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先生身体一向好，连感冒都少，骤然听见这个消息，唐明曳眉头紧蹙。
他向菱姨询问详细情况，越问脸色越不好看。
挂断电话，唐明曳三言两语对许今说明了唐老先生的情况。又向她道歉，告诉她他今天不能陪她玩了，他必须回唐家看看。
唐明曳没有要求许今和他一起去唐家探望唐老先生，自己快速地收拾了下，用这短短几分钟平复了情绪。离开前，他语气如常地交待许今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不要怕打扰他。见许今茫然无措，还还安慰了许今几句。
他看似淡定，到了这个时候说话仍很有条理，然而始终拧着眉毛，走的时候还差点忘记带车钥匙。
许今发现桌子上被落下的车钥匙，赶紧叫住他，把钥匙送到他手里。他接过去，迅速转身离开。
许今看着唐明曳的背影，犹豫，迟疑。
“唐明曳——”
没等想清楚，许今再一次叫住了他：“我陪你去。”
他这个状态，一个人开车许今哪能放心。而且唐老先生病了，于情于理她也该过去看看的。
第41章
许今犹豫再三才提出陪唐明曳去唐家, 没想到被唐明曳拒绝了。唐明曳不让她去，说没什么大事，让她在家里等他。
电梯来了, 他安抚地拍拍她的头, 走进电梯, 示意她回家去。
许今看着电梯两侧缓缓合上的门，不自觉地拧眉。
她突然想到，唐老先生晕倒这件事该不会跟她与唐明曳有关系吧？要不然唐明曳怎么会不让她去？拒绝她的语气又那么果断，半点都没迟疑。
许今算是猜对了一半, 唐老先生晕倒确实跟她和唐明曳有点关系，但关系不大。
这件事要从昨晚说起, 昨天晚上唐洄在电话里听见许今声音, 简直气疯。那么晚了，许今居然和唐明曳在一起？许今还说出那样一番话……他们两个睡了？
前几天在餐厅遇见他们俩, 亲眼看见他们俩手牵着手, 唐洄也气，又震惊又气。那天之前他从没想到许今和唐明曳会在一起, 都不避嫌的吗, 他可是许今前男友啊！
那天他差点追出去，满脑子想着一定要问清楚。残余的理智让他按捺住了追出去的冲动，却没有让他完美地控制住情绪。骆敏敏看出不对劲，又开始找茬, 他解释不清，忍不住吼了骆敏敏。骆敏敏又惊又怒, 甩了他一巴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后他一直忙着哄骆敏敏, 没时间去找唐明曳，当然他想找也找不到。他不知道唐明曳住哪, 给唐明曳打电话唐明曳又不接。
不过在这期间唐洄也想清楚了，虽然许今和唐明曳手牵手，但是也不能代表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唐明曳的人品他不敢保证，许今的性格他还是很了解的。他和许今分手才几天？许今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和唐明曳在一起。
说不定许今只是故意气他，看见他和骆敏敏在一起，她难免生气。
这样想着，不知为什么唐洄内心仍有一丝不安。所以他试着又一次打给唐明曳，好消息是电话通了，坏消息是他听到许今的声音。
唐洄都要疯了，他这么努力有一半是为了许今，结果许今一声不吭和唐明曳在一起了？他再打电话也打不过去，气得砸了手机。
这么久以来的种种压抑种种不顺堆积在一起，到这一刻集中爆发，唐洄什么也没想，他只拆散他们，也不管现在是半夜，他推门而出，决定把这个消息讲给唐老先生听。让唐老先生看看他那个一直带在身边十几年的孙子究竟什么人品，连堂哥的前女友都要抢走。
推开门，他撞见了唐渐月。
唐渐月整个人都快贴在门上了，探着脑袋很明显在偷听。见他开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只是路过的样子。
唐渐月搬进唐家有一星期了，说是陪唐爷爷，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唐渐月他妈听说唐明曳开了个工作室，让唐渐月也找个工作锻炼一下，跟着唐明曳或者是唐渐月他爸。唐渐月不愿意，躲到唐家整天打游戏，遇见唐洄就阴阳怪气。
唐洄烦他烦得要死，这时候却也懒得理他。越过他径直走向唐老先生的卧室，面色黑沉。
唐洄不跟唐渐月计较，唐渐月倒叫住了他。刚才隔着一道门，唐渐月隐约听到唐明曳的名字，怕唐洄陷害唐明曳，他阴阳怪气地质问唐洄是不是又要干坏事了？还讽刺唐洄品德低下，当初唐明曳对他那么好，隔三差五去东湖镇看他，他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找唐明曳的麻烦。
唐渐月一说，唐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唐洄想，唐明曳以前去东湖镇真是为了看他？唐明曳哪次不是第一时间找许今玩？哪次都是整天围着许今转！有一次许今不在家，唐明曳刚来就走了，住都没住。
唐明曳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去东湖镇的？从他和许今在一起后！
原来唐明曳那么早就喜欢上许今了！？？怪不得呢，自从他和许今在一起，唐明曳没有一天看他顺眼，对他格外冷淡。有些人以为唐明曳常去东湖镇看他，必定很关心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见唐明曳一面都难。
这个暑假他与唐明曳见面的次数比这几年加起来都多。这是为什么？现在想想还不是因为许今。因为许今来了，所以几乎每一天唐明曳都会出现，而他因为有事总是无法出现，给唐明曳创造了不少与许今单独相处的机会。许今那么善解人意，生他的气肯定是因为唐明曳在中间挑拨！肯定是唐明曳说了什么。连他和许今分手那天唐明曳都在呢。
唐洄越想越气，理智全无。偏偏唐渐月非要惹他，大半夜的，两个人就这样打了一架，把家里佣人都惊动了。
这天晚上，唐洄没能去找唐老先生。
一夜没睡，唐洄理智又回来了。他后知后觉想到一件对他有好处的事，唐明曳既然已经和许今在一起，就不能跟C市那位许家小姐联姻了。
——有没有可能，许今之所以和唐明曳在一起，也是为了帮他阻止唐明曳与C市那位的联姻？许今的性格他了解，昨天晚上那番肉麻兮兮的话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
无论如何，唐洄接受不了许今不爱他。无论如何，许今和唐明曳在一起，对他确实有些好处。
想通了这些，唐洄不打算告状了。然而唐老先生听说打架的事，一大早就把唐渐月与唐洄叫到书房询问情况。
唐洄默了默，避重就轻地说唐渐月偷听他打电话。
唐老先生看向唐渐月。
在唐老先生的死亡凝视下，唐渐月辩解道：“我那是为了搞清楚唐洄和骆敏敏还有没有联系，他简直把我们唐家的脸都丢光了。唐洄，前两天你和骆敏敏吃饭了吧，这么不要脸呢。爷爷都说过了不要再和骆敏敏联系，连爷爷的话你都不听……”
唐渐月并没有非常关心唐家的脸面，他是因为昨天听到唐明曳的名字，担心唐洄告唐明曳的状，所以吐出这件事转移关注。他做得很成功，唐老先生把唐洄狠狠骂了一顿。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接连遭受打击，唐洄承受能力不如往常，梗着脖子顶了几句，把唐老先生气晕倒了。
电话里，菱姨对唐明曳说的没有这么详细。只是说唐渐月与唐洄打架，闹到唐老先生那，唐洄挨了几句骂，不服气，不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把唐老先生气得血压升高。
唐洄最擅长隐忍，唐明曳听说是他把唐老先生气晕，察觉出这里面有问题。保险起见，他没让许今跟来，怕到时候把许今扯进去。
车子一路疾驶，来到唐家，唐明曳冷着脸下车。
走进唐家，他目光锁定住不远处鼻青脸肿的唐洄，脚步带风地径直上前，毫不犹豫给了唐洄一拳。
唐渐月连忙站起来：“哎呀哎呀，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借着拉架的名义唐渐月紧紧抱住唐洄，不让唐洄还手。
围观的佣人们:“……”
佣人们赶紧上前把这三人分开。
不幸中的万幸，唐老先生没什么事，早就已经醒了。得知唐明曳回了唐家，他立即把唐明曳叫进去说话。
唐明曳关心他的身体，他敷衍着回了几句，重点问唐明曳许今的事。
听唐明曳说许今原本要来，被他拒绝了，唐老先生叹息一声，说家里乱成这样，没让许今来是正确的。
唐明曳面色不好地追问早上究竟发生什么。
唐老先生沉默半晌，又一次叹气:“是我疏忽了对唐洄的教育。”
唐老先生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不会教育孩子，连他自己的小儿子他也没教育好，更别提教育孙子。昨天唐洄控诉他偏心，只在乎唐明曳，可实际情况是他有太多事需要处理，这两年精力不济才闲了下来。唐明曳跟在他身边，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也是常有的事。
当年，顾忌到唐渐月妈妈的情绪和脸面，唐老先生默认了把唐洄送去东湖镇的举措，仔细想想不知是对是错。
唐老先生看向唐明曳:“行了，你走吧，陶医生也说了我这没什么事，让我清净一会。”
唐明曳:“可是——”
唐老先生摆摆手:“去吧。”
唐明曳看出来唐老先生有些心烦，是真的想清净清净，也就没坚持留下。
他想了想:“唐洄那边？”
唐老先生:“你别管了，去吧。”
说完，唐老先生又板起脸交待:“也别打架，多大的人了，女朋友也有了，成天打架像什么话。”
唐明曳象征性答应了两声，起身走了。
他一出门唐渐月就殷勤地迎了上来，坐在不远处上药的唐洄也阴沉沉抬眼，一瞬不瞬死盯着他们。
两人都不在意唐洄的视线。
唐渐月:“哥，咋样，爷爷骂你了没？”
唐明曳淡淡道:“没。”
唐渐月:“哦哦，爷爷怎么样啊？今天真是把我吓坏了，我再进去看看。”
唐老先生刚醒的时候唐渐月进去看过，没一会就被唐老先生赶出来了。
唐明曳:“你等等吧，让他老人家清静清静。”
唐渐月:“也行，我也怕爷爷又骂我，唉，早知道……”
唐明曳抬眼:“早知道什么？”
唐渐月:“没什么，哥，你是我亲哥，让我去你那住几天吧，我是真没地方去了。一回家我妈就催着我找工作，好不容易放个假居然让我工作，我才不干呢！在这呢，又有碍眼的人。”
唐明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行，不方便。”
唐渐月:“哥！求你了哥，这个家我真的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咱们俩住有什么不方便，我安安静静的不烦你还不行吗。”
唐明曳:“我女朋友在我那。”
“女……女朋友？”唐渐月也想起来了，好像是听说唐明曳有女朋友了。
唐渐月顿时兴奋起来，唐明曳一向眼高于顶，他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呢？
唐渐月:“嫂子在你那啊，哎呀我还没见过呢，带我去见见呗。我都不知道嫂子在你那住，什么时候的事啊？”
不远处，唐洄紧紧盯着他们，眼神几欲冒火。
“她在我这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唐明曳不紧不慢地说:“她嘛，你也见过。”
唐渐月更好奇了:“我见过？哪个啊？我很熟吗？”
这时，唐明曳手机响了，是许今发来消息。
唐明曳拿出手机，扫一眼手机屏幕，眼里带了点不明显的笑意，斟酌着打字回消息。
唐渐月:“谁啊？嫂子吗？”
“嗯，是你嫂子。”唐明曳回完消息，慢悠悠收起手机。在唐洄想杀人的目光中淡然自若地说:“你嫂子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呢。”
第42章
许今给唐明曳发消息主要是为了询问唐老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 她没有问唐明曳几点回家，是唐明曳自己突然告诉她他会很快回来。
见唐明曳说会很快回来，许今松了口气, 这代表唐老先生真的没什么事。
但她很快又产生新的担忧, 她想, 唐明曳回到唐家一定会遇见唐洄，昨天晚上在电话里她故意说了那样的话，今天他们俩遇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惴惴不安等到唐明曳回来，听见开门声, 许今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玄关，见到唐明曳第一句话就是:“遇见唐洄了吗？”
唐明曳站在门口, 颇为无语地慢慢哼出一声。没理她, 自顾自进门，关门, 换拖鞋, 故意板着脸。
许今一怔，意识到自己不该第一句就问唐洄。
趁唐明曳低头换鞋, 她凑过去抱他, 亲亲他下巴:“路上堵不堵啊？吃过午饭了嘛。累不累啊？哎呀好辛苦呀，早饭也没吃，好心疼喔……”
唐明曳唇角小幅度地翘了下，很明显被取悦到了, 却装模作样地说:“哪学来的。”
又问她:“你呢，吃饭了没。”
许今松开了抱着唐明曳的手, 站到一边让他好好走路:“我吃过了, 不知道你这么早回来，没给你带。嗯……陪你出去吃点？”
唐明曳无可无不可地说:“都行。”
许今:“那就出去吃吧。”
她立即去换衣服。
许今没再问唐洄的事, 不是怕唐明曳不高兴，是忘记问。然而在餐桌上，唐明曳主动说起唐洄。
其实没有发生什么，唐洄整个上午没说一句话，见到唐明曳就阴沉沉地死死盯着。好几次像是控制不住，最后却都没做什么，不知怎么想的。
唐明曳并不在意唐洄心里想的什么，也懒得理会。唐渐月倒是有一点被吓到，唉声叹气地不想在唐家住了。
听唐明曳轻描淡地说完这些，许今也跟着放下心，马上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也没有去探究唐洄的心理活动。
这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许今再也没有见过唐洄，没听过有关唐洄的任何消息。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暑假快过完了。开学前，许今离开A市回家住了两天，之后没再去A市。
许今离开A市那天，唐明曳执意送她。送她之前说好的住一晚上就走，结果在许今爸妈客客气气的挽留下，他很不客气地顺势又多住了好几天。要不是他比许今早两天开学，恐怕还要送许今上学。
这次是不得不分开了，分开这几天，唐明曳每天都会给许今打电话。每次通话，时间绝不会低于两个小时。有一次说着说着许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手机屏幕仍显示着正在通话。
许今:“……”
许今揉揉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试探着叫了一声唐明曳的名字。
唐明曳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模糊:“……嗯？”
然而可以肆无忌惮打电话的时间很快也没有了，因为许今开学了，不是一个人住了。许今住的是四人寝，四人相处得十分和谐，几乎没有闹过矛盾。可是不管许今跟室友们关系多好，也不可能每天在宿舍里跟男朋友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这几天他们俩总是在打电话，唐明曳室友没意见吗。
她在微信上问唐明曳。
唐明曳正因为许今拒绝他的电话而郁闷着，闻言，兴致不高地告诉许今他不住宿舍，一个人住外面。
许今没多想，打字:【哇，那我去找你的时候就有地方住了。】
她问:【你住的地方大吗，有几个卧室呀？】
唐明曳秒回:【不大，卧室就两个，等我有空把另个房间收拾出来。】
唐明曳:【喜欢什么颜色的窗帘？还像之前那样？】
唐明曳:【床单呢？】
许今:“……”
许今也搞不懂，整天想跟她一起睡觉的人为什么一听她说要去找他，立刻计划起如何给她布置房间，这么积极。
许今:【我又住不了几天，你找人打扫一下放张床就行，不要那么麻烦。】
唐明曳:【哦，你想要一张什么样的床呢？】
许今:“……”
连续三天，两人只能打字联系。连续三天，唐明曳每天都会在微信里问许今能不能打电话，一天问好几次。他问几次，许今就拒绝他几次。
这天晚上，第n次遭到拒绝的唐明曳给许今发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然后是条语音:“你都不想我吗。”
可能是因为几天没见，也可能是因为隔着网线，唐明曳的声音有些失真，低低的，格外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