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是你自己自作多情。我本来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都是高中生了,懂的都懂。但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讨人厌还不自知。”
涂然的眼睛热烫发疼,像是挨了揍。
她呆呆地盯着手机,兔子贴纸翘起边角,提示灯在不安地闪烁。
店里的空气很凉,似乎还很潮湿,像落入了深水中,冰凉的水挤走了肺里的空气,呼吸变得沉重艰难。
涂然久久不动,盯着闪烁的手机提示灯,眼前闪过林雪筠和曲幼怡的脸,她们的笑容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厌恶的眼神。
过往的美好,原来都是虚伪的假象。
突如其来的难过,像汹涌的海浪,朝她席卷而来,将她拍得措手不及。
咸湿的海水从眼睛里涌出,扑簌簌地流下脸颊。
“涂然。”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唤,少年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滞涩感。
涂然呆呆地抬头,泪眼朦胧望过去。
陈彻是一路跑来的,说要买咖啡的人这么久没回去,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他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立刻收拾好东西跑出来找,图书馆周边的咖啡店奶茶店挨个找,终于在这家看到她。
桌上有两杯饮料,却只有她一个人,低着头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过去,想问她怎么回事,却在她抬头的瞬间,看到她的眼泪。
湿热的眼泪砸在手上,涂然才意识到它的存在,连忙用手背蹭掉,一边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接你的电话,我……”
嗓子像是卡带的磁带,被哭腔完全控制,哽咽得说不出话。
涂然低下头,双手掩面,眼泪止不住地流。
“对不起……”
“对不起……”
她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
她的哭声并不算大,听得出在压抑着,但店里仍有人朝这边好奇看过来。
陈彻侧了侧身,往她那边走了几步,书包立在她面前的桌上,人站在她身旁,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他没出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打开放在她面前。
公共场合的不便,使人比独处时更理智。涂然没有哭很久,很快就控制住情绪,擦干眼泪。
陈彻这时才开口,轻声问:“回家吗?”
涂然摇摇头,“不,我今天的学习任务还没有完成,英语阅读还没有写,每天至少做两篇,天大的事,也没有英语阅读重要。”
她眼眶仍通红,眼神却坚毅,“我要回图书馆,继续做阅读。”
说这话时,她还在流眼泪,又立刻把眼泪擦掉,拎着书包起身往店外走。
陈彻没阻止她,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
他们回到阅览室,涂然吸着鼻子拿出计时器,倒计时掐着时间写英语阅读,偶尔控制不住掉眼泪,就马上用袖子擦干。
在计时器的时间归零时,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一瓶矿泉水。
矿泉水没被喝过,但瓶盖是已经被拧开的,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没有文字,只是画了几个简笔画。
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在大哭→放大镜圈起的眼泪,水滴蒸发→头顶画着问号的小狗→小狗头顶的问号变成了小灯泡→小狗叼来了一瓶矿泉水→小女孩的哭脸变成笑脸。
涂然侧过头,想问他为什么是小狗,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彻忽然倾斜身体,朝她靠近。
少年英俊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他眼睫扑闪,漂亮的嘴巴张合,发出很轻的一声,
“汪。”
涂然一愣,杏眼微微睁大。
两秒后,破涕为笑。
夕阳斜在天边,亮起尾灯的车流,汇成红色的海。
涂然坐在自行车后座, 没几分钟,发现这似乎并非回家的路。
她轻轻拽了拽前座少年的衣角, 用盖过风声的声音问他:“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走错, ”陈彻的声音被风吹过来,“还能赶上。”
涂然问:“赶上什么?”
“咸蛋黄。”
莫名其妙的答案,涂然没听懂,再问他,陈彻却没再回答, 只一个劲蹬脚踏,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也不管。
直到自行车骑到海边。
落日悬在海平线,海水被染成瑰丽的红,水面波光粼粼, 追逐沙滩的波浪,被余晖映成银色。霞光华丽灿烂, 层层叠叠的云团, 仿佛触手可及。
回归自然的这刻,豁然开朗。
在自行车停下的第一秒, 涂然迫不及待跳下后座,朝海边奔跑。
带点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少女的裙摆似海浪般鼓动,发丝在风中激动地摇曳。
海浪涌向她, 她亦奔向海浪。
终于跑累了,涂然停下来, 叉着腰喘气。
她遥望着海面那颗金灿灿的夕阳,不自觉笑出声音,原来这就是咸蛋黄。
脱下书包,他们在沙滩上席地而坐。浪声和风声混在一起,钻进耳朵,给高中生疲劳的大脑做按摩。
涂然坐在陈彻身侧,望着一望无际的金色海边,笑着说:“谢谢你。”
不只是谢谢他的安慰,也谢谢他给她留足的空间。
今天一天,他都没有特意询问她为什么哭,却一直在哄她开心。
矿泉水瓶上的纸条,海边的日落,他把安慰掰碎了揉进这些细节里,把倾诉与否的选择权完全交与她自己。
陈彻低笑了声,似是感慨:“果然比起对不起,我更喜欢听你说谢谢。”
涂然困惑地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陈彻转过头,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额发下,露出的俊朗眉眼,此刻明朗地弯起。
他指了指她上扬的嘴角,“因为说谢谢的时候,你在笑。”
涂然微微一怔,望进少年清澈的眼里。
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无端地想要释放,并不激烈地慢慢释放。
看着少年的眼睛,她忽然有种想要倾诉一切的欲望。
也真的这么做了。
“其实我今天,遇见了曲幼怡。不过,今天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刚去当练习生的时候,我其实很惶恐,也很自卑,在陌生的环境,周遭都是陌生又优秀的同龄人,是曲幼怡,主动来跟我搭话,带我认识其他人,和我交朋友。”
“当练习生的那段时间,虽然很苦很累,但因为有她,我只觉得很充实很快乐。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们的关系,不是朋友,而是竞争对手。”
晚霞是暖洋洋的橙色,笼在她的脸颊,却变成落寞的颜色。
涂然喃喃地重复:“只是竞争对手。”
分不清是困惑更多,还是难过更多,“很奇怪,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比起去怨恨她,我更讨厌我自己。”
“我应该早发现的,如果我早些时间发现,我就会自己远离她,不给她造成困扰。但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似的,所有人都愿意跟我交朋友。我真的很差劲……”
她没能说完,就被掐住脸颊。
稍显粗粝却温暖的手指,捏着她脸颊的软肉,不轻不重往两边扯,有些痛。
疼痛,打断了她的自我嫌恶。
涂然惊愕抬眼,对上少年有些生气的眼睛。
“疼吗?”陈彻问。
涂然点头。
陈彻没有松手,反而俯身朝她凑近些许,直直地与她对视,“再说就再掐,不想疼就闭嘴。”
从未有过的威胁的语气,却并不觉得严厉,因为是故意装出的凶狠。
涂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迷茫地眨啊眨。
陈彻捏着她的脸,问:“答不答应?”
“答、答应。”她好像没办法不答应。
陈彻这才松开手。
松手时,他说:“全世界几十亿人,总有人看不惯你,也永远有人在喜欢你。所以,别总是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不要总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少问自己为什么,多问问别人凭什么。凭什么竞争对手就做不成朋友?凭什么她就觉得,没有你竞争,出道位就一定会属于她?”
涂然怔怔:“我……”
迟疑的话仍旧被他打断,陈彻一字一句教她:“跟着我念,凭什么?”
涂然只好跟着他说:“凭、凭什么……”
“再愤怒点,凭什么?”
“凭什么?”
“对,凭什么!”
“凭什么!”
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从动摇逐渐变得坚定。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渐渐得到释放,涂然撑着地面站起来,把一直舍不得更换的手机壳从手机上扒拉下来,狠狠砸在沙地里,“凭什么!我才不差劲!”
扔完又马上捡起来,拍拍沙子,再套回手机上,一边碎碎念:“不能乱丢垃圾。”
陈彻被她逗笑,也跟着从地上站起来,“想扔就扔够,我去给你捡。”
“真的?”
“骗你做什么。”
得到保证,涂然再一次把手机壳取下来,随便往脚边一丢。
陈彻失笑,弯腰捡起来,递给她。
她再扔出去,这次扔在几步远的地方。陈彻也还是走过去,捡回来,还给她。
涂然眨眨眼,忽然想起来他画在便利贴上的那只小狗。她现在就好像在和小狗玩捡树枝游戏。
“还扔吗?”小狗在问她。
涂然忍着笑,扬起手,随便朝这一个方向虚扔过去。
陈彻下意识转身要去捡,却没看见物体落地的抛物线,疑惑一秒,他转过头,看见涂然脸上的笑,反应过来,又气又好笑:“耍我?”
涂然哈哈一笑,见他伸手过来又要捏她的脸,连忙把手机壳往他身上一丢,拔腿就跑。
陈彻当然立刻去追,但故意没跑很快。
涂然一边笑一边疯跑,风从嘴巴灌进肚子里,很快就招架不住,肚子开始疼。
但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于是对身后人大喊:“我跑不动了,休战!休战!”
没抱什么希望的休战请求,身后却真的传来陈彻有些远的喊声:“我没追,你别跑了。”
他已经先停下。
涂然这才转过身,望向那个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少年。
漫天霞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暖融融的夕阳落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脸颊,还有他鼓动的衣角。
海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海浪在沙滩边追逐,拍打出白色的浪花。
涂然心里涌出些莫名的情绪,他怎么这么听话?
让他停下他就停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好像从来都不会拒绝她。
像是疑惑,又更像是想要确认什么。
她也真的问出口,将双手拢在嘴边,朝他大喊着问:“为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陈彻也同样是喊着回:“什么为什么?”
涂然顿了顿,还是大声地问出口:“为什么这么听话?”
她的声音被海风吹到他那边。
陈彻没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眼睛弯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一天的末尾,太阳在往海平面下沉,太阳的温度留在他望向她的视线里。
这个城市即将迎来黑夜,少年的心永远赤忱热烈。
涂然以为他没听清,想走近些跟他说话。
才抬腿迈出去一步,远远站在那边的少年,学着她,也将手拢在嘴边,响亮地回答:“因为——”
“是你的话!”
涂然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他的回答,还有她所寻求的,似乎就要浮出水面的那个答案,将她定住。
陈彻朝她走过来,深邃的眉眼逐渐清晰,夕阳像倒映在他的眼睛,明澈清晰。
她望着他。
海风呼啸,海浪翻涌,似触手可及的云层飘浮在他们头顶,朦胧的晚霞笼在他们身上。
砰砰,砰砰。
在风声和海浪声中,她心脏搏动的声音,竟如此清晰。
所有的疑团解开,所有的迷茫豁然开朗。
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内心深处,涌出这样的声音,以及某种不能自已的强烈情绪。
心脏像被摇晃过的汽水,上涌的气泡在身体里爆炸,刺激沿着传导神经蔓延,又汇聚。
她的呼吸在颤抖。
半晌,涂然忽然笑了。
她也朝他走过去。
不是雏鸟情结,不是朋友情谊。
她已经明白,且十分确定。
阿彻,我喜欢你。
第55章 顶不住
喜欢这种心情, 就像被摇晃了很久的汽水,即使拧紧瓶盖,气泡也还是咕噜咕噜往上冒。
又像开启了心动模式的歌单, 每一首歌都经过精挑细选,因为太好听, 所以怎么也摁不下暂停键, 只能让它循环播放。
无法停止对那个人的念想,无法收回望向那个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却又很容易满足。
课间,涂然趴在桌上, 手指圈成圈, 贴在眼睛上, 另只眼睛闭起,透过这个小圈,偷偷去瞧准教室另一边的那个人。
陈彻正闲散地靠在椅背上跟简阳光聊天, 一条手臂搭在桌上,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轻点。像是一点不怕冷, 他校服外套又没拉拉链, 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里面的黑色连帽衫。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笑容难得明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眼尾愉悦地上扬。
他身后的窗外,晚霞旖旎, 树叶金黄,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 秋意和少年,都是教人收不回目光的美好。
似察觉她的目光,陈彻侧过头,朝她这边看过来,视线对上。
他脸上仍未收回聊天时的笑意,微微歪头,表示疑惑。
涂然立刻放下手,竖起书本挡在眼前,课本里的墨香钻入鼻间,像是有什么奇妙作用,她的心脏突突直跳。
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她身旁的卢高峰一声“起立”,喊得响亮。
涂然有些慌张地跟着站起,拖腔带调跟着喊“老师好”的同时,又忍不住悄咪咪往那边瞧。
万没想到,才看过去,就撞上陈彻的视线。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弯着嘴角看着这边,丝毫不遮掩眼神里的玩味。
他一直没收回目光,将她一叶障目和再次偷瞄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
仿佛做坏事被发现,涂然心脏都漏跳一拍,更慌张地低下头,局促地坐回椅子,再不敢朝那边看。
才坐下没多久,旁边的同学就递来一张纸条,到涂然桌上。
帮忙传小纸条,是高中生之间无言的默契,涂然问:“给谁?”
同学回:“你的。”
涂然一愣,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确认安全,这才把纸条拿到桌子底下打开,熟悉的遒劲字迹。
[盯梢?]
别有意味的两个字,明知他是在开玩笑,涂然还是脸热得不像话,手忙脚乱地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自欺欺人的理由:是有道题不会。
纸条传回去,她再不敢看那边。
庆幸的是,陈彻的纸条没再传回来。
涂然松一口气。
晚自习,涂然埋头奋笔疾书,补白天上课时没能完成的笔记。坐她旁边的卢高峰忽然捂着肚子,小声跟她借纸,拿着纸弓着腰急匆匆离开。
涂然继续低头补笔记。没过一分钟,同桌去而复返。她没抬头,一只修长的手却闯进她的视野,在她的本子上留下一张纸条。
上面是两种字迹的三句话。
“盯梢?”
“是有道题不会。”
“所以,是哪道题不会?”
涂然一怔,慢半拍地侧过头。
坐旁边的不是去而复返的新同桌,而是趁虚而入的前同桌。
陈彻侧着身体,手肘抵桌上托着脸,勾着唇看她,眉梢一抬,示意她把题目拿出来。
涂然的脸唰地热了,一时都不知该惊慌他竟然继续下午的话题,还是该惊慌脸红会不会被他发现。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笔,从课桌里翻出数学习题,幸好她恰巧有一道不会做的,能圆了下午的谎。
但撒了谎,必然就心虚。
涂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陈彻走出教室的。
此刻,他们站在走廊里。
陈彻一只手拿着习题本,用小臂做支撑,另只手握着笔,在题目旁边列公式和解题思路,“先设直线和圆锥曲线的两个交点坐标分别是(x1,y1),(x2,y2)……”
相似小说推荐
-
穿书后拿了伪女主剧本(一颗小豌豆呀) [仙侠魔幻] 《穿书后拿了伪女主剧本》全集 作者:一颗小豌豆呀【完结】起点vip2023-08-08完结114.54万字|7737...
-
跟我结婚的那个骗子(淳牙) [现代情感] 《跟我结婚的那个骗子》全集 作者:淳牙【完结】豆瓣VIP2023-08-04完结言情小说现代言情治愈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