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个人都有好几个,姐姐给我的要比他们多才行!”
“好。”苏蓝无奈地笑了下,“最后一个?”
小少年开心地点头:“最后一个!”
苏蓝拗不过他,拿起手/枪,又闭上了一只眼瞄准。
枪声砰砰响了好几下才停,等结束了,这次摊主抱出来一堆巴掌大的毛绒小动物玩具。
“哇!怎么这么多?”
“一人一个,不许抢。”
苏蓝说,她把那些毛绒小动物挨个分给围在她身边的小少年少女们,惹得他们尖叫雀跃欢呼。
一群人脸上红扑扑的,兴奋地围着少女叽叽喳喳,“谢谢苏蓝学姐!”
“哇,我是小狮子!”
“我是老虎!”
“我拿到的是兔子!”
挨个每人分着,分到最后,苏蓝手里还多出了一个。
是一个毛绒小狗。
可爱又软乎乎。
巴掌大的,静悄悄地躺在她的手心。
“姐姐,”
苏梓得到了一只小狼,高兴坏了,他的娃娃多得两只手臂都快抱不下,但他还是忍不住往自己姐姐手里瞥,
“姐姐,我还想要这个,把这个小狗也给我吧——”
苏蓝歪头:“刚刚不是说了最后一个了吗?”
“不是还多出来一个嘛,反正也没人送了,就给我嘛,姐姐,好不好?”
少年冲她撒娇,少女低头看他,笑着揉他的头。
“阿梓,你怀里抱都抱不下了,怎么再放一个啊。”
随着她的动作,她脑后簪子垂坠的鎏金流苏也跟着摇晃,反射出亮晶晶细碎的流光。
衬得她脸颊白皙,神情格外温柔。
不远处忽地静了。
几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子没有注意到,苏蓝却微微侧过了脸,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钟予。
矜贵美丽的贵族少爷,被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和佣人簇拥着,立在长街中间。
他的附近都安静了下来,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了道,都向他投去敬畏又倾羡的目光。
他生人勿近,像是一朵高傲的玫瑰。
两人目光隔着络绎人群,在空中交汇。
钟予只是怔怔地注视着她。
然后就在下一瞬,他的世界,好像蓦地慢了下来。
流逝的时间被拆成了无数细小的画帧,像是细碎的沙子,一粒一粒地顺着沙漏往下落下。
因为苏蓝轻轻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也弯了弯,灯笼染出的橙黄色的光,在她淡金色的眼底凝出温暖的色泽。
鎏金的簪子流苏,在她那样的一双眼睛之下,都显得黯淡无光,被夜色的昏暗吞没了进去,沦为淡色的陪衬。
她的目光凝着他。
“……钟予。”
她微微歪了歪头,轻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钟予呼吸滞了。
周遭的那些声音,那些嗡嗡地嘈杂声,都潮水一般消退了。
只有他的心跳声。
她记得他。
也记得他的名字。
钟予抿起唇,手指紧张地握进手心。他的耳根烫红,心一下一下地重重撞着,都快要跳出去。
他以为……她不会记得他了。
像是被惊喜击中,钟予手指尖都是酥麻的,脸也烧了起来。
他一错不错望着离她不远的苏蓝,感觉自己的脸一定很烫,很烫。
他好开心。
而他视线中的苏蓝,忽地怔了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她的目光垂下,落到她手中还剩下的毛绒小狗上。
然后苏蓝看回他,唇角微微上翘。
那双柔红色的唇轻轻张开,她说,
“钟予。”
“你……”
忽然一道稚嫩少年声音插了进来,“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苏梓忽地蹦起,他亲昵地挽住了自己姐姐的胳膊,面露兴奋地把她往长街后方拉去,
“我刚刚看到有个大师在吹糖人!他好厉害!刚刚姐姐给我赢了一个小狼玩偶,我也想让他给我吹一只漂亮小狼出来——来嘛!姐姐,我们去看看嘛!”
其他小孩子一听“糖人”,脸都一齐亮了,纷纷也跟着拥上去去拉苏蓝的衣角。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糖人!苏蓝学姐,我们快去看看!”
“走嘛走嘛!”
刚刚还在跟他对视的苏蓝,就这样无奈又宠溺地被亲弟弟拖着胳膊拉走,又被一群小孩子争先恐后地簇拥着,拉去了长街的远处。
那一片欢笑喧闹声,就这样远去了。
摊铺角落上坠着的橙色灯笼,还在风中微微摇晃,无声又缓慢。
钟予的眼眸,静静地望向长街尽头。
在那一群人远去的身影之中,那个小少年苏梓,仰头跟身边的少女欢笑说着什么,而那名少女,只是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由着他笑闹。
那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往长街尽头走去。
就在拐角处,那个小少年忽地远远地回了头。
他看向钟予。
少年的目光,在触及到钟予和他身后围着的人的时候,惧怕地缩了缩。
但是很快,他又露出了一个笑。
他挽着苏蓝的胳膊,用那张跟她有着几分相像的漂亮的脸,冲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少年的脸上,满满是被偏爱的骄纵。
“姐姐是我的。”
他无声地张开嘴,用口型说出了这一句话。
“少爷。”
钟予身边,侍者们早已察觉到他的神色,小心地在他旁边弯腰请示,“您需要我们去……”
“不用了。”
钟予静静地看着。
他的目光很安静,直到那被围绕着的少女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角尽头。
那一抹淡金色摇曳的光,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然后他别开了视线。
“回去吧。”
钟予醒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只小狗。
晨间的微光顺着半卷的窗帘洒落在他的枕头前,光斑微微地晃动,在视线之中晕出一片朦胧的亮色。
床的另一侧,空空荡荡。
苏蓝不在。
钟予一下惊醒。
墨绿色的眼眸倏地睁大,钟予刚想要撑起身子,余光忽然扫到卧室一侧的阳台门。
轻薄的门并没有完全关牢,从钟予的视角,能隐隐约约瞥到阳台上一角黑色的睡裙,和披散腰际长长的乌黑卷发。
……是苏蓝。
她没走。
意识到这个念头,钟予怔怔地将坠起的心落了下来。
……她没走。
但过了片刻,他又觉得自己的念头有些荒谬。
他闭了下眼。
他跟苏蓝现在在他父母的山庄里,苏蓝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先离开。
但刚刚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因为以为她走了,才……
钟予慢慢地定下了神。
他睁眼,看向还握在手中的毛绒小狗。
他的拇指,慢慢地摩挲过小狗脸上的绒毛,细细软软的,带来微微温暖的触感。
阳台上,忽地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风顺着门的缝隙,将女人清沉的嗓音送了进来。
“……嗯。”
“……怎么了?”
几个细碎的词汇传入钟予的耳中,钟予愣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
苏蓝是在阳台上打电话。
“……就算这样,”
顿了一下,不远处传来的女人的声音出奇地冷淡,
“那也没有必要特意见我。”
风吹拂着阳台轻薄的门,将那一道缝隙拉大了一些,她的话语也更清晰地落入了钟予的耳中。
她话里隐隐的回避,和淡漠,让钟予忽然意识到,这是一通……私人电话。
意识到的同时,钟予长睫敛了敛,他移开了视线。
毛绒小狗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他不想听她的私人电话。
过了半晌。
阳台上苏蓝的脚步动了一动,她似乎准备结束通话。
她淡声道:“好了,就这样吧。”
她的手都推上了门,但是那一头,忽地,从话筒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哀求声。
那传来的呜咽声,一声一声。
很是狼狈。
连卧室里的钟予也听见了。
走向阳台门口的脚步停了。
最后,沉默了很久一会儿,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气。
苏蓝慢慢说道:“……你在哪里,我等下过去。”
听到这句话,钟予身体僵硬。
他坐起身,只感觉心底都在烧灼。
苏蓝挂掉了电话。
她盯着屏幕上的人名,把手机摁黑了屏,沉默地按了按眉心。
没有办法。这一面还是需要见。
夏末的清晨还有一丝微微的凉,风拂过苏蓝裸露在睡裙之外的皮肤,带来些许寒意。
苏蓝把手贴在门扉上了一会儿,思忖着等下怎么跟钟予父母告辞,边推门进去。
钟予已经醒了。
她走进去的时候,钟予正安静地从床上起来,系好了睡袍腰间的细带。
一双墨绿色的眼淡淡地向她扫过来。
轻柔的阳光,染过他眼尾薄薄的一层红,看上去妖冶至极。
艳丽地令人心惊。
苏蓝看到这一幕,蓦地顿住了脚步。
她微微蹙起眉,半眯起眼打量他,似乎在犹疑什么。
“抱歉。”钟予先开的口,“我没想要听你电话。”
苏蓝没回应。
她迟疑地转过身,伸手将卧室通向阳台的门又打开了,风送进来,将门栏边的窗帘吹拂起弧度。
“但如果你等下要离开的话,我跟你同一辆车走。”钟予顿了顿,声线不变,
“这样我们俩明面上都方便一点,不用做太多解释。之后进了城区,你也可以单独再去做别的安排。”
说这话的时候,钟予的语气冷淡,像是公事公办。
卧室里没有声音。
久久没有回应,钟予抬起眼。
却见站在卧室一侧的苏蓝,正把手从开好了的阳台的门上撤开,她转过身来抱着手臂,眉头轻皱地看着自己。
钟予顿住。
然后他听到她忽地问道:“钟予……”
“你的热潮期,是什么时候?”
卧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热潮期。
钟予怔住。
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到热潮期……
恍惚之间,他这才意识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充斥起了淡淡的甜香。
就算开了通往阳台的门,那熟悉的气味,还是让他一瞬间意识到了。
是他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脖颈后侧逐渐发烫的腺体,让钟予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体内渐渐汹涌起来的热度,究竟是什么。
他的热潮期提前了。
脸上顿时血液上涌,他攥紧了手。
他的热潮期一向时间很正常。
他习惯了定期打抑制剂,独自熬过去。
这次唯一跟以前不一样的……就是昨晚……睡在了她的身边。
他还没意识到,但他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
长期打抑制剂的身体过于敏/感,对内心的任何一丝翻涌起的思绪都像是水面晃起涟漪,水潮泛滥。
他不能让苏蓝知道……自己的热潮期为什么会提前。
“钟予,你有抑制剂么?”
苏蓝环着手臂靠在门边,她眉头蹙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些什么,
“我这次过来,身上没有带着。你房间里有么?”
苏蓝背靠在门扉边上,她努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室外,不去受卧室内那飘散的信息素的影响。
那一缕带着淡淡玫瑰味的香气,极度地诱惑,又极度地勾人。
不同于单纯的甜香,那一丝气味更像是山岭之巅上矜贵的玫瑰,靠近了,却像是被细锐刺破皮肤,划出殷红的血珠。
却更让人想要靠近,更激起人的征服欲。
想要折掉花枝。
一寸一寸,折断花枝,再把花瓣揉碎,揉出艳丽的色彩。
像是说不清又道不明的主动引诱,让她本身清醒的思维都一瞬间迟钝了许多。
她不是没闻过钟予的信息素,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对她的影响尤其汹涌。
这个房间里的是,她不该标记的人。
克制,冷静。
苏蓝闭着眼,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一点。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努力压住蠢蠢欲动的步伐。
“抑制剂么?”
钟予的声音低哑:“……房间里没有。”
突如其来的热潮期,让钟予平常冷淡的声线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哑意,听在苏蓝耳里,让她身体里的燥热又几乎瞬间上升了一个等级。
这种声音……
完全是在帮倒忙啊。
“……好,你告诉我你家的抑制剂在哪里,我去拿。”
苏蓝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快步走到卧室通向走廊的门口。
她的手握在了门把手上。
“或者不行的话,我叫人送两支过来,如果他们能马上去……”
正要开门,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按下把手之前砰地合上了门。
旋钮反锁。
那只手把他们反锁在了房间里。
苏蓝抬眼看他。
钟予站在她面前。
那张漂亮的脸红雾氤氲,他的表情却冷淡至极。
金亮的钥匙,顺着他的手指落入他的口袋。
“苏蓝,你标记我吧。”
苏蓝吸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临时标记,咬一口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介意。”
黑发美人撩起眼,冷静地看她。
被风撩起的窗帘让屋外洒进来的光线在他的锁骨之上明明暗暗,精致惑人。
“我们名义上还要维持伴侣身份,如果我热潮期还需要人拿来抑制剂缓解,在外人面前怎么也说不过去。”
平静地陈述,钟予跨进一步靠近苏蓝,在她面前转过身。
用手拂开了自己颈后的碎发。
指尖都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只是临时标记,麻烦你,帮我个忙。”
那一截纤细白皙的后颈,便落入了苏蓝的眼里。
喉咙里都在烧。
她缓缓垂下眼看着他这样把自己后颈暴露在自己面前的姿势,眼里晦暗不明。
她慢慢地,慢慢地磨了磨自己的尖牙。
本来还在动摇的心,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那靠得极近的幽幽的甜香。
诱捕猎物的本能,一节一节地往上攀升。
对于一个Alpha来说,这样美丽易折的东西呈到眼前,只有两种处理方式。
狠狠折断。
或者……完全占有。
“怎么了,不可以么?”
钟予平静的语气跟脸上的潮红完全相反。
似乎真的在公事公办,只是握在身侧攥紧了的手暴露了他紧张的心迹。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更贴近了一些她。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这种行为,对于一个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
钟予侧眼睨来,眼尾的绯红灼得几乎要烧了起来。
他声音很轻。
“咬我吧。”
阳台的门被合上。
没有开灯的卧室光线昏沉。
偶有从窗角漏进的光晕浮浮沉沉,在地板上摇曳晃动。
昏暗之中,只有低哑断续的气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坐回了床上。
钟予腿软,思维里混沌全是乱麻,后颈带来的愉悦的感觉几乎让他身体都失去力气。
苏蓝靠在床边,一手揽过他的腰,将钟予背对着自己圈在怀里。
另一手的虎口张开,绕过去卡住他清晰姣好的下颌,将他的位置定住。
尖利的牙齿,咬入那薄薄的纤细后颈。
一个本能的,不容许猎物逃脱的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
信息素交融,温度都发烫。
浮浮沉沉,没有人一个人不沉浸其中。
苏蓝陡地咬重了一些,钟予闷闷哼了一声,张嘴就在她的手上也咬了一口。
“嘶。”
身后传来苏蓝的轻嘶声,“怎么咬人。”
她的声音很轻,气息落在他的后颈,“……果然带刺。”
话音落下,钟予身体一僵。
长睫抖了下。
他忽地知道……
她这句话是从哪里来的。
钟予记忆里闪过自己十五岁那年,在学校经历第一次分化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浑浑噩噩,身体里热潮涌动,只知道围过来的都是不怀好意的Alpha。
那一双手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在那靠近的胳膊上咬了狠狠一口。
“啧。”高挑的少女盯了下他咬出的牙印,额上都沁着强忍信息素诱惑的薄汗,
却侧过脸看着他,笑。
“……你被叫小玫瑰,是因为你带刺么。”
下一瞬,身后的牙尖又没入腺体,让钟予又闷哼了一声。
思维停滞,回忆褪去,又全部浸到了那种糟糕的愉悦感之中,让他没有办法分出一点神。
思绪都昏沉,打结,像是把人沉进了水面之下,溺水的人却沉溺其中,抗拒和想要脱身的情绪慢慢消失殆尽。
压抑地吐出一丝潮热的气息。
“……苏蓝。”
很久,终于等到适应了一些,钟予湿红着眼尾,脸伏在她的掌心。还是没忍住哑着嗓子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