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谢惊帷在一路的颠簸下,将自己藏得很好,偶尔甚至在晏氓大大咧咧把她拉出来一个角,给她传音介绍现在的魔域形式时,她还会自己缩回去。
她不知道她看作朋友的人,对她究竟是什么看法。
她经历了太多,其实对于人情世故却还是笨拙依旧,她只能用她以为的好来对他。
而那明明最应该难受的少年,此刻却心情极好,好似赴的不是鸿门宴,而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生宴。
晏氓跟在那新魔将身后,很快他的目光便被沿途的铺子所吸引。
他也不管自己如今还是个犯人,抬脚就走向了那边摆放着各种首饰的铺子。
而他身后的魔兵皆是瞪大了眼,准备呵斥上前阻拦时,被自家将军拦住了,“你们觉得自己能拦住他?”
想到晏氓实力的众魔将一怔,老实摇头。
开玩笑,曾经的魔将之首,魔域少主,岂会是他们能够呵止住的。
当初不知道有多少曾经对这位冷眼相待的魔,落在他手下,皆是再难生死。
谁也不能确定这位曾经的魔域少主会不会东山再起。
而除了这一点,真正让他们停下动作的是因为新任魔尊在邀请那人出席其生宴时,可没有封住他修为。
更是不敢轻易动手。
在那魔兵身侧的魔将拍了拍他的胳膊,“所以凡事不要太过直,指不定明日魔域就易了主,你又成了他手下的兵呢?”
有道理。
魔兵们彻底停下了步子,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那位昔日少主正弯腰在首饰铺子指指点点。
“……”
“原将军,原来少主——啊不,晏氓喜欢这种东西吗?”
原落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他的特殊癖好,又或者有什么人刚好需要吧。”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之前在大牢里,某人因为他手里的一个小纸人都紧张得不行,笑意更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就听说过他当初被一个小姑娘带走,而传闻那个小姑娘还是修真界那个能止妖魔小儿啼哭的女罗刹——谢惊帷。
看不出来啊,这两个人居然有一腿。
晏氓自然不知道那边有人是怎么编排他,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他看中了首饰铺子中的一块摆在桌面的布料。
没错,布料。
他进首饰铺子不是为了什么首饰,而是那块布料。
晏氓轻轻拂过这块绣有银线莲花的红底布料,抬眼看向那表情畏惧惊骇的店家,“这块布料多少钱?我买了。”
“布、布布布料?”店家结巴道。
“没错,就是这块布料,你开多少魔石,我付给你,”晏氓就势准备取魔石,可一摸腰间才想起来、来。?自己身上早就被搜刮干净了,于是他顿了顿,转而探向了之前的一块玄玉,“没有魔石了,这个可以吗?”
那店家一看他取下那玉石,更加瑟瑟发抖,颤声道:“少主大人,咱们这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实在不敢收您这少主令……而且这块乃是我准备给我家那位的周年礼,实在是——”
难以割爱。
谢惊帷本来还藏身在少年衣襟处,闻言伸出手扒拉了一下晏氓的衣襟边角。
晏氓原本听这店家前半句话时皱紧了眉,刚想说这东西现在在他手里其实也值不了多少钱。
而在听到后半句话,他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甚至眼前一亮,随后他想到有某个人在,他得注意一点。
于是少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将目光从那布料上挪开,“行吧,毕竟是你的周年礼物,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不过既然是要送给你那位的,就不要摆在这桌上了,落了灰就不好看了。”
店家被他这一句一句唬得一愣一愣的。
显然没想到,这位前少主还有如此通情达理的一天。
不过很快,他注意到那位还杵在他店铺里没走,便不得不抑制住骨子里的惊惧,问他,“少主,您是还需要什么……?”
他只想让他快走。
晏氓当然看出了对方的催促之意,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打量着这些首饰,有些不喜欢,“你这里有什么适合……适合女孩子用的吗?”
店铺老板诧异,“少主你这是什么话,我这首饰铺子开张买的几乎都是姑娘们用的,生意红火得很呢!”
“哦?”晏氓感受到胸前有有一个纸人脑袋探出来,耳根忽然有些发烫,他假装看不见那个小脑袋,轻声说,“那,有没有那种最适合姑娘,不,就是那种,那种很漂亮很俊俏很英气——”
明明想要装作不在意,可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去看衣襟处那个小小的纸人,导致他连自己后面在说什么都忘记了。
原本店铺老板还有些畏惧这曾经的魔域小霸王,生怕他一个不如意就动手,不过现在瞧他这一副纯情模样,他恍然大悟,随后忍俊不禁。
“少主恐怕是想给自己喜欢的姑娘买首饰吧?这还不简单,”那店家瞬间挺直了腰杆,开始问晏氓,“你给我说说你那姑娘的性格、喜好、是做什么的,我保管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东西。”
晏氓睁大眼,慌乱道:“我没,我没喜欢的姑娘。”
那店家摆了摆手,“害,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小九九我还不清楚,这可都是我曾经玩剩下的,不过——”
他忍不住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被少主这样英明神武气质不凡的人喜欢啊?”
他眼中是藏不住的八卦之心,就指望着多听几嘴,到时候好去找自家那位炫耀炫耀,恐怕自己是如今第一个发现这位情窦初开的魔。
晏氓红着脸,他甚至都能够听见小纸人在他脑海的笑声了。
他瞪眼,“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最贵的都给我拿出来!”
“好好好,”店家笑得不见眼,“拿拿拿,我这就去拿。”
他转身的时候偷笑,憋住不发声,可肩膀处的抖动却出卖了他。
晏氓催促,“搞快点。”
“好好好,”那店家将东西全部摆了上来,一挥手,“这,便是我店里最宝贝的东西了。”
晏氓看着这一双滴血式耳坠皱眉,“就这个?其他的呢?”
“少主您别心急,我这好东西还多着呢,容我给你一点一点展示——”
晏氓闻言斜了一眼店外,看见那些魔兵已经开始无聊四散开来到处闲逛了。
想到一会儿要赴的宴会,他回过头,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不着急,我可以慢慢等,慢慢挑。”
“这个!”
一块雪玉出现在他眼前,“这块雪玉材质精美,乃是一位魔将从处秘境带来,毫无杂质,据说取出来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里面有隐隐祥瑞之气,不论是做吊坠,亦或者是饰品那都是——”
晏氓闻言,直接大手一挥打断,“买!”
谢惊帷拽了拽他的衣襟。
结果少年欢快的声音在脑海响起,“这些东西买了过后,下次我再给你买配套的衣裳,到时候你喜欢那个就用哪个。”
谢惊帷眨了眨豆豆眼。
“这个!”
“极品中的极品,姑娘戴上,不仅养颜还能增加自身修为——”
“买!”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哦对了,这个也不错,还有这个也是极品啊!”
“都买都买!”晏氓大手一挥,在店家一脸喜笑颜开下将东西全部收好,甚至还得到了一个附赠的小型乾坤袋,毕竟他大手笔到快把这家店给买下来了。
“少主慢走,”店家乐呵呵地目送这位冤大头离开,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件事情,表情一变,“少主且慢,你的钱!”
晏氓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那块少主令就送给你了,放心,那玩意儿当了绝对够买你这三个铺子了,说不定你也做个少主当当呢——”
第43章 魔域动乱
谢惊帷看见他乐乐呵呵地提着乾坤袋挂腰间, 原本以为这家伙要回去,没想到他脚步一转,在那群魔兵的注视下, 拐进了旁边的糕点铺子。
众魔兵:“……”
他们看了一眼, 纷纷对视,最后看向自家将军。
原落像是没看见一般,走到路边一个小女孩更前, 一大一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有说有笑。
魔兵们懂了, 齐齐当没看见。
晏氓进入糕点铺子, 就将衣襟处挂着的小纸人放在肩头,眉眼热情分享,“之前在魔域的周年节上没有来得及陪你去逛逛, 今日我可以和你逛个尽兴。”
他大手一挥, 比那店家还店家,极其熟练,“我们魔域的糕点就属这家最不错了。”
坐在他肩上的小谢惊帷闻言, 歪了歪头,“我怎么觉得这些糕点有些眼熟。”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她之前在少主府密室时,某人给她准备过的点心。
果然,少年一听, 扬了扬首, “那是, 就是这家店铺,当时听说还不错就和谈了谈合作, 互赢互利嘛,毕竟魔域里买糕点的极少,本来这家店找上来的时候都快关门了,但是现在还依然挺立在此处,或许就有当时你的原因。”
谢惊帷睁大了豆豆眼,想要看清楚点,就听见身后传来陌生的笑声,爽朗至极。
“哈哈哈哈少主说得没错,当初要不是为了给姑娘准备糕点,恐怕我早点把这铺子转出去了。那时候家中困难,听说后的他便帮我家处理了些事情,说到底,少主还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两人齐齐回头。
就见一个白胡子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见他们看过来便迎了过来,“少主回来了,听说你和一个小姑娘离开了魔域?”
他看了眼他肩头端坐的小纸人。
晏氓闻言一愣,随后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我。”
毕竟这白胡子老者别看如今只是个糕点铺子店家,但实则曾经的他也算是魔域的一号人物,实力不容小觑。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人陷害后便改头换面,大隐于市。
老者大笑一声,拍了拍他另一边肩,“少主说笑了,谁还没有一个年轻的时候,不过就算是你当初真被留在魔域,老头子我拼命也会去救你出来。”
晏氓对上那双灼灼的视线,似乎穿越时空,又回到了当年,那时候英姿勃发的魔将在魔尊的指示下,一点一点纠正他,从训练到魔域的水深。
让后来的晏氓少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这里,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会心一笑。
不过很快,晏氓就一脸警惕地连连后退,将肩上差点被人带走的小纸人小心护住,“你做什么?”
“这么紧张干嘛,”老者挑眉,随后在两人之间视线来回打量,最后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
晏氓瞪了他一眼,“你别碰她。”
“好好好,我不动,不动。”不过,嘴里说着不动的老者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他身后,五指成爪,朝向谢惊帷所在抓去。
晏氓一惊,连忙伸手回挡。
谢惊帷落在地上的时候,那边的两人已经赤手空拳开始对打起来了。
而她落地后,两人一来一往,翻飞的衣摆扬起,利落的风刮得到处都是。
谢惊帷眯着眼看两人比试。
发觉两人的路数极为相似,不过晏氓的招数更加冒进具有攻击性,而对面那人则更加游刃有余。
就在她准备换个地方,免得纸人身被掀飞时,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想用灵力,却发觉身后人并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一丝略微熟悉的气息。
“谢仙长,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谢惊帷回头,便见门外正靠门站着一个黑衣少年,一身魔甲,嘴角似乎总是含着一丝笑意,给人一种极好相处的错觉。
谢惊帷警惕地后退,“你是何人?”
原落惊讶,随后佯装难过地碰了碰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没想到啊,不过一会儿没见,谢仙长居然就把我给忘了,太令人伤心了。”
“……”
她当然没有忘,之前附身在小纸人身上时,就是这个人把她的纸人捏在手里。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原铭掷那边的人,却问她做交易,多半也是和晏氓有关。
谢惊帷毫不犹豫,“我不需要交易。”
“不,你需要,”少年笑眯眯地走近蹲下了身子,“这件事可关系着我们前任少主今天能不能翻盘成功,感兴趣吗?”
谢惊帷闻言一怔,她看了眼那边打得如火如荼的某人,最后转而看向眼前人,正色。
“我凭什么能相信你?”
眼前的少年挑眉,在谢惊帷的注视下打了个响指,只见他两只手忽然只有生出丝丝血线,血线沿着十指不断蔓延,直到暴露在外的肌肤皆被血线包裹。
杂乱无章,错综复杂。
甚至那些血线,能够清晰地看见其如同跳动的脉搏般,让人心生惧意。
谢惊帷惊骇,“这是……”
“这是原铭掷给我种下的魔毒,怎么样,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帮你们了吧?”
他微微倾身,一双柔和的眉眼揉杂着隐晦的恨意,“只要事成以后,让我亲手杀了他。”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谢惊帷额头,一阵白光闪烁,又很快消失。
说完,他便站直了身,看向她身后,调笑道:“看来某人终于发现我了,不过可千万别忘记我给你说的话哦。”
临走之前,他还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转身的刹那,她明显有看见那加深的笑意。
直到身后气势汹汹的某人冲过来,一把将她捞在肩膀,瞪了眼原落自在的背影,有些紧张地问谢惊帷,“他和你说了什么?有欺负你吗?”
被紧张又捧在手心的谢惊帷眨了眨眼,抱住少年的食指贴贴,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晏氓闻言松了口气,“没欺负你就好。”
不过很快,他皱起了眉头,“我不需要你帮忙——”
可能是发现话有点太过生硬,对上少女委屈豆豆眼的时候,他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两巴掌。
他有些别扭嘟囔,“我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喜——咳咳,怎么能让你涉险呢,再说你如今小纸人的状态,很容易便会被撕碎。”
晏氓越说脸越红,咳嗽了一声掩饰慌乱的他,后面半句几乎是三字吞两,一口气说完。
随后他发现问题所在,连忙补充道:“我绝对绝对绝对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因为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如今你在魔域,我又不能护住你。”
他低着头,刚好和谢惊帷视线撞上。
那双金眸荡有涟漪,真诚而直接。
谢惊帷突然捂住脸。
晏氓疑惑。
不明白手心中的小纸人怎么突然整个人扑在了他手指上,他动了动,感觉指腹有点微微发烫,那是少女接触的部位。
“咳咳。”
身后传来的咳嗽声,让晏氓像做贼一样,将手中的人背在身后。
“藏什么藏,我两只耳朵,两个眼睛,可都听见看见了,不就是喜欢她吗,有什么扭扭捏捏的。”
老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在晏氓的怒视中挑眉,“还是不是大男人了?”
“——!”
这句话晏氓可就听不得了。
“你说谁不是大男人了?”
“就你——扭扭捏捏。还没人姑娘直接。要我说啊,你再这样,恐怕再过段时间人家回去了,就记得你天天到晚那幼稚模样,要不就把你当个普通朋友,要不就把你当成一个蠢蛋,当心小姑娘换个人喜欢,你哭都来不及哭。”
“谁,谁说的!我才不是蠢蛋,她才不会这样想,”晏氓瞪了眼老者,可说着说着不知为何他有些气弱。
其实回想起来,好像确实从一开始,都是谢惊帷更加主动地和他靠近,可他反而每次都顾左右而言其他。
越想,在老者的注视下,他越来越慌乱。
若,若她当真因为自己的不够成熟而不喜欢自己怎么办?他们现在相隔两处,唯一的联系就是这小纸人,甚至连少女身边的小纸人都被摧毁。
要是到时候,她有了新的心悦之人,不再与他联系,甚至和别的人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不行!”晏氓脱口而出。
等他反应过来,耳根通红,甚至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脖子都又滚又烫。
像是掉进了沸水。
他感受到有人在他身后,玩弄着他背在后方的指腹,纸人圆圆的小手在他的指腹划过,晏氓咬牙,却红得越来越厉害。
眼前的老者见此,笑得更是厉害,甚至还忙着后退两步,调侃道:“我得离你远点,别把自己给憋得原地爆炸,那你的那位可就不得不去找别人了~”
晏氓不想看他。
他清了清嗓子,心跳如鼓,手心的纸人温度也比之前更高,他想或许她也和他有一样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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