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香烟男不怒反笑，他饶有兴趣地抱起手：“你怎么知道有是有人要我来砸你摊位？”
凌玥愤恨地说道：“这很难猜吗？我在这里摆了好几天的摊，你们都没动手，还在我这里买过磁带，我没记错吧？”
“C！”香烟男咒骂一声，他又点燃一根香烟，狠吸一口喷出一个烟圈，“实话告诉你，有人看你不爽，就是想让我来教训你，你自己选，是断胳膊还是断腿？”
“你聋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自己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遇到这种人，只有自己比他更狠才能震住他。
凌玥沉声说道：“我刚才说了，我出双倍的钱，你帮我去将那个人的腿打折。
香烟男嘴里叼着烟，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小妞，我们道上混的讲的是江湖道义，你这样我们很难做的。”
他不耐烦地说道：“给个痛快话，你是断胳膊还是断腿，我们会很温柔的。”
温柔个屁！
我打断你的双腿再跟你说温柔，你TM还不是一样得骂天骂地！
凌玥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我给你个痛快，我出三倍你给我打回去，再多你一毛都赚不到！”
“你知道三倍是多少钱吗？”香烟男有些动心了，“他可是给了我五十块。”
凌玥极度无语地看着他。
为了区区五十块钱，他竟然召集了五六个地痞流氓来砸自己的摊子。
“那我就给你一百五，你帮我打回去，这没问题吧？”
“有问题！”一个大义凛然且字正腔圆的声音从香烟男的身后响了起来，“我看你们都活腻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买凶杀人！”
凌玥朝声音的主人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警服的男同志走了过来。
一看到警察过来了，凌玥顿时松了口气。
香烟男看到他的脸，顿时就吓了半条命，讨好地递了根烟过去，说道：“贺……贺叔，你怎么来了？”
凌玥心里一沉，这家伙竟然管他叫叔？
“我怎么不能来？”贺公安瞪了他一眼，“我要是不来，人家小姑娘的都要被你欺负死了。”
他看着满地狼藉的商品，指着香烟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季三儿，不是我说你，现在国家的政策已经放松了，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能摆个地摊自食其力，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不能学好，成天都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到来人是帮自己的，凌玥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总算安全了！
季三谄媚地说道：“是，是，贺叔教训的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看着季三子谄媚的模样令凌玥有些恶心。
他的话，更让凌玥胆战心惊。
他竟然管这个男人叫叔？
他们认识！
果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位民警一出现，季三带来的那些马仔们顿时一轰而散，跑得连影都看不到了，只留下了他在和警察周旋。
“你还想有下次？”他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指着地上的商品喝道：“你砸了人家小姑娘多少东西，照价赔偿吧。”
“小姑娘，你不要怕，是多少就算多少。”
凌玥眼睛一亮，喊过陈招娣和黄桂香，当即就统计起来。
季三的脸顿时拉长了：“叔，别这样啊，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我以后还怎么混啊。”
“不，他有，”有人撑腰，凌玥吃瓜不嫌事大：“他收了人家五十块钱才来砸我的摊子。”
“姐，你别说了，我是真没钱！”季三想死的心都有了，“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你若是真要我赔，把我卖了我都赔不起。”
“赔不起你还敢来砸我的摊子？”
凌玥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对民警说道：“公安同志，这件事情还得麻烦你，要不然我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本来就是小本经营，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来砸摊子，我们的经济还怎么发展？”
贺永民意外地扫了她一眼，指着凌玥对小三子说道：“季三，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说的，你不觉得羞愧吗！”
“今天要不是我碰巧路过，我看你是又想进去了。”
“小月姐，统计出来了，他们砸了我们四十九块钱的商品。”
凌玥大手一挥：“看在公安同志的面子上，给他们打个九折。”
陈招娣微愣，旋即秒懂：“姐，已经打过折了，还有四十九块钱。”
凌玥对贺永民说：“同志，你也听到了，不是我要讹他，而是我们的损失确实就有这么大。”
看着凌玥一幅爱莫能助的表情，季三恨得牙痒痒。
这娘们太TM狠了！
“我只是将你的东西扫在地上而已，怎么就有这么多钱，而且你这些东西才几个钱！”季三瞪着陈招娣，“你会不会算数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黄桂香指着地上破碎的热水瓶说道：“这一个热水瓶就要三块钱，你数数看你一共砸坏了多少个。”
“你再看看你弄坏了几盒磁带，这一盒磁带就要十块钱呢！”她撇撇嘴，“还有这些墨水一瓶两毛，画板一个一块五……这些可都是钱！”
季三横着眼瞪着她。
黄桂香也不怵：“看什么看，我还没算你刚才差点打到我的事呢！”
季三一个劲的在贺永民面前哭穷：“叔，别让我赔了，我是真没钱，我要是有钱我能干这事儿？”
“那我不管，我们的误工费还没找你要呢，这都已经很你面子了。”
凌玥朝他伸出手：“给钱吧。”
贺永民又扫了她一眼，这女人厉害啊！
自己到了有一会儿了，没说话的时候，她就敢和季三讨价还价，甚至还扬言要季三帮着打回去。
见自己向着她了，她竟然顺着杆子往上爬，啧啧！
贺永民看着季三，示意他赶紧掏钱。
季三哪有钱啊，之前收的那五十块钱早就让他们花没了，他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贺永民啊！
他低下头喏喏地不敢看他们，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破罐子破摔：“反正我没钱，那些的钱都被我们兄弟给花了，要钱没有。”
他悔啊！
早知道在这里也会碰到贺永民，他死活都不会接这个买卖。
贺永民本来是管城西那一块的，清浦大学在城南，他就是不想贺永民知道，才特意绕了这么大个圈来这边。
谁知道他今天就跑这来了，还正好被他碰到。
“你刚才不还说这是什么徐爷的地盘吗，你没有，徐爷也没有吗？”
季三更是无地自容，欲哭无泪地说道：“姐，那都是我瞎编的，哪有什么徐爷啊！”
贺永民看着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季三，你又跟徐寿民混了么！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季三双腿一软，差点就跪到地上去了。
“贺叔，我都说了我会改，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是真不想再进去了。”
凌玥冷眼瞅着他，之前他有多嚣张，现在他就有多狼狈。
贺永民指指他，从身上摸了几十块钱出来交到凌玥手里，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也不忍心看到他走上歧途，这些钱虽然不够，不过你放心，明天我让这兔崽子送过来。”
凌玥哪敢接啊！
这钱要是季三掏出来的，她肯定接过来了。
但这钱可是人家公安身上掏出来的，她还真没那个胆接过来。
退一万步说，人家公安也没砸她的东西，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赔。
她小声地对他说道：“同志，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想帮他，我就是想助一把火。”
趁贺永民没反应过来，凌玥大声说道：“我可不敢要公安同志的钱，谁砸的就让谁赔，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拍拍手，对围观的群众们说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围观的群众纷纷点头附和。
“这样吧，”凌玥想了想，“他没钱，力气总该有吧，大伙也别说我小器，就由这位同志出面，让他帮我干一个月的活，大家伙说这样行不行？”
“这样挺好。”
“我说小姑娘，你就不怕他出尔反尔，干两天就跑了？”
“这小子在这一带我们经常看到，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请了他，有你后悔的时候。”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季三瞪着他们，扭头对凌玥说道：“姐，就按你说的做，我保证不会再来砸你的摊子。”
贺永民也没想到凌玥会用这种方式来得理这件事情，他将钱收好，掷地有声地对凌玥说道：“这位同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由我贺永民做担保，要是这小子干活不积极，你只管来市三局找我，或是我不在，你也可以来解放路陶瓷巷十五号找我，回头我帮你收拾他。”
贺永民踢了季三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着收拾！”
季三一蹦三尺高，飞快地帮着将地上的商品捡起重新摆了上去。
看着手脚麻利的季三真的上前帮忙收拾着地上的东西，黄桂香反而越发没底了。
“小月，你真让他来帮忙啊？”
凌玥给了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拉过她到一边：“不看僧面看佛面啊，再说，你不是打算去卖水果了吗，有他来帮我，你也可以早点将你的水果摊支起来。”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呢。
重要的是，他不要工钱。
免费的劳动力呢，不能有太高的要求。
黄桂香还是有点不放心：“招娣才帮你做了两天，我要是走了，你哪里忙得过来？”
“放心吧，不是有我在吗？要是你还不放心，可以先进点货跟着我一起摆摊。”
黄桂香点点头：“行，那就说定了，今天晚上我就去进货，到时候我就跟你摆在一起。”
凌玥也心里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但自己大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断然没有收回来的余地。
再说，有了季三的帮忙，或许其他地痞流氓再来欺负自己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吧。
季三到底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即便是贺永民离开了，他还是任劳任怨地呆在摊位前没离开。
从一开始拉长脸一句话都不说，似乎是拉不下面子，到后来主动帮着递个小商品，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些，再后来，凌玥她们忙不过时，他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个椅子过来，往椅子上一站，看着那群学生。
傍晚收了摊，凌玥正要骑三轮车回家，季三忽然主动开口道：“姐，让我来骑吧，我力气大。”
凌玥没反对，痛快地将三轮车让给了他。
季三骑着三轮车走在前面，三个女人走路跟在后面，到了家属院时，季三帮她们将货物送上二楼，在阳台上碰到孙菊英正在炒菜。
孙菊英一看到季三，脸色蓦地变了，旋即连菜也不炒了，扭头就进了屋，将门砰地关上了。
季三看着孙菊英，对凌玥说道：“姐，刚才那女人是你邻居？”
凌玥也没多想，说道：“是啊，但我和她不对付。”
季三嘿嘿一笑，没头没脑地说道：“看出来了。”
旋即又跑下楼，帮她将剩下的东西都搬了上来，“姐，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你直接到大学那边等我吧，顺便帮我占个位置，不用刻意到这里来帮我装货卸货。”
“好，其他本事我没有，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干的，我明天帮你占个好位置。”
看着他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凌玥喊道：“季三，我正要煮饭，你吃了饭再走吧。”
季三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不用了，我叔煮了我的饭，我到他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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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季三下了楼，孙菊英这才壮着胆子打开了房门。
她作贼似的探头探脑地在阳台上往下一瞅，正好对上季三回头看向自己。
她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再次冲进屋将门砰的关上。
凌玥打了米出来正淘着米，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嘀咕，也没多想，麻利地淘了米将饭锅放在煤灶上，又到里面拿了些新鲜的豇豆出来择了，准备煮个汤。
凌玥将今天的事情和王昭阳说了，王昭阳顿觉后怕。
“小月，怎么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
凌玥摇头：“这谁知道。”
其实凌玥心里也很清楚。
不管在什么时候，总会有人拼爹、有人拼钱、也有人拼命，但极少数人会拼后台。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干警，也值得人民争先恐后的去巴结。
“要不这件事情就这算了吧，明天你就别出摊了。”王昭阳似乎下了决心，“你就专心去谈你看好的那个门面，要是你谈不扰，我再去和他们谈。”
租个门面太阳晒不到，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而且小月的头脑也确实聪明。
自己工作这么多年，也没存几个钱，她做生意还不到一个月，昨天就存了五百块。
这可是她一分一厘赚来的辛苦钱，这期间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自己虽然在忙工作，但也是一清二楚的。
凌玥眼睛一亮，兴奋地问道：“你同意我去租门面？”
“那你说，要是你再遇到今天这种事情，而我又不在场，你们三个女人吃了亏怎么办？”
“报警呀！”凌玥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们敢闹事，我就敢报警，有困难找警察叔叔就对了。”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窗户下有个脑袋在偷听。
自从孙菊英在家属院看到季三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街上找个混混想教训一下凌玥，结果凌玥屁事没有，那混混反而还帮她踩三轮车，帮她搬货！
这事传了出去，谁会信那是个混混？！
她搬了个凳子坐在阳台上，一边打着蒲扇一边竖着耳朵听着。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很快楼梯间就响起拖鞋的踢踏声。
黄桂香来到王家门口，无视坐在阳台上的孙菊英，敲响了门：“小月，睡了吗，我有点事找你。”
凌玥打开门，黄桂香走了进去，又将门关上，小声地问她：“真是奇了怪了，这么晚了孙菊英还坐在阳台上呢。”
凌玥根本就没多想：“天气热睡不着呗，黄姐，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黄桂香这才想起自己上来的目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月，你不是说要我去进水果来卖吗，你看能不能借我几十块钱，等小年发了工资我就还你？”
“这有什么，你要多少？”
“五十块吧。”黄桂香说了一个数。
凌玥想都没想就抓过包，从里面数了五十块钱递了过去。
黄桂香接过钱，又问她：“小月，你这箩筐还用不用，要是不用的话，也一并借给我吧。”
“好，你拿去用吧。”自从有了三轮车，凌玥就很少再用得到这担箩筐了，“放在我这里也挺碍事的，不过黄姐，我还是那句话，你以后有能力了还是买个三轮车，毕竟不用那么累。”
黄桂香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了啊！”
说完，她抓抓头，不好意思地再次开口：“小月，能不能把你三轮车借我用一下，我打算一会就和小年去进货。”
凌玥哭笑不得地将钥匙丢给她：“姐，你有事能不能一次性都说完啊？”
一句话的事，她非得浪费这么多时间，无语了。
黄桂香收好钥匙，“行，那你们休息吧，我这就和小年进货去。”
她拿出着箩筐和扁担出来时，特意往孙菊英那边扫了一眼，看到她坐在椅子上扇着扇子，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就下了楼。
孙菊英坐在阳台上，看着黄桂香打开锁在桂花树下三轮车，拉着季小年打着手电筒，心急火燎地出去了，心里一阵冷笑。
她阴狠地咒骂道：“就你这死八婆也想做生意，回头我就将你的车胎都扎破，让你们两个都做不成！”
凭什么他们大学生一来就能压自家老阎一头，不是小组长就是技术员，他们年纪轻轻工资就比干了十几年的老阎都高，那梅正志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更让她嫉妒得抓狂的是，隔壁这个女人明明和自己一样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睁眼瞎，她怎么就敢去做生意的！
老阎比不过她们的男人就算了，就连自己都平白无故被她们踩在泥里，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
“等着吧，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孙姐，你在这嘀咕什么呢？”
孙菊英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一瞅，只见凌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阳台上，黑暗中，她没看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话里有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