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今没话找话:“你平时睡觉都穿这么多吗，不会不舒服？”
他顿了顿，回应给她的又是含含糊糊的一声:“嗯。”
许今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她脸贴在他卫衣上，发现他卫衣还挺厚实。想摸一摸，没摸到，他居然躲开了。
许今:“？”
许今试探着收回手，他人也慢慢地回来了。她再伸手，他又躲开。
许今:“？？？”
许今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躲着她？好像防备她一样。难道，他穿这么厚的卫衣也是为了防备她吗？
许今不高兴地问:“你干嘛。”
唐明曳若无其事道:“我没干嘛。”
许今没说话。
过了半分钟，她出其不意地又一次朝他伸手。他没防备，被她揪住衣服。
“为什么躲着我？”许今追问。
“没躲着你。”唐明曳没动，任她揪着衣服。
“是嘛？”
“是啊。”
“好吧。”许今仰头看看他，也看不清什么，将信将疑地松了手。
“我还是觉得你今天晚上怪怪的。”许今说。
唐明曳把下巴搭在她的发顶，没说话。
一时间，房间静了下来。
许今靠在唐明曳的胸口，又舒服又暖和，听着他的心跳与呼吸，从未感觉到如此安心。但很奇怪，她一点也不困。闭上眼，酝酿不出丝毫睡意。
不知道唐明曳困了没，这么久没说过话，他大概率睡着了吧？
许今动了动，想看看唐明曳睡没睡着，很快被唐明曳摁住。
黑暗中，唐明曳声音无比清醒:“怎么了？”
许今惊讶:“你没睡呀。”
唐明曳:“没睡。”
许今:“你没睡，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平时，哪怕听不到她的声音，哪怕她半天才打字回应一句，他在电话里也不会这么沉默。怎么现在他们俩都睡在一起了，他反倒一句话也不说？好像还有点心不在焉的。
许今:“你在想什么？”
“想你。”唐明曳仿佛是下意识地回答。
许今不信:“我就在你身边，你想我什么呢？”
唐明曳:“什么都想。”
“什么什么都想。”许今皱眉毛，认为唐明曳在敷衍她。她推推他:“你还是回去睡吧，反正——”
“不行。”唐明曳手臂收紧，断然拒绝道。
与此同时，许今话音突兀地止住。
不是因为他说不要，而是因为……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
她一动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了，唐明曳也有些僵住。
唐明曳欺身过去，碰了下许今的唇。
许今手抵在他胸口，下意识推了他。随后，放下手闭上眼睛。
她准备回应，他却退开了。
她扭头。
唐明曳没抱她了，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安安静静躺在另一侧。一只手搭在眼皮上，像是在缓神，也像是有些懊恼。
许今观察了他一阵，脸上的温度逐渐褪去。
她凑过去戳戳他:“唐明曳？”
唐明曳闷声:“嗯。”
许今试着抱他，轻轻拉开他搭在眼皮上的胳膊，让他也抱着她。
唐明曳任她摆弄。
许今亲亲他嘴角，亲亲他下巴，他也不动，不说话。黑暗中，许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着她。
她这时候反应过来在门口时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了……
她真是……怎么能想到呢？她当时只是摸一下他的腹肌，说摸也不准确，因为其实没有怎么摸到。
犹豫了一会，许今大着胆子摸索着再一次把手伸了进去。这一次，切切实实地碰到了。
她心跳如擂鼓。
是热的，有一点硬，薄薄的，线条清晰。
许今也清晰听到唐明曳呼吸停了一瞬。
见他这样，她有点怂了，可是又不甘心收手，内心纠结犹豫，行动上呈现出一副想摸又不太敢摸的姿态，指腹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他，手指在他卫衣下撑出轮廓。
唐明曳似乎忍耐着。
忍了一阵，在许今越来越过分的情况下，唐明曳忍不住了，再次压上去亲许今。他的发丝扫过她的额头，扫过她的眼皮，扫过她的下巴，扫过她的锁骨，扫过她腹部。
第二天，天蒙蒙亮，许今醒来时唐明曳不在。
她醒了醒神，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正好撞见唐明曳一身寒气地从外面回来。
在许今探究的目光中，唐明曳眉眼冷淡地从衣袋掏出一小盒东西。
许今愣了愣，想起他昨晚因为进行不下去靠在她颈窝生无可恋的样子，笑出声。
许今的生日在平安夜前一天。
这个日期一天比一天近, 许今却没有跟唐明曳说。因为唐明曳最近很忙，一有空就要回A市看望唐老先生。唐老先生又生病了，病情比上次严重。
电话还是每天会打, 电话里, 许今能听出唐明曳声音里带着遮掩不住的浓浓倦意。即便如此, 他还是不肯睡，忍着困意絮絮慢慢跟许今讲话。
唐明曳遇到点什么事都会跟许今讲，大到工作学习，小到他手指划破了皮……许今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也是因此, 哪怕许今没有刻意去问，也清清楚楚了解了唐家发生的事。
又跟唐洄有些关系。
上次唐老先生不让唐洄再招惹骆敏敏, 唐洄表面答应, 私底下该怎样怎样。两人瞒着家人照常来往，没多久, 骆敏敏怀孕了。
骆家人轮番劝骆敏敏打掉孩子, 骆敏敏不听，执意跟唐洄在一起, 甚至偷偷离开骆家声称要跟骆家断绝关系。至于她那个婚约, 当然是以一种很难看的方式解除了。
骆家与唐家之前关系有多么好，现在关系就多糟糕，连唐绍博也没办法继续与骆家来往，一气之下把唐洄赶出家门。唐老先生听到一些流言蜚语, 气病了。
唐洄现在跟骆敏敏住在他外面的房子里，据说两人隔三差五吵架, 一吵架唐洄就跑回唐家老宅躲清静。
许今怎么也想不到, 曾经那个宁肯自己打好几分工也不接受唐家一分钱的唐洄，有一天面目全非。
许今生日的前一天, 唐明曳仍在A市。
两人打了几个小时电话，还是一个打字一个说话，谁都没提明天。唐明曳没说什么时候来找许今，许今也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通话结束，许今是有些失落的。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毕竟今年之前他们俩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唐明曳以前虽然给她过过生日，但这么多年不联系，她又没提醒他，他忘记她的生日也很正常。她也不记得他的生日具体在哪一天，这不能代表什么。
而且在电话里，唐明曳又说了一堆的麻烦事。他说唐洄带着骆敏敏去医院看望唐老先生了，唐老先生不见，唐洄还没说什么，骆敏敏气得不轻，叫着肚子疼，也住进了医院。
家里的事工作的事……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反正只是一个生日而已。
许今这样想着，心里还是隐隐失落。其实以前唐洄也没来B市给她过过生日，那时候她完全不会失落，那时候她觉得她又不缺给她庆生的人，记得她生日的人很多，不差某一个。
也不知道为什么，轮到唐明曳她会这么失落。
记得许今生日的人确实很多，第二天早上，像往年一样，许今一醒来就收到很多礼物很多祝福。有来自她父母的，来自她高中同学和朋友们的，当然少不了她几个室友的。她有个室友问她，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许今宿舍有个传统，也不是由谁制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每逢有人过生，宿舍四人都会一起去外面吃点东西。
许今没怎么犹豫，点点头要答应。另一个室友忽然问:“今今，你男朋友今天不会来找你嘛？”
以前不会有人问许今这个问题，但现在谁都知道她男朋友有多粘她。
许今摇了摇头。
许今:“他最近特别忙，事情一大堆，应该不能来了。”
室友:“这样呀，怪不得好几天没来了呢。嗐，我男朋友也是，好长时间没来找我了，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面了，我过生日他也没来，没办法，异地恋就是这样，难熬噢。”
“确实。我和我前男友也是异地恋，离得远嘛，总是不能见面。感觉这恋爱谈的跟没谈似的，然后就分手了。分手之后发现，确实有他没他都一样。”
“我我我……”
几人围绕着异地恋聊得热火朝天，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发散，从异地恋聊到结婚聊到离婚又聊回异地恋。
聊着聊着，许今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唐明曳的电话。
许今摁接听。
唐明曳:“出来，我在下面。”
许今愣住了。
回过神，她快步走到窗前。探头往下望，果然看见了唐明曳。
唐明曳穿着黑色外套，戴着白色的棒球帽。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抬起来闲闲地朝她招了一下。
几天没见，他似乎瘦了一点。
许今有些懵，下意识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突然？”唐明曳笑了声，理所当然:“女朋友过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呢。”
唐明曳:“生日快乐。”
顿了顿又补一句:“我记得呢。”
许今:“……嗯。”
唐明曳催促:“别发呆了，快下来。”
许今:“嗯！”
唐明曳:“穿多一点。”
“好，等我。”许今:“先挂咯？”
唐明曳:“嗯，等你。”
挂断电话，许今在宿舍里说了一声，快速找出件厚衣服穿上，又对着镜子整理一番，脚步轻快地出门。
昨晚下过一场大雪，大雪过后，室外温度极低。
许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了围巾，头上戴着有厚度的毛线帽，踩着积雪小跑到唐明曳面前，撞进他怀抱里。
唐明曳摸摸她的头:“想我了吧。”
许今在他怀里不住地点头。
唐明曳隔着帽子亲亲她，有点得意:“这次我可以在这边多待几天。”
许今立马抬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几天？”
唐明曳故作高深地:“嗯——”
许今费劲吧啦地整理了下围巾，踮起脚快速亲了下他的下巴。
唐明曳这才满意，抽出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弄乱的围巾。
他垂着眼，睫毛长长的:“三天。”
许今:“哇！”
她又追问:“不用工作？不用上课？不用去陪唐爷爷吗？”
“你猜我前几天为什么那么多事。”唐明曳是特地空出的这三天。
许今确定了唐明曳真能在这里陪她三天，又是一阵惊喜。紧接着立即计划起接下来三天要做的事，在冷风中，她整个人活力十足。唐明曳看似不经意，其实听得非常仔细，时不时还补充一句。实在冷得不行，才想起应该找个地方暖和一下。
离开前，许今目光不经意一动，扫到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
再看，看不见了。
她也没怎么在意，当成错觉。
唐明曳注意到她的异常，问:“怎么了。”
许今:“没什么，我认错个人。”
唐明曳:“谁？”
许今犹豫了一下:“我刚才好像看到唐洄。”
许今肯定道:“一定是认错人，唐洄怎么会来这里，不可能的。”
他们谈恋爱时唐洄都没来过，分手这么久，他更不可能出现在这。
唐明曳没出声，朝许今指的方向扫了眼，若有所思。
三分钟后，唐洄从不远处的一面墙后缓缓走出来。
他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看了会儿他们的背影，提步跟上去。
昨天，唐渐月信誓旦旦说唐明曳在跟C市那位许家小姐恋爱，连唐绍博和他那个后妈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只有唐渐月一个人说，唐洄可能不会相信。三个人都这么说，他不得不信了。
唐洄以为唐明曳跟许今分手了，分手后找的C市那位。要不是他想起今天是许今生日，突发奇想决定来B市看看许今，还不知道唐明曳脚踏两条船。
平时那么清高的人，不也干了这种事情？唐洄冷笑。
下一刻，想起刚刚看到的许今亲了唐明曳下巴那幕，唐洄又收起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死死盯着唐明曳的背影，恨得不行，心里一动，做下一个决定。
他决定把唐明曳同时与两个人交往这件事透漏给许今与C市那位许家小姐听。
像着魔一样, 唐洄一直跟着他们，从白天到夜晚。
他看着他们手牵手，看着他们总是挨在一起。看着他们视线没有一刻离开彼此, 看着他们一起看日落, 一起放烟花, 在烟花落幕中慢慢接吻……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短暂分开后，许今下意识去寻找唐明曳的手。
他们走在一起，那么契合，仿佛早该如此。
唐洄目光阴冷, 举起手机，在不远处拍下他们的背影。
拍完了, 唐洄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久久不语。
照片上, 唐明曳一只手搂着许今，另一手很自然地替许今拎包, 一只浅粉色的菱格包。许今像是在对他说什么, 他侧头认真倾听，眼里带一点笑。
唐洄没见过这样的唐明曳。
唐洄印象中的唐明曳刺头又不好惹, 永远随心所欲面无表情, 不会认真听人说话，更不爱搭理人。要么不吭声，一吭声就气死人。昨天唐渐月也嘟囔着说感觉唐明曳变了很多，成天就是工作工作, 变得忒世俗，都不像他了, 一点都不酷。
唐明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唐洄回忆了下, 哦，是从他跟许今分手。
唐洄又想冷笑了, 看得出唐明曳是真喜欢许今，否则也不会在他和许今没分手时就趁虚而入。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不也一样放不下联姻带来的好处？而且许今……
唐洄缓缓看向一直在跟唐明曳说话的许今，心情难以言喻。
他想起许今以前也是这样看着他，也像这样喜欢跟他讲话。她的眼睛十分漂亮，眼神总是清澈平和，他的一切不堪在她眼里都能得到谅解。她的声音轻快雀跃，极少掺杂负面情绪，一开始，是她的声音给了他积极活下去的勇气。
而此时，她用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看着唐明曳——只看着唐明曳。
唐洄说不出的迷茫。
他一直没忘记她，他给自己规划的每一个未来里都有她。她却已经喜欢上唐明曳了吗？
唐洄无法接受，内心涌上深深的恐慌。他似乎，真的要失去她了。
天黑了。
许今今晚没打算回宿舍，她想跟唐明曳住酒店。自从上次她主动去唐明曳的城市找唐明曳，他们俩还没在一起住过。
上一次，他们俩除了最后一个步骤，该做的都做过了。即便如此，当唐明曳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询问她要不要回宿舍，她心跳还是快了一拍。
“不回。”许今故作镇定地说。
唐明曳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垂眸摁几下手机屏幕。
路灯下，他看起来是真镇定，格外冷静，状态跟那一晚完全不同。
许今见状，有点小小的不爽。她左右看看，见四周没人，闪到他面前勾住他脖子，快速咬了下他的喉结。
冷风拂过她的面颊，他的喉结是温热的。
许今咬得不重，唐明曳眉头都没皱，只是下意识后仰了下。以为她想亲他，他不紧不慢收起手机，低头找寻她的嘴唇。
两人的唇轻碰了下，许今把他推开了。
因为许今看见了唐洄，唐洄气势汹汹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唐洄？”许今诧异地蹙眉。
听见这个名字，唐明曳没露出意外神色。他转过身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唐洄，眼里有被打扰的不耐。
唐洄满腔怒火，对上唐明曳时，有一瞬间熄灭。
许今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今脸色漠然，语气也是。
注意到许今的表情，唐洄心里余下那点火气也消散了。
夜晚静静的，风阵阵。
唐洄苦笑:“今今，我来看你。今天你生日，我想来跟你说句生日快乐。”
“看我？”许今不能理解:“你女朋友都怀孕了，你不在家好好照顾你女朋友，看我干什么。”
以前也不见他特地来给她过生日，还特地跑到她面前跟她说生日快乐。
唐洄一愣，脸色变得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