忙管着彤彤，要不然她就只能将彤彤带出去了。
说到底，自己还是亏待了孩子！
她总不能带着孩子一起做生意呀！
现在天气那么热，万一热出病来怎么办。
王昭阳说道：“你以前对彤彤都是放养，彤彤也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而且楼下还有那么多玩伴，别担心。”
“那中午饭呢？她中午饭上哪里去吃？”
“我回来做，不会饿着彤彤。”王昭阳看出了她眼里的担忧，“要不你明天托蒋姐照顾下？”
“那她能答应吗？”
蒋聪香也是外地人，她孩子也是因为没有户口的原因不得不在老家上学，每年寒暑假的时候才会过来和他们团聚几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