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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宫宴(蓝小岚ya)


清栀原也就是过个场面,如此便依言告退,先回了凤鸣宫。
这阵子主子们都不在,宫人难得清闲,睡得早,傅云琅也没让再叫她们起来。
打发了身边跟回来两个也先去睡,她有气无力坐在了外殿窗边的榻上:“关了大门吧,我今晚也不想沐浴了,明儿个一早你记得叫她们给我烧热水。”
青穗刚应声要出去,那扇窗户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姜汐茗也在这时回来的吗?”
尉迟澍的声音隔着窗户飘来,主仆俩都吓一跳。
这三更半夜的,他虽是没进内殿,但是就这么溜进院子里也是不妥。
以他的身份脾气,更没法子硬将人撵出去。
傅云琅连忙给青穗递眼色,已经被吓傻的青穗一激灵回过神来,飞跑出去先将院门关了,好歹是别叫外头的人看见。
傅云琅也撑着力气爬起来,凑到窗边。
那张睡榻摆着的地方不太方便,她只得跪着趴在了窗台上,冷着脸拧眉斥道:“你尾随我们过来的?”
尉迟澍抱胸靠旁边的墙壁站着,却是一副泰然处之之色。
闻言,他侧目看她一眼,更是完全不理她诘问,自说自话:“就在昨晚,许氏一门被陛下褫夺爵位,满门入罪下了大狱,连夜就押解回京了,待他回銮正式处置起来,那一家子怕就不剩下什么了。”

第032章 拒婚
傅云琅心头一凛, 暂且便顾不上与他置气:“所以对沅沅设局下黑手的当真便是他们?”
她这两天病得有气无力,属实身心俱疲,便没再去管这事的后续, 只以为从那个射冷箭的刺客处断了线索, 这事就要成了无头公案一件。
尉迟澍如今便觉,能得她几分好脸色都是难得。
他模棱两可的附和一声:“是吧。”
然后, 就无后话。
无非……
就是引着她与自己再多说两句。
傅云琅并未顾上细究他这样微小的心机, 一门心思忖着猎场上的事:“是最终活捉了那个逃走的刺客了吗?”
青穗这会儿就也站在门外的廊下,盯着尉迟澍的一举一动。
搜查那名刺客的最终结果她是有听了一耳朵的,只是这两天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傅云琅的病上,没什么闲暇管旁的, 正好傅云琅没问, 她也就没说。
这会儿她倒是想说了……
可当着这位尉迟殿下的面,又不敢抢白, 张了张嘴, 后又识趣的闭上了。
尉迟澍倚着外面的墙壁,侃侃而谈:“那人的尸首找到了,吊死在了猎场辖区的山林间。”
傅云琅忍不住盯着他盘问:“那文昌伯府的人怎么会……”
总不会是他们许家人与姜汐茗联手作了恶,后又良心发现, 主动告发到了帝后面前吧。
尉迟澍感觉到她落在自己侧脸上的视线,窒闷了一路的心情突然便奇迹般的见了几分舒缓。
但他刻意的忍着,并未与她对视, 依旧不紧不慢又事不关己的陈述事实:“说起来事情挺离奇的,是长乐先怀疑上他们, 并且趁夜传唤了文昌伯去她帐中询问, 结果双方起了争执,甚至动起手来, 据说若非是长乐在挣扎中踢翻烛台,烧了帐篷,她约莫就被那位许老大人掐死了。”
文昌伯是长乐公主姜汐茗的外祖父,是血亲不说,这里面可还有着君臣名分在。
姜汐茗的帐篷就是帝后住处周边的几顶帐篷之一,文昌伯就算狗急跳墙,他在那里对姜汐茗下死手?想不把自己逼上绝路都难。
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闹剧。
傅云琅还有点不能相信:“可是怎么会?他们是一伙儿的?还是……”
“不知道。”尉迟澍勾唇笑了下:“当时皇后娘娘在你那边,我也早睡了,是陛下那边最先察觉的异样,侍卫冲进火场将他二人救出,陛下又单独拎着那丫头进他的帐篷说话。最后放出来的便是定罪的消息,说是长乐与此无关,只是她怀疑到山里的局是许家的手笔,怕受连累,偷偷将文昌伯叫去想问个清楚,结果一言不合,她扬言要向陛下告密,文昌伯拦她不住,就一时冲动的铤而走险了。”
这套说辞,不算牵强,但又总会叫人觉得有哪里是不太对劲的。
思索半晌,傅云琅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那动机呢?许家为何要毒计加害沅沅?长乐公主与沅沅之间是一贯的不对付,但是小女孩之间的争风较量,想拔个头筹而已,还至于叫他们文昌伯府赌上整个家族去为一个小姑娘争这口气?”
姜沅芷因为出生在承德帝捡漏得到皇位继承权的那一日,很得承德帝的喜欢,而且承德帝没有儿子,就这两个女儿,虽然姜汐茗差一个嫡出的名分,可事实上别的上头也从来没亏过她,正常来说,只要她安分守己,将来的待遇也不会比姜沅芷差多少,可是他们到底为什么?
先是许贵妃,不惜顶着祸乱宫闱的重罪,在这宫里意图玷污姜沅芷清白,这回更是文昌伯府一门倾尽全族之力都一脚踏了进来……
这又不是帮着皇子们夺嫡,只为了两位公主之间抢风头?
他们一个个这是都疯魔了不成?
“陛下那里没说太多,但是引发了雷霆之怒,处置的分外决绝。”尉迟澍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至于长乐……不管她是不是帮凶,总归陛下是决心要维护这个亲生女儿的,所以没牵连她,甚至提早把她送回来,意思很明显,是要将她彻底摘出来的。”
傅云琅跟姜汐茗之间并无私交,但她对那姑娘也并无过分的成见。
听尉迟澍这般言之凿凿,事情肯定是假不了的,她心中唏嘘,只随口道:“冤有头债有主,若她当真与此无关,陛下要维护无可厚非。”
可是姜汐茗当真全然无辜吗?
怕就是这也是个包藏祸心的。
承德帝本就不是什么狠绝之人,加上一共就这么两条血脉,就算姜汐茗真犯了错,他也未必就不会网开一面。
傅云琅突然有些懊恼,自己这场病生得不是时候,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多探查一些线索痕迹出来。
她趴在窗口,心事重重,试着重新理顺思路,看整件事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破绽……
尉迟澍见她用完自己就扔到一边不再理会,心中难免再度窒闷。
“我是不如那个姓唐的吗?”他突然再度开口质问。
“什么?”傅云琅心思不在他身上,一个晃神,没太在意他说了什么。
她有些迷茫的重新抬眸看向他,目光相撞的刹那间她也才缓慢反应过来他刚说的是唐钰鹤的事。
唐钰鹤今晚说的那件事,其实就是个明着试探她心意的举动,得她首肯愿去他家做客,想必他回府后就会禀明了长辈……
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么只要唐家老侯爷也不反对的话,过几日等姚皇后回京,他家就应该会找机会提亲了。
傅云琅承认,她将自己和唐钰鹤的来往摆在明面上就是故意做出来恶心尉迟澍的,可同样的,她自己的私事,她却不认为有必要对这个人解释交代。
她的面色依旧平静,眼底也无甚波澜,刚想要说话,尉迟澍的唇角却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凉凉道:“你就不能再等几天,非要做在我眼前?就不能等我走了再说?”
那天她拒绝他之后,他就没有再妄自上前一步了,其实已经明确是个放弃的态度。
此言一出,倒是显得傅云琅咄咄逼人,不给人活路。
傅云琅被他噎了一下。
招惹到尉迟澍真的只是个意外,她从来就不想伤及无辜,想想遇上她这样的人其实也算尉迟澍倒霉……
她心里涌上一丝的歉疚,再多伤人的话便没再出口,默默地往旁边移开视线。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冷清又尴尬。
傅云琅低着头,再次琢磨起文昌伯府一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尉迟澍则是仰头望向空中的那一轮月,兀自怅惘。
过了一会儿,没再听到旁边有动静,他转头来看,却见傅云琅已经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尉迟澍觉得她比前阵子好像是瘦了些。
他犹豫了一下,便转身绕开青穗进屋。
“哎……”
青穗吓一大跳,差点失声尖叫,又怕引来了旁人更加解释不清,等追着他进去,就看他已经弯身小心将傅云琅扶到怀里,轻手轻脚抱起来。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青穗人都傻了,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等她再回过神来,就看尉迟澍已经将傅云琅放到了内殿的床上,正扯被子往她身上掩。
若在平时,被人这么挪来挪去,傅云琅是指定会醒的,但是这一场病折磨她不轻,加上赶路一整天的颠簸,她此时睡下便睡得很沉。
青穗匆匆忙忙跑过去,原是想要将尉迟澍赶开的,却见那人居然只是给他家小姐掩好被子,然后就挪到床尾又细心的将傅云琅脚上的绣鞋脱了,双脚也塞进被子里掩好。
他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又沉默着在床尾站了一会儿,然后就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青穗犹豫着要不要送一送他,目光追随他转身,却见他走到外殿又顺手将半敞开的窗户也轻轻合上了,之后才径自走出了门外。
殿外月光澄明,万籁俱寂,少年的背影踽踽独行,孤寂消失在初冬凄清的夜色里。
有那么一瞬间,青穗会觉得有点遗憾,也有点可怜他。
但凡他能换个身份,或者他与自家小姐也不是全无机会的。
尉迟澍从晴芳殿出来,可能是怕青穗忘了再出来插门,他走到院里,亲手给院门上了门栓,然后一气呵成的翻了个墙。
朔风看到他的亲卫回璟瑄殿,方才知晓他今日提前回了京城,又没见到他人影,就猜他既然进了宫门那么就该是来了傅云琅这,在外面徘徊着正等呢,冷不丁就看人毫无征兆的从墙头翻了出来。
尉迟澍落地,主仆俩望了个对眼。
朔风很尴尬,尉迟澍很恼火,然后便冷着脸大步往回走。
朔风疑惑了一路他为啥翻墙出来的,最后综合分析的结果就是他是翻墙进去偷窥了傅大小姐,鉴于这样的举止不光彩,就也不敢多问。
等回到璟瑄殿,尉迟澍沐浴更衣出来就已经是半夜。
他手里拎了壶酒从内殿出来,朔风见状,也赶紧从院子里快走进大殿。
尉迟澍坐在榻上,饮了口酒,又冲他挑了挑眉梢。
朔风立刻正色回禀:“这两天属下多方查访,仔细打听过了,外面众所周知的是傅大小姐与那位安国公世子只有十年前的交集,后来傅将军不幸战死,傅家家破之后那位荀世子就被安国公带去了南边,以后他俩就断了联系。”
在傅家出事以前荀越曾经被寄养在京,并且托付给傅长青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件事众所周知,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那时候他跟傅云琅都年纪小,哥哥经常带着妹妹一起玩,也没人会更多联想,可是他们两家当年关系好,两个孩子也玩得很好,却是人所共见的。
是以,这些事,就连后来来京的尉迟澍都早就听了一耳朵。
只那时候他与傅云琅相交泛泛,也不在意这些事,只随便听听便罢。
他面无表情的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朔风察言观色,继续往下说:“但是这趟查访,属下听宫中老资历的宫人说起过另一件事,那是咱们来楚京之前了,说是傅大小姐刚刚住进宫里不久,那年约莫就差不多是现在这么个时节,那位荀世子曾经一个人跑回来京城一次,当天是个雨下得很大的夜里,他一个人弄得十分狼狈,硬闯宫门说要见傅大小姐。楚皇陛下对荀氏父子一向器重礼遇,当时也被惊动了,还亲自见了他。那晚他们两个人匆忙见了一面,因为有帝后二人在,好像也没说什么话,然后次日一早天还没亮荀世子就被追进京的荀家人给带走了。那以后……宫里就再没有过他和傅大小姐之间的任何传言了。”
尉迟澍抿了抿唇,明明是很烈的酒,他尝在嘴里却没品出什么太大的滋味儿,这时便是了然的一声冷笑:“这便对了。”
“什么?”朔风则是一头雾水。
尉迟澍眼底神色越发嘲讽:“年前年关,安国公回来过一次,正赶上傅云琅将要及笄,我听说是舅舅主动提议联姻……”
朔风惊诧:“为傅大小姐与安国公世子联姻吗?”
“俩人私下见面时候舅舅提了,但是却被安国公一口回绝。”尉迟澍道:“你知道的,本宫那个舅舅啊……我当时只当他是不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想拿傅云琅这个同样养在宫里的贵女去填人情,笼络安国公府的,却原来……”
“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缘由的!”
安国公家的世子爷与傅云琅之间有旧,并且一直念念不忘?
十年前,几岁幼童之间的一点交集了,到底是能有多么的刻骨铭心,会叫他们彼此惦念了十年不能释怀?
尉迟澍以往总嘲讽傅云琅有病,他现在觉得自己病得比她更重也更离谱儿。
明知道与她之间不会有什么将来,更不会有结果,而且他也决心就此放手,不日便返回大魏去了,可就是忍不住想要探查清楚她的所有过往,甚至宁肯给自己心上添堵也想知道她和那个荀越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自嘲自暴自弃之余,朔风却在思忖正事:“若当真是小儿女们之间有情意在,安国公为何不顺水推舟?”
尉迟澍边喝酒边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外人都说他是个捧高踩低的势利眼,十年前傅家没了之后,他就将自己的儿子火速带离了京城,这层口碑是从那时便有的,只是那时候两家的儿女年岁都小,也论不到婚嫁之事上,也就只有他的对家在拿这事儿说道做文章,坏他的名声。”
而也就是因为从当年开始这样的印象就根深蒂固,后来荀宗平再当着承德帝的面拒婚,这棒打鸳鸯的举动才更显得顺理成章,承德帝被拒后都也一笑置之。
“他总得有一二的弊端,有了值得被世人诟病的污点,上位者用他才用得更安心,太完美的圣人,是要被奉于庙堂之上供世人朝拜的。”尉迟澍想着这些事,再度嘲讽的笑出声来,但是他的眼神却极冷,带着对某些人和事深恶痛绝的痛恨和无能为力的绝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本宫反而觉得这是只老狐狸,城府颇深。”
承德帝想拿傅云琅做人情,事先无需询问她的意愿,她仿佛是一个物件,他说送予谁,一句话也便送了,被拒绝后,也无关紧要,她也不需要知道。
而那个安国公荀宗平,为了自己的私心和目的,也同样可以无所谓的将她做个筏子再随手推回来,不在乎对一个姑娘家而言,这是否会伤了她的颜面,甚至如果事情传开,甚至会毁掉她整个将来。
在这个宫廷里,她是真的得了庇护了吗?
也许她这一直以来只是凭着仅有的一点气运才熬到如今,没有真的成为上位者们手中被随意踢下棋局的弃子。
可是就在不久以前,他竟也一直以为她这些年里其实是过得不错的,拿着她来奚落打趣。
其实看傅云琅私下提起唐钰鹤时的神情态度也不难看出,她对唐钰鹤也没有男女之情,他压根也就不曾真的被唐钰鹤比下去,可是就目前而言,对傅云琅而言,唐钰鹤是更好的出路。
她只是想要替自己打算,未来过得更好一些罢了,没人有资格指责她,更没立场劝她回头。
这一夜,傅云琅依旧睡得很好,次日醒来,她依旧悬心许家那事的内幕,就叫青穗备了份点心,去拜访了姜汐茗。
要找线索,没有什么比直接当面去挖掘更容易寻到破绽的了!

第033章 婚讯
傅云琅和姜汐茗之间私底下从不互相来往, 往倾香殿去的路上青穗颇为忐忑:“长乐公主她会见您吗?”
傅云琅心里总觉得许家之事背后还有隐情,神色十分凝重:“若在以往,以她的脾气是该将我拒之门外的, 但现在不一定, 或者她会见我。”
姜汐茗再是骄纵不懂事,一个小姑娘能骄纵到大义灭亲, 这也是匪夷所思之事。
倾香殿的大门紧闭。
青穗上前敲门, 等守门的宫人进去传话,不多时那小宫女便出来:“我们公主请傅大小姐进去吃茶。”
傅云琅和气的颔首,跟着她往里走。
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很安静,以前姜汐茗这小姑娘活泼, 她这院子里总会有点热热闹闹的动静, 但是自从许贵妃薨逝后,她也就彻底消停了, 宫人们各司其职, 埋头干活儿,有客人到访,更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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