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同学想让我分手(曌爪爪)

一想到这个凤镜夜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开始走下坡路。
即使与须王环当了这
么多年的朋友，凤镜夜的本质依然不是那么容易与多情易感的须王环共情的人。
但在“女儿有了男朋友”这件事上，他不仅能与须王环站在同一阵线，还能充分理解须王环的伤神与崩溃。
凤镜夜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突然想起有几句话需要赤司家的小少爷代为转告他父亲，莉绪介意我跟着一起过去吗？”
这当然是个随口胡诌的借口。
听起来就很假。
聪明的小孩也自然会怀疑。
“那镜夜叔叔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或者发邮件跟征十郎的爸爸说？”
聪明小孩须王莉绪果然很快指出了他话中的漏洞。
“经过二次转达的信息无论如何都会存在一定程度的缺失，会选择二次转达就说明本身不是太重要的事务？”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既然不是重要事务，不就更没有必要专门让赤司征十郎代为转达了吗？
随便换哪个秘书都可以办妥的事，为什么非要找她的男朋友？
哎，看吧，谁能想到把孩子教育得太成功偶尔也会成为他们这些做家长的困扰。
连拒绝他人不合理的请求都如此有理有据且委婉。
凤镜夜颇有些骄傲地欣赏着面前小家伙的应答。
而假如此时凤镜夜要选择装傻听不懂，他就会暴露自己的意图——不管他具体想做什么，莉绪都会由他的反常而察觉到这次随行绝对有另外的打算，从而拒绝。
虽然凤镜夜想过私下找个时间把赤司家的那位小少爷单独喊出来聊聊，但考察女儿男朋友这种事，果然还是得跟着女儿一起去会更有威慑力吧？
毕竟谁知道人前温和有礼的赤司征十郎在人后会是什么样子？要是那小子将来有一天不打算继续装了，伤到他女儿了，这个后果又要由谁来负责？
凤镜夜微微眯起双眼，笑了笑。
好在聪明小孩说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心智远超同龄人，但不代表能玩过更加老谋深算的卑鄙的大人。
“因为不是适合面谈的事情。”
凤镜夜没把话说明白，但也没完全在说谎——两家孩子目前还只是谈恋爱，完全没到需要家长面谈的地步。
他在话中留下了足够引人遐想的空间。从小被保护的很好不代表生活在密不透风的真空之中，上流社会的龃龉秘辛莉绪多少见过一点。
而且电话会被窃听，邮件也可能被盗取，很多事情往往由一个可靠的人代为转达会更为保险一点。
听他这么说，莉绪果然蹙起了眉，那双开满三色堇般的眼眸忽闪着，像是好奇，但又忍住了没有询问。
“我知道了……”她的双肩微微耷拉了下去，“那叔叔和我一块去见征十郎吧。”
好孩子。
不过以后可以提醒她这种时候可以再质疑得稍微更久一点。
“麻烦莉绪了。”凤镜夜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帮她把有些被揉乱的细软发丝理齐，“放心，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
这是实话。凤镜夜确实不打算将考察的时间拖得太长。毕竟他还得考虑自己在莉绪心目中的地位。
妨碍恋情的长辈即便不会被讨厌，也会被消磨好感，凤镜夜才不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恋爱中的小女孩像一个轻飘飘的气球，又像脚底踩了弹簧，可爱的指数翻倍，只是苦了养大她的家长难免在看到这幅景象后愁绪如麻。
快要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凤镜夜看了眼腕表，下午两点零六分，于是问：“你们定的两点十分见面？”
通常约定见面的时间都是整数，提早到地方也很正常。
可莉绪摇摇头回答说：“和征十郎定的两点半。”
夜：“……”
“莉绪，需要提醒你早到了二十四分钟吗？”
刚才一路上她时不时就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弄得凤镜夜以为她快迟到了才那么匆忙。
结果根本没有啊？！
“我知道，但是征十郎可能会到得更早。”她依然没有放慢脚步，“上次我拜托他一起去家庭餐厅，给另一个朋友补习，结果他提早了半个小时就到那等着了。”
提早这么多，是想由此彰显自己对这次约定的重视程度吗？
凤镜夜失笑一声，只觉得果然还是孩子，对人好的方式都显得笨拙。
万一莉绪更迟钝一点不就发现不了他这些小心思了吗？
还是说他笃定莉绪会发现，所以才选择这么做？
但无论如何，凤镜夜都看出来了，赤司家的小少爷并没有把这次交往当成过家家酒。
对方在很认真地对待这份恋情。
甚至认真到不惜挤压其他方面来节省出足够的时间投入到莉绪身上——这个年纪的家族继承人需要学什么会什么，凤镜夜再清楚不过了。
赤司征十郎能放在莉绪身上的时间越多，就说明他在其他方面给自己的压力越大。
然而这份“认真”只让凤镜夜更加头疼。
如果可以的话，凤镜夜非常希望赤司征十郎的“认真”能够止步于恋爱关系，千万别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因为陷入热恋期而考虑别的什么事情——比如说订婚啊结婚啊什么的。
就算想了，他也希望赤司征十郎最好没有把这些想法告诉莉绪。
并非凤镜夜看不起小孩子的感情。
只是赤司征十郎自己身上都有一大堆悬而未决的问题需要处理。
况且人生的路这么长……
好吧，其实说白了就是凤镜夜真的非常难以接受自己的女儿在这个年纪和一个连自己人生都无法做主的小男孩私定终身！
不，订正——应该是他绝对不可能接受！！！
想到这里，低血压魔王的笑容一点点地冷了下去，他散发出的黑色低气压足以让每一个路过的人惊慌侧目。
“征十郎！”一直在认真赶路的莉绪忽然轻快地喊道。
被打断思绪的魔王大人旋即警敏地抬起头。
瑰色短发的少年安静地伫立在不远处。凤镜夜看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对方转头的动作，想来是莉绪在喊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到来。
也因此凤镜夜错过了赤司征十郎刚才一瞬间的怔愣。
赤司征十郎当然是认识凤镜夜的。虽然作为家族的三男没有被父亲寄予厚望，可这位长辈却靠自己的才智在金融投资领域杀出了一条血路，是连赤司征十郎的父亲也要另眼相待的人物。
而同时，他也知道凤镜夜与须王家一向交好。
只是让赤司征十郎没有想到的，这个“好”居然可以达到让莉绪带他来见自己的地步——一般来说这种场合下会出现的，不都应该是父母吗？
凤镜夜对于莉绪来说，是能与她父母相提并论的存在？
赤司征十郎很快得出了答案。
对于莉绪而言，凤镜夜很重要。他的地位或许不会在她的父母之下。
毕竟如果答案是否定，那么凤镜夜就不会拥有任何理由和立场跟随莉绪到这里来。
几个呼吸之间，数个猜想从少年的脑海闪过。
这些自小被培养起来的“先手”意识和从事物关联之中推敲答案的演绎法，虽然不是为了应对这种场景，但是能派上用场也算这么多年没白用功学习。
结束对凤镜夜身份的猜测后，赤司征十郎这才有空重新将所有注意力放到女朋友的身上。
和去图书馆、家庭餐厅那两次偏西式的风格都不同，今天的莉绪穿着一身浅金色的和服。袖角和衣摆开满了蓝紫色的三色堇，衣料没有花柄的空白处压着迎春花纹样的暗纹。
显然是为了莉绪量身定制的服装。
应该提前问问的。第一次恋爱难免有疏漏的少年懊悔地想到。
要是提前问了，他肯定会准备与她相得益彰的和服，然后一起去祈愿。
只能明年再说了。
他不无遗憾地在心底叹气。
而且在那之前……还得先应付完另一个人才行啊。
可为什么偏偏要选今天？
今天是新年，又是他和莉绪交往的第一百天。
掐掉一整个上午和晚饭后分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赤司征十郎能和自己女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个小时。
他委实不希望这个时间再继续减少。
“新年好，莉绪。你今天很漂亮。”
长辈固然无法无视，可赤司征十郎今天出来是为了见女朋友的。
如果为了应付女朋友的家长而忽略了她本人，那不就完全的本末倒置了吗。
“新年好，征十郎！征十郎今天也很帅气！”
莉绪的双颊泛着浅浅的绯色，她高兴地凑过来牵起他的手，然而稍稍一顿之后又迅速地松开了。
赤司征十郎：“……”
如果不是凤镜夜在旁边，赤司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得到女朋友的一个拥抱，但这位突如其来的长辈把这一切都毁了。
这不得不让赤司征十郎产生了些许的怨气。
“以及——凤先生，好久不见，新年好。”
少年微收下颚，轻轻颔首。他敛起怒气，把装的糊涂装好。
“新年好，赤司君。”凤镜夜扶了下眼镜，不露声色地将面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了几遍。
虽然少年的脸上依旧带着稚气，不过五官比上次见的时候要长开了一点，个子也高了不少。
至少凤镜夜目测看来，赤司征十郎已经要比莉绪高了。
“您和莉绪是在路上偶然碰见的吗？”
赤司征十郎勾起一点笑，礼貌又疏离，完全不像刚才看到莉绪时笑意深入眼底。
“是有话要拜托赤司君向令尊转达，正好莉绪说要来见你，我就一起跟来了，希望赤司君不会介意。”
凤镜夜继续圆谎，继续观察。
“当然不会。辛苦凤先生特地跑一趟。”实际无比介意的赤司假模假式地笑道，装作没注意到对方探究的目光。
“不过，我可以先问问是什么话需要我向父亲转达吗？”
赤司征十郎话音微顿，凤镜夜正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又听到少年说。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话，可否麻烦凤先生之后再告诉我……难得能和莉绪一起出来，心里装着事情的话，我怕会让她也玩得不尽兴——当然，不是让您在这里等我的意思，而是我之后会主动过去找您。”
“但如果很重要的消息，那就请您现在告诉我吧，我会立刻回去转告父亲的。”
凤镜夜：“……？”
立刻回去转告？
他注意到这个词，同时莉绪也注意到了。
也是，她不可能不会注意到。
因为“立刻”这个词只会代表着她的这次约会无疾而终，所有的欣喜和期待全部落空。
小姑娘忽然就有些惶恐，她伤心又茫然地看过来的时候，凤镜夜感觉自己那颗老父亲的心都快被捏碎了。
更要命的是赤司征十郎还给了另外一个让凤镜夜无法拒绝的选项。
自己没看错
人。这一个两个姓赤司的，果然各个都有心眼子八百个。
那么凤镜夜能说什么呢？
其实要破局也很简单，告诉赤司征十郎自己等下就要飞纽约了没空等他就好。
可这个精明的小鬼显然已经看出了凤镜夜的来意。
他是来考察赤司征十郎的。
也想趁此机会和他聊一聊对这份恋爱关系的看法。假如发现他对这段关系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的话，凤镜夜可能还会看情况给予一定程度的警示。
然而眼下的情况正如赤司征十郎所说，要是凤镜夜说得太多太过，让这孩子在之后的约会中分神，那么不仅莉绪会玩得不尽兴，之后她说不定还多少会埋怨他这个叔叔——为什么偏要挑自己约会的时候来打扰，而且打扰的理由还那么无关紧要。
护女心切……结果却被人利用这种心理反将一军……
凤镜夜带着些微愠怒地眯起眼，再次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少年。
咬着牙又在心里骂了句可恶的小鬼，他重新摆出公式化的笑容：“不是那么重要的消息，本来也只是图个方便才跟过来的。但既然赤司君都这么说了，那还是之后再议吧。”
“是我任性了，谢谢凤先生愿意体谅。”
体谅也不是体谅你，是体谅我女儿！
凤镜夜笑着应声说“哪里哪里，看你们两个相处得这么好我们做长辈的也开心”，同时心里却已经翻了起码五车的白眼。
等到凤镜夜离开后，赤司征十郎这才敛起了脸上礼节性的微笑。
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三十分。
太好了……还有五个半小时可以在一起。
身边的莉绪还注视着凤镜夜离开的方向，挥别的手也还轻轻摆动着，没来得及放下。
今天是新年，看着敬爱的长辈一个人离开，或许会感到有些愧疚也说不定。
可赤司征十郎没说出“我们一起去送凤先生吧”之类的话。
寒假有十六天那么长，可十六天里，他却只有五个半小时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等到他们能一整天都只有两个人待在一起，等到那时候再变得从容大方吧。
赤司征十郎想。

第42章
因为不想排队太久, 我和征十郎一起光顾的是一间小小的神社，人虽然没有浅草寺天满宫那种有名的大庙大社拥挤，但实际上也没有比我想象中要少太多。毕竟在新年这个特别的时段, 哪怕路边的地藏菩萨脚下都会有不少平常看不到的贡品出现。
整个初诣过程里，除了站在注连绳下拍手鞠拜祈福, 剩下比较有意思的环节就要属抽卡——不对，求签。
绕过主神殿, 侧面的偏殿就是专供求签的地方。里面放着五个大小和结构相同的木箱，每个对应一种签运，有健康、财运、事业、学业、结缘。
排在我和征十郎前面的所有客人在祈福完毕后都无一例外地拐入了这间偏殿, 足以说明为何如今抽卡手游如此之盛行。
人类对这种随机概率事件总是有着非同寻常的热衷。
平心而论我其实从六岁开始就没再参与过抽签这种活动。
而原因要从小时候我无意间听到镜夜叔叔说过的一句“这不过是消费陷阱和方便给自己接下来一年的不顺寻求心理安慰的借口而已”。
我对镜夜叔叔这一对于抽签本质的通透认知深以为然，从那以后便有意地与这种消费陷阱划清了界限。除非爸爸主动过来喊我抽签，我才会为了不让他扫兴, 将就地抽上一张。
本来这次我也不打算抽。
可谁知道一路过来我听到了好几对情侣都在说这里的姻缘签很准。
事实上每个神社都有自己主司的职能。就比如说天满宫供奉的天神菅原道真, 他就是主司学识学问的神明，所以前去天满宫神社祈愿抽签的，也多是参考人员及他们的家人。
我在来之前完全没查过这间神社的签哪种最灵, 因为是征十郎挑的地点。
原、原来是来求姻缘签的吗！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啊征十郎！
刚才我心里那么多大不敬的想法应该没有被听到吧……
算了被听到就被听到吧, 自从上次给黄濑补课社死之后, 我就已经不信神了！
我声色不动地呼了口气，两只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心虚地捏了捏。
轮到我和征十郎求签的时候, 前面的两对情侣离开时经过我们的身边, 我看见他们脸上都挂着甜腻腻的笑。
这又给了我一个开解自己的思路——这是个要靠来客祈愿求签的神社, 再怎么说都有一定的商业属性在内。
它既然要做求签的生意, 就肯定多少会为了来客的心情, 调整箱子里每种签的占比。
“吉”、“半吉”、“小吉”和“末吉”肯定占了绝大部分, 而“大吉”和“凶”一定是最少的两种。
只要一个人的运气没有差到特别离谱的地步，通常应该都不太会从箱子里抽出“凶”的签符。
我就不信自己的运气还真能差到抽出“凶”来！
带着这样略有依据的底气，我目不斜视地朝着刻着【健康】二字的木箱奔去。
好吧……我承认，虽然没怎么玩过抽卡游戏，但是抽卡前要先“洗脸”“垫刀”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我想每种都抽一次，”为了掩盖自己的意图，我侧头向征十郎询问，“征十郎你也要抽吗？”
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征十郎笑着应了声好，随即又问：“不过，莉绪，你身上的零钱够吗？”
抽签的木箱被分成抽签和投入签钱的两部分。有着圆口的部分是抽签时方便客人的手伸进去摸签，而另一个窄口则是用于客人投币。
每个签虽然都只要100円，但我打开自己的手包看了眼，里面装着的除了五千就是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