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今镇定地拍拍唐明曳的头:“喂。”
唐明曳缓缓睁开眼睛。
许今推他:“要睡一边睡去。”
她语气轻松:“重死了你，赶快起来。”
在许今的催促下，唐明曳缓缓直起身体。
他头发被许今弄得有些乱了，翘起几缕。他也不管，默不作声看着许今。
许今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 ，拣起遥控器没心没肺换了频道。
第二天，许今没找唐明曳，一大早就跑到陶芷然的奶茶店。
时间还早，店里没几个客人，陶芷然兴致勃勃给许今弄奶茶喝。
她这个加一勺那个加一勺，加料毫不手软，最后弄出的成品不像奶茶，像粥。
陶芷然:“我在网上看到的，说是隐藏菜单，好麻烦，别人我都不给做，我自己还没喝过呢，快喝快喝，看看好不好喝。”
许今一喝，甜得要命。
陶芷然:“怎么样怎么样？好喝不？”
许今:“嗯……怎么说呢，唐明曳会很喜欢。”
“啊？”陶芷然没理解。
许今解释:“哦，唐明曳特别喜欢甜食。”
“哦～”陶芷然点点头:“我试试看。”
陶芷然做了两杯，拿起另一杯吸了口，马上皱眉头:“噫～甜死个人！这玩意唐明曳真会喜欢？”
许今肯定道:“会的，只要是甜的他都喜欢，他超爱甜食的。什么奶茶蛋糕巧克力，他都喜欢。”
陶芷然试着又喝了口，仍然皱眉头，嫌太甜，索性推到一边不再喝了。
见许今还捧着奶茶，陶芷然拿走许今的奶茶也不让许今喝了:“这也爱喝，唐明曳还真不一样，男生一般都不爱吃甜的吧，我还没见过哪个男生很爱吃甜食呢。嗯……不过他本来就跟别的男生不太一样，跟镇上的男生都不一样。”
“不一样？”许今好奇:“哪里不一样？”
陶芷然:“就性格啊，长相啊，气质啊，他给人一种……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怎么说呢，前两天大家在一起喝酒，都玩得很嗨嘛，他就没那么投入，那么多人都围着他，按理说会有点虚荣心吧，但是他好像就不在乎，还有点走神？我感觉他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比较专注。”
许今心一紧。
但陶芷然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很快说起了别的事情。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空阴沉沉的。
许今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显示有雨。
到了中午，外面果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店里人声嘈杂，气氛正热，实际上没几个客人，大部分是陶芷然朋友，来找陶芷然和许今玩的。
陶芷然前两天提过的亮亮表哥也过来了，亮亮表哥叫关子轩，一个曾经很言情最近很大众的名字。他不喜欢这个名字，让人叫他小关。
关子轩很外向，一来就坐在许今身边跟许今搭话，他非常善谈，非常会说话，说话方式诙谐幽默。
知道关子轩曾向陶芷然索要她的联系方式，许今本来没想和他聊太多，一开始只是敷衍着。但关子轩说话太有意思，内容也不冒犯，许今不知不觉就和他聊起来了，好几次被他逗得发笑。
唐明曳推开奶茶店的门时，一眼看见许今坐在关子轩身边，不知关子轩说了什么，她噗嗤笑出声。
连有人开门都没注意。
唐明曳面无表情放下伞，提步朝许今走去。
许今没注意有人开门，其他人注意到了。经过那天晚上的相处，这些人都认识唐明曳了。见唐明曳来了，纷纷跟唐明曳打招呼问好，热情十足。
许今这才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也跟他打了个招呼，语气平常，和其他人一样。
有人给唐明曳让座位。
唐明曳没坐，拎了个椅子坐到许今身后，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许今椅背上，无声瞧了她一阵，拿出手机。
许今无视后面那个人的存在，泰然自若地继续跟关子轩说话，两人你来我往聊得比刚才还要热络。聊着聊着，许今手机响了。
许今拿出手机，居然是坐在她身后的唐明曳给她发消息。
唐明曳：【为什么不找我。】
许今扫了眼，没回，关掉手机。
刚关，手机屏幕重新亮起。
唐明曳：【为什么不理我。】
许今再次关掉。
关子轩见许今一而再收到微信，想起什么：“对了，咱俩交换个微信？等开学回B市还能约着玩……”
关子轩掏出手机:“许今，我扫你？”
唐明曳:“不行。”
雨一直下, 越下越大。奶茶店内人声鼎沸，笑声与闹声交织在一起，吵得不行。
唐明曳的音量不算大, 但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有的人不明所以, 不知道什么不行。有的人一脸八卦探究, 眼睛在唐明曳许今关子轩他们三个身上来回地瞅。
许今面无波澜地加了关子轩微信。
两人继续聊天，聊天过程中许今手机没再响过。
唐明曳一言不发起身，走了，招呼也没打一声。
有人发现他走, 叫住他:“走了？”
唐明曳:“嗯。”
“这还下着雨呢。”
“嗯。”
唐明曳应着声，推开奶茶店门走也不回地走进雨中。
听见关门声, 许今才抬眸看了眼。
雨珠顺着玻璃门往下缓缓流淌, 外面的景象看不清楚，一片模糊。
一切都很模糊。
关子轩:“许今, 许今？”
许今回过神:“嗯？”
关子轩笑:“想什么呢, 叫你半天了都。”
许今勉强笑了下，“刚走神了。”
关子轩意味深长道:“因为刚刚走的那个……？”
许今摇头否认:“不是。”
但过了一会, 她忽然站起来, 在人群中找到陶芷然:“然然，帮我弄杯早上那个奶茶，拜托啦～”
十分钟后，许今撑着向陶芷然借的雨伞, 捧着奶茶离开奶茶店。
雨特别大，噼里啪啦。许今撑着伞, 小心避开积水, 风吹动着她的裙子，雨水稍微打湿她的小腿。
她要去找唐明曳。
唐明曳肯定生气了, 许今打算用奶茶哄一哄他。
虽然她不应该这么做，但是——她更不想让唐明曳不开心。
许今心不在焉地走着，在风雨中艰难来到唐明曳家门前。
站在门前，她却没有立刻摁门铃。
雨哗哗地下。
雨点砰砰打在伞面上，是一种让人心慌的频率。
许今很明白，她不该来。
她清晰地知道她不该来。
如果她最终不会和唐明曳在一起，那么就不该来哄唐明曳开心。
不找唐明曳，不理唐明曳，不回复唐明曳，无视唐明曳加别人微信，唐明曳走了她也不闻不问……这些才是她应该做的。
许今看看紧闭的门，又看看手里的奶茶，犹豫，出神。
一旦敲门，今天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像是为了下定某种决心，许今撕开装吸管的包装纸，噗地一声将吸管扎进奶茶杯里，低头自己把奶茶喝了。
“喂，”
猝不及防地，许今听见唐明曳的声音。
许今:“！”
许今呛咳了两声，茫然回头看。
唐明曳撑着一把黑色大伞，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人站在她身后，不知站了多久。
他不怎么耐烦地对她说:“你来喝奶茶的？”
许今:“咳咳……你刚才没回家？”
唐明曳:“没回。”
唐明曳轻哼了一声:“跟你一路了。”
许今:“你……一直在奶茶店外边？”
唐明曳没好气地又嗯一声。
许今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声闷雷响起。
唐明曳懒洋洋道:“走，先进去。”
许今回过神，迟疑:“呃，我就……”
许今想拒绝。
唐明曳也不打断，站在那里安静看她。
他头发有些潮，肩膀处的衣料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他在雨中的时间比许今久，许今跟关子轩说话的时候，等陶芷然弄奶茶的时候……他始终孤零零站在雨中。
那段时间他应该在生闷气。
然而他现在神色平静，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在生气。
对上他那双漂亮眼睛，许今说不出拒绝的话。
许今在心里叹了口气。
许今:“走吧。”
唐明曳去换衣服，许今坐在客厅等他。
不到两分钟，唐明曳换完衣服出来了。他下面穿着灰色运动裤，上面随意套个白色衬衫，简简单单清清爽爽，没有任何图案。
他一边系扣子一边走过来，人坐在许今身侧，有些倦。
“这什么玩意，”多看了几眼桌子上的奶茶，他评价:“粥一样。”
“确实跟粥一样。”许今:“超级甜，我想你会喜欢。”
“是吗，”闻言，唐明曳很自然地伸手拿起奶茶，很自然地尝了口:“嗯。”
他说:“还行。”
许今:“……”
他怎么，越来越顺手了？
他又喝几口，若无其事把奶茶还给许今。
“……还行你就都喝了吧。”许今:“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他喝过的她不可能再喝了，她嫌弃他。
唐明曳:“给我买的？”
许今:“嗯，本来是给你买的……”
许今正苦恼该怎么解释给他买的奶茶她先喝了，就听唐明曳说:“哦。”
唐明曳虽然只是很随意地哦一声，语气里却带了一丝愉悦，再次拿起奶茶。
唐明曳:“我很喜欢。”
许今看着愉快喝奶茶的唐明曳，心情复杂。
——他也太好哄了吧。
窗外，雨渐渐小了。
许今观察了一阵天色，决定离开。
她刚要说走，听见唐明曳手机响了。
唐明曳放下奶茶，并不避讳许今，坐在这接电话。
许今见状，没说话了，想着等他打完电话她再走吧。
她拿出手机，坐在他旁边无所事事地玩。
唐明曳这通电话打了很久。
许今无聊，计算了一下时间，足足有七分钟。
七分钟，对唐洄来说时间不长，之前他们在一起，唐洄一打电话就是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但唐明曳不会，每次接到电话，唐明曳简单说两句就会挂断。不必要的电话他接都不接，扫一眼就拒掉。
这次似乎有重要事情，许今听了个大概，好像是工作上的事，需要他回A市。
唐明曳刚上大学就开始自己赚钱，这个许今早就知道，从妈妈那听来的。但一直以来她也没见他怎么忙碌，每天陪她玩，陪她吃饭，还陪她来了这……
不过唐明曳要回A市，这对许今而言是好消息。
时间会冲淡一切。
他们不在一座城市，见面不方便，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那时候他都有了女朋友，她也有了男朋友，他们自然而然又会做回朋友。
这样一想，许今心情瞬间轻松不少。
结果，挂电话后唐明曳没提离开东湖镇的事。和刚才一样，该喝奶茶喝奶茶，看起来他真的很喜欢喝这个奶茶。
许今:“？”
许今等了一阵，等不及了，主动问:“工作上的事啊？”
唐明曳:“嗯。”
许今:“很严重？”
唐明曳云淡风轻:“小事。”
“小事？”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明曳:“嗯。”
“……”
许今沉不住气了，直接问:“那你需要回A市嘛。”
唐明曳看了她一眼。
“不回。”
“真的不回？”许今皱眉。
“不回。”唐明曳语气没刚才那么好了。
许今顿了下:“为什么不回呢，有事就回去呗。”
“……”唐明曳不理她了。
许今:“不要耽误正事嘛。”
“……”
许今:“暑假那么长，想玩有的是时间。”
“……”
许今:“回去吧，不管什么事，现场解决都会更方便些吧。”
“……”
奶茶喝完了。
唐明曳丢掉空的奶茶杯，总算正眼看许今。
“你很希望我走。”他面无表情问。
许今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空气安静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开口。
窗外，雨彻底停了，天一点一点放晴。
稀薄的太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唐明曳手腕上。他肤色白，太阳光下可以清晰看到青色血管。
之前唐明曳替许今打唐洄，不知怎么搞的，手腕和眉骨留下了淡淡淤青，现在都看不到了。
“我知道了。”唐明曳低声说。
许今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今走的时候，唐明曳没来送她。
知道唐明曳可能会走的时候，许今心情十分轻松。但当唐明曳真要走了，许今心情又没那么好。
她难得地失眠了，不能控制地一直想着事情。想唐明曳，想她自己。
唐明曳喜欢她，这是她前两天才看出来的。
唐明曳为什么会喜欢她？是日久生情？是一时兴起？还是因为他们两个天天在一起，相处久了，他产生一种喜欢她的错觉。
许今也见过这种情况，她室友小悦就是。小悦说有段时间她天天跟男发小打游戏，搞得都有点喜欢他了，差点表白。后来开学了，玩游戏时间少了，见到的人多了，那种感觉也没有了。
小悦非常庆幸自己最后没有表白，现在和发小还是好朋友，相处玩闹都跟以前一样。
那许今自己呢。
许今只知道，她不想失去唐明曳。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不仅是朋友，她还他堂哥的前女友。哪怕克服重重阻碍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怎么能肯定唐明曳不变心呢。
唐明曳太好了，她不想失去唐明曳。
所以他们只能做朋友，所以她只能惹他伤心了。
只是，想到从明天开始很久都见不到唐明曳了，许今心里也空落落的。
第二天，许今睡到中午才醒。
她慢吞吞地起床，洗漱，下楼准备吃饭。
在楼梯上走着走着，她不经意垂眸，看见了唐明曳。
唐明曳坐在餐桌前，悠闲自如，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散散慢慢吃午餐。
许今脚步一顿，怀疑自己眼花或是没睡醒出现幻觉，静止片刻，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唐明曳坐在那，抽空瞥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许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唐明曳还是坐在那，淡定地喝可乐。
许今:“——唐明曳！？”
许今:“你没走？”
唐明曳:“没走。”
许今:“你晚点走？”
唐明曳:“我不走。”
许今:“你昨天不是说……”
许今忽然想起，昨天他沉默很久以后说的是他知道了，压根没同意走。
许今开始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她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以前也有人追她，但只要她明确拒绝，没有人会一直找她。
难道她拒绝唐明曳拒绝得太委婉？
许今坐在唐明曳斜对面, 看着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吃午餐的唐明曳, 愁得根本吃不下饭。
好在, 唐明曳今天还算安分。规规矩矩的，没有喝许今的水也没有靠许今肩膀装睡。
他只是一直跟着许今，许今去哪他就去哪，许今不怎么理他, 他就满脸不爽地跟。
许今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尽量无视他, 少跟他说话。
陶芷然瞧出端倪, 神神秘秘地把许今扯到一边，问:“你俩什么情况。”
此时, 他们在唐明曳家。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谁提起，晚上忽然就集体来唐明曳这聚餐了。一群人吃东西, 喝酒, 玩桌游，闹得不行。唐明曳不怎么参与。
许今也没怎么参与，她原本都没想来，是陶芷然把她拉过来的。
陶芷然:“昨天我可看见了, 你俩……还有今天，他一直跟着你, 你去哪他去哪, 也太明显了吧。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关子轩都问我了, 想打听你俩是啥关系。我说就是朋友啊，普通朋友，关子轩压根不信。”
关子轩今天没来。
许今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跟陶芷然说了。
陶芷然听完哇哦了一声，十分兴奋，“原来是真的呀，其实我早就感觉不对劲，我感觉他对你挺特别。但是因为他是唐洄堂弟嘛，我就没敢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