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晏霄打坐之时,门外忽然传来异常的波动,公仪徵神色一凛,下一瞬便已打开了门站在门外。
门上被人贴着一道黄符,公仪徵只看了一眼,那黄符便自燃起来,化为灰烬。
公仪徵一望便知,这是神霄派独有的传信方式,阅后即焚符咒。
“宋千山也算谨慎,等了两天才来找我们。”
身后传来晏霄略显虚弱的声音,公仪徵回过头说道:“你药性尚未完全吸收。”
“不碍事。”晏霄随意地摆摆手,“纸上写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指示方向的灵力波动。”公仪徵道。
“还是提防我们,要把我们引到他的地盘上。”晏霄淡淡一笑,“那就去看看吧。”
晏霄说着便越过公仪徵向外走去,却被公仪徵握住了手腕。
“药性与毒性在体内冲撞,你此刻应该不便动身。”公仪徵正色道。
晏霄揶揄道:“公仪道长是在担心本座吗?还是担心自己对付不了宋千山?”
公仪徵叹了口气道:“尊主若执意前往,还请多加小心。”
晏霄道:“本座惜命得很,不劳道长挂心了,一会儿若是打起来,本座一定躲得远远的。”
公仪徵闻言哭笑不得,也只能由着晏霄了。
二人一路上又发现了几道符咒,宋千山十分谨慎地避开了有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一路曲折,才将二人引到了一个荒僻山坳。
这里离转轮殿有一段距离,环境更加恶劣,空气异常灼热,寻常人绝不可能误入此处,显然这里便是宋千山藏身之处。
晏霄看着眼前的石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原来躲在这里,难怪找不到……”
“这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公仪徵问道。
“这里对十殿之人来说是禁地。”晏霄冷冷道,“也是枯山五鬼的葬身之地。”
枯山五鬼!
公仪徵立刻便想起,枯山五鬼就是晏霄的“师父”,这五人将晏霄抚养长大,最后也死在了晏霄手上,碎尸万段,死状极惨。
这里是枯山五鬼的葬身之地,自然也是晏霄长大的地方,她成为阎尊后,便将这里封锁起来,设为禁地。拾瑛是晏霄最忠实的属下,自然会严格执行晏霄的指令,禁止任何人靠近禁地,因此在搜查之时,底下之人也忽略了这个地方。
两人沿着狭窄的甬道向里走去,洞穴内部反而灼热烧减。早期的阴墟有很多这样的洞穴,因为在洞穴中可以躲避毒雨,减轻热意,枯山五鬼杀死了之前的居住者,便占据了这个洞穴。
洞穴内另有乾坤,甬道尽头便是一个空旷的腹地,两人刚刚走进,四周便骤然亮起数道光芒,那些光芒四处游走,如蜘蛛结网一般,瞬息便结起一道牢笼,将两人关在其中。
宋千山这时才从另一个甬道口走出。
宋千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面上闪过一丝扭曲的嫉妒:“你们居然是亲传弟子……”
三人的衣袍看似相似,但又处处不同,同样是道袍,公仪徵这一身便华贵许多,正是亲传弟子身份的象征。神霄派万千弟子中,唯有被掌教和几位长老亲自收徒授业行礼的,方能被称为亲传。亲传弟子能修习到最核心的功法、符咒、法阵、丹药,整座神霄派的宝库为他们敞开,他们被认为是神霄派的中坚力量,是无数弟子仰望又嫉妒的对象。
宋千山便是之一。
宋千山出身普通农家,启蒙较晚,待发现自己有修道资质时,已过了最佳的拜师年纪。他和其他内门弟子一样用心修行,脚踏实地,却也取得了不俗的成果,当年内门弟子皆以他为首。
然而内门弟子再好,终究也不如亲传。他自诩资质不逊于亲传弟子,却因为身份而被排挤在神霄派的宝库之外,学不到更好的功法。宋千山心有不甘,他想向神霄派的掌教和长老们证明,是他们看走了眼,他宋千山天纵之资,值得更好的对待。于是他开始偷偷钻研威力强大的法阵,可世间哪有不需要代价的力量,而他选择将别人的生命作为代价,终是一步步走上邪路,万劫不复。
明霄法尊口中曾经的副掌教人选,最终只能躲藏在无间地狱,受地火煎熬,为犯下的血债赎罪。
“宋千山,我们奉命来取引凤箫,东西呢?”晏霄不等宋千山开口询问,便先声夺人。
宋千山看到公仪徵,面上除了嫉妒,还有几分意外,冷嘲道:“那位大人居然舍得让亲传弟子冒险深入阴墟,看来引凤箫果然很重要。”
他前两日派出飞纸鹤,探听到两个神霄派弃徒在转轮殿闹出了动静,便猜测是那位大人派了人来。观察两日之后才在此地布下法阵陷阱,把那两人引来,晏霄一开口便是问引凤箫之事,他下意识便接受了对方的身份。
宋千山的话却让公仪徵心中微微一沉,先前认为指使宋千山杀阎尊,夺引凤箫的人与神霄派有关,也不过是猜测,而如今听了宋千山此言,便等于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神霄派中确实有人瞒着道盟与阴墟之内的邪修勾结。那人是谁?是掌教和长老中的一位吗?
宋千山道:“引凤箫在我身上,但是等回到人间,撤销诛邪令我才能交给你们。”
晏霄嗤笑道:“这可与之前说好的不同,你只得到了残缺的引凤箫,可算不上成功了,残缺的引凤箫于我们并无用处。”
宋千山急道:“我已经尽力了,谁能料到阎尊会将引凤箫震碎!如今红无常四处搜查,非杀我不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既然引凤箫如此重要,大人将二位送来此处,不如我们三人合力杀进转轮殿,抢走剩下的碎片!”
“大人给我们的指示可不是这样。”晏霄漠然拒绝,“四个无常使,十殿阴兵,以我们三人之力也未必能活着走出阴墟。”
“事情有变……”宋千山辩解道。
公仪徵开口打断他:“除非你能得到那位大人的应允,否则我们不会出手。”
宋千山脸色变了变,迟疑了片刻后,道:“好。”
公仪徵紧紧盯着宋千山,想要知道和他勾结之人究竟是谁。阴墟进易出难,那人身居高位,定然不会以身犯险,但应该会传递信物进来与宋千山作为联系之用。然而想要横跨两界传递讯息绝非易事,这也是宋千山面露难色的原因。
他在掌心横划一刀,顿时血流如注。元婴期的修士血液之中含有精粹的灵力,最适合绘制符文法阵,但对本人的消耗却是极大。只见宋千山以血为墨,在身前虚空之中画出一个圆,血液凝于空中,指尖在阵中画出符文,随即将一道黄符拍入阵中。黄符转瞬间便吸收了血液,燃烧起来,发出刺眼的火光。
火光中浮现一个人的轮廓,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中响起:“拿到引凤箫了吗?”
跨越两界的法阵需要强大的法力支撑,此刻灵力被抽出体内以维持法阵,宋千山疼得额头渗出冷汗,躬身道:“回大人,阎尊临死前把引凤箫震碎,小的只拿到了其中三段,其余四段恐怕是在无常使手中。小的势单力薄,怕难以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还请大人下令,让两位来使助小的一臂之力。”
那人影晃了一下,沉声道:“什么来使?”
宋千山脸色一变:“您没有派人来阴墟?”
话说完他便意识到问题所在,而面前火光骤然熄灭,下一刻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宋千山下意识往后一闪,落地之时却觉左脚钻心疼痛,一簇荆棘从土中钻出,紧紧缠住了他的左脚,若非他元婴之躯,那荆棘上堪比尖刃的铁刺已经刺穿他的踝骨了。纵然如此,还是让他皮肉受损,疼痛难堪。
宋千山铁青着脸盯着面前两人:“你们是转轮殿派来的!”
晏霄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转头问公仪徵道:“看出来那人是谁了吗?”
公仪徵眉头微皱:“声音做过掩饰,但是轮廓……有几分熟悉。”
毫无疑问,那定然是他认识之人。
宋千山惊觉不对,如果是转轮殿的人,怎么会关心是谁指使他?难道这两人当真是从外面来的?
“宋千山,老实交代,你知不知道与你联络的是谁。”晏霄扬了扬下巴,嚣张地对宋千山说道,“我身旁这位可是明霄法尊唯一的亲传弟子,神霄派未来的掌教,那位许诺你的东西,我们也能给。”
晏霄这番趾高气扬的模样,把狐假虎威四字权势得十分到位。
宋千山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晏霄摊了摊手道:“那你只能试试我的手段了,在逼供这件事上,想必我比别人都在行。”
“呵!”宋千山不屑道,“你以为区区铁荆棘就能困住我了吗,在我的法阵之中还敢大放厥词!”
宋千山说罢双手结印,笼罩着晏霄与公仪徵的金丝牢笼立刻迅速收缩,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
晏霄与公仪徵背靠着背被紧紧捆住,两人面上却都没有丝毫慌张。
“道长,你不会连这个阵都破不了吧。”晏霄懒懒地嘲讽了一句。
公仪徵淡淡一笑,食指一勾,束缚着宋千山的铁荆棘顿时松开,钻回地底,转眼间却又从公仪徵脚下冒了出来,只是这次却温顺许多,乖巧地将尖刺上的血液凝聚成一个血珠,送入公仪徵掌心。公仪徵掌心一握,一道血光自指缝间绽开,身上囚笼被血光一照,登时消弭无踪。
这铁荆棘本就不是为了困住宋千山,而是为了取得他的鲜血,用以破阵。
宋千山惊疑不定地看着公仪徵,此人一眼能看出破阵关键,定然也是神霄派的弟子,而且法阵造诣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你们究竟是谁?”宋千山厉声问道。
晏霄慢条斯理地轻抚被勒出褶皱的衣衫,皱眉抱怨了一句:“你动作太慢,都弄疼我了。”
公仪徵无奈一笑,温声道:“都是贫道的错。”
晏霄傲然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这才看向一脸铁青的宋千山:“方才跟你说了,你自己不信。我师弟的法阵造诣和明霄法尊不相上下,你区区外门弟子,他一只手就能打得你哭爹喊娘。”
公仪徵:“……”
这句话好耳熟啊……
公仪徵哭笑不得,晏霄似乎乐此不疲地给他树敌,自己就躲在一旁看热闹,果然是对封印神窍之事耿耿于怀。
晏霄傲慢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宋千山,他阴沉狞笑道:“你以为说两句大话我便会怕了吗?就算是真正的亲传弟子又如何,你们不过是占了出身名门的便宜,论实力难道就能胜过我?亲传弟子,我又不是没杀过!”
晏霄对公仪徵道:“宋千山精通邪阵,杀了不少童男女,他会选在这里埋伏,定是因为这里曾经死了无数婴童。”
公仪徵闻言脸色微变,正色道:“多谢提醒。”
晏霄微微一笑:“不客气,毕竟我是个好人,助人为乐。”
这个好人,总是先给人一刀子再给颗糖。
宋千山被晏霄道破了用意,也不惊慌,他抬起被划伤的左手,掌心的刀口本已止了血,此刻却又开始渗出血来,伤口处血肉翻卷,鲜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皮肉之下蠕动着争先恐后地朝外挤出,下一刻,便看到数十条蠕虫似的血虫从宋千山的掌心钻了出来,又猛地钻入地下。
“知道了,就能破解了吗?”宋千山猖狂大笑,苍白瘦削的面孔缓缓爬上血丝,直没入眼球之中,将一双眼睛染成了血色,“当年追杀我的四名亲传弟子都死在这个悲灵血阵之下,你们两个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一落,整个山洞便被血光笼罩,四面八方骤然响起婴童尖锐刺耳的凄厉惨叫,这声波震慑灵魂,让人顿时眼前一花,周身力气似乎瞬间被抽空了,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将血肉都冻结。
晏霄本就重伤未愈,又被封印了神窍,一时抵挡不住,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公仪徵挡在晏霄身前,折扇一开,一道结界将两人一并笼住,隔绝了婴啼。
晏霄抬眼望去,细细凝视,这才看清了折扇上的字。或者说那并不是字,而是一道道游动的符文,符文衔接形如笔画,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构成了苍劲有力的两个字——春秋!
公仪徵将结界留给了晏霄,自己却向宋千山攻去。
“春秋扇!”宋青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明霄法尊竟将镇派三大法器给了你?不,一定是你偷的!”
公仪徵根本懒得解释,轻轻抛出手中春秋扇,十指修长有力,翻动结印,春秋扇似有所感,扇面悠悠一扇,平地骤起旋风,拂动了扇面上的“春秋”二字。符文游动,构成了新字。
——破邪!
洪钟般嗡的一声于空中震开,将刺耳的婴啼鬼哭震碎,如当头一棒,醍醐灌顶一般让人精神一震。
晏霄舒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半空中金光熠熠的春秋扇,嘴里嘟囔了一句:“所以我就说名门子弟最讨厌,一身法宝走天下……”
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底牌。
宋千山受钟声影响,胸口如受重击,闷哼一声吐了一口污血,他咧着嘴笑,直勾勾盯着春秋扇,没有恐惧,唯有兴奋与贪婪。
“有了春秋扇,我就不怕无常使了。”他喃喃念叨着,忽然右手成爪刺向了自己心口,左心口处立时出现了一个骇人的血窟窿。和左手掌心一般,心口处钻出了血蠕虫,只是数量更多,也更加粗壮。
晏霄皱着眉看,脸色更加凝重。她不懂法阵,但隐约也能感觉到这个邪阵的厉害之处。看来之前在镇狱山宋千山还是保留了不少实力,毕竟当时一群恶鬼在侧,他自然是要保留实力,让别人先死。而且这个悲灵邪阵应该也有限制,唯有枯山五鬼的洞窟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晏霄不确定公仪徵年纪轻轻能不能对付得了这阴险毒辣的老邪修了,她已然做了准备,反正有生死簿在手,随时都可以结束这场试验。
宋千山万万没想到,自己以命相搏的拼杀,于晏霄而言只是一场戏而已。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时一道红色身影自甬道窜了出来,灵敏迅捷如猎豹一般。
“七傻果然没猜错,你们是一伙的,放你们走就能找到宋千山!”
拾瑛的身影一现,在一块巨石上落定,站得高高的俯视三人,脆生生地开口说道。
晏霄哭笑不得道:“无常使,你看清楚点,我们也是来杀宋千山的!”
拾瑛抬着下巴,一脸聪明相:“我看出来了,你们就是分赃不均狗咬狗。”
晏霄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大聪明。”
拾瑛得意洋洋地摇了摇隐形的猫尾。
说话间七煞也猫着腰从狭窄的甬道里钻了出来,本来宽阔的洞穴因为他的到来顿时显得逼仄拥挤,让晏霄心中不禁冒出一句——好多人啊……
“好多人啊。”公仪徵也感叹了一句。
晏霄看了他一眼,没用的默契又增加了……
如今三方鼎立,敌我混乱,最难过的莫过于宋千山了,因为都是来杀他的。
宋千山眼中闪过狠色,哑声道:“师弟,红无常身上也有引凤箫,我们先杀红无常,再分引凤箫!”
拾瑛仇恨的目光移到了公仪徵身上。
公仪徵心中一窒,忍不住看了晏霄一眼。
晏霄立刻明白了公仪徵的心思,他想的是——阴墟果然没有好人,都只会先坑贫道。
晏霄轻咳了一声,心道:什么东西,跟本座用一样的话术。
最开始震碎引凤箫的时候,她也没想到混乱会扯到自己身上,但诚如公仪徵所说,聪明人无万全的计划,但能从容应对一切变化。
对于这种变化,晏霄只有一句话:“师弟,都杀了吧。”
一句话又把公仪徵推进了火坑。
七煞挡在拾瑛面前,神色凛然道:“拾瑛,当心点,退我身后。”
拾瑛被激起了凶性,猫眼儿恶狠狠得瞪着宋千山:“我要撕碎杀害尊主的那个杂碎,这个交给你!”
说着就朝宋千山飞身而去,七煞根本阻挡不及。
七煞唯有暗自叹息,这世上唯一能让拾瑛乖顺听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公仪徵对上了七煞,宋千山对上了拾瑛,躲在结界内的晏霄反而被人忽视了。本来想用生死簿结束战局的晏霄此刻却为难了,若是让宋千山死在生死簿下,恐怕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要说杀了拾瑛和七煞灭口,好像也有点残忍,毕竟拾瑛那么拼命在为自己报仇呢……
晏霄看着与宋千山缠斗在一起的红色身影,矫健迅捷,凶性十足,只可惜少了点章法,兽性本能多过人性的思虑,如此下去定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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