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芷然想说还她觉得有点热呢，那个热字都到嘴边了，唐明曳立马往上调了两度，无比迅速。
陶芷然:“……”
中午，陶芷然走了，又去看奶茶店。陶芷然一走，唐明曳顿时不玩手机。他坐到距离许今近一些的地方，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许今很难不去注意他缺了颗扣子的衬衫，忍不住看了眼，又看了眼。
她一会儿看一眼，唐明曳想不注意也难。他垂眸扫了眼，像是有些意外，意外的不是缺了扣子，是穿了这件衬衫。
“我回去换。”他站了起来。
许今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莫名其妙地一起去了隔壁。
再一次来到这个房子，许今心情难免复杂。
从十几岁到二十岁，这里装满了她的回忆。她那时候成天跑来这里，找唐洄，找唐明曳。一开始找唐洄是想和他讨论学习上的问题，找唐明曳则是为了一起玩各种东西。
她甚至清晰记得她第一次摁响门铃的情景，那天下着雨，奶奶让她给邻居送见面礼。她撑着伞等了很久才等到门开，结果唐洄冷冷地看她一眼，没有收她的见面礼，压根没搭理她。
许今自己也费解，当时她哪来的精力天天来找一个不爱搭理她的人聊天说话？
唐明曳推开大门。
推开门，他一顿，侧头看了眼许今。
许今没察觉他的视线，望着眼前的房子出神。
唐明曳看了她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变得不太愉快。
许今也没察觉。
两栋房子格局一样，都是双层洋楼，有花园，有大大的庭院。但因为住着不同的人，格局相同的两栋房子有了很大不同。许今家院子里有秋千，有藤椅，还种了果树，花园里开满鲜艳的花。而这边院子一直光秃秃的，花园里长满杂草。
许今看向已经不能被叫做花园的破败花园，想起她很久以前她曾试图在里面种花。
可惜她似乎没什么种花天赋，没有一粒种子发芽。她不信邪，从隔壁挖了几株长势好的种过来，第二天纷纷蔫了。
瞅着那些蔫掉的花，她也蔫了，唉声叹气地放弃了种花。
“不热吗。”唐明曳忽然来了一句。
许今回过神：“嗯？”
唐明曳：“走了。”
唐明曳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房子里。
现在是中午，太阳最晒的时候。他这么一说，许今顿时也感觉很热，不再看那片充满回忆的花园，紧跟在唐明曳后边也走了进去。
没开空调，房子里闷闷的。
唐明曳去他卧室换衣服，许今独自在大厅等他。
大厅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家具。许今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打量四周。
实际上，就连唐洄住在这的时候这里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家具，没有任何摆设，连张照片都没。区别是那时候家具更新一些，现在旧了。后来许今断断续续送来一些小东西，各种可爱摆件可爱抱枕，不知道如今那些东西都在哪里。
许今忽然看到不远处柜子上有个倒放着的木质相框。
她有些好奇，起身走过去。拿起一看，居然是她跟唐洄的合照。照片上她笑得很开心。唐洄看着她，也在微笑。
这是很多年前的照片。
许今拧眉，不愿再看。刚要把照片放回去，听见身后传来唐明曳的声音。
唐明曳：“在看什么。”
他突然出声，许今吓了一跳，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照片转身。
唐明曳站在他卧室门口，似乎不怎么高兴。
衣服也没换。
“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许今抬手晃晃手里的相框：“看见有张照片。”
唐明曳没说话，默不作声看着她手里的照片。
静片刻。
许今：“唐明曳？”
唐明曳缓缓抬眼。
许今问：“怎么没换衣服？”
唐明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换了。”隔了几秒，他说。
许今眨了眨眼：“什么？”
唐明曳面无表情：“就穿这个。”
许今：“可是，不是少了颗扣子么。”
“嗯。”唐明曳浑不在意。
他自己都不在意，许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不理解但尊重地点点头:“哦。”
“……”
无言片刻。
许今看看手上的照片，准备放回去。
她转过身。
唐明曳这时候又叫她了:“许今。”
许今背对着他:“嗯？”
她放下照片，像之前那样倒着放。放完感觉不够，眼不见心不烦地塞进抽屉里。
关上抽屉，许今刚要面向唐明曳，问问唐明曳叫她干嘛，就听见唐明曳仿佛不经意地来了句：“扣子在你那？”
许今：“！”
许今依旧背对着他：“——啊？”
唐明曳抄着手懒懒散散靠在那，轻描淡写道：“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天出去喝酒，你喝多了，回去之后非要脱我衣服，然后把扣子扯掉……”
许今:“！！！”
第22章
许今想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差不多是那样, 但她没想到唐明曳会说出来。还是以一种风淡云轻的口吻，慢悠悠地细致描述。
她被唐明曳的厚脸皮惊呆了，这人突然发什么疯, 说的都是什么。
说着说着, 他又不再说了, 突兀地一静。
一阵漫长的安静。
许今抿了抿唇，强作镇定地转过身。
从唐明曳卧室到许今所在的地方，距离大约十米。许今这边晒不到阳光，而唐明曳那边光线很足。他站在太阳光中, 非常白，非常好看, 是那种很干净的好看, 气质独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冷淡。
大约他刚才也想换衣服, 换到一半临时出来的, 身上衬衫扣子都解了好多，仅剩底边两粒虚虚系着, 随时会散开似的, 他也不在乎。
许今瞟了眼，有点走神，平时也没看他怎么锻炼，为什么好像有人鱼线……
意识到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 许今拧了下眉毛，不再看。
许今抬眼。
许今:“我——”
不经意撞上唐明曳那双非常好看的眼睛, 她忽然顿住。
唐明曳看着她, 眼睫乌黑，眼神直白。
在他眼里, 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情绪。
许今心里一跳，没了声音。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两人仿佛陷入了某种僵持当中。
又过了很久。
许今调整了一下情绪，垂下眼睛，淡定道:“哦。”
她点点头:“是这样啊。”
唐明曳明显一怔，大概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许今语气随便:“原来是我弄坏的，那我给你买件新的吧。”
唐明曳蹙眉。
许今:“唉，真是的，我喝多酒总是这样，真不该喝太多的……还把你衣服弄坏了，真对不起，这衣服还挺好看呢，颜色很适合你……好可惜。”
听见她那句“喝多酒总是这样，”唐明曳冷脸。
许今故作轻松:“之前和室友出去玩，我喝多后也做了莫名其妙的事，也把人家衣服都弄坏过，据说还做了别的，做了那么多，到了第二天完全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
这是假的，她以前可不这样，她以前喝醉后很安分的。要不是那天她手里确实攥着一粒扣子，她都不会相信唐明曳说的这些。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显得她那个举动平常。
许今也不明白，怎么跟别人在一起她都好好的，跟唐明曳在一起就发生这种事？
唐明曳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紧接着想到什么，他又黑了脸。
许今不知道他在短短半分钟内都想了些什么东西，她提议:“等去C市，我们去逛街？或者去别的地方，我也好久没逛街了，可以叫上然然，她说想出去玩来着……”
许今刻意把重点放在弄坏他衣服上，明知道他不是在意衣服。
他黑着脸没说话。
她一时间也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
这时候，她手机响了一声。
许今拿出手机，飞快扫了眼手机屏幕，说:“哎呀，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啦，拜拜。”
打完招呼，她没等唐明曳回应就利落转身走了，好像真有急事一样。小跑着，头也没回。
唐明曳看着许今越来越远的背影，神色郁郁。
风徐徐地吹。
天分外蓝。
天气非常好，唐明曳心情非常糟糕。
他不明白许今究竟把他当成什么。
当室友吗当陶芷然吗当同性吗？
这件事重点在衣服吗，她真不懂吗。
唐明曳知道他应该徐徐图之，他也是这么计划的，但是——
但几年前就是因为晚了一步，他险些彻底错过许今。
只差那么几天而已。
很快，许今的背影消失在庭院，唐明曳看不到她了。
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动作迅速地几下系上扣子，毫不犹豫跟过去。
许今家里没事。
她刚收到的也不是谁给她发的消息，是app推送广告。
幸好关键时刻来个广告让她脱身，不然她还真不一定顺利装下去，她没那么冷静。
唐明曳大概率不会来找她，她的反应一定气到他了，走的时候她也没叫他一起，这只会让他更不高兴。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会在家里生一下午闷气，等明天气消了才来找她。来找她后又不跟她讲话，故意惹她。以前他就这样，脾气坏却非常好哄。哪怕她不去哄他，他也会来找她。
她朋友很多。
可这不代表失去一两个也没什么，每个朋友她都看重，唐明曳对她而言更是特别。在A市，她无聊的时候他在，她生病的时候他在，她伤心的时候他也在。他给她买夜宵，陪她四处玩，所有空闲时间都在她身边。
许今慢吞吞走着，越走越慢。
离开唐明曳的院子，她走得就没那么快了，又不是真的有事。她一边走，一边想事情。说是想事情，注意力也不太集中。人有点烦躁，脑子乱糟糟。
猝不及防地，背后响起声音，许今思绪被打断。
她脚步一滞，缓缓回头，看见了唐明曳。
唐明曳几步朝她走来，停在她的身边。
他面无表情，下颌紧绷，可以看出仍有些不高兴，明明是来找她的，却没怎么看她。他甚至不等她，越过她自己率先走了。
“……”明明是去她家。
许今回神，追上去问:“……你？”
唐明曳冷冷地说:“我不想一个人。”
许今:“……”
许今脑子更乱了:“……嗯。”
回到家，许今装模作样找事情做，一会儿跟家里的阿姨说说话，一会儿到阳台浇浇花。
奶奶在睡午觉。
许今很快装不下去，放弃了，给自己倒杯冰水，找地方坐下休息。
刚才她楼上楼下四处乱转，唐明曳就在一边玩手机，也没有一直盯着她。现在她坐下了，他抽空瞥她一眼，懒洋洋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真的是身边，特别近。那么大的沙发，他非要挨着她，只留下中间一点点空隙，也不知道又要干嘛。
许今莫名其妙瞅他一眼，坐远了些，拿起杯子喝水。
唐明曳不玩手机了，垂眼心不在焉地看着她手里的玻璃杯。
换成别人来许今家玩，许今不会忘记给人倒水。但唐明曳不一样，唐明曳以前总来。他们俩都不跟彼此客套，他来她家，饿了自己找吃的，渴了自己喝水，累了自己随便找地方坐，躺着也行，睡觉更无所谓，跟在自己家里没有区别。
所以许今这次也没有特地给他倒水，只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过水，许今放下水杯。
注意到唐明曳一直盯着她的杯子看，她疑惑：“你想喝水？渴了？”
唐明曳:“嗯。”
许今:“哦，冰箱里有冰……”
许今刚要说冰箱里有冰可乐，想喝自己去拿，就看见唐明曳无比自然地拿起她刚放下的水杯，无比自然地开始喝她喝过的水。
许今：！！！
许今倏地站起来，那表情仿佛见了鬼。
唐明曳和许今关系很好, 但没好到可以共用一个水杯。
从十几岁刚认识到现在，他们俩也没用过一个杯子喝水。哪怕出去玩买水不方便，许今再想喝水也不会喝他的水, 她不会喝任何一个异性朋友的水。
而且许今记得唐明曳有点洁癖, 说洁癖也不准确, 可以说有点矫情？以前那些男生玩累了见谁有水就不客气地拿起来大口喝，只有唐明曳不会。唐明曳从不碰别人东西，要是别人碰了他的东西，他会嫌弃。
现在, 唐明曳喝了许今喝过的水。
在许今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水杯。
玻璃杯空了, 剩下那点水全部被他喝光。杯底磕在木质桌面上, 闷闷的一声。
许今:“唐明曳！”
唐明曳懒懒散散往后一靠，表情有点无辜:“嗯？”
唐明曳一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眼神仿佛在奇怪许今干嘛突然间大惊小怪。
许今:“……”
许今不期然想起不久之前, 在隔壁，唐明曳提起她喝醉后对他做的事情, 她听后给出很平淡的反馈……他那时的心情应该和她现在一样, 憋闷，不爽。
许今深吸口气，想了想，重新坐下了。
她什么话也不说了。
唐明曳：“？”
这下换成唐明曳坐不住了“许今？”
许今不看他, 无波无澜嗯一声。
“……”唐明曳：“你刚才要说什么？”
许今：“没什么啊。”
唐明曳一字一顿：“没什么？”
“哦——”许今像是经他提醒才想起来：“你刚才喝了我的水。”
唐明曳盯着她。
许今：“我刚才想说我自己还没喝够呢，你就喝了, 也不问我一声。然后想想也没什么, 喝就喝呗，没有再去倒咯。”
像是丝毫不介意他用了她用过的水杯, 非常大度。
唐明曳静了几秒：“你不介意？”
他语气不怎么好。
许今毫不犹豫：“不介意啊。”
许今大大方方地说：“你是我朋友嘛，朋友之间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不嫌弃就行。”
她说着话，随手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无聊地调换频道。
找到一个正在播电视剧的频道，她放下遥控器，专心看起电视。
“……”唐明曳又静了几秒。
唐明曳：“……行。”
许今听见了但假装没有听见，也没回应。
电视上正在播的是一部偶像剧，最近特别火的。许今听过，但没看过。今天一看果然火有火的道理，她心情这么乱，随便扫几眼竟然也看了进去。
剧已经播了一半，现在是男女主的暧昧期。男主喝醉了，靠在女主的肩膀上，女主愣愣的，脸红心跳，紧张不已。
这个画面拍得非常唯美，轻而易举调动起了许今的情绪。许今一眨不眨看着电视屏幕，看得聚精会神。
看着看着，她感觉到肩膀一沉。
她愣了一秒，整个人都僵了。
不是吧，她心说，不会吧。
许今大脑一片空白，一动不敢动。
过了许久，她机械地缓缓扭头。
唐明曳枕在她肩膀上，闭着眼，像睡着了。
许今“！！！”
电视还在放，插.入了一首歌曲。
这首歌歌词甜蜜，旋律十分轻快。
许今不明白，在这么响的音乐下她怎么还能清晰听见唐明曳呼吸的声音？
唐明曳呼吸声很浅很轻，气息热热的。他人也比较热，体温略微高于她的。他的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给她，让她感觉无所适从。
事实上，这是他们第一次挨这么近。
唐明曳这个人看似不着调，其实有分寸感。许今和唐洄在一起时，唐明曳雨天去咖啡厅接她，伞都不跟她一起撑，宁愿淋雨。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电视里也在下雨。
此时，男主醒了，在雨声中醉眼迷离地亲女主，女主害羞得手都不知往哪里放，紧张闭着眼。
他们互相喜欢，他们水到渠成，他们没有什么阻碍，女主不是男主哥哥的前女友。
而许今和唐明曳，只是朋友。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大约是阿姨上来打扫卫生 。
脚步声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