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姜沅芷的这桩婚事从提起到被敲定——
最受宠的公主又怎样?需要被推出去做棋子的时候还不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而且,归根结底,她那父皇是真的偏爱姜沅芷吗?
也不见得吧。
明知道姜沅芷不会愿意,明知道姚氏舍不得,他还不是要把姜沅芷嫁去大魏?
这时再看,这么些年,她和姜沅芷之间争宠较真的那些事都显得是那般的滑稽又可笑了。
而现在,姜沅芷走了,她成了宫里唯一的公主,那么以后再有需要的时候是不是被推出去的就是她了?
两国联姻,承德帝嫁女,自帝京出发的嫁妆就载了百余辆大车,又有重兵护卫,大魏这趟接亲的排场属实隆重。
主街沿路都早被承德帝派人封锁清理出来,但是这一场婚嫁大事盛况非常,依旧阻挡不住百姓瞧热闹的热情,沿路的茶馆饭庄,乃至于私人住所,门里门外也都挤满了人。
欧阳方和朔风一左一右护卫在尉迟澍身边紧密防范,这一路出得城门并未出现任何差池。
而看热闹的人却一直延伸到城外数里开外。
楚怀安站在南城门上,目送那一片盛大绚烂的红自脚下的城门内逶迤而出,他最新得到的消息是在傅云琅和尉迟澍往承天殿面圣时,姜沅芷就已经被人秘密从别的宫门送出了宫去。
傅云琅,她终究还是要去大魏了,明知道这是一条凶险之路,而现在卑微的他甚至想谋个送亲使团里的差事送她一程都做不到。
若是傅云琅会步上辈子长安公主的后尘,他一定会懊悔终生都难原谅自己的。
如若早知会是这么个结果……
在傅云琅和曲怀意之间,事实上,他依旧是难以取舍的,而他这个人最识时务,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只能继续向前走。
就像是上辈子,他既然选了傅云琅,就绝不回头,生而为人,就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这辈子,也当是这样!
至于傅云琅……
还有机会的。
或者,她还有机会再回来!
第043章 大火
因为随行人等众多, 加上带有大量的车马行李,南下这一路并不算太好走,行程被拖得很慢。
聂扶摇很机灵, 第一天午间趁着歇息时下车方便一趟的间隙就大概将情况打听清楚:“大魏方面的具体情况暂且不明, 但是咱们楚国境内大概得走上半月余才到边境。”
傅云琅对京城距离边境的距离大约有个概念,快马加鞭应该只需五日左右的路程, 生生被拖到了三倍。
若在平时, 这没什么,可是现在……
坐在下方的清栀明显神情闪烁,比她都更紧张了一下。
傅云琅看在眼里,并未做声, 只对聂扶摇道:“这几日暂且先莫要频繁露面与人交涉, 凡事都低调谨慎些。”
聂扶摇点头应下。
傅云琅的心里依旧没底。
是她联合的帝后二人给尉迟澍下了套,并且她又以命做赌立了军令状下来, 在外人看来许是胸有成竹, 实则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根本就没有绝对的把握。
正如同尉迟澍能将她所有的龌龊与不堪看透一般,她也是了解他的,一旦叫他发现她用这样的方式骗了他, 他极有可能是要恼羞成怒,直接翻脸的。
而现在,便是多拖得一日, 那么东窗事发后他会忍下这口恶气,被迫接受的可能性就更大一分。
最好……
是能拖到离了楚国境内。
届时, 他便几乎没有机会再回头了。
否则一旦事情提前曝光, 以他那心高气傲的脾气,傅云琅很怕他会一怒之下直接杀回帝京去找承德帝质问要说法。
傅云琅十分小心, 南下的一路上,尽量少吃东西少喝水,就是为了避免沿途如厕上下马车时,次数多了会被尉迟澍发现端倪。
好在,尉迟澍的心情不好,又犯别扭,最近一度不知该是如何面这位即将成为他妻子的表妹,仿佛刻意回避一般,只顾着赶路,也尽量不往她跟前凑。
是以,如此整整三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
只马车上的主仆几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清栀,仿佛随时随地都十分的忧虑紧张。
第四日清晨,再度上路。
闲来无事,傅云琅突然对她说道:“等到了边境,姑姑便停下吧,我会安排人送您回来。”
低头紧张捏着自己裙摆的清栀愕然抬头。
“表小姐!”
她想解释自己并非是不情愿跟着对方去大魏的,请傅云琅不要误会。
傅云琅唇角却噙着一丝冷讽的笑意,冷淡道:“你跟着我,不过是做戏给尉迟殿下看的。”
清栀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否认,一时却又没能开口。
傅云琅叹道:“沅沅是姨母的掌上明珠心肝儿肉,送她出嫁,还是嫁去人生地不熟千里之外的魏国,偏沅沅又是那么个藏不住心事的直率的性子,姨母若不派一个身边最信得过且行事得力之人……如你和月满姑姑之一,任凭是谁都会起疑。”
为了稳妥把她送去大魏顶了姜沅芷这个缺,姚皇后也不可谓不是面面俱到,煞费苦心了。
这一桩婚事进行到如今,的确是姚皇后对不起自己这外甥女儿,清栀做为她的心腹,心知肚明,跟随在傅云琅身边,也并非没有忐忑与心虚。
她仓促离开座位,跪在了傅云琅面前:“表小姐明鉴,虽是皇后娘娘授意奴婢与您同行,但娘娘的另一半初衷也是希望奴婢随行,将来到了大魏能帮衬着表小姐一些,奴婢虽是没什么大用,但好歹也在宫中服侍多年,以后去了大魏,多少也能帮着您早些在尉迟殿下身边立足。”
她态度诚恳,神色焦灼,忐忑看向傅云琅:“表小姐,您可千万不要误解娘娘的……”
傅云琅与她对视,神情有点无喜无悲,叫人看不透心思。
片刻后,她唇角突然扬了扬,转头看向窗外。
为了隔绝外面的视线,马车的窗帘是垂下的,只是轮轴转动,偶尔的颠簸中能窥得一丝外面的景物。
这里,其实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置身其中是很不自在的。
清栀带着使命而来,就是为了帮傅云琅隐藏身份,便尤其是怕事情败露,或者一个不慎,她要中途反悔。
她此刻屏住了呼吸,紧张不已。
片刻之后,又听傅云琅短促的吐出两个字:“我信。”
清栀愣住,仔细观察她表情,又觉得不像作伪。
就在她困惑怀疑时,又听傅云琅道:“我相信姨母养我这些年的初衷,从来就不是为了这最后反戈一击的利用,她是真心疼过我,也想予我一个安稳的好归宿的。你们也都不必多虑,今日我会坐在这驾鸾凤车上也仅是因为我自己愿意,为了姨母这些年的庇护之恩,为着沅沅这些年的倾心相待,我愿意走这一遭。”
而终究也是被伤了心,所以她又说“你们”,有了这一回以后,养育庇护之恩还了,以后若还有机会再相见,那彼此之间应该也就不复往日的情分了。
清栀这些年也是看着傅云琅长大的,不能说对她全无一丝的感情,心里莫名觉得压抑,有些喘不上气。
可是姚皇后这事的确做得不地道,而事到如今,这位表小姐没有直接生出怨恨报复之心来,就该谢她的宽宏大度了。
而傅云琅心中,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她能理解姚皇后的苦衷,也能体谅她弃车保帅的取舍,可是做为被舍弃的棋子,她是不会再原谅对方了。
这一别,恩怨两清,以后,她这姨母也仅仅只是表妹的母亲而已。
当然,她们之间也不可能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所以,这一场亲情与恩义,也全都在她出宫那日斩断在这楚国的帝京之内了。
清栀嘴唇蠕动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劝慰之言。
这日午后,天气骤变,突然狂风大作,天色迅速阴沉下来。
傅云琅坐在马车里,只觉一瞬间天就黑了,有种黑云罩顶的压迫感。
清栀去柜子里翻出夜明珠照明。
聂扶摇趴到窗口往外瞧了瞧:“看这天色,怕是马上要有大风雪了。”
她转头看傅云琅。
这支队伍上路以来一直都是由尉迟澍安排的行程,傅云琅没敢多问,但是看这数日里进行的有条不紊的行程,她能猜到尉迟澍当是提前派人探路,并且制定好了每日的具体行进计划。
因为带着随行的五千卫队,以及大楚的一干送嫁人等,沿路的驿站根本住不下,再者,他也不想整个征用驿站,驱赶别的投宿客商,所以每日晚间干脆寻一开阔处扎营休息。
可是搭建帐篷需要时间,现在天气骤变,又起了大风,怕是不好操作。
正在思忖间,就听外面朔风拍打窗户的声音:“殿下,马上要变天,天气恶劣,也不方便扎营,前方五里开外有一处农庄,太子殿下说今日就不赶路了,咱们先下官道,过去借住一晚,避一避寒。”
傅云琅没什么异议,当然,也轮不到她有异议。
她给清栀递了眼色,清栀连忙扬声回话:“一切听从太子殿下安排。”
马车继续前行,走到前面一个岔路口就要下官道。
但是山间小路狭窄,傅云琅这驾车又过分华丽笨重了,难以通行,只能徒步过去。
不算很远,也就二里多地。
马车停下,朔风又过来说明了一遍情况。
此等情况之下,傅云琅就不好挂着面帘顶着盖头下去了。
清栀和聂扶摇两人找出带着大兜帽的斗篷,刚伺候她穿戴好,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尉迟澍登了一半身子上车。
这还是几天来的第一次,他自主靠近这辆马车。
情况紧急,一时也顾不上别扭,只道:“下车吧,我叫人去打过招呼了,主人家不在,庄子是闲置的,刚好可容我们借宿一宿。”
天色昏暗,马车里尤其光线不明。
傅云琅轻道了声“好”,就随他下了马车。
在尉迟澍的概念里,车里的人是他表妹姜沅芷,他虽是心里有疙瘩,暂时还没调整过来不知道日后该是如何与她相处,但毕竟还有兄妹之情,现下这种情况自也是本能的护着她,暂时顾不上许多。
他亲手扶了她下车。
傅云琅虽然出京的次日就已经换掉了身上拖尾的朝服,换了另外一身简便些的嫁衣,可但凡是嫁衣,就总免不了冗杂繁复。
尉迟澍看一眼她脚下层层叠叠的裙摆就嫌弃的直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山路难行,多注意些脚下。”
傅云琅低着头,兜帽几乎将她整张脸都罩在里面。
尉迟澍伸手要来扶她,她一声不吭,转头就将手搭在了聂扶摇手上。
在尉迟澍看来,这就是他那表妹在跟他斗气耍脾气,也没多计较。
傅云琅跟着他,一起在侍卫的拥簇下往前走。
山路确实不好走,尤其冬日里,山路又鲜少人走,枯黄的杂草无人收拾,乱糟糟的倒伏在凹凸不平的狭窄路面上。
傅云琅一手拎着裙摆。一手被聂扶摇扶着,可依旧是走了没多远脚下就被杂草绊了个踉跄。
尉迟澍就走在她稍稍侧前方,眼疾手快的连忙握住她手臂将她拎着,好悬才没叫她扑到地上。
手中抓着的女子虽然穿了厚厚的冬衣,可是一把拎在手里依旧没什么太重的分量,恍惚间他却想起那日在前朝的宫道上他搀扶傅云琅时的情形。
那时候,她细弱的手臂被他抓着,落在手里……
似乎也如眼下这般,没什么大分量。
那一日她有些反常,仓促抬起眼来,神色凄楚又慌张。
尉迟澍突然就有片刻愣神,隐约间他竟是不切实际的期待,下一刻,面前的女子抬头,他会看到他想见的那张脸。
然而……
傅云琅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
站稳后,她直接毫不留情挣开他的手,转而对聂扶摇道:“这路我走不了,你背我吧。”
风声很大,她音调也不高,加上有些赌气变了嗓音,虽是与寻常说话不太一样,尉迟澍也没多想。
聂扶摇自幼在马场做活儿,虽然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个头,确实有把子力气,下盘又很稳,二话不说背起她。
尉迟澍反而觉得她这斗气的模样像是姜沅芷会有的,前一刻的遐思便去了个干干净净。
朔风早他们一步,已经去跟庄子上留守的庄头交涉打点好,借用了他们后排的几个院落,分别安置了尉迟澍、傅云琅和两国随行的礼官文臣,另调了一批护卫保障内外安全,剩下的人在附近山坳找了避风处就地扎营。
傅云琅无暇顾及外面人的安置情况,冒着风雪走到这边,人冻得不轻,进屋却被厚重的裘衣捂得很快又是一身汗。
前几日都是住的帐篷,不方便沐浴,这日好不容易寻了个相对踏实些的住处,她又出了汗,就属实是有些受不住。
但是这样的地方,条件有限,还是要先顾着众人的伙食。
好在是这天休息的早,傍晚时分众人就已经吃饱喝足,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早早歇下。
连日里的赶路实在疲惫,傅云琅虽是时时都觉困顿,还是撑到最后叫聂扶摇给她去烧了洗澡水。
用普通的锅灶烧水,再一桶一桶提过来并不是个轻生的活儿,尤其大冬天里,水冷得还快,但是好歹这日她算是泡上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庄子上的地方有限,她身边跟过来的就只清栀和聂扶摇两个,聂扶摇还在厨房继续烧水,清栀留在屋子里服侍。
经过上午的对话后,清栀心里有疙瘩,此时对着傅云琅便格外拘谨,也不好没话找话。
傅云琅自也没什么心思与她闲谈,舒舒服服靠在热水里闭目养神。
外面北风凛冽,屋子里热气氤氲,地方虽是简陋,却也大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惬意。
就在傅云琅疲惫至极昏昏欲睡时,忽听得正要去外屋给她取衣裳的清栀踉跄退回来,惊呼道:“火……走水了!”
傅云琅猛地惊醒,仓促起身自浴桶里跨出,也顾不得擦身,飞快的先拿了两件挂在旁边的衣裳穿上。
等掩住了身体再看,这小小的一方屋子已经被火墙阻隔。
这个屋子一丈见方的大小,是这个院子正屋旁边的一个小隔间,没有窗户,唯一连着外面的就是一扇门。
方才沐浴,是因为乡下地方没有屏风遮挡,而这屋子小方便蓄热,她才选的这边。
火烧火燎间,夹杂着隐隐酒气和油味的浓烟也飞快灌进来。
“救命……走水了!”清栀失声尖叫,却也只喊了两声就被呛住,频频咳嗽。
傅云琅也慌了神,被呛得眼泪直流,每呼吸一次喉咙里都刀子拉过一般堵塞得难受。
这般情况之下,空间密闭,甚至哪怕这屋子里没什么助燃,火苗暂时卷不进来她二人也很快便要被活活呛死。
救命的时间紧迫,不能只等着旁人来救。
傅云琅当机立断,取过旁边的斗篷往水里一浸,然后拉过清栀,裹着一起冲进火海。
然则刚跑没两步,面前就见一道横梁断裂砸下。
仓促之间,她只得是又拽着清栀退回了那间尚且还算坚固的小隔间里。
“乡下的宅子,又年久失修,怕是很快就要垮塌。”清栀也是慌的乱了手脚。
浓烟不断灌进来。
傅云琅脑子里也是乱糟糟一片,目光一遍遍扫视这个本就十分狭小空旷的空间。
隔着火海,外面隐约能听见繁杂的吵嚷声。
就算这火势起得再快,尉迟澍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应该很快便会赶来救火。
她也由不得细想,抓起旁边挂衣裳的横杆,奋力朝着屋顶捅去。
如清栀所言,这样的屋子年久失修,最是经不起摧残,噼里啪啦的瓦片落了一地下来。
终于,由上而下,有新鲜的空气灌进来。
却也正是因为新鲜空气的灌入,又助燃了火势,原是被堵在外面屋子的火苗也跟着燎进来。
清栀举着那方已经残破的斗篷,挡在她身前,人却忍不住还在发抖。
傅云琅心一横,一脚又跨回水桶里,顺手拉她:“躲进来。”
清栀的脑袋此时已经完全失去思考,本能的听从命令,跟着她一同挤入浴桶,傅云琅又扯过沾了水的斗篷,盖在两人头顶,只留了远离火场的一片缝隙换气。
如此,就只看他们能不能拖到外面的人扑灭大火冲进来了。
与此同时,外面尉迟澍的确是带着大批人等正在忙着救火。
“附近没有浅水,整个庄子上只有两口水井,殿下,根本来不及。”朔风急道:“这风声又烈,好像被人淋了烈酒和火油,火势完全压不住。”
相似小说推荐
-
七零年代技术员美人(三卷成册) [穿越重生] 《七零年代技术员美人》全集 作者:三卷成册【完结】晋江VIP 2023-7-29完结总书评数:949 当前被收...
-
我家猫猫有特殊能力(猫咪鱼池) [仙侠魔幻] 《我家猫猫有特殊能力》全集 作者:猫咪鱼池【完结】晋江VIP2023.07.27完结总书评数:712 当前被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