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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玫瑰 (十万橙)


夜里的海水退潮,他很慢地跟着往前走,跟着拍打上岸的浪走,跟着褪去的海水走。
水花蔓延,又冲上岸,又褪落而去。
月亮出来了。
落在了海里。
细碎的,落在海面的远处,闪着微弱的光。
钟予怔怔地看着。
他望着远处,那落在海面上的月亮。
那是影子。
钟予不敢去看她,于是只能去看她的影子。
站在苏蓝身边的时候,钟予会悄悄地瞥向她身后的影子。
然后他迈上一步。
他的手,轻轻地碰上了她影子的手。
就这么……碰一下。
钟予就能唇角抿起,高兴很久。
能这么呆在她的身边,他已经很高兴了。
如果能再往前一点……
海浪又褪去一些,钟予的脚步无意识地跟了一步。
冰凉的海水漫过了他的脚踝,他仿佛没有感觉到。
……再往前一点。
水流拂动在他的皮肤上,仿佛是柔软的触摸。
被她拥抱,是什么样的感觉?
钟予已经记不得了。
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在钟家的山庄。
他父母拉着他们拍照,她和他站在玫瑰花园里,她轻轻地搂上了他的腰。
那个时候的钟予,在想什么?
他垂着眼,不敢看她,身体都在发烫。
他在看他们的影子。
那个下午的阳光很好,他们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他依偎在她的怀里。
不是那样若即若离的,客气的,保持着距离的搂抱。
是他在她的怀里,被她温柔地拥抱着。
只有在梦里,钟予才能拥有这样的时刻。
那些无数个梦里,他能肖想,能妄想最多的,也就是这样一个拥抱而已。
她温柔地看他,喊他,钟予。
钟予的眼泪就要下来了。
他鼻尖发酸,委屈又难过,埋进了梦里她的怀里,无声地落泪。
他说,苏蓝。
他说,我好想你。
他说,要是你能这么抱抱我,就好了。
他说,就这么抱抱我。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
他说,抱抱我吧。苏蓝……
梦里的苏蓝只是看着他,温柔地笑。
然后她退了几步,转过身,向远处走去。
苏蓝……
钟予惊慌失措,往前追她的脚步。
苏蓝,等等我……
我不要了,我什么也不要了。
等等我……
海水冰凉,往上漫去。
慢慢地,漫过了他的脚踝,小腿,大腿。
钟予浑无所觉,他落着泪,向海里走去。
天边的月亮落在了海里。银色的光泽在远处,像是触手可及的月的影子。
寒冷让他的身体僵硬,衣服沉甸甸地拖拽在身上,他也毫无知觉,他就那么往前走着。
海水漫过了腰线。
钟予失神地望着,走着,他望着远处水面上倒映出来的月。
好远……又好近。
他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
钟予的喉结微微攒动。
他甚至,加快了一些步伐。
他怔忪地追着远处的月的倒影。
追着,追着。
眼泪不断顺着脸颊往下落,落入了海里。
海水漫过了他的胸口。
漫过了他的肩膀。
寒意刺骨,钟予竟然觉得温暖。
他的手伸向前,似乎是想要去够它的碎片。
……影子。
她的影子。
那才是属于他的月亮。
苏蓝……
苏蓝……
苏蓝,别留下我……
冰凉的海水终于将他淹没的时候,钟予缓缓阖上了眼。
他的唇角抿起,慢慢抿出一个笑。
泪水掉入了海里,融成了一体。
他好高兴。
他又要见到她了。
终于,终于……
苏蓝……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被拽出海面的时候,被拉入了一个怀里。
水珠哗啦啦往下落,他听到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钟予。别走错方向了。”
“我在这里。”
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都很重。
她抱着他往岸上走。
耳边很吵闹。
有海浪声,有喧闹声,直升机的嗡鸣声,他被交给医护人员,担架摇摇晃晃,昏昏沉沉。
钟予微弱地睁眼,去寻找她。
浅金色的眼眸离他很远,带着沉沉微弱的光。
是他梦里的颜色。
他怔怔地看着。
泪水又滚了下来。
他陷入了黑暗。
梦里的那个苏蓝,远远地站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之外,抱着双臂看他。
微微蹙着眉,眼神复杂。
然后,她移开了视线。

但这次,他难得地没有管她点起的烟。
苏蓝在柱子边靠着。她换了套轻便的衣服, 长发披散, 眼下带着淡淡的的青,像是一夜没有睡。
朦胧的烟雾将她的神情笼罩,看不清晰。
二人身后, 还有医护人员不断地进进出出,他们动作放得很轻,很缓,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两人的谈话也很轻。
舒涵良问,“你怎么知道是这里的?”
苏蓝说, “不知道。直觉吧。”
她慢慢呼出烟雾,眉微微蹙着,侧过脸看着远处的海岸线。
莫名地, 她就觉得是这里。
舒涵良问她钟予会去哪里, 她眼前就浮现他在婚礼上看她的神情。
那张漂亮的脸,在玫瑰的映衬下, 眼尾绯红, 瑰丽至极。
钟予怔怔地看她。
那时的苏蓝闭上眼,想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舒涵良报出了婚礼小岛的名字。
苏蓝微微愣了一下。
她竟然都忘了。
他们过来也废了一番功夫。
岛是钟家的私人财产,航线也是钟家的航线,最后苏蓝想起通过指令的要求是虹膜解锁。她凑过去,缓慢地将她淡金色的眼眸对准了检测镜头。
——指令允许。
他们的航程被通过。
钟予给过“苏蓝”最高的权限。
舒涵良在她身后, 神情地复杂地看着她。
没有人会有同样的虹膜。
就算早就知道她是重生, 但看到这一幕,舒涵良还是安静了很久。
“苏蓝。”最后他说, “钟先生这样就会知道你的身份。没关系么。”
苏蓝停顿了一会儿,才站起身。
“没关系。”她说。“现在这种情况,我总得要面对他。”
现在,在海边别墅的廊下。
有医护人员从大门出来,走到两人面前,微微鞠了一躬。
医生说:“钟先生已经醒了。”
舒涵良看向苏蓝。
苏蓝不紧不慢。
她把视线从远处的海岸线收回来,把手里的烟摁灭了。
她转向医生。
“钟家的管家,刚刚进去了?”语调没有起伏,一个陈述句。
医生点头:“是的。……钟先生叫进去的。”
“这样。”她应了一声,神情很平静。
“钟予的身体呢?他怎么样。”
医生顿了下:“钟先生的身体……其实状况不是很乐观。”
“长期的熬夜劳累,和睡眠不足,再加上之前的溺水受寒,钟先生……现在非常虚弱。”
苏蓝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她“嗯”了一声。
她想起把他从水里抱出来的时候,他苍白的脸色,和很轻的身体。
……他比她上一次见他,竟然又瘦了一些。
轻飘飘的羽毛,纵使沾湿了水,在她的怀里也是轻的。
单薄,脆弱。
“鉴于钟先生的身体状况,”医生继续说,“他真的需要好好地静养一段时间,不能再劳累了。”
他说的很委婉,无奈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劝劝病人吧。”
等医生离开后,苏蓝又点了一支烟。
火光燃起又消失。
一手夹着烟,淡淡烟草味弥漫,让她勉强地平静。
“等下我去见一下钟予。”
她慢慢地说,“我会劝他注意身体。”
她迟早要见他。
用过虹膜之后,她见钟予就变成了一件待解决的事情。
它在她的事项列表上涌到最高,等待她的打钩,在她完成之后,又会变灰,沉到最底。不再被她记起。
“见完后,我下午回都城。”
等到这根烟燃完,苏蓝将烟摁灭。
她还有事情要做。
看到钟家的管家从门里出来,她准备过去。
“苏蓝。”舒律师叫住了她。
苏蓝站住了。
她回头看过去。
舒涵良静静地看她。
“苏蓝,”他说,“你有想过,陪钟先生一段时间吗。”
这句话来得很突兀。
苏蓝微微凝了下神,没说话。
“在他身边呆一段时间,等他恢复过来,再离开。”
见苏蓝似乎想要婉拒,舒涵良又开口说,“像你看到的一样。你不在他的身边,他并不会变好。”
“苏蓝,你真的还觉得,你是他痛苦的根源吗?”
这是几个月前的那个雨夜里,苏蓝撑着伞对他说的话。
苏蓝微微一怔。
舒涵良镜片后面的目光带着不忍。
他的声音很轻,“痛苦也好。痛苦也可以。就算你带来的是痛苦……这个世界上,有比痛苦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
是什么呢。
……绝望。
淡淡的烟草味还萦绕在她的身侧,苏蓝没有回应。
她不需要他说出来,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
永久失去了爱人之后……那种绝望。
痛苦并不会让钟予放弃生命。
绝望才会。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去找她。
从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地追向另一个世界,去找她。
钟予是绝望的。
失去了她,在这个世界里,孤独地绝望着。
苏蓝想起昨天夜里钟予被她抱出海里时,身上落下的水珠。
他浑身湿透,又轻又冷,像是要破碎在她的怀里。
让她怔神的,是他阖着眼的那张漂亮的脸上唇角抿起,弯着一个很轻很轻的笑容。
……他是快乐的。
这个忽如其来的念头,让苏蓝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在濒临死亡沉溺进海的时候,他竟然是……快乐的。
“苏蓝,陪他一段时间吧。”
舒涵良声音很缓,“至少……等钟先生的身体稳定下来。”
和以前一样。
苏蓝想。
舒涵良……依旧很希望她跟钟予可以好好在一起。
但她跟钟予,已经不是伴侣了。
门廊里很静。
只有远处不断传来的海浪声,一声一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苏蓝沉默了很久。
她转身,推开了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窗户被吹开了一条缝。
微凉的海风,顺着空隙拂进来,将柔软的丝织窗帘飘飘悠悠地晃起,流苏缓慢地在地板上划着不规则的弧线。
微弱的光线,也被拂动地忽明忽暗。
苏蓝走过去,将窗户轻轻合上。
室内便安静了。
昏暗的房间里。
她转过身,对上了钟予的目光。
他果然……又是瘦弱了很多。
白色的被单,床单,将他孱弱的身体包裹在里面,苏蓝本来以为是他的发色更乌黑了,然后才恍然意识到……是他的脸色很白。
苍白地快要透明,尖削的下颌线让他那张美丽的脸上的精致感更加明显。
病弱,脆弱,虚弱,他靠在那里,就好像马上要消散。
再这样一幅近乎要黯淡下去的黑白画面里,他的眼尾……却依然是绯红的。
他就睁着眼,这么怔怔地看着她。
眼眶很红。
他挂着点滴,那只本应该放松的手,紧紧地攥着身侧的被单。
苏蓝走过去,抬眼替他看了一下点滴。
还有很多,没问题。
她坐下在他的床边。
钟予抿了下唇,垂下眼去,不知道看着哪里。
“钟予。”她说。
“刚刚管家进来,跟你说了虹膜的事情了么。”
他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轻轻地抿了抿唇。
“他说了。”
钟予的眼睫垂着,轻轻地抖动。
“……那你……”
“那你……是么。”
他的嗓音很轻,很轻。
像是怕她不回答,又像是怕她说出另外一个回答。
钟予问出口之后,就似乎有些慌乱地想要退缩。
但他还是抿了抿唇,低着头,勉强定在了原地。
手指攥着被单,攥得很紧。
他在等她的答案。
苏蓝说,“嗯。我是。”
房间内很安静。
过了很久,很久。
钟予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嗯。”他说道,“我知道了。”
他慢慢地说着,带着轻轻的虚弱的哑意。
“谢谢你……救我。”
最后两个字很轻。他垂着眼,依旧没有看她。
苏蓝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予,”她说。
“医生说,你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嗯。”
“公务事情重,但是你的身体更重要。最近不要再看了,交给其他人去做吧。苏梓也上手了,让他自己磨炼一段时间。”
“……嗯。”
“你要听医生的医嘱,药要按时吃,也要早点睡觉,不要熬夜了。”
“……嗯。”
钟予长长的睫毛颤着,他的嗓音都有些发抖,还是乖乖地应着。
“都城的环境也不太好。人太多了,空气也一般。不太适合调养身体。”
“……嗯。”他又嗯了一下,眼睫垂得越来越低。
眼眶很红,攥着被单的手也越来越紧。
苏蓝看着他,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钟予。”
他又轻轻地“嗯”了一声,垂着脸,泪水终于没忍住落在了被单上,晕出了深色的痕迹。
他抬眼看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泪水涟涟,倒映着她的模样。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接下来……她又要跟他分别了吧。
钟予慢慢地想。
光这么想,他的鼻尖很酸,又要忍不住掉眼泪。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才知道……才知道她活着的消息。
躺在这里的时候,管家神色不忍地给他看了平板,虹膜配对的信息匹配。
像是点醒了他的梦,钟予迷茫地看着屏幕,思维混乱,脑海里记忆翻涌,像是有什么打翻了,又像是什么涌起来,把他淹没。
那一个一个数字,那一个一个字符,那一段一段的确认信息,都朦胧不堪,模糊不堪,被揉捏成一团,字符的油墨浑浊在一起,互相融合,什么都看不清了。
像是什么被戳破。
他的嗓子都在干涩。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钟予想起他陷入昏迷前,看到的那双淡金色的眸子。
世界从黑白黯淡到有了颜色,像是从水里漫出来,一切是黑暗的,只有那一点金色,遥遥地,灼灼地,烫着他的眼睛。
钟予闭上眼。过了很久,才睁开。
他看见了她。
她走进来,替他合上了窗。
那巨大的不真实,不确定,不敢肯定,在那一刻,慢慢地定格了。
他怔怔地看她。
在那一瞬间,海浪涌起,将一切拍打卷席带回海里。
钟予觉得自己明明没有沉溺在前夜的海水里,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溺水的感觉。
他在溺水。
茫然地,无措地,迷惘地,在水里向下沉下去。
就像是现在这样,她坐在他的床边,叮嘱着他一样。
她的嗓音……好温柔。
钟予听到,就忍不住想要流眼泪。
她说的话,他都会听的。
只要是她说的话,他都会听的。
上天已经给了他他想要的了,她活着,她在这里,她坐在他的床边。
就算她马上就要离开,但上天给了他再见她一面的机会,她还这么……这么温柔。
泪水滚下脸庞,钟予抿着唇望着她。
他心心念念这么久,想要了这么久的所有东西……仅此而已。
那就让他再看她一会儿吧。
再一会儿……
然后他听到她叹息了一声。
“钟予。”她说,声音很轻。
“这个季节北山森的温泉很好,你想去么。”
周遭都静了下去。
钟予的心跳,滞了一下。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说……
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钟予思维一片空白。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
窗户被苏蓝已经关上了,室内没有人说话,只有点滴往下滴落的声音。
过了很久。
苏蓝看着他呆住的模样,微微蹙眉,又叫了一句,“钟予。”
钟予缓缓地转过脸。
他那张清冷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傻傻的神色。
他说,“苏蓝。”
苏蓝嗯了一下。
他仰起脸,慢慢地问,“我还在……幻觉里吗。”
没有流完的泪水,还在顺着他尖尖的下巴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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