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得认真,涂然却听得恍惚。
天哪,他竟然真的是来给她讲题的。
耳边是他压低后更显磁性的嗓音,眼前是他握着笔的修长手指,涂然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沿着他削瘦的手腕缓缓上移。
昏暗灯光下,少年的侧脸轮廓更利落清晰。他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自然下落,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颗小泪痣,静静地躺在阴影中,像是用笔尖轻轻点上去,仿佛触手可及。
听讲人的心不在焉很快被讲题的人发现。
陈彻抬手,笔盖那方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他侧过脸,掀起眼皮看她,似笑非笑,“不专心?”
“是是因为外面太冷了,我我我还是下次再问吧。”
一定是被他的笔敲通了任督二脉,涂然竟然一口气扯出来了一个谎,从他手里抢回习题,丢下这句就低头往教室里走,头也不回,溜得飞快。
天哪,她今天竟然撒了这么多谎!
幸好一个都没有被发现。
陈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几秒后,他突然低下头,单手捂住眼睛,肩膀无声地抖动,耳根红了一片。
顶不住,怎么连撒谎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时间无知无觉来到十二月,冬天来得悄无声息。
十二月初,涂然跟着唐桂英从陈家离开,搬进新家。
因为新家的楼盘是陈朗阔当初帮着找的,就在同一个小区,涂然还是能和陈彻一起上下学。
尽管如此,但也还是有些忧伤。
离得再近,也没有房间相邻这么近。
在之前的房间,她都能听到陈彻在隔壁开门关门的动静,拉开阳台门,就能跟他见上面。
她是一点都藏不住心思的人,从他家搬走的时候,留恋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还被陈朗阔笑着调侃,问她是不是住习惯了,要不要继续在他家住着。
大概是两个儿子都太让人操心的缘故,陈朗阔对乖巧听话的涂然尤其和悦,这段时间也是真的把她当女儿来宠着。
陈朗阔说这话的时候,陈彻正好帮忙搬东西路过,涂然下意识就去偷瞧他,恰撞见少年看过来的戏谑视线。
涂然心虚又脸热,磕磕绊绊回了句客套话,以后会常来做客,就立刻拖着箱子跟着妈妈走了。
前脚到新家,后脚就收到了来自某人的几条消息。
[常来是怎么个常来?]
[一周几次?]
还没等她回复,陈彻又发来一条:[我已经和你妈妈说好,让你一周来两次。]
涂然惊愕,问:[你怎么和她说的?]
陈彻隔了半分钟才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涂然点开,贴在耳边听。
“我跟她说,你数学太差,得多补补课。”
少年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笑意,钻到她耳朵里,仿佛有电流,让她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涂然忍不住翘起嘴角,贴在耳朵边听了好几遍,才佯装不满回复:[我数学明明进步很多。 ]
陈彻很快回:[那你来给我补补课,我好像有点退步。]
他真是睁眼说瞎话。
涂然抱着手机笑得不行,回了个敲他脑袋的表情包。
从陈彻家搬出来后,时间好像摁下加速键,不知不觉,学校周边的店都贴上了圣诞装饰,打着过圣诞节的旗号进行一堆商家的促销活动。
智明的元旦晚会在跨年前几天,由于活动中心座位有限,座位是抽签制,半数的学生只能通过直播来观看表演。
令人期待的不是学校的元旦晚会,而是即将到来的元旦假期。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简阳光就已经迫不及待邀请小伙伴:“31号来我家跨年吧,我让我妈把房间给你们备好,直接来我家住,咱们玩个通宵,哦对了,我家那边还有烟花表演,到时候一起去看烟花啊。”
涂然很想去看烟花,但又有顾虑:“在外面过夜的话,我妈妈可能不会答应。”
“怕什么,”简阳光一副老油条的模样,下巴指了指她旁边的陈彻,“你这不还坐着个继母杀手吗?”
陈彻正低着头挑走碗里的洋葱,仿佛有强迫症,不吃的菜被他规规整整挑到盘子另一边,绝不会动。
他撩起眼皮瞥简阳光一眼,“少给我取些乱七八糟的外号。”又缓和语气对涂然说,“你想去的话,唐阿姨那边我来说。”
“好耶!”涂然鼓掌欢呼,瞥见他含笑的目光,又赶忙收敛激动,不好意思地抿起唇笑。
简阳光又扭过头问祝佳唯:“你呢?”
祝佳唯:“我要陪我妈。”
涂然也问周楚以:“周楚以,你呢?”
坐在对面的男生却低着头没回应,像是在想什么出神的事,直到她又喊了两遍,周楚以这才抬起头,表情难得一见的有些懵,“嗯?”
刚刚的对话,他完全没有听。
见他脸色不太好的模样,涂然改口问:“是有什么事情吗?你这两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
周楚以温和地笑笑:“不是快元旦晚会了吗,我要上台去弹个钢琴,还挺紧张。”
祝佳唯适时吐槽:“你也会紧张?”
周楚以笑得毫无瑕疵:“我也是凡人,谢谢。”
“别紧张,把台下的人想成萝卜土豆就好了!”涂然教他对抗紧张的办法,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跨年夜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周楚以沉吟了声,说:“我那天应该没空呢。”
一听他们俩都不能来,涂然有些可惜。她想了想,又冒出一个主意:“我们互送新年礼物吧,抽签决定谁送给谁,自己保密,到时候打视频电话,猜是谁送给自己的,猜错的人就给送礼的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简阳光:“好主意!”
陈彻:“我没意见。”
祝佳唯:“可以。”
周楚以:“听起来挺有趣。”
涂然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
三十号这天,涂然很早就起床,因为要去商场挑礼物。
青安市的冬天比江都要冷很多,临海城市风大,天气预报也说这两天或许会下雪,气温降更低。
涂然比起热,更怕冷,帽子围巾和手套全用上,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对比起她把自己裹成一个球,陈彻就穿得简单很多,一件圆领卫衣,一件短款黑色羽绒服,竟然还没拉拉链,松松垮垮地敞开,脖颈线条干净利落向衣领延伸。
涂然在楼下看到他时,差点就要上手,“你不冷吗?”
她因为冷,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了。
陈彻双手抄在兜里,没多大感觉地偏了下头,“还好?”
听他这么说,涂然试着从围巾里露出鼻子和嘴巴,下半张脸立刻就感受到一股寒气。
她呼着白气说:“你还是把拉链拉起来吧,别感冒了。”
陈彻有些好笑,但还是听她说的,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现在可以了?”
涂然伸手想比一个ok的手势,举起手才发现自己戴的是联指手套,于是ok变成拳头,她表情还一本正经:“ok。”
陈彻真被她逗乐了,顺势也伸手作拳,和她的拳头轻轻相碰,“走吧,小哆啦。”
商场离得不远,出门太早,即使到那,店铺或许都没全部开门,再加上,涂然想通过运动让自己暖和点,于是提议步行过去。
这条路他们不常走,但涂然却并不陌生,尤其是马路对面的那盏红绿灯。
或许是触景生情,她忽然想起今年夏天,她也是跟着陈彻,从商场回家,走在这条路上,还在这里闹了个大乌龙。
那时候还以为他是什么问题少年,光是和他说话就紧张得不得了,而现在……
涂然用余光瞥了眼身旁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低着头回复简阳光的消息,额前的小碎发乖顺地垂下,额发下的眉眼俊朗英挺。
她藏在围巾下的嘴角悄悄地弯起。
也没有多凶嘛,明明很乖,很帅。
“简阳光说不来了。”陈彻收起手机,侧过头跟她说话,大概是没想到她也在看自己,恰对上视线,扬眉,表示疑惑。
偷看被抓个正着,涂然连忙错开视线,心虚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忙不迭地回应,“哦、哦……”
她着急忙慌转移话题:“我、我刚刚在想买什么礼物,不清楚周楚以喜欢什么,是不是实用一点的会更——”
话说一半,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隔着围巾和手套捂住嘴巴,睁大眼睛看向陈彻。
在她说出周楚以名字的时候,陈彻就眯起了眼。
互送礼物是她提议的,抓阄的纸条是她写的,虽说知道她的性子,不是会在上面做手脚的人,抽到周楚以这收礼人一定是巧合,但……有必要让他们俩这么有、缘、吗?
涂然亡羊补牢,请求他:“你假装没听见!”
她以为陈彻会答应,印象中他好像从没拒绝过她的请求,但这次,陈彻却撇过脸,说:“不要。”
涂然顿时慌了,双手合十,可怜兮兮恳求他:“求求你了。”
为了另一个男生求她,陈彻心里一堵,更不爽了,看也不看她,双手插兜走了,“就不要。”
“哎,陈彻!”涂然边喊他边追上去,他像是故意走得很快,本就人高腿长,涂然只能小跑着去追。
哪料他又忽然停住,涂然猝不及防,来不及刹车,整个人撞上去,额头磕在他坚定的后背,她捂着额头吃痛低呼了声。
陈彻也没想到她会撞上自己,听到她吃痛声音,立刻转过身,看到她捂着额头就要疼哭的模样,眼神都软下来,弯腰凑过去要看她撞的那处,却被她捂在那的手挡住视线,“伤到了?松开手我帮你看看。”
涂然捂着额头不肯松,委屈地拒绝:“不要。”
陈彻连语气都软得不成样,温柔地哄她,“别闹脾气,让我看看。”
涂然鼓着腮帮子看着他,噘着嘴犟,“就不要。”
她把他刚刚的话十足十还给他。陈彻完全没了办法,一定是撞得狠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闹脾气。
“涂……”
“骗你的!”
他正要好好道个歉认错,涂然却忽然松开了手,气鼓鼓的脸变成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一点都不痛!”
陈彻一怔,目光扫过她额头,确实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撞红,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好笑,无语地用食指轻弹了下她脑门,“耍我是吧?”
涂然伸手也要去弹他额头,陈彻偏头躲开,她跳起来,他再躲,还故意又弹了她一下。
来来回回地打闹,涂然心里一急,两只手都伸出去,搭上他肩膀往前跳。陈彻也反射性俯身伸手,抱住她的腰接住她。
一个扑,一个接,一个毫无准备的拥抱。
两个人都愣住。
人行道对面的绿灯亮起,行驶的车流停驻,等候的行人不紧不慢穿过马路。
只有路边的梧桐树,和他们一起,在流动的时间里静止。
涂然整个人都被他抱起来,脚尖都离开了地面。她人还没反应过来,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和他四目相对。
他微微睁圆的眼睛,他颤抖了一下的眼睫毛,他鼻间呼出的温热白气。
少年眨一下眼睛,蝴蝶在她心尖扇动了翅膀。
“可、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哦、哦。”
分不清谁更手忙脚乱,一个收回搭在肩膀上的手,一个松开搂住腰间的手。
两个人仍旧面对面站立着,视线却再也没在对方脸上停留半秒,在空中毫无着陆点的,慌张地乱飘。
灰蒙蒙的天,飘下今年的第一场雪。路过的小孩欢喜地惊呼:“下雪啦!”
有人摇下了车窗,伸手去接;有人在路边停驻,仰头看天;也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晶莹的雪花,落在少年的发梢,落在少女的肩膀。哪管他们手足无措,哪管他们红了脸颊。
飘摇不定的视线,穿过簌簌飘落的雪花,在空气中相接。
短暂的错愕,涂然弯起眼睛,笑起来。
陈彻看着她,尽管耳根仍通红,也跟着笑了。
第56章 周楚以
跨年当天傍晚, 涂然正在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去简阳光家里,躺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周楚沫打来的电话。
涂然接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女孩在电话那边的哭声, 边哭边跟她说, 周楚以离家出走了,问有没有联系她。
涂然惊愕:“周楚以离家出走?”
周楚沫抽抽搭搭地说:“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跟我爸妈吵了一架,呜呜呜怎么办啊涂然姐,他连外套都没穿就走了, 打他电话他也不接, 天这么冷, 他待在外面会冻死的。”
“你先别急,”涂然暂且稳住她情绪,“你哥哥不是做事不顾后果的人, 冷静下来一定会自己想办法保暖,你把他经常去的地方告诉我, 我喊上陈彻他们帮你去找。”
周楚沫火速把周楚以可能会去的地点都用文字发过来, 涂然分别转发给其他几人,告诉他们情况, 几个人一起去找人。
简阳光表示很无语:“我真是信了这两人是亲兄妹,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祝佳唯没回复,厨房新手正在厨房手忙脚乱,没时间看手机。
陈彻倒没说什么, 从衣柜里额外拿了件羽绒服,拎在手里出了门, 和涂然约在小区门口碰面。
在涂然和陈彻出门找周楚以的时候,祝佳唯还在厨房艰苦奋斗。祝世忠已经和杨美玲正式分居,今天是母女俩第一次单独跨年。
她第一次跟着她妈做蛤蜊鸡,光是备菜就搞了快两小时,眼瞧就要下锅,结果老抽没了。
老抽是蛤蜊鸡的灵魂,祝佳唯被迫放下手中的活,换上羽绒服,戴上围巾,下楼去便利店买酱油。坐电梯下楼,打开手机就看到涂然发来的消息。
祝佳唯皱了下眉,试着给周楚以拨了个电话,响了三声,电话被接通。
“你离家出走了?”没等对方回答,祝佳唯开门见山,“人在哪?”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几秒,“问这么直接,好歹尊重一下离家出走的人吧。”
祝佳唯哦了一声,“那你继续。”说罢就挂断电话。
周楚以:“……”
走出电梯,祝佳唯收到一条位置共享,真是巧了,这便利店就在她家小区附近。
还没走进那家便利店,祝佳唯就在外面看到周楚以坐在窗边的桌旁,隔着玻璃窗,笑眯眯跟她打招呼,优雅从容,一点都不像离家出走的人。
如果他不是只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右边脸上带着巴掌印的话。
祝佳唯推门进去,买了两杯热饮,走过去,一杯递给他,“你妈左撇子?”
周楚以接过热饮,喝了一口,眼镜因为热气浮上一层白雾。
他摘下眼镜,勾人的桃花眼没了遮挡,偏偏要做出嗔怪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放电,“怎么骂人呢?”
祝佳唯翻了个白眼,正要用为数不多的耐心复述,又听他问:“不过为什么不怀疑是我爸打的?”
祝佳唯喝了一口热饮,说:“如果是男人打的,你现在会肿成半个猪头。”
周楚以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待镜片上的白雾散去,戴回眼镜后,又看了她一眼。他欲言又止。
“怎么?”
“围巾能借我戴会儿吗?有点冷。”
“……”
祝佳唯翻了今天第二个白眼,但还是把围巾取下来,丢给他。
周楚以立刻给自己围上,残留的体温给他带来一丝暖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的,他无意识地多闻了两下。
瞥见祝佳唯在用手机给涂然发消息,他出声阻止:“别说。”
祝佳唯指尖动作一顿,面无表情说:“他们顶着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找你,你躲在这吹热空调,喝热奶茶,良心不会痛?”
周楚以苦笑:“我只是,想留点个人空间。”
祝佳唯:“那你又让我过来?”
周楚以:“冷啊,想薅件保暖的。”
祝佳唯:“……”
忍住翻第三个白眼的冲动,祝佳唯站起身,脱下外套丢给他,拿起手机,头也不回离开便利店。
才推开门往外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脱下的外套又被人披回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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