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屋里,便将自己关了起来,与外界隔绝。
弟子居外面的闲言碎语对她并没有影响。
她一坐在床榻上,便阖上了眼。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周身已经变了一副场景,不再是苍临宗压抑的氛围,而是——
谢惊帷骤然睁大了眼,她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手足无措地想要下去,可无论她如何挣扎,捏在她胳膊的手指就像两根铁钳一般。
“这是什么?”
头顶的声音好奇,甚至还捏着她的胳膊抖了抖,那人惊讶地发现,虽然是纸糊的小人,可任他如何抖动,这小纸人都还完好无损。
“把她还给我。”熟悉的少年声音刚起,谢惊帷便感觉自己一阵天旋地转,落进了一个满是血腥的怀抱。
“哟,”那人调侃,“你还以为你没什么在乎的了,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纸人,便紧张成这个样子。”
“这样吧,你把它送给我,我就考虑放过你那两位副将如何?”
晏氓冷笑,“滚吧。”
“行,行,”外面的人举起了双手,“是你自己要自讨苦吃,那可怪不得我。”
他走之前,提醒道:“明日可就是魔尊的大喜日子,到时候肯定会让你上去,你可要好好想想怎样求饶,才能够让他放过你们哈哈哈哈——”
那人大笑离去。
谢惊帷从那些话中听出了关键信息,她连忙撑起四肢想要爬起来,就被一只大手给盖住,挡住了视线。
“别看。”
变成纸人的谢惊帷闻言一愣,随后没有再推开那只手,只是伸出手,两个小小的纸片穿过少年湿漉漉的指缝,紧紧地抱住了那根受伤的大拇指。
有些心疼地贴了贴,额头在触碰到那不断流血的伤口时,淡淡的灵力闪烁,魔血止住了。
晏氓感受到拇指的动静,指下微痒,他紧紧抿住了唇。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遇到那些遭遇都没有多难受,可当某人出现后,他就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喉咙像是有异物,喉结微滚,又紧又涩。
谢惊帷知道少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模样,她也不着急,只是额头并没有离开那受伤的部位,轻声道:“对不起……”
“若不是因为我……”她有些艰难地踮起脚,将那根手指抱得更紧,“你就不会这样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身上的黑暗一亮。
她手下未松,被少年抬手的动作一同带起来。
对上了一双微微泛红的金眸。
晏氓一将她捧在手心,放在眼前,便笑了,可说出口的声音却极哑,“你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什么叫都是因为你。”
“魔域叛乱本就是他们预谋已久之事,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了,我是谁——”他扬了扬首,“我可是魔域魔将之首,魔域里多少将士是我手下练成?我如今不过是养精蓄锐罢了。”
谢惊帷盘腿坐在少年身边。
她尝试着使用灵力为他止血,她发现虽然这魔域大牢里都无法使用妖魔气,可对于如今不是人的她,倒并没有什么限制。
只不过小纸人所蕴含的灵力并不多。
晏氓看她努力的样子,有些心暖,“没用的,灵力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而且——”
他疼得眯起了一只眼,“还有点疼。”
谢惊帷闻言一怔,立马收起了手站起来,急坏了:“我刚刚忘记了,我想想刚刚是哪里,我给你吹一吹。”
她说着说着,发现头顶上没有了声音。
有些慌乱地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笑意满满的金眸。
两人四目相对。
一时间都愣住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晏氓猛然回过神来,他别过头咳嗽,可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
谢惊帷眨了眨眼,凑上前去,戳了戳少年滚烫的耳朵。
“——!”
晏氓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你你做什么!”
谢惊帷惊奇发现,眼前的耳根更加红了,甚至连少年的脖子都通红得吓人。
像是才从滚烫的沸水里捞起来。
她忍不住又伸手戳了戳,在少年惊骇的目光下,无辜道:“你的耳朵好烫呀。”
“我那是、我那是——”
晏氓狡辩无能,放弃了,决定转移话题。
“你那边怎么样了?那个老东西有欺负你吗?”
谢惊帷闻言笑意更深,“你是在关心我吗?”
晏氓瞪了她一眼,“我说认真的。”
谢惊帷当然知道他是认真的,不过看着少年这幅模样,总想逗他玩玩。
她清了清嗓子,在晏氓抗议的注视下,无奈道:“好吧好吧,某人果然忘记了离开之前对我说的话。”
晏氓果然睁大了眼。
谢惊帷玩笑过后正色,将之前在苍临宗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随后轻松道:“就是这样,现在我已经离开了水牢,倒是温逊,恐怕并不好过。”
她注意到少年逐渐泛红的眼尾,有些慌乱,“怎么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没想到少年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张开手臂似乎想要抱住她,不过在接触到她小小的身躯后咬牙道:“他活该!”
“等我出去过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碎尸万段,都不解恨!”
谢惊帷听到他的话,原本有些难受,此刻却笑了,“好好好,你出去过后打他,我出去过后,打那个劳什子新魔尊,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说到这里,她眼眸微冷。
虽然豆豆眼看不出冷意,反而有些滑稽。
不过晏氓还是觉得气不过,不过他想到了谢惊帷口中被那人撕碎的纸人,他突然挑眉,神秘道:“我想,他现在肯定不好受。”
一旦有丝毫的风吹草动,便会引人前来。
温逊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师弟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 ”元素朝他摊了摊手, “谁让师兄你惹上事了呢,下次长点记性吧,做事要做全, 你对你那乖徒儿到底还是太过于放松警惕了,被卖了都不知道缘由。”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温逊便发现他身后的大门“啪”地一声阖上。
他目光含霜, 准备动手之际就听见耳熟的传音。
“对了师兄,你可千万别在此刻破门而出,如果你不想被来来往往的弟子们瞧见你恼羞成怒模样的话——”
“砰!”
温逊紧捏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木桌上, 檀木制作的桌子在他手下, 瞬间粉碎。
“谢、惊、帷!”
那三个字抵在他的舌尖,被他反复□□,杀意磅礴。
他万万没想到, 她居然会突然回来。
不仅回来,而且还做出一副他如何欺辱她的模样。
可笑,他温逊若真是要割她血肉,以饲自身,会那样让人随意抓住把柄?
他心里清楚得很。
就算这事谢惊帷没有弄出那副事,那两个人也会为他“增添”一些证据。
那群人早就看他不顺眼。
温逊想到这里, 缓了缓凌乱的气息。
对, 他不能自乱阵脚。
那个老家伙从他那“好徒儿”的嘴里想必也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证据, 谢惊帷如今知道的事他们也早就清楚,并不是什么多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毕竟, 这些老家伙,哪个没有对那个传说中的人动过歪心思?
他不过是捷足先登一步,多做了一些更加隐晦的事罢了。
温逊逐渐平息怒意,转而盘腿坐于一边的蒲团之上,运转体内灵力,那些因为情绪的波动而紊乱的经络被他一点一点理清。
他的情绪,也越发的冷静。
温逊入定。
准备梳理气运。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入定的刹那,他右手手腕处有一股魔气不断上攀,丝丝缕缕地渗入了他的心口。
温逊紧闭的眼一动,似乎发现了什么,想要摆脱挣扎醒过来,可那缕看似羸弱的魔气却紧紧地束缚着他。
让他陷入更深。
暴雨中。
茅草屋内,有人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指尖,小心翼翼问道:“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回你说的苍临宗呢。”
温逊猛然睁开眼。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各地,就感觉到膝盖处一软,少女好奇地歪了歪头,脸颊刚好碰在他膝侧,“师尊?”
“师尊!”少女伸出手,有些担忧地在温逊眼前挥了挥。
而她刚抬起手,便被清醒过来的温逊死死地掐住手腕,自从带走她便一直温柔的仙人此刻神情格外可怖。
“轰隆隆——!”
窗外,黑夜电闪雷鸣。
照亮了男人的大半张脸,满是厌恶和不耐烦。
少女被惊得缩回了手,她警惕地后退半步,“你究竟是谁,你不是师尊。”
温逊早已经在不着声色中,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之地正是他爬上剑尊之座,带走谢惊帷的时间。
如今的他在少女的眼中,还是那个温柔可亲的师尊,两人在回到苍临宗前,他为了获取她的信任,和她在这间破茅屋待了足足半个月。
而这时候,应该是少女方才信任与他,拜他为师。
温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时候,但他知道若是这个时间里,他必须要先把眼前这人哄骗回宗门才行。
他强压戾气,对着警惕的小谢惊帷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徒儿别怕,师尊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小谢惊帷心中更是警铃大作,离他更远。
无他,实在是那自称是她师尊之人笑得太过于僵硬,和昨日温和侃侃而谈的仙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才不信他是师尊,肯定是他把师尊带走后,又假冒他!
她再清楚不过这些人的心思,无外乎是在乎她身上的那些所谓“秘密”。
温逊越靠近她,她便越炸毛。
尤其是那外表谪仙一般的人,表情瞬间难看,准备施法对她动手时,小谢惊帷就更加肯定,此人必然时冒充了。
她可怜的新师尊肯定是因为不敌这个家伙,所以牺牲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咬牙道:“你居然杀我师尊,冒充于他,我要为他报仇!”
施法失败,被小女孩一个虎扑狂揍的温逊:!??
他想要解释,可骑在他身上的人根本不听他解释,每一拳都是拳拳到肉。
像是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也尽数砸落在他身上。
直到揍到鼻青脸肿,站不起来身,小谢惊帷还觉得不够,便拖着“假师尊”的一只腿,往暴雨外走,一边碎碎念,“这可都是师尊教我的,对人对物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温逊喝了一路的脏水,脸已经看不清原样,内心尽是愤怒。
暴怒下的他挣扎着,却在下一刻听见少女好心情的哼唱声。
电闪雷鸣下,格外诡异。
一路的颠簸,前面的少女总算停了下来,就在温逊打算张嘴说什么时,却感觉身体一轻。
“咕噜噜噜”
小谢惊帷拍了拍手,看着小溪里不断挣扎的骗子,最后打量四周,从地上抓起来一把石子。
只要下面的人一冒头,她就丢下去一块石子。
“咚、”
“咚、”
直到彻底水中的骗子彻底失去挣扎,消失不见,她才将石子一连串地全部抛进去,随后迎着雨水回去。
等回到茅屋中,她又坐了回去。
刚刚发生了什么来着?
就在她疑惑自己怎么把自己打湿了时,抬头去找师尊,果然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打坐身影。
她上前,小心翼翼靠近,看他似乎将醒,便轻声问,“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回你说的苍临宗呢?”
指尖熟悉的触感和声音,溺水而亡的温逊猛然睁眼。
便对上一双无辜的眼。
他条件反射性后退,可没想到,他这一退,少女的脸色骤然一变,“你不是师尊!”
本就憋屈得温逊,暴怒下的他闻言眼神冰冷,伸手就要掐向她看似脆弱易折的脖子。
可没想到少女像是早有预判,狠狠地拽住他的手腕,将他直接拽下坐垫,直直砸落在地。
接着,便是熟悉的操作。
痛揍、暴雨、溺水。
一睁眼又是无辜少女。
温逊的表情有瞬间的龟裂,又被敏锐的少女揪住衣襟,一膝砸在了他眼角。
眼前猩红一片。
再次重复重复,不知道过去多久。
温逊麻木地闭上眼睛,在醒过来的刹那决定不再睁眼。
可没想到,那小谢惊帷又认为他有问题。
如此循环往复。
温逊甚至连盛怒的情绪都被磨灭干净,看见那张熟悉“乖巧”的脸,他便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他甚至都想若是能直接将他溺死就好了,还不是让他在这里经受这种折辱与痛苦。
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有了效果。
再一次被丢进水中后,温逊以为自己还会再从那该死的茅屋里醒来时。
再睁开眼睛,他已经回到了之前惩戒殿的房间。
温逊松了口气,随后确实滔天的怒火。
他放在膝上的拳头攥紧,现在的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人该死的无辜脸,无论他如何伪装,她都能第一时间识破他。
怎么以前没发现谢惊帷竟然这么敏感。
按理来说,那时候的她已经对他深信不疑,还有他怎么会突然做这种怪梦?
温逊抬起手,打量身上可有异常,可并无其他。
他紧皱着眉头,刚准备静下心来,来梳理一遍体内是否有异样,就听见门外敲门声响起,“尊者,大长老叫您过去一趟惩戒殿。”
温逊动作一顿,“大长老可有说什么?”
“没有,只是让您务必现在就去惩戒殿。”
门外的声音刚落,便听见房门一开。
里面的人出来了。
温逊看着门外弟子从他一出门,便一脸呆滞地盯着他,有些不耐,“怎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不成?”
那惩戒弟子瞳孔地震,手指颤抖,“尊者,您的脸——”
肿得像猪头似的。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刚说完他便低下头不敢再看,生怕自己会被罚。
如果忽略他肩膀忍不住的颤抖的话。
温逊闻言立马抬袖,捂住了脸沉声道:“你去告诉你们殿主,我马上就来。”
说完,他如疾风般卷回了屋内。
“可是尊者,师父让我必须要守着您一同去!”
门外的声音温逊甚至都没听见。
他几乎是一关门,便双手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那向来保持得极好的脸,此刻一碰上去便是硌手得紧,甚至稍微用劲按一下,传来的痛感清晰明了。
温逊难以置信地拔剑,剑片上倒映出他半张肿胀难看的脸。
那肿起的脸上,甚至还能在眼皮上看见几道清晰的血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当时“梦见”的小谢惊帷在他脸上落的彩。
温逊表情难看,面目扭曲。
很好、很好。
他在外面的不断催促声中,抬手准备施法恢复原样。
可没想到灵力在接触到他脸上的时候,便像是失效了一般,化作一缕微风拂过。
那张脸还是那副难以直视的模样。
“……”
“尊者,您好了吗?师父恐怕已经等久了。”
外面的惩戒弟子还在催促,温逊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冷静。
“你去告诉大长老,我今日恐怕不合适去见他,明日自会登门拜访。”
惩戒弟子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不行的,师父交代了必须要带你去,要不然我会受罚的。”
温逊:……
他身侧的五指收紧,随后直接在身上丢了个幻身诀。
至少那些修为低于他之人,是看不破他的幻术,自然也无法看清楚他幻术后的模样。
施好幻术,整理好衣衫后,温逊挺直了腰背,便打开了房门。
在惩戒弟子惊讶地注视下,冷声道:“走吧。”
而另一边的魔域。
谢惊帷藏在晏氓的衣襟里,同少年一起离开大牢。
她看着这熟悉的大牢门口,恍若隔世。
上一次她进入魔域大牢离开,才过去没多久。
而如今当时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魔将,如今反而成为了阶下囚,去赴仇人的寿宴。
晏氓似乎察觉到她心情的低落,传音道:“在想什么呢?”
谢惊帷将自己藏得更隐蔽一些,以防有人发现,给晏氓再生事端,“我只是在想,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离开谢家,离开苍临宗,入魔域到如今,好像不过眨眼间。
又好像是经历了三种人生。
谢惊帷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无趣且冷漠的人,或许这一次中了禁术,也是一个转折点。
让她拥有了新的人生,以及新的——朋友?
不,新的朋友都不合适,更是除了那卦门少女外的第二个她能称之为朋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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