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月(姜温夏)

霍予闻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通红。
他再没了别的旖旎心思，拉过她的手腕轻轻慢慢地揉，“对不起，是我刚刚太着急。”
“你是很急，拉着我像是要放风筝。”曲盈小声嘟囔一句。
揉着她手腕的大手停下，“你可以做一只无线的风筝，我愿意追着你。”
曲盈收回手腕，拉好衣袖盖住那一圈红，抬起眼睛打量他，“是吗，这么大方的。”
霍予闻收回落空的手，拇指食指轻碾，“我不大方。”
只是不想太过限制你。
曲盈压着尾音“哦”了一声之后没再说话。
车里再次陷入沉静。
表盘上的指针无声转着，霍予闻看着眼前的人想坐近一点又怕再次被拒绝，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要怎么热烈地追求。
他的目光扫向她的唇瓣。
淡红。很软。
刚刚那一下的浅尝辄止，让他的心里再度痒起来。
如果不知道其中滋味，还不会去想。如今知道了，只觉得看着她，和她处在同一个空间里，身上的燥意都要藏不住。
“你……”霍予闻清了下低哑嗓音，“你今天中午有空吗？”
曲盈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没有。”
霍予闻的眉头轻轻蹙在一起，“那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没有。”
霍予闻没再说话，唇抿紧了，喉结不自在的滚动两下，又闷了一会儿才问：“那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我需要睡个懒觉。”
“……”
被三连拒后，小少爷自闭了。
曲盈是不是故意的。这要他怎么追。
偏偏她还要来火上浇油，歪着头看他，眼睛里像藏着坏主意，“你不再问问？”
霍予闻心里憋着一股气，被引.诱着闷闷地开口，“你明天中午有空吗？”
“有啊。”
像是连续阴雨乍见朝阳，霍予闻的嘴角微微翘起，见对面人一直观察着自己的表情眼里的坏主意更盛时又小心地收回，“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好啊，”曲盈笑一笑，“那我可以推荐一家餐厅吗？”
霍予闻直觉有陷阱，可是看她弯着眉眼轻笑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地点头。
曲盈翻出手机调出一个页面递给他，“这家好不好？新开的西餐厅，环境不错评分也高，我们可以晚上去这里吃饭。”
霍予闻低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家餐厅是高魏推荐给她的那家。
但是，她同意他中午来接她，晚上才去那里吃饭，那他们整个下午和晚上可以都在一起。
“好。”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曲盈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推推霍予闻，“我要走了。”
霍予闻坐在原地不动，他还没有和她待够。
“去哪里？我开车送你过去。”
“就在学校里。”
霍予闻这次推开车门先出去，“那我送你过去。”
曲盈点点头，下了车和他并排着走在一起。
江城的11月还在秋天里。
两人并肩走在飘着落叶的校园里。
曲盈带着他从一片樱树林中的青石小路穿过，“三月的时候这里景色不错，会有很多人来打卡。”她指了指前面那片人工湖，“这里以前养过几只鸭子，会下鸭蛋的那种，每天有人来蹲蛋。”
她笑了笑，眼神一闪一闪，“我和黎语也来蹲过。那天下着雨，我们两个想应该不会有人吧，没想到心存这样想法的人很多，一群人鬼鬼祟祟在雨里徘徊，等鸭子出来走远了，大家几乎是抢着跑。还好我手快，最后抢到了。”
一片落叶飘飘悠悠最后落在她肩上。
“后来那枚鸭蛋呢？”霍予闻拿掉那片叶子，叶柄捏在指间轻碾转动。
“我们买了一个孵化器回来，放了一个半月也没动静。”
曲盈转过眼看他，“我和黎语推断，那枚鸭蛋里没有受精卵。”
“……”
霍予闻没再追问那只没有受精卵的鸭蛋去向何方，将曲盈送到一栋红砖绿瓦的小楼前，“你忙完了和我联系。”
曲盈答应下来，摆摆手进了楼门。
一直到她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霍予闻才捏着那片叶子转身离开。
曲盈下午跟着于师兄进了实验室，一直到晚上8点才出来。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她叫了辆车回家，路上订了一份外卖后开始回复霍予闻的信息。
霍予闻还是照例分享着自己的三餐行程，最后一条是问她什么时候忙完。曲盈回复完之后他的电话马上拨过来。两人随意聊着，主要是她说，他听，一直到她进家门的时候才挂断。
外卖也恰好送到，一切简直完美。
曲盈洗净了手，将一大份麻辣小龙虾打开，闻着喷香的味道戴上手套。
第一只虾才入口，毕女士的视频到了。
曲盈摘掉一边手套，拿着一罐可乐立在手机后，点了接通。
毕女士先向她这边打量两眼，“予闻呢？”
曲盈麻利地剥掉第二只虾壳，“洗澡呢。你找他啊？”
“昨天他喝得不少，看他怎么样了。”
曲盈心里哼哼两声，毕女士这查房借口找的。她眼睛也不眨地闲扯，“那您应该早上打，这会儿他酒早就醒了。您多聊会儿，他洗澡细致，慢得很。一会儿等他出来您自己问。”
毕女士没再接着问，转眼挑剔起她的吃喝，“你就带着予闻吃这个？”
曲盈拿起一只虾，“您不是也爱吃？”
“予闻从小锦衣玉食，和你吃这些粗茶淡饭，能习惯？”
曲盈剥虾的手一顿。确实，霍予闻家的一双筷子不知道就能买多少虾。但是，他也跟她去小店吃过火锅。
“他没那么挑剔。”
母女俩又聊了几句，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曲盈看了一眼时间，晚上9点，黎语来串门？
她和毕女士说了一声有人敲门，摘掉手套起身过去。
门一打开，那个视频里被她安排正在洗澡的某人，此刻就站在外面。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个日子也不赖，值得一个浅浅的亲亲~

曲盈看一眼来人, 连忙出来把身后的门关上，“你怎么来了？”
霍予闻向她身后看了一眼，没明白她的操作，“我来给你送药酒。”
送……药酒？
曲盈低头瞥了一眼已经看不出什么问题的手腕, 把嘴里含着的那句“我有那么严重吗”咽回去, 免得伤了他一颗热烈的心。
她想起毕女士的视频还没挂断, 做贼心虚似的压低声音, “毕女士在和我视频。”之后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领着霍予闻开门进屋。
这是霍予闻第一次来到她家。
曲盈这处的房子不大，很简单的两室两厅, 布置得却很温馨。
进门右手边的鞋柜上放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熊, 旁边还有两只可以摇头晃脑的小狗, 一只狗狗的耳朵上被她挂了一串项链, 像是昨天的那串，可是当他目光落在她颈间时, 发现她戴着一串，待他要仔细分辨这两天有什么区别时, 她已经蹲下身打开柜门拿出一双拖鞋。
拖鞋还没拆封，曲盈撕掉包装时发出一点声响。霍予闻站在她旁边，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和瓷白的后颈。
等她站起身时，她颈间项链末端缀着的婚戒再次荡出，锁骨半露。
霍予闻目光在那节锁骨上停留片刻, 低头换鞋, 跟在她身后往里走。
客厅干净整洁，中间摆着一张双人沙发, 上面随意地放着两只抱枕, 旁边矮几上散着一些细小物件, 处处都是生活气息。
另一边是一张餐桌，她的手机就立在上面。
一个房间做成了开放式的书房，能看到落地书柜里码放的一排排整齐书籍。另一间的门关着，应该是她的卧室。
曲盈拉着他推开这间房间的门又关上，掀起他的衣角，温软的手指刚好落在他的腰上。霍予闻一窒，伸手按住她的手，眼睛盯着她的，“我自己来。”
曲盈退开两步，却丝毫没有背过身的意思。
霍予闻将药酒放在一旁进门处的角柜上，两只手臂交叉攥住衣角，长臂一伸，连帽卫衣被脱下，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
曲盈一早就知道霍予闻的身材很有料，从在老宅他取出柜子顶层的被子那次开始。
她的目光从他的腰腹一路溜到肩膀。霍予闻不是壮硕的体型，他肩宽臂展，薄薄的一层肌肉附在身上，线条流畅又暗含力道。
曲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眼神扫到他的头发乱了，踮起脚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帮他小心拨弄。
肩上皮肤温热，她身上的暖香几乎顷刻间将他包围。霍予闻克制地握了一下拳，压抑将她环住的冲动。他不自在地扭过头，看到她不大的床上只在中间摆了一个枕头，枕头旁边坐着一只□□.熊。
“你记得一会儿装出刚洗完澡的样子。”曲盈为他理好头发，指尖在他锁骨处划上一条线，“镜头最多给到这里。”再往下就假了。
独处在一个封闭空间，又是从未有过的肌肤接触，细密的战栗在蔓延之前被他绷住，可还是被曲盈轻易发现。
她的指尖又要调皮地去划一下那里，可才抵到他的肩上就被握住。曲盈抬头对上他一双夜色深沉的眼睛，顿了顿不敢再轻易撩拨，抽出手指时歪了一下头，语调轻快，“出去吧。”
霍予闻缓了口气。
曲盈对他来说像蜜糖又像毒药。
偏偏她还不自知。
或许是自知又偏要来招惹逗弄。
毕女士那边正在看电视，看到曲盈出现在镜头里转过脸，“谁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曲盈拿起手机，“外送的。霍予闻出来了，你要和他说话嘛？”
手机自然地传到霍予闻手里。他谨慎地只露出肩膀以上。毕女士虽然觉得女婿的手机角度有些奇怪，一张俊脸紧贴着屏幕下方最多只能看到下巴，可也没去深思，很是热络地和他话起家常。
毕女士功力了得，霍予闻又句句回应，三绕两绕，把人家家底都要摸清了。曲盈吃掉了半盆虾，那边还在继续。她看了一眼时间，扬声说：“妈，我们要休息了改天再聊呗。”
毕女士这才挂断视频。
霍予闻将手机放在桌上，“我去把衣服穿上。”
曲盈“嗯”一声，抬头看着他的后背。
宽肩。窄腰。脊背上的凸起一路向下，最后两节被运动裤遮住。
一直到他转入房间，曲盈才收回目光。她拆掉手套，把虾壳收进厨余。
霍予闻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那瓶药酒。
曲盈想起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她抬起只剩淡淡红痕的手腕，心中暗忖，怎么好的这么快，后面怎么有序地让小少爷推进两人的关系。
小少爷明显也有些愣，察觉出今晚过来除了陪岳母聊天证实他“确实”住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其他进展。
曲盈看他实在没话，过去接过他的药酒，“下次再用。”
“……”他哪里还想有下次。
“你要吃吗？”曲盈指着桌上的麻辣小龙虾又问。
霍予闻看似不赞成地蹙眉，“你的晚饭？”
曲盈听出了他“你晚饭就吃这些”的淡淡责怪，点点头解释，“今天从实验室出来比较晚，没去蹭食堂。很好吃的。”
红辣、鲜麻。唇都比平时要红。
“嗯。”
话题到这里又断了。
接下来要说什么？霍予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脑子里已经排除掉几个答案。吃的？刚聊过。白天的事？不能聊。天气？晚上聊天气合适吗？
曲盈笑盈盈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新起一个话题的意思。或许他刚才不应该错过她的主动邀请。他怎么又错过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曲盈是主动过一次就不会再主动的人。
霍予闻在心里叹了口气，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还是选择了告辞。
曲盈也没有再留他，把人送到门口。
尽管不想离开，电梯还是很快到达。霍予闻再看一眼门边的人，说了声再见。
“霍予闻”，曲盈扶着门笑着看他，“你今天很帅。”
霍予闻的脸上终于多出一点神采， “我回去给你打电话。”
难得的一个周末，曲盈一觉睡到了上午10点。
起床时她还有些犯困，昨天她和霍予闻聊到半夜2点。也不能说是聊，后面是霍予闻在给她读故事。
对，读故事。
想到这里曲盈就想笑。
不知道霍予闻怎么会有给她读睡前故事的想法，而她听到他这个提议时很快答应。
霍予闻语调缓慢时低音醇厚动人，像是柔美深沉的大提琴响在耳边，曲盈听不腻似的，一个故事加一个故事，直到察觉夜色已深，霍予闻的嗓音已经带上微哑才主动挂断通话。
曲盈去翻了一下两人的通话时长，将近2个半小时……这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
由于昨晚晚睡，两人今天直接把约定时间挪到了午饭后。曲盈收拾好时，霍予闻已经等在楼下。
晚上要去吃西餐，两人今天的穿着都稍正式。曲盈猜测着霍予闻选定的约会地点，在被带到一家弓道馆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这家弓道馆离他们初次见面的茶楼并不远。装修同样古色古香。青石铺路，穿过青瓦白墙圆拱门，又经过一片绿竹进到室内，浓郁的国风气息扑面而来。
一侧墙上挂着的字轴画卷已经微微泛黄，把人一下子拉回那个诗词歌赋盛行的时代，一旁的“禅茶”二字又像是置身与世无争的田园时光。而另一侧陈列的弯弓剪羽则是另一种厉兵秣马景象。
霍予闻像是对这里很熟，经过接待台时没有停留，带着她一直向前走。
这里空间很大，左手边是射击区，箭壶相邻而立，旁边各自挂着一张大弓，这个时间已经有少量客人，穿着黑色道馆服的教练在一旁辅助教授。
右手边是一排矮桌，前后各一方凳，桌上摆着茶水，不知是哪位客人倒的，茶盏上飘着袅袅白烟。
霍予闻带着她穿过射箭区域，掀起一道布帘，进入另一个空间。
两边风格相似，若说区别，大概就是箭道长短。那边的箭道大概五六米长，而这一侧的要在十米以上，这里同样有少量客人。
两人仍未停留，霍予闻带着她再次掀过一道布帘，又经过一道拱门，来到另一片区域才停下。这边的箭道仍有十米以上。
“没有事先问过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曲盈好奇地打量。这里只有4条箭道，左右各立着2个壶箭，再往里还有一道木质推拉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她笑一笑说：“我一直愿意尝新。”
想到两人一路行来，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接待，曲盈环顾四周又问：“这里不错，你是老板吗？”
霍予闻点点头，隐隐自豪，“一点小兴趣。”
为了一点小兴趣开了一家弓道馆……真是有一点傲娇的可爱。
“我来教你？”
“好啊。”
霍予闻再次领着她向前，穿过了那道门，里面是两间更衣室。
“先去换一套衣服。”
霍予闻帮她打开右手边那间，里面挂着一排汉服。曲盈粗略过眼，直裰、襦裙、袄裙都有。
她走进房间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套改良汉服。交领设计，肩部有一处银色丝线刺绣。袖口束起，平添了几分干净利落。通身黑色，一根缀了一点红的腰带束在腰间，下衣裙摆宽松垂坠。
曲盈换好鞋子，对着镜子将头发扎起，像一名女将。
她出来时霍予闻已经换好，正背对着门站着，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两人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颜色，这套衣服在他身上更显英挺，若是再冠上长发，他应该是一名少年将军。
曲盈轻笑，两人竟默契地穿成了情侣装。
霍予闻微微讶异后也露出浅笑，拿着护具上前，“我来帮你戴。”
作者有话说：
坏消息：作者她卡文啦
好消息：她还有存稿顶着

第32章 “霍老师可真负责。”
曲盈伸出手臂, 看霍予闻帮她将护臂戴好后又为她套上三指皮手套。黑色的皮质手套衬得她的手指更白，她握了下手指又放开，松紧刚好。
霍予闻又从旁边盒子里拿出两只扳指，看材质像是骨质的, 撞到一起时会发出清脆声响。
他拉起她的右手, 将小的那只套在她大拇指上, 上下推动了一下, 大小正合适。另一只扳指被他套在自己指上。
护具穿戴完毕, 霍予闻从墙上摘下一张弓递过来，“先试一下感觉。”
弓道馆的弓是传统弓, 重量略微压手, 没有瞄准器。
曲盈接过弓, 走到最近的那条箭道, 从旁边箭壶中抽出一支碳箭，动作利落, 拉好架势瞄准后嗖地一声射出。
霍予闻本来只想让她试一下手感再教，没想到她动作倒快, 要不是她这一箭落在箭靶二环线上，姿势上又有些不讲究，他险些以为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