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多,忙忙碌碌归置了整个下午,也还有一小部分没弄好。
但是天黑下来,进山的那群人陆陆续续回来,外面篝火四起,逐渐热闹起来。
傅云琅也好奇姜沅芷进山一趟的收获,就重新换了衣裳出来。
长辈们早个把时辰就已用过晚膳,姚皇后命人给这群疯玩的孩子们重新备下了吃食,帐篷外围的空旷处搭起许多避风的凉棚,有人还在活泼的满场乱窜,也有人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谈笑用饭。
姜沅芷也已回到了驻地,只是忙着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小姐妹胡闹。
傅云琅暂时并未寻过去,就近找了个空着的凉棚坐下,又打发了青穗兰草二人去传膳。
她这位置靠边缘,人多的场合不起眼,兼之天黑下来也就格外清净。
可能是因为带来这里的人手有限,厨下忙不过来,青穗二人去的时间有点长。
不远处有一群人围着篝火烤制野味,焦香味被风带过来,本来还不怎么饿的傅云琅顿感饥肠辘辘。
恰在此时,唐钰鹤便端着个盘子一路风风火火的寻了过来。
“长安公主殿下也已经回来了。”他找好了借口径直进凉棚坐下,眉目之间笑容爽朗,“这是今日进山打的,与家禽的肉质口感都不一样,刚烤好的,你尝尝。”
傅云琅如今对他居心不良,并不打算直接与他划清界限,便就客气的露出个笑容:“唐世子有心了。”
唐钰鹤那盘子里是一整只刚烤好的野鸡,傅云琅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饿了,总之那香味十分诱人。
一整只鸡身上烤制之后最入味的便是鸡翅膀,唐钰鹤上手正要去撕,凉棚后面突然又有个高大的人影身形一矮直接坐了进来。
尉迟澍回来已经沐浴并且换过了衣裳,着一身宽大的雪白道袍,洗过的头发未曾完全干透,他要出来见人便用一根发带松松散散扎在脑后,整个人肆意散漫,姿态风流。
他不请自来,也是毫不见外,大咧咧往这桌前一坐:“傅大小姐也还没吃呢吧?本宫来晚了,咱们凑一桌对付一顿吧。”
说着,也不用傅云琅首肯便先入为主的往后一靠,饶有兴致盯着傅云琅他俩明目张胆摆出看戏的神情来。
唐钰鹤他自家老爹虽是从不将他往武将的路子上引,但是出于家学渊源,他受自己父亲的耳濡目染,身上是多有些武人脾气,不拘小节的。
傍晚时分他随众人一同急吼吼的跑来回,自己一边烤肉一边打发小厮去寻傅云琅下落,就唯恐是迟了傅云琅就吃过饭了。
本来端着吃食过来时是美滋滋的,并未在意自己的着装仪态,而傅云琅言谈神色之间更没表现出任何的嫌弃,可……
人跟人,不能比的!
洗得一身香喷喷的尉迟澍这么往跟前一凑,他立时窘迫起来,慌张之余脸都微微涨红了。
虽然夜色遮掩住了他的窘态,可这会儿他手上举着那个递到傅云琅面前的鸡翅膀,再看自己手背上方才不注意燎上的一个沾了木炭灰的火炮,就越是觉得难堪。
他瞪向尉迟澍,脸色瞬间冷凝下来。
新仇旧恨几乎顷刻间全部涌上来,唐钰鹤火冒三丈!
捏着鸡翅膀的手,恨不能抡圆了拳头直怼尉迟澍脸上去。
傅云琅原是不介意先和这位唐家世子打好关系,多给自己留条可选的路,可是尉迟澍用这种将她所有龌龊心思与黑历史都看透的眼神盯着她……
她也是有姑娘家的颜面和羞耻心的,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还公然和唐钰鹤“调情”。
整个场面一瞬间剑拔弩张的僵持住,就在傅云琅悬心这俩人别当众打起来时救星便来了。
“你俩还较劲呢?”姜沅芷满头大汗的跑来,一屁股坐到傅云琅身边。
在山里跑了一下午,她脸上都是灰,红扑扑的小脸儿被汗水都冲出了污痕她自己却浑然未觉,还有心情打趣旁人。
有她这幅尊容作对比,唐钰鹤瞬间也不自卑了。
姜沅芷则是饿极了,扯下一只香酥软嫩的鸡腿就先啃起来
傅云琅暗松一口气,赶紧浑水摸鱼接了唐钰鹤递来的鸡翅膀,彻底化解了这一场硝烟。
“多谢。”
她颔首笑了下,对方便像是受到鼓舞,眼眸都仿佛瞬间更亮了几分。
唐钰鹤的手艺不错,姜沅芷吃得满嘴喷香,就驱从本心的投桃报李,挤兑起尉迟澍来:“表哥不是我说你,大家一起玩不就图个热闹,今天在山里你就老是抢唐世子盯上的猎物,现在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唐钰鹤和尉迟澍打赌狩猎的事她知道,所以并未将此事往争风吃醋上头联想。
尉迟澍倚着凉棚后面的柱子,含笑听她数落,也不生气。
小姑娘于是越发的有恃无恐:“你既然那么爱出风头爱跟人抢,那现在我们吃了唐世子的野味儿,你猎的那些皮子要否也拿出来分分?”
此言一出,唐钰鹤脸色立时便有些许难看。
他狩猎时输给了尉迟澍,这事总归不光彩。
尉迟澍依旧是对姜沅芷有求必应,也没再刁难,当即大手一挥:“嗯,都给你们吧。”
“这还差不多。”姜沅芷没心没肺的嘟囔,香喷喷的继续啃鸡腿。
唐钰鹤忐忑去瞧傅云琅,见她面色如常,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悦甚至鄙夷,心下稍定,又见她啃那鸡翅膀也啃得专心,心上一喜,立刻就伸手想把另一只也扯给她。
然则尉迟澍再次与他作对,动作快他一步,已经撕下那个翅膀,有滋有味儿的啃起来。
唐钰鹤也不好从他嘴里再抢回来,见他这般厚颜无耻,一时竟也只顾着生闷气,随手撕下最后一只鸡腿食不知味的也吃起来。
两个姑娘都没多想,尉迟澍脸隐在柱子下面的暗影里,瞥见傅云琅手里的同款鸡翅膀,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肆意而不自知。
此时,带着妻子外出消食的楚怀安也自外围远远看着这里风波暗涌的一幕戏,他与傅云琅之间已然断了个干净,吃味儿倒算不上,他只是忽觉得有几分自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的傅云琅会是永平侯府的世子夫人了吧?
老侯夫人十余年前已然过世,老侯爷年岁大了也没再续弦,她嫁过去就是能当家做主的,再过几年等老侯爷驾鹤,只会越发的顺遂如意。
而且唐家在京属于富贵闲人,明哲保身,也不担心会卷入朝堂风波中去。
这样也好,毕竟曾经夫妻一场,他也盼着她能有个更好的归宿,从此以后各奔前程,两不相欠。
是以,他收回目光,握住身侧女子的手。
至于尉迟澍,在他看来不过是个不着调捣乱的,压根不可能和傅云琅扯一起。
随后青穗二人便取了几样酒菜过来,各怀鬼胎的四个人“和和气气”凑在一桌吃了顿饱饭。
虽是一起填饱了肚子,却因为有旁人在场,唐钰鹤也没能跟傅云琅再说上什么话。
饭后泥猴子一般的姜沅芷着急回去洗漱,傅云琅就陪她回了帐篷。
目送她们主仆一行谈笑着走远,尉迟澍也拍拍衣袍起身,无视还坐在席间的唐钰鹤就也要往回去。
不想,唐钰鹤却一个箭步跟了出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
外面闲逛之人不多,这个凉棚本又比较偏僻。
四下无人,唐钰鹤截住他,一言不合的直接戳破窗户纸:“除非是你故国难归打算直接入赘留在我们楚地生活,否则……光是皇后娘娘就绝不会准允傅家姑娘随你走的,所以尉迟殿下,还请你莫要枉做小人!”
唐钰鹤未曾指名道姓,尉迟澍却立刻明了他所指为何,眸色阴沉着一暗。
他这个人,肆意狂妄惯了,一直以来甚至都不屑于约束自己的任何行为,可是他又确实认为除了那个午后短暂的失态,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将他对傅云琅的心思明确的暴露出来。
可是,这一层窗户纸,就这样轻易被一个外人捅破了。
他垂眸掩饰时,面庞甚至有了一瞬间不可自控的扭曲,然后整个面部的线条就蓦的冷硬下来。
片刻之后,他才一寸寸重新抬眸对上唐钰鹤满是敌意的双眼。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想直接一下子将对方撂倒,可理智之下他最终却选择了装傻:“怎么,一场比试而已,输不起,这就恼羞成怒了?”
他绕开唐钰鹤,继续往前走。
“到底是谁恼羞成怒?”唐钰鹤再次追上来,这回就直接抬臂挡住他去路。
他亦是严肃板着一张脸,面有愠色直视对方:“今日狩猎,你为何处处针对,非要与我为难?争强好胜的少年意气我也有,可不是你那样的。你若真要与我比个输赢,自有你光明正大的赢法,犯不着使些下作卑鄙的手段叫我出丑。你就是有意为之,故意想叫我在傅家姑娘跟前丢脸。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心仪于她,是也不是?”
就今天下午在山里,尉迟澍说是与他比狩猎,结果就死盯着他,他猎飞禽时这混蛋不掺和,可但凡有个毛皮顺滑漂亮的走兽出现就上手来抢。
更可气的是,唐钰鹤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箭法确实不如这小子,回回都要被他截胡将猎物抢走。
明摆着,他就是听了自己允诺要送傅云琅几张好皮子的话才故意为之,存了心的拆台,想叫他在傅云琅面前丢脸。
好在他的心思活络,没猎到拿得出手的皮毛,索性他还有个烤肉的绝活,就赶紧回来另辟蹊径亲近佳人了。
结果倒好……
这混蛋阴魂不散,又一次紧追过来继续搅局!
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谁又不明白谁的心思?
尉迟澍被戳中私心,已然起了恼意。
偏他还不能将自己真实的情绪表露,故而依旧冷冷勾着唇呛声:“你这话要是叫旁人听到传出去,那么届时我那舅母为了维护傅大小姐的名声,我与她之间没事也得变成有事,你可就真要害人害己了。”
这话,其实很难听了。
不过又是激将法。
“到底是谁在害人害己?”唐钰鹤压根不上当,亦是不屈不挠的冷道,“尉迟澍,这里是楚国,别拿着你的身份来压我,小爷也不是吓大的。我是心仪傅家姑娘,你问我,我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至于你……我也不与你逞口舌之快,更不需你虚伪相让,你但凡是个男人,咱们堂堂正正,各凭本事去博姑娘的芳心就是。就是别再背地里耍这些阴私手段,我瞧不上。”
说这话时,他甚至严阵以待做好了尉迟澍会动手的准备。
可是稀奇……
对方虽然眼神冰冷能杀人,竟还真就放任他将狠话都放完了。
唐钰鹤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心里窝了半天的火气,这脾气不发不快。
他也懒得琢磨尉迟澍这是在憋什么坏,总之看他没打算动手,顿了一下,又是话锋一转,也刺了对方一句狠的:“傅家妹妹只怕更瞧不上!”
杀人诛心嘛?谁不会?!
礼尚往来而已!
说完,终于一扫一下午以来的郁气,大摇大摆走了。
尉迟澍立在那里,半晌未动,广袖底下拳头却是早就攥得咯咯作响。
本该上前劝架的朔风在不远处徘徊,最终做出正确选择——
溜之大吉,一扭头也趁着夜色轻快的闪身躲了。
另一边的表姐妹二人已经回到帐篷。
这地方条件有限,住着帐篷不好烧热水,傅云琅白天没出什么汗,就没有跟着一起沐浴,早早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
姜沅芷大洗特洗了一通出来,正好青穗和兰草不在,她就湿漉漉的一溜烟跑过来扑到傅云琅身上,贼兮兮打趣儿:“姐姐你别装睡,起来说说嘛,那个唐钰鹤可还称你的心意?”
傅云琅确实没睡,也的确还在权衡与唐家结亲的可能,但这小丫头突然凑上来也还是叫她大为意外。
被她压得动弹不得,傅云琅仓促回头,一脸的震惊。
姜沅芷先发制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说你没看出来他是在讨好你啊。你也别想糊弄我,我又不是真的傻,我都看出来了……”
傅云琅:……
这小丫头确实不傻,甚至这一次都机灵的超出她预期了!
“那……你那是故意打岔?”
她哭笑不得。
姜沅芷一张小脸儿上的神情骄傲:“要不然呢?他示好的那么明显,我要不去掺合,今晚你们的事就得在这些帐篷中间传开了,你谢谢我吧,我虽然不讨厌他,但终究还是向着你的,在你明确点头之前,我肯定护着你的名声,不喜欢也别勉强啊。”
傅云琅:……
吾家有女,一夕之间长成了老母?
突然之间就有点应付不来了。
又是一夜好梦,次日便是一场由帝后亲自出面主持的盛大的狩猎赛事。
准备的彩头分量极重不说,主要是如若在这样的赛事上拔得头筹,入了天子的眼,是有利于仕途的,尤其是对一些准备走荫封路子的武将人家的子弟来说,这便是最好的表现机会。
是以,每年的这一场赛事都格外轰轰烈烈,但凡有点骑射底子的都会参与进来,凑个热闹。
当然,傅云琅依旧是尽职尽责扮着她的闺秀,拒绝参加。
姜沅芷却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准备。
傅云琅从旁替她整理身上的软甲:“别往林子太深处跑,今日人多,有些武勇之人为博前程可拼命了,叫侍卫跟紧了你,千万不要被流箭误伤。若是抢不过人家,便早些回来,别在那林子里闷一天。”
“咦……姐姐你现在比母后都会唠叨!”姜沅芷嬉皮笑脸。
说着,突然抻脖子左右观望了一圈,狐疑道:“怎么好像没看见表哥,他是还没出来吗?还是已经先走了啊?”
诚然,这会儿她是一心想着玩,也顾不太上这些有的没的,随口一说就上马和自己的小姐妹们一同走了。
对尉迟澍的行踪,傅云琅也不会过分在意。
她回了看台上陪着姚皇后坐了个把时辰,等姚皇后摆驾离开,她也就顺势跟着溜了。
下午便窝在帐篷里躲清闲,没再露面,直到晚间的篝火盛宴开始这才出去又陪着走了个过场。
去到席上时,她突然想到白天姜沅芷问及尉迟澍行踪,一抬眸,却没用特别寻找就看那位尉迟殿下已经顶着一张厌世脸坐在那个特定的尊贵位置上了。
他这个人我行我素,有时候就容易喜怒无常,傅云琅则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轻易招惹他。
这一夜大家又闹到很晚才回。
次日,傅云琅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姜沅芷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青穗和兰草两个伺候她洗漱更衣。
傅云琅随口询问:“沅沅是出去玩了还是又进山了?”
兰草一脸苦相:“还说呢,昨天狩猎大伙儿都累得不轻,这会儿都老实窝在帐篷为明日的万寿节养精蓄锐,就我们公主,一大早又招呼嘉和县主她们进山去了,年年如此,但凡是来了猎场,就没一日消停的。”
傅云琅是挺喜欢自家表妹身上这股子活力的,只宠溺的笑了笑,并未置喙。
姜沅芷既然不在,加上今天外面的风有点大,她就又窝在帐篷里混了一天。
傍晚时分,想着去给姚皇后请个安,顺便迎一迎姜沅芷,这才收拾出的门。
姚皇后的帐篷离着她们这里没几步路,主仆俩刚从住处出来,还没走两步路,忽听得有人唤她:“傅朝朝。”
朝朝是她儿时母亲给取的乳名,后来……
就已经很久不用了。
傅云琅听出了尉迟澍的声音,但心中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闷。
随后,她才飞快的收拾好情绪循声转头。
尉迟澍背靠在一根桅杆底下。
天色暗了又背着光,看不太清楚他具体的五官神情。
他冲青穗瞟过来一眼,青穗看见他就心虚,于是没等傅云琅放话,立刻一福身就主动避嫌了。
傅云琅的占有欲不允许自己的贴身婢女这般任人驱使,不悦的正待发作,尉迟澍已经再度悠悠的开口:“这趟从猎场回京之后,我便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靡,听上去心情不好。
毕竟是从小看着彼此长大的人,即使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也总不会盼着他遭遇厄运,想到他前世的死期,傅云琅心上剧烈一颤,便顾不上再喊青穗回来算账。
她猛地再度回头,震得鬓边珠钗的流速撞在耳坠子上,发出微微的脆响。
“呵……”尉迟澍望见了她情绪过激的失态,忽的就笑了一声。
就在傅云琅疑惑他这笑意何来时,他却站直了身子朝她走来。
傅云琅闪躲不及,他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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