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长公主与其说是在帮他擦净酒渍,倒不如说是在……
她柔软的指尖所触碰过的地方全都蔓延出一阵细细密密的痒意,那一整片肌肤都像是被灼烧了一般,泛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意。
宿寒紧紧地抿着唇,似乎是在强行地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夕雾倒是浑然不觉。她将酒渍擦干净之后,便随手将那方绢帕丢了开来,一副弃之如敝履的样子。
哪怕……那是景熙王朝的附属国家每年尽举国之力也只能进贡巴掌大小的罕见绢纱,她也毫不珍惜,足见其奢靡无度、穷奢极欲。
夕雾想要将自己的手移开,却发现此时的她已经动弹不得——宿寒仍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让她难以挣脱。
她颇为疑惑地抬眸看向宿寒,脸上满是茫然又不解的神色。
宿寒却对她的质询眼神视而不见,反而还变本加厉地摩挲着她手腕处细腻的肌肤。
大抵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宿寒的指腹处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夕雾的手腕处本就被他攥出了几道浅红色的指痕,而他那略微有些粗糙的指腹更是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摩挲出了片片绯红色彩。
夕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她不明白宿寒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此时席上的其他人早已经目瞪口呆了。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大将军会那样的顺从——不仅喝下了红衣女子亲手喂的酒,还任由着她替自己擦拭酒渍,现在甚至还拽着人家姑娘的手腕不放手。
将士们险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并没有看错。
其中最为伤心的人非迟彦莫属了。他哪里能够想到,自己中意的姑娘向大将军主动示好也就罢了,可大将军居然还对她有所回应。
迟彦不由地一杯接一杯喝起了闷酒。
尽管那名姑娘是在对大将军示好,可不知为何,迟彦作为旁观者,竟也莫名觉得有些燥热起来。
也许是酒喝得太多了些罢。
迟彦眼神迷离地想着。
宿寒并不在意其他将士们向他投来的若隐若现的惊异目光。他只是掀起眼帘,近乎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夕雾,然后微微向前直起身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姑娘的手法……似乎很是生疏啊。”
他的脸上恰到好处地划过一抹疑惑,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好奇一般。
“旁人又怎么配让我亲自伺候呢?”夕雾的唇角勾起一抹极为傲慢的笑容来。她的语气里满是轻世傲物又趾高气扬的意味。
宿寒闻言,不由地愣了一下,接着便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嚣张跋扈的长公主若是想要取悦一个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般,不费吹灰之力。
◎“大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
宿寒挑了挑眉, 忽然间敛起了眼底的笑意。他手上微微用了些力道,将夕雾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然后,宿寒向前倾了倾身子, 在她耳边轻声开口道:“长公主殿下纡尊降贵, 末将……受宠若惊。”他的语气古井无波,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任何“受宠若惊”的样子。
宿寒的声音很低, 除了夕雾之外, 旁人根本听不清楚他的话语。
见宿寒直截了当地拆穿了自己的身份, 夕雾也没有因此而慌张失措,她的脸上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言笑晏晏的模样。
“大将军英姿飒爽、骁勇善战, 乃人中龙凤。本宫早有耳闻, 心向往之。今日一见, 果真名不虚传。”
夕雾也轻声地开口回应道。她的语气十分真诚,倒像是真的对宿寒仰慕已久一般。
“长公主殿下谬赞了。”宿寒神色淡淡,看起来对夕雾的恭维话语无动于衷。
“大将军, 识时务者为俊杰。”夕雾几乎是贴在宿寒的耳畔说道。
她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廓上,激起一片热意。宿寒不由地敛了敛眸。
“恕末将愚钝,不明白长公主殿下此话何意?”宿寒的语气里满是真情实意的疑惑之感, 仿佛真的对夕雾的言外之意一无所知一般。
夕雾轻笑一声。
既然宿寒选择装傻来逃避,那她也不必枉费口舌了。
她直起身子, 干净利落地与宿寒拉开了距离。
“大将军大人, 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也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便暂且先行告退了。”
说罢, 夕雾便想转身离开。
谁知宿寒仍然没有松开手, 她只得站在原地, 颇为无奈地看着他, 任他继续抓着自己的手腕。
宿寒垂着眸子一动不动,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地松开了指尖。
“多谢……姑娘抬爱。”他靠在宽大的木制椅背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原来宁昭长公主是想拉拢他。
怪不得……这般热情似火。
宿寒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自己心底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失落与不满。
他并不想掺和到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争里。
身为景熙的大将军,他毕生的心愿便是征战沙场、戍守边疆,以保家卫国,为天下太平。
至于王朝内部纷乱复杂的权力倾轧,与他没有半点瓜葛。
无论是刚刚回京的长公主,还是目前威望极高的摄政王,他都不想拥护。
尽管夕雾和宿寒都能明白对方话语中所蕴含着的弦外之音,但是其他的将士们仍然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只看见大将军最后还是婉拒了那位姑娘的示好,不由地替她惋惜了起来。
不过,迟彦的心底倒是隐约间松了一口气。
幸好大将军没有答应她。
迟彦的眼神一直都紧紧地盯着夕雾的身影。见宿寒松开了手,迟彦便下意识去看夕雾的手腕,却见她的腕间一片绯红之色,久久不曾消散。
迟彦抿了抿唇,心尖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这般明显的痕迹,足以见得大将军手上的力道有多大,而她又该有多疼。
迟彦想了想,猛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夕雾的面前。
他不敢去看夕雾的脸,只得低着头以掩饰自己通红的脸庞。
“姑、姑娘,你的手……还疼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那张硬朗坚毅的脸庞上满是担忧之色。
紧接着,还没等到夕雾开口回答他,他便又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
他的话才刚说到一半,便急急忙忙地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来。
迟彦似乎是生怕夕雾拒绝自己的好意一般,郑重其事地将那个瓷瓶递到了夕雾的面前。
从小到大都没有对其他女子动过心的迟彦,在“如何去追求心仪的女子”这一方面可谓是一窍不通。他只能绞尽脑汁、竭尽所能地去关心她、爱护她。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女子示好。
迟彦的心里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妥当、夕雾又会不会直接拒绝他的好意。
“多谢迟彦将军。”
夕雾虽然心底有些惊讶,但还是从容不迫地向他道了声谢。她露出了一个轻软又温和的笑容来,同时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瓷瓶。
她的声音很软,带着些许醉人的意味。迟彦只觉得自己那平平无奇的姓名在她的口中竟也显得熠熠生辉了起来,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他看见夕雾纤长的指尖探了过来,从自己宽大的掌心中将那只小小的白玉瓷瓶抓了起来。
她分明没有触碰到他的肌肤,可迟彦却觉得自己的手掌心似乎立刻就灼烧了起来,仿佛是被她嫣红的指尖在虚空中点燃了。
迟彦的心脏跳得厉害,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以至于他并没有发现——夕雾喊的是“迟彦将军”。
而他刚刚只是向她介绍了姓名,却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职位。
他是景熙王朝的骠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之下。
可夕雾又是从何得知的?
迟彦现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异常之处。他只是沉浸在一股巨大的喜悦之中,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再次开口询问道:“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迟彦刚刚询问夕雾姓名的时候,被宿寒强行打断了。而此时,见夕雾即将离去,迟彦不得不鼓起勇气,再次询问了一遍。
“迟彦将军,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次相见。”夕雾勾着唇角,对迟彦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
迟彦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是夕雾温柔的态度让他不禁又期待了起来。
他心心念念地想着和夕雾“有缘再见”,却完全没有发现,夕雾又喊了他一声“迟彦将军”。
夕雾之所以知道迟彦的官职,是因为宁昭长公主在回京之前,曾经对朝廷中的大小官员都做过一番较为详尽的细致了解。尽管长公主看起来荒淫无度不理世事,实际上,她在私底下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股势力。
宿寒坐在首席座位上,脸色很冷。他眼睁睁地看着夕雾收下了迟彦送的药膏,而且他们两个人看起来还相谈甚欢。
所以,她眼看着拉拢不了他,就想着去拉拢他的下属了吗?
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宿寒的心底不知为何漫起了一股郁结之气。
他不想再看,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却无意间瞥见了一方被揉皱了的洁白绢帕,上面还绣着若隐若现的牡丹暗纹。
是刚刚被长公主丢弃掉的那方绢帕。
宿寒垂着眸子,神色莫名。
————
“长公主殿下,您没有受伤吧?”见夕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直站在房门外的念青便赶忙上前关切地询问道。
他无法干涉长公主的决定,便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去保护她的安危。
念青刚刚一直兢兢业业地守候在门外,一旦听见房间中长公主的呼救,他便会立刻破门而入。
“无碍。”夕雾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着。
念青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他长腿一迈,很快就跟上了长公主的步伐。
夕雾的脸色十分平静。
尽管宿寒拒绝了她,但她倒也不觉得气馁或者沮丧。
她毕竟初来乍到,又怎么能够指望自己一蹴而就呢?
此时,醉霞阁一楼的大厅内坐着许多达官显贵们,他们中有不少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圆台正中央处的那个人影。
因为醉霞阁的管事现在正站在圆台上介绍着——如何才能有机会与首席乐师祁书影一起,“秉烛夜谈”。
女子们自然是心悦祁书影,想要与他……春风一度。哪怕明知道祁书影不会逾越半分,这种想法非常不切实际,但她们依然愿意为了他一掷千金,即使只是共处一室,那也是莫大的欢喜了。
至于男子们,则大部分都是敬仰于他的才气无双。
当时,祁书影虽年纪尚小,却已经名扬天下了。若非他家中突发变故,那么,以他之才,必然高中状元。奈何造化弄人,一介戴罪之身,又怎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而且拜宁昭长公主所赐,惊才艳艳的祁书影竟然沦为了乐师,世人无不扼腕叹息。
如今能够与祁书影秉烛夜谈,他们求之不得。
曾经有人在和他畅谈了一天一夜之后,考中了探花。尽管那人本身就才华横溢,未必是祁书影的功劳,这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的闲言碎语,但是并不妨碍众人对于祁书影的追捧。
“一千两白银!”有人激动地叫喊道。
“一千五百两。”有人镇定自若地加着价。
此时,他们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极为激烈的阶段。
一个个都像是红了眼睛一般,不断地往上抬高着价钱。
一道婉转动听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目前这极为焦灼的局面。
“不知黄金千两,可否让祁公子赏脸一叙?”
夕雾的声音不大,却在一瞬间让周遭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
他们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手如此阔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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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 醉霞阁的管事秋云站在圆台之上,心底不免觉得有些惊讶。
他一方面诧异于长公主会主动参与竞价,另一方面又惊讶于她开出的“黄金千两”的高昂价格。
宁昭长公主此次前来醉霞阁, 并未特意地隐瞒自己的身份。
毕竟再荒唐的地方她也去过, 更何况这座醉霞阁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座处于花街柳巷中的歌舞乐坊,阁中人尽皆卖艺不卖身。
在得知那个据说嚣张跋扈、喜怒无常的宁昭长公主来到了醉霞阁之后, 秋云便隐隐有些心神不宁了。
但他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王公贵人、豪门贵胄, 因而面上仍能勉强保持镇定之色。
索性宁昭长公主并没有过多地为难他们。不过, 她确实十分符合传闻中“骄奢淫逸”这四个字。
长公主出手极为阔绰,她一下子便点了数十名顶尖的舞姬乐师, 只为让他们为自己共演一曲。
现如今, 长公主又开价黄金千两, 就只为了与祁书影……叙叙旧。
当年宁昭长公主与祁书影之间的事情在京城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感怀祁书影命途多舛。等到后来,长公主动身前往封地长宁, 他们两人分道扬镳之后,甚至还有人举手相庆,以此祝贺祁公子脱离苦海。
不过, 至于祁书影又是如何沦落到这醉霞阁中,那便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 宁昭长公主就站在秋云面前的不远处。
她一身红衣烈如焰火, 精致眉眼张扬又肆意, 矜贵又倨傲。
虽然她用着一副征求意见的口吻,看似还存在商量的余地, 但是她的语气中却满是志在必得的决绝意味, 不由地让人觉得, 若是最后她没能如愿以偿地与祁书影“叙旧”的话, 那么,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绝不会善罢甘休。
宁昭长公主分明没有抬眸看向秋云,她仅仅是神色散漫地站在那里,秋云便莫名觉得,他恍惚间有些喘不上来气。他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划过了一丝颇为不安的情绪。
谁也不知道宁昭长公主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与祁书影“再续前缘”,还是一直对祁书影怀恨在心,想要趁机报怨雪耻。
而其他人虽然没有见过宁昭长公主,但是这般挥金如土的女子,确实少见,其家境必定是非同寻常的富贵显荣。
也有一些见多识广又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隐隐约约间对夕雾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听说,骄奢淫逸、嚣张跋扈的宁昭长公主刚刚回京。而眼前这位容貌冶艳的红衣女子此时突然出现在京城中,又能如此随意地一掷千金,与宁昭长公主的作风极为相似。
说不定……真的是那位长公主殿下。
一些人赶忙用力地拽住了身旁不断窃窃私语着的其他人,在他们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便忽然面色煞白地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就连一直打量着夕雾的隐晦视线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有几滴冷汗从秋云的额间滑落,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擦拭了。
“祁公子……”他看向了坐在白色纱帘之后的祁书影。
秋云的脸上颇有些为难之色,但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十分坚定地开口说道:“若是祁公子不愿意,那么醉霞阁也会尽全力保住公子的。”
透过影影绰绰的白色纱帘,祁书影隐约可以看见那道张扬肆意的红色身影。
宁昭长公主她好像还是那么我行我素、随心所欲,完全不顾他人的意愿,全凭自己喜好行事。
祁书影俊秀的脸上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倒是与他光风霁月的外表不甚相称。只是他很快就收敛起了那抹笑容,面色重新变得古井无波起来。
当年他身为阶下囚,无权无势,自然无法反抗盛气凌人的宁昭长公主。
如今,他虽然只是一介乐师,可他身后的醉霞阁却有能力从长公主的手底下护住他。
但他不想连累醉霞阁。
毕竟,如果得罪了长公主,那么,对于醉霞阁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有可能会因此惹祸上身。
从前的他孑然一身,所以能够心安理得地对长公主不假辞色。而现在的他身后站着醉霞阁,一旦行差踏错,便有可能牵连醉霞阁。
醉霞阁背后的主人于他有恩,他绝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既然宁昭长公主对他纠缠不休,那他自当要和她做个了断。
“有何不可?”祁书影清朗温润的声音从幕后传来。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听起来情绪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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