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太好笑了!
在她的角度,可以将林绾身后的两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能清楚地看见,在听到她说平妻后,宁澜和白怜儿的眼中,同时现出一些光泽。
呵,女主可真厉害啊,狠起来自己都坑。
她就看今天这句平妻说出口,男主要纳平妻的时候,她该怎么反驳。
袭红蕊定定地看了林绾一眼:“小姐,您当真是我的小姐吗,为什么我觉得您和换了一个人一样,我都快要认不出您了。”
被突然质疑身份,林绾手指一紧。
不过她没有过于紧张,很快就平静下来,神色淡淡道:“是你这个丫头,想要的越来越多了,到底怎样你才肯满足呢?”
袭红蕊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话说的,好像什么都是我想的一样,但说实话,我其实根本不想嫁!”
转头嘲讽地看着裴母:“真当你裴家是什么高门大户了,谁都抢着嫁,我跟你说,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踏入你家门,是你儿子那个贱种,跪下来求我家老爷求来的!”
听她那么说,裴母的神经顿时被刺痛了,蹦起高来骂:“你这贱婊子!万人骑的骚……呜呜呜……”
话还未说完,裴三就惊恐地抱住他娘,堵住她嘴不让她说出更要命的话。
用尽一切力气谄媚道:“红蕊,你不要听,我娘一定是被凝梦那小贱人挑唆了,她原不是这么想的,我和凝梦什么也没有,我发誓只爱你一个,求求你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
袭红蕊却双眼含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够了!你羞辱我还不够多吗!我都已经离开,给你们让位了,你还要把我叫回来再羞辱一遍,裴三,你好狠!我祝你百年好合,你爱娶谁娶谁吧!”
说罢一巴掌将面前的血玉珠帘彻底扯下来,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围观的人见那质地良好的圆珠子,忍不住蠢蠢欲动,想偷捡几个。
裴三却一下扑倒在地,抱住她的大腿嚎哭道:“不要!不要!求你不要走!”
裴母亲眼看到儿子这副卑微乞求的样子,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怎么能为了一个骚婊子和她动手,还在大庭广众下丑态百出,让她难堪!
于是也坐在地上,撕扯着衣服,放声嚎哭起来:“妖女!妖女!把我儿子蛊惑的失心疯了!”
袭红蕊看着这对撒泼的母子,一脚踩在裴三的手指上,转身就要走。
自变故发生后,裴三的神经就已经要崩断了,他用尽全力抓住每一根能抓住的稻草,那些稻草却被他亲娘一根根剪断。
裴三简直快要气疯了,疯狂捶地,双眼血红地看着他娘:“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不是你亲儿子!你为什么要这么毁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知道什么?”
裴三多想把皇帝的事全告诉他娘,可是这件事,他不能说出口啊,他不能说出口啊!
无法宣泄的愤怒与惶恐,让他看着他娘那张不可理喻的老脸,甚至升起了干脆把她掐死的念头。
就在他整个人都要疯了的时候,突然看见,周围的人不知为什么,跪倒一片。
就连高堂之上的世子和世子妃,也同时面色大变。
身有腿疾,不良于行的宁澜,在林绾和白怜儿的共同搀扶下,极力跪倒在门外。
裴三这才意识到,那句“知道什么?”竟不是他娘问出来的。
缓缓看向身后,才发现皇帝的仪仗,竟不知何时驾临了。
崇文帝平时看起来,只是一个乐呵呵,脾气挺好的胖老头。
而现在,他头戴九龙冠,身披龙袍,高高坐在皇帝的舆驾上,即使没有什么表情,依然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低下头,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再次重复道:“知道什么?”
第32章 昨朝贱如土
裴三想的一点没错, 一个皇帝,就算在宫外邂逅了一个奴婢,又有什么了不起。
奴婢不过是主子的私产, 想睡也就睡了, 崇文帝睡一个奴婢, 难道还会惦记着给名分。
或许没有裴三插一脚,崇文帝真的会以“黄老爷”的身份, 在外面养一辈子“外室”, 直到兴趣消失。
多亏了裴三这个喜欢“忍辱负重”的人, 才让她得到了机会, 哈哈哈!
裴三身为一个男人, 把男人的心思揣摩得分毫不差。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智商,低估了她的本事, 小觑了老皇帝现阶段对她付出的心。
如果老皇帝真的是微服出宫时, 无意间见了一个漂亮姑娘,随便睡了睡,那他确实会按照裴三预想的思路走。
可事实上, 老皇帝是被她精心钓出宫的, 正处于被钓得五迷三道的时候, 怎么会在这个阶段, 这么轻易放手。
裴三或许原本有点理智,但她窝在“黄府”不出去的那一天天里,他急了。
帮皇帝养女人这种通天之路,怎么能不急呢,每天想想, 就要乐晕过去了吧。
所以三天前,看到她出来后, 他按捺不住了。
只要诱惑够大,就算火炭里取栗子,又怎么能按捺住不伸手呢?
裴三是一个空有野心的废物。
他总认为自己的心思伪装的天衣无缝,但其实连凝梦都能轻易拿捏他。
总以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然而一但被打脸,既想不出有效的反击,也不会改正,只会怨天尤人,无能狂怒。
他的自尊心又很高,一但有人伤到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就会立刻记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要报复。
这样一个蠢东西,看见水中的月亮,也会像一个猴子一样,跳下深渊去捞。
一边被野心支配,对着可能的通天之路,狺狺狂吠,竭尽所能,伸着流涎的舌头,去攫取那根悬在头顶的骨头。
一边又觉得自己跪求的姿态太过卑微,好屈辱,一定要践踏点什么,才能填平自己火烧火灼的心。
可他这样的狗,怎么敢对着超出自己太多的主子怨恨。
他只会掉过头来,把尖锐的齿锋,对着“践踏”了他的女人张开。
就算我是一条贱狗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比我更下贱的女人!
老子想践踏你就践踏你!就算你做过皇帝的女人,也还是要留在我这贱狗身边,被我践踏!
被踩断脊梁骨的感觉居然这么痛,所以我要把你这贱女人的骨头,一起踩断!
一边被踩断骨头爬不起来,一边又渴望把什么人咬烂嚼碎。
怀着这种疯狂的不甘,这只被踩断骨头的贱狗,居然觉得,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摆弄皇帝。
于是,他也真撞到了皇帝怀里,哈哈哈。
崇文帝的脸上,一点点染上暴怒,他波澜不惊的脸,像酝酿着风暴,某一刻,倏然爆发:“知道什么!”
裴三被那瞬间炸响的怒喝,一下子砸倒在地,软烂如泥:“什么也不知道……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哈!”崇文帝重重地冷笑一声。
“那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裴三整个人瘫倒在地,全身骨头仿佛粉碎成泥,将脸贴在地上,一点不敢抬头。
好像只要不抬头,就可以不用面对,然而皇帝冷酷的声音,还是精准无误地传过来——
“你罪犯欺君,罪该万死!”
裴三瞪大眼睛,涕泗横流,泣不成声地告饶道:“陛下!小人真不知道是您啊!如果小人知道,那个女人我一定让给您!您把她拿走,您随意!以后我绝不出现在您面前,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是您啊!”
崇文帝:……
那一瞬间,崇文帝觉得他低估他了,连袭红蕊也这么觉得。
这个人,居然在皇帝面前说……让?
哈哈哈!裴三!你真自信啊!你真了不起啊!你真超乎我想象啊!哈哈哈!
果然,崇文帝完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贱人在说什么!说什么!
被震在原地许久,才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指着地上的裴三一叠声道——
“贱人!”
“贱人!!”
“贱人!!!”
纵观崇文帝一生,虽然不是每时每刻都顺心,但能筛选到他身边的,智商肯定够格,就算是劝谏大臣犯颜死谏,也不会真犯到他脑门上。
结果裴三凭着他那二两智慧,把皇帝的逆鳞戳了个遍,崇文帝陷入了完全的暴怒!
一个皇帝,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宠妃的委屈,冲锋陷阵。
话本里不演过了吗,臣子醉酒调戏皇帝宠妃,宠妃找皇帝哭诉,皇帝却一点不在意,大方的表示:怎么能为一爱姬折辱国士。
然后无比痛快地原谅了臣子。
从此之后,大臣为皇帝的宽宏大度,感激涕零,誓死以报,皇帝被赞圣明之君,流传千古。
瞧瞧,一个女人受辱开始的故事,居然能演变成两个男人的佳话,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狗屎!
可男人,真有那么大度吗?
呵呵,从古至今,一涉及皇位之争,连亲儿子都容不下,还说自己大度?骗鬼去吧!
只不过对于大多数男人,女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摆件,算不得什么东西。
而对皇帝来说,就算是大多数男人,也不算是个人,更何况是比男人更低一等的女人。
所以不管裴三冒犯她多少次,他都不会怎么样。
但冒犯皇帝一次,他就会死!
崇文帝怒极反笑,一双眼睛,阴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朕的候官衙,是吃素的。”
听到候官衙这个名字,在场所有人都颤抖起来,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这群天子鹰犬的恶名。
裴三趴在地上,面如金纸,汗如雨下,这么点事,怎么就值当动用候官衙了!
而且就算动用,他也没露什么破绽啊,就算那天跟踪秦行朝的行为值得商榷,可他一个深爱却被抛弃的男人,跟踪自己爱的人,算什么破绽呢!
只要陛下问,他就可以解释,他可以解释的!
陛下!求求你!让我解释啊!
但一个皇帝,又不是判官,怎么会有那闲情逸致,抽丝剥茧,当场审案,还他清白。
所以崇文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你很喜欢《鸾凤误》这出戏啊,唱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裴三整个脑壳炸开了!
怎么连这种事都可以查出来,他只不受控制的忘形了几次,很快就闭嘴了,怎么会!
听到这,裴三整个人彻底瘫软了,宛如一团烂泥,糊在地上,好像随时能顺着地缝漏下去。
崇文帝好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张生,红儿是莺娘,而朕就是那任你摆布的蠢皇帝!”
“不……不……不……”裴三已经只会流泪了,胯间不受控制的淋漓起来。
崇文帝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朕当皇帝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敢明着欺君的人!”
裴三痛哭流涕道:“陛下……陛下……您听我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是那贱人……对!是袭红蕊那贱人!是她勾引我的!是她故意陷害我的!陛下!我是冤枉的!”
宛如进入绝境的畜生,用尽一切能想到的方法给自己脱罪,平时习惯将一切赖在别人身上,现在慌乱下,更是将本性暴露无遗。
然而这一切,只会让崇文帝更生气,拍着座椅咆哮起来:“住口!你说谁是贱人!”
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也膈应死人。
崇文帝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么恶心人的感觉,于是他大脑急转,瞬间想出了一个暴怒的解决办法——
“你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目无君父,卑鄙龌龊,令人作呕,心怀叵测,猪狗不如,罪该万死的贱人!”
“可要将你像一个普通贼子一样处斩,又太便宜了你了。”
“所以寡人要先赐你刖刑,砍断你的手脚,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再串动你的诡计!”
“再赐你黥刑,让你身上每个角落,都刻满贱字,让所有人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怎样的贱人!”
“最后再赐你截舌,让我看看没有舌头的你,还怎么巧言令色,搬弄是非,欺君侮上!”
“你不配有人的名字,寡人给你取个新名,就叫贱人。”
“你也不配有人的身份,你以后就是一条狗,永远都是一条狗!”
“哦,对了,你还喜欢唱戏是吧,寡人许你在勾栏瓦舍,唱一辈子,把你喜欢的《鸾凤误》,唱给所有人听!”
“没有舌头?没有关系,世人看到你,就知道你唱的是一出什么戏!”
崇文帝霹雳般的申斥,雨点般砸过去,裴三彻底瘫软在地。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好像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明明差一步就好了!明明只要顺利拜堂就好了!
生米煮成熟饭,皇帝就算是再生气,又能怎样呢,为了面子,他也会忍下来,就算得不到好处,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啊!
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的呢?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的呢?
裴三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娘。
裴母目瞪口呆地趴在地上,听着皇帝老爷一字一句喝骂着,终于被她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都是那小贱人!都是那小贱人惹的祸!
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身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生出了对抗皇权的勇气,睁大眼睛嘶声道:“皇上!不是我儿的错啊!是那小贱人勾引我儿子!是她主动勾引我儿子的啊!”
崇文帝正要喝骂,却有一个人抢先将裴母扑倒在地。
裴三一把掐住自己亲娘的脖子,双目血红,声泪俱下地咆哮道:“是你害的我啊!都是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你怎么不去死!”
裴母瞪大眼睛,裴三双眼血红的掐住她,竟真的使出了全部手劲,很快就把她掐的两眼翻白。
怎么会这样……她儿子不会这样……一定是……
一旁围观的崇文帝也愣住了,虽然这老虔婆看起来格外讨厌,但为人子弑其母,还是让他大跌眼镜。
难怪会欺君罔上,真是个畜生!畜生!
忙招呼左右,怒声道:“拖下去!拖下去!立刻施刑!”
裴三连嘶带吼的被拖下去,裴母被掐的两眼翻白,整个人瘫在原地,瞳孔放大,原本的大嗓门,再吐不出一句。
崇文帝嫌晦气 挥挥手,让人把她也拖出去,于是场中只剩下一群噤若寒蝉的人。
崇文帝被随侍扶下舆驾,冷冷地看着一地人。
林绾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不敢起身。
这还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如此零距离的,面对这个封建社会最高掌权者。
对于现代人来说,皇帝肯定并不陌生。
无论是各种玛丽苏电视剧里,还是史书中各种类型的皇帝,现代人都能如数家珍。
可当真面对这种生物后,她才明白,“皇帝”二字,代表的到底是何种恐怖!
其实真论起来,和恐怖电影中的电锯杀人魔,也并不差多少啊!
他想让一个人死就死,想让一个家族死也轻而易举,甚至还能变换着花样让人生不如死。
历史上各式各样的刑法,难道会比电锯杀人魔缺少创意吗?
看到裴三凄惨的下场,林绾自穿越以来,一直保持镇定的心,第一次裂开一道裂隙。
她终于切实感受到,这个封建社会,到底有多么残酷!
就在她心神摇曳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林绾像是被什么从深渊里,一下子拽出水面,茫然看向自己的手,就见自己纤细的手指,正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握在手中。
哪怕没有语言,她也感受到了从其上传过来的力量。
于是一颗心,就这么神奇的镇定了下来。
幸好,在这个悲哀的世界,还有一个人会握住她的手,不是吗?
林绾没有一丝扭捏的,反握住那只手,宁澜伏在地上的眼神,微不可察的低沉下去。
至少,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事情的来龙去脉,连裴母都想明白了,宁澜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甚至身为世子,他比裴母那个蠢妇人,想的更多。
他一下子想起来,一个多月前,意外破坏他计划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