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八百米,整队站好,体育老师一喊完“解散”, 涂然拎起装着明礼校服和学生证的纸袋,就要往校门口的方向跑, 却被陈彻叫住。
她回头。
陈彻欲言又止,“如果看见……”
某个名字在唇齿间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被咽回去。
他委婉地叮嘱:“别和不熟的人讲话,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涂然点头应好,心里却疑惑,不熟的人?
时间紧迫,她没心思多想,匆匆跑出运动场,为节约时间,在校门口匆匆拦了辆出租车。
近三十分钟的车程,出租车在马路上行驶平稳,她的心情却持续地不安。
在学校周边的K记前下了车,涂然提着袋子跑去公共洗手间,换上明礼的校服,又套上周楚沫的学生证。
即使换上校服戴上学生证,她也不能轻易进去,因为上学日,学生不允许随意出学校。
好在祝佳唯曾经在明礼上过学,清楚明礼各种严格的规定,提前用PS给她搞了张假请假条。
周楚沫得知这事后,也自告奋勇地要来在校门口接应她。
恰是晚餐时间,学校下课铃响,周楚沫一下课就匆匆忙忙赶过来。
涂然提心吊胆地目睹周楚沫如何把保安忽悠瘸,带着她混进校门。
跟着周楚沫往学校里走,她终于松一口气,把学生证物归原主,难为情地感谢她:“真是麻烦你了。”
周楚沫接过学生证,随手揣进兜里,不甚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呀,姐姐上次不也帮了我吗?”
明礼的环境和智明大有不同,如果没有周楚沫,涂然一个人找到主教学楼都够呛。
“现在已经下课有几分钟了,你朋友应该也去食堂吃饭了,她吃饭完肯定会回来上晚修,你在这等她就行。”
周楚沫把涂然带到高二10班的教室门口,说:“姐姐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去给你买个面包?”
“不用不用,”涂然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你先去吃饭吧,我还不饿。”
周楚沫也没强求,应道:“那行,我吃完饭再来找你。”
涂然目送她离开,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孤身处在陌生环境的不安再度涌现。
陌生的教室,陌生的走廊,广播里也不是在智明时熟悉的晚餐音乐,而是学生在播报与高考相关的时政新闻。
偶尔有穿着明礼校服的学生从走廊经过,明明没有看她,涂然还是不由得因为心虚而倍感局促。
人已经到了明礼,却还没想到见到曲幼怡后该说些什么。
是直接问询当年吵架的原因,不辞而别的理由,还是先把那些放在一边,像一般的故友重逢,先跟她打招呼,关心她的近况。
曲幼怡又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涂然局促且忐忑地等待着,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又担心时间过得太快。她要在上课之前离开明礼,不然会暴露。
回教室的人越来越多,还是没见到曲幼怡的身影。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涂然拿出来看了眼,是祝佳唯发来的消息:“明礼严禁带手机,你在那边记得别把手机露出来。”
涂然正要回个好,冷不防听到一声呵斥。
“那个女同学!”
冷厉的男中音,浑厚响亮。
涂然整个人一激灵,往声音的方向一看,更是腿软。
一个中年男人正气势汹汹朝她大步走来。没有青口白牙,气势却堪比阎王。
她第一时间想跑,双腿却被钉住似的,完全迈不动道。
中年男人停在她面前,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目光如炬,冷声质问:“你哪个班的?”
涂然被吓得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五、五班。”
与此同时,智明高中,学生食堂。
从陈彻的餐盘里夹走三块排骨,还没被他打的时候,简阳光终于良心发现,把发呆的人喊回神:“阿彻,想什么呢,吃饭了。”
陈彻从思绪里回神,但仍旧心不在焉,没什么精神地把碗里的青椒挑走,丢简阳光碗里。
简阳光毫不挑食,尽数收下,意图再去他碗里偷排骨,这次被他用筷子敲手背赶回来。
“事不过三啊。”陈彻危险地警告,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偷走多少排骨。
手背刺痛,简阳光龇牙咧嘴嗷了声,心虚转移话题:“你担心兔妹?”
陈彻嗯了声,一想到涂然现在在明礼,就放心不下,食欲所剩无几,敷衍吃了几口,索性放下筷子。
简阳光趁机又夹走一根排骨,说:“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不用这么担心。”
旁边的祝佳唯在这时插嘴:“比起智明,明礼还真是吃人地狱,不然教导主任也不会被喊阎王。”
她也在担心涂然,涂然离开前,她忘记提醒最重要的注意事项——明礼严禁带手机。刚刚发消息提醒她,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
周楚以感觉这两人像第一次放孩子出远门的孩子家长,这些担心都挺多余。
“放心好了,小沫会帮她打掩护的,”提及周楚沫,他话锋一转,幽幽地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小沫在明礼吃得好不好,明礼的食堂很难吃呢。”
担心用在自家妹妹身上,就无一处是多余。
祝佳唯嫌弃开口:“能不能收起你的变态妹控属性,我要吃不下饭了。”
简阳光听话只听一半,适时伸出盘子接盘:“你吃不下了?把肉给我,我帮你吃。”
祝佳唯:“……”
陈彻没心情听他们斗嘴,丢下一句:“我去趟明礼。”起身就走。
简阳光一边把他的盘子拉到自己面前,一边问:“你不上晚修了?”
“没心情。”他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祝佳唯看着少年匆忙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着眉:“陈彻有点反常。”
周楚以不以为然地说:“他不一直是恋……涂然脑,什么时候正常过?”
简阳光啃排骨啃到一半,终于想起一件最最重要的事。
他大腿一拍:“坏了!我怎么把这茬忘了,陈融也在明礼!”
明礼高中,教师办公室。
前一秒才看见提醒别在明礼露出手机的消息,后一秒就被明礼的教导主任连人带手机一起抓获。
涂然欲哭无泪,她和明礼可能犯冲。
教导主任冷着脸领着她进了办公室,视线在里面一扫,朝某个办公隔间走过去:“章老师,正好你也在,你们班学生带手机进了学校,你说怎么处理?”
涂然更加欲哭无泪,怎么5班班主任这么刚好就在这?她和明礼一定犯冲。早知道就该说自己是1班的。
被点名的章老师抬头看过来,视线扫过涂然,有点懵:“我们班学生带手机?在哪?”
教导主任把涂然的手机丢她桌上,抓着涂然的肩膀推过去,章老师却更懵了:“你是我们班学生?”
涂然低着头不敢吭声。
救命,她头皮都发麻了,快来个人救救她吧。
教导主任见章老师不认识涂然,反应过来这小姑娘可能是在撒谎,肃着脸问:“你到底几班的?”
他的问话,涂然不敢不回答,只是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小:“五、五班……”
教导主任显然生气,怒斥道:“还骗人!”
涂然连忙把家底全交待:“我、我是智明高中五班的……”
“智明的学生?”教导主任的声音高了一个度。
智明两个字在明礼果然有够招人注目,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看过来,正在被班主任交待某些事情的1班学委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教导主任厉声质问:“智明的学生混进我们学校做什么?”
涂然心虚低着头,小声回答:“找人。”
教导主任追着问:“找谁?”
涂然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个教导主任一看就很不好惹,对比起智明的弥勒佛主任,他完全就是个冷面阎王。不管是说曲幼怡,还是说周楚沫,肯定都会给她们带去麻烦。
她支支吾吾半天,还没回答,教导主任不耐烦又问了一遍:“你找谁?”
“我……”
涂然想要思考,但大脑不争气地宕机了。
正不知所措时,一个温润清朗的少年声音传过来:“严老师,她是来找我的。”
涂然下意识抬头望过去,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眼睛都睁大了:“陈……”
失神一瞬,她立刻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陈彻。
即使容貌和声音都相似,对面这个男生,和陈彻有着截然相反的气质。
他是,陈融。
近似丹凤眼的眼睛微微弯起,黢黑的瞳孔对上她的,似乎盛着笑意,却让人看不真切。
和陈彻有着相同样貌的少年,朝这边走来,温和地对教导主任解释:“老师,她是我妹妹,是家里有点急事,我没带手机,让她联系不上我,所以就跑来了学校,给老师们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他成绩好,这次联考又是全校第一,教导主任也认识他,态度有所缓和,但还是说:“如果有急事,可以让家长直接给老师打电话,混进学校里,这成何体统?”
“您教训的是。”陈融乖乖巧巧地认错,又转头伸手提过涂然手中装着智明校服的纸袋,对她说,“下次给我送药,先给学校老师打电话说一声,不用这么着急。”
涂然一脸懵,他在说什么?
反倒是1班的班主任立刻站起来,语气关切地朝这边问:“陈融,你生病了?”
不怪他一惊一乍,陈融有先天心脏病,虽然已经做过手术,但身体比旁人要弱,陈融的妈妈特地交代过,要格外注意他的身体。
陈融朝他笑笑:“老师,我没事,只是有点感冒。”
嘴上说着没事,说完却蹙着眉咳了咳,一副病弱模样。
“不行,我给你开张病假条,你赶紧去医院看看,”1班班主任说完就写了张病假条,走过来给他,又对教导主任说,“严老师,陈融这孩子身体不太好,小姑娘可能也是着急才跑进来,您见谅,放他们去医院看看。”
陈融身体不好不是秘密,他妈妈在学校再三交代老师的时候,教导主任也在场。他没再说什么,挥手放行。
涂然目睹全程,一整个目瞪口呆。
直到陈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回神,对上他漆黑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视线。
“走吧,妹妹。”
他们根本没去医院。
涂然被陈融带到了校外的一家咖啡厅。
在他面前坐下时,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周楚沫忽悠保安的功力就足够让她叹为观止,陈融面不改色骗过班主任和教导主任,这更让她五体投地。
嘴上说着没带手机的少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开机,扫码点单。
他是1班的学委,原本被班主任喊来办公室交代关于期中考试的事,没想到遇见更有趣的事。红脚隼竟然不请自来。
陈融不着痕迹弯了下唇,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女生,做出温和的语气:“要喝点什么?”
涂然愣了愣,正想说不用,然而才刚说出一个“我”字,就被他打断。
陈融兀自帮她做了决定:“这家的冰美式很不错。”
他无害地弯了弯眼睛,在深秋的傍晚,给她点了杯又苦又冰的冰美式。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喝冰美式?涂然摸了摸头:“谢、谢谢。”
等着饮品做好的时间,陈融问询她来明礼的原因。
涂然没多说关于曲幼怡的事,只说来这边找朋友,末了,又感激地道谢:“真的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肯定会被骂惨,说不定还要请家长。”
光是想到唐桂英被喊到学校,涂然就头皮发麻。
看着她后怕的模样,陈融心里嗤笑,胆小鬼,你是该感激我。
心里开嘲讽,但他脸上保留着和善的笑容:“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兄妹,帮你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他都要吐了,但他还要继续吐下去。
陈融小臂搭上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亲近亲和的姿势,笑着看着她,说:“小然,你好像,还没喊过我哥哥呢?”
这个称呼让涂然打了个冷颤。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对面的少年还在含笑看着她,和陈彻一样,他也有颗泪痣,只是不在左眼正下方,而是眼尾下。
和陈彻有着同样的外表,却是截然相反的气质,他的笑容乖巧温驯,像只无害的小狗。
分明应该给人这样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涂然总觉得哪里奇怪。
是因为和陈彻相处更久,更习惯经常臭着脸也经常别扭的陈彻,所以才不适应似乎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陈融?
涂然面露纠结,要不要告诉他,其实她妈妈和陈叔叔已经做回普通朋友,不久后她也要搬出陈家,和他家扯不上什么亲戚关系?
但这种事,由她主动说出来,好像不太合适,会让人以为她是在嫌弃陈家。
她纠结太久,也沉默太久,让陈融默认她在拒绝。
“是因为陈彻吗?”他并不惊讶地问。
“啊?”涂然面露茫然,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起陈彻,这和陈彻有什么关系?
坐在对面的少年,垂下眼,语气低落,“他不愿意让你认我这个哥哥吧,因为我已经不是陈家人了。”
涂然愕然,陈彻从来没和她提起过关于陈融的事,他对陈融是这种态度吗?
陈融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他一直不太喜欢我。”
“对不起……”涂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是为提到他的伤心事,还是为陈彻不喜欢他。
陈融忽然问:“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涂然一愣:“我可以知道吗?”
陈融徐徐地说:“我从小身体不好,是医院的常客,爸妈对我的关照自然会多些,他觉得爸妈因为我冷落他,所以对我很有意见。”
他语气实在落寞,涂然忍不住搭腔安慰:“可这件事,你也是无辜的呀。”
陈融弯了弯唇,故作感慨地叹口气:“唉,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善解人意,陈彻就不理解,他还为了这事离家出走过呢。”
说一个人坏话的最好时机,就是先拍拍聆听者的马屁,陈融最擅长将这种踩一捧一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他不动声色观察对面女生的神色,她果然皱起了眉。是对陈彻有意见了吧?
陈融手指微动,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陈彻,让他看看,他在涂然心里形象崩塌的模样。
涂然皱起眉,是因为想起一件事。
国庆假时,周楚沫离家出走,也是因为她觉得父母过于关心优秀的哥哥,而冷落了她。
——离家出走没用,只是在惩罚自己。
陈彻是这样说的。
在简阳光的日记本里,陈彻是被父母冷落、被丢弃的一方。
从小享受着父母关爱,从来没体会过他苦楚的弟弟,怎么能轻易给出他不善解人意的评价?
“因为他也觉得委屈吧。”涂然闷闷地帮陈彻说话。
陈融唇边的弧度一顿,暗藏的得意从眼底消失,尖锐的冷漠显现。
他微微低着头,额发顺从地垂下,耷拉的眼皮遮住眼底神色,将声音放得很轻:“我理解他的委屈,所以我心甘情愿让他把气撒到我身上。”
涂然困惑地看着他。
少年像只被抛弃的受伤的幼兽,凄惨又可怜:“他一定没在你面前提过我吧,因为他不肯认我这个弟弟,小时候,他就一直不把我当弟弟,经常……欺负我。”
涂然惊愕:“怎么会?”
虽然她刚开始因为陈彻像个不良少年打架,害怕过他,但跟他相处的这些日子,她越来越了解陈彻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受了委屈,也不可能去欺负人。
料到她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陈融朝她伸出左手,露出食指上一道浅浅的刀痕,“这是小时候,他用美工刀割的。”
其实是他自己学做菜时,不小心被菜刀切到。
陈融又指着左手虎口处的一个痣,说:“这是他用自动铅笔扎的,笔芯留在了肉里,久了就变成了一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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