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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风月(随宇而安 )


晏霄与公仪徵踏进“醉生梦死”时,里面正坐着七八个酒鬼。柜台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板着张脸,阴恻恻地盯着那些酒鬼,生怕他们打烂酒馆内的东西。
晏霄挑了张靠内的桌子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无论是从哪里进入阴墟,都会落到转轮殿附近,而醉生梦死是转轮殿唯一的酒馆,酒馆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没有人会错过这里。”
正说着,附近一桌的客人就拍打桌子嚎啕道:“孟婆!孟婆!再给我一坛忘忧水!”
柜台内的老妪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你还欠着三坛,什么时候还了债再来。”
那人怒道:“你、你还怕我欠了债不还不成!”
孟婆走到那人身侧,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只有那壮汉一半的身量,旁人看着只怕她被壮汉一掌拍死,然而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孟婆如鬼爪般的右手握住壮汉的手臂,举重若轻般就将壮汉扔出了酒馆,壮汉在街上滚了几圈,撞到了对面的巨石才停了下来。
孟婆冷笑说道:“我怕你没命还!”
如今形势一片混乱,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像孟婆这样的经营者不禁感慨阎尊在位时的好时光,一切井然有序,每个恶棍都乖得像只小羊崽。
孟婆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走到晏霄桌旁不耐烦地问道:“要点什么?”
晏霄道:“一坛忘忧水,一坛断红尘。”
孟婆扫了一眼两人的穿着,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不多时便有人送了两坛酒来。
晏霄拍开封口,一股辛辣呛鼻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下意识便要掩面逃离。
晏霄却似乎习以为常,淡淡道:“难得来一趟,你也试试阴墟的酒。这是最贵的断红尘,一入阴墟红尘断,万千滋味心头乱。”
晏霄给自己倒了一碗,自顾自喝了起来。公仪徵定定看着她,只见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朱唇滑落,浓烈的气息四散开来,晏霄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双目紧闭,眉头微锁,似乎有些难受,然而片刻之后,便舒展了眉宇,白皙的面容浮现陶醉般的笑意,睁开眼时,凤眸中浸润了淡淡水光。
“你为何看我,不敢喝吗?”晏霄笑吟吟看着公仪徵,略带挑衅地说道。
公仪徵一笑:“最贵的酒,岂能错过。”说着便也满上一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气息霎时间充盈鼻腔与口腔,仿佛有一团火顺着咽喉流入胃中,继而烧遍了五脏六腑,灼痛在体内蔓延开来,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那种感觉就像是心痛,心悸,心慌,又有点像情人之间患得患失的希冀与酸楚。
片刻之后,痛感便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酥麻,整个人宛如飘在云端一般,暖洋洋又懒洋洋,羽化飞仙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公仪徵这才明白晏霄面上为何会浮现那样的笑意,因为此刻的他也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欢喜。未等他从这升仙般的美好中回过神来,耳边便传来晏霄有些恶劣的调笑。
“这酒有毒。”
公仪徵睁开眼看向晏霄。
晏霄只手托腮,噙着笑看公仪徵:“枉死殿附近的一片崖洞日日受冰雨浇灌,又吸收了火毒,长出了一种毒草。这种毒草含有剧毒,不惧火烧,要用特殊的方式才能碾碎酿酒。这毒素最多只能抵消八成,余下二成也只有元婴之上的修士才能承受。那种火毒入侵脏腑的滋味是一种酷刑,若非你修为深厚,方才应该已经吐血身亡了。但是只要挺过那种疼痛,便能感受到胜似神仙的酥麻与温暖。”
能挺过去便是红尘断,似神仙,挺不过去,也是红尘断,只不过成了鬼。
晏霄边说着边又倒了一碗,微眯着眼品尝美酒的滋味。这种疼痛对她来说已是一种享受。
“这种酥麻也是毒素所致,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了?”晏霄斜睨公仪徵。
公仪徵此刻确实连手指都动不了。
“你为何不受毒素影响?”公仪徵问道。
晏霄轻笑一声:“日日饮毒,习惯罢了。”
谈笑间,晏霄已将一坛断红尘喝了个干净,又拍开了另一坛忘忧水。这坛的香味比断红尘清甜一些,酒水却是无色如水。
“有趣的是,忘忧水能中和断红尘的毒性。”晏霄倒了七分满,素手托着酒碗送到公仪徵面前,丰润的朱唇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但是中了断红尘的毒,却动弹不得,看着解药就在眼前也喝不到。”
酒香在鼻尖绕了一圈,那碗酒还是落入了晏霄口中。
晏霄“好心”地给公仪徵倒上一碗忘忧水,似笑非笑道:“道长为何不喝,可是要求我喂你?”
公仪徵含笑凝视晏霄:“晏姑娘故意诱使贫道饮下断红尘,就是想让贫道开口相求?”
晏霄摸了摸下巴:“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公仪徵问道:“若是不喝解药,又会如何?”
“以道长的修为,大概半日就能化解毒性。”晏霄意味深长道,“在阴墟这种地方,时时刻刻都杀机重重,半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能预料。”
公仪徵又问道:“贫道若是求了,晏姑娘便会答应吗?”
晏霄道:“你若诚心诚意,或许本……姑娘一高兴,就答应了。”
受了酒意影响,她心情愉悦,险些便将“本座”二字脱口而出。
公仪徵凝视着晏霄泛着薄红的脸庞,柔声说道:“那贫道便诚心请求晏姑娘,让我喝下这一碗解药。”
特意压低了声音沁着酒意,显得低哑而醇厚,宛如石子落入波心,荡开圈圈涟漪。
晏霄心头酥了一下,她也分不清是酒劲使然还是这声音蛊人,身上酥麻温暖,心情也正是愉悦,她便笑吟吟地托起酒碗,递到公仪徵唇边。
公仪徵勉力才能微微仰头,酒碗稍倾,透明的酒液滚入喉中,却还有更多的溢出唇角,顺着脖颈而下,刺激了颈上的伤口,也浸湿了衣领。
酒液甜而不腻,入腹冰凉,果然驱散了体内麻痹的毒性。
公仪徵的身体也恢复了知觉,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擦拭颈间湿意,眼睛却是看着晏霄,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晏姑娘以为贫道是什么样的人?”
晏霄犹自噙着笑,略一思索便道:“高风亮节,阳奉阴违,虚怀若谷,虚伪狡诈。”
公仪徵不禁莞尔:“既然如此,开口求人于贫道也并不是难事,可让您这样尊贵的人亲自伺候我饮酒,反倒是万分难得。贫道终究还是赚了。”
晏霄唇角的弧线骤然消失,眼中的笑意也冷了下来,直勾勾瞪着公仪徵冷冷道:“你这臭道士,说的话也挺解酒的。”
断红尘都不香了。
便在这时,门窗响起了砰砰的响声,公仪徵朝外看去,果然如晏霄预测的一般——外面下雨了。
密云像被人用棍子搅动了一般剧烈翻滚,云层中落下利刃似的冰块。这些玄冰从高处落下,在山巅高处便如万箭齐发,而接近地面,受到炼狱火海的影响,便会逐渐消融,变成瓢泼大雨。
这些雨水都有毒,哪怕是高阶修士也不愿意染上毒素,都各自找了地方避雨。
酒馆顿时涌入不少人,越发热闹起来。
当人数多过酒桌的数量,便预示着一场的混战的开始。
在阴墟可没有什么先来后到,只有力量为尊。
一些修为较低的酒鬼识相的就自己溜到一边去了,醉糊涂的就倒霉了,直接被扔到门外,感受一下毒雨的滋味。
几个凶神恶煞的邪修见角落里坐着两人,便要上前赶人,然而上前两步,看到了两人的面孔却是愣了一下。
“你滚出去!”当先一人恶声恶气地对公仪徵怒斥道,又眼巴巴盯着晏霄,不怀好意笑道,“小美人可以留下来陪哥几个喝酒。”
晏霄冷冷一笑,二话不说便将手中半碗酒朝那人脸上泼去。以晏霄的修为,纵然被封了神窍也不会失了准头,这酒是一滴没浪费全泼那人脸上,加上晏霄使了暗劲,酒液落在脸上发出啪了一声,宛如照面扇了一个巴掌。
这一变故顿时惊呆了众人,尤其是被泼了酒的壮汉,脸上火辣辣的疼,脑袋嗡嗡作响,眼睛还一片刺痛,让他睁不开眼,只听到前方传来美人凉薄的声音:“这酒就当本……姑娘赏你的了。”
与这壮汉一同进来的其余四人这时才晃过神来,怒不可遏地将晏霄和公仪徵围在中央。
“你不想活了,连我们兄弟都敢惹!”
一个瘦高个看着机灵点,皱了下眉压低声音道:“这两个是生面孔,好像不是转轮殿的人。”
转轮殿环境最恶劣,在这里混日子的都是修为最低的低阶修士,若是其他殿过来的,恐怕修为不会弱。
被泼了酒的男子抹了一把脸,眼睛最是柔软之处,被泼了酒竟流下血泪,他咬牙切齿道:“就算是阎罗殿的人,今天也叫他们变成阎罗殿的鬼!”
他们五兄弟有独门功法,五人一心,动手之时威力加倍,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不见得能在他们手中讨得了好。
晏霄云淡风轻地看着五人叫嚣,一脸轻蔑道:“五个杂碎,我师弟一只手就能打得你们哭爹喊娘。”说着朝公仪徵露出微笑,“你说是吧,师弟?”
五道仇视愤怒的目光顿时转移到了公仪徵身上,公仪徵哭笑不得——自己方才逞一句口头之快,没想到晏霄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还没等他辩白一句,五件法器已从五个方向对着他当头劈下。

公仪徵右手一抬,那把折扇再次出现在手中,展开之后便挡下了五人的攻击。
晏霄不但祸水东引,还给公仪徵出了个难题,逼他只能以一只手破局。
晏霄噙着笑,慢悠悠地给自己重新满上一碗酒,还好心提醒了一句:“打坏酒馆的东西是要赔偿的哦。”
公仪徵在心里叹了口气,限制条件又多了一个。
他倒是可以不打坏酒馆的东西,可是另外五人可没那么多顾忌了,抄着法器大开大合,一副要把公仪徵锤成肉泥的凶狠气势。
公仪徵以一当五,却丝毫不落下风,一袭蓝紫道袍在小范围内腾挪穿梭,速度迅如闪电,旁人只看得到残影,连他怎么出手都没看清。
晏霄一双凤眸清亮有神,却是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把折扇应该是公仪徵的本命法器,上面写了一些她也不认得的字,字体古朴苍凉,气势逼人,恐怕另有乾坤。公仪徵身法如鬼魅一般,之前晏霄便已领教过,但当局者迷总不如旁观者清,置身事外观察,才发现对方每一步都有讲究,暗合星象易数,给人神出鬼没之感。
以公仪徵半步法相的修为,若是放开了打,这五个杂碎撑不过十招,晏霄有意设限,就是想看看公仪徵的手段,也逼着他多出底牌。但看了片刻,她便发现公仪徵用的是最简单也最复杂的打法。
他甚至没用多少灵力,在旁人看来,他应该只发挥出了金丹境界的实力,却把五个初入元婴的邪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些人或许看不出来,晏霄却十分敏锐,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是打在对方最薄弱之处,以最小的力量打出最大的伤害,没有浪费一丝灵力。仿佛他的每个动作都是经过了千万次的计算,精准得令人发指。
这便是他的复杂之处,可以说天底下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哪怕是晏霄自己。
这大概就属于天生道骨……
晏霄对公仪徵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而在此时,五个壮汉也被打成了五个猪头,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被打了几下,浑身就痛得好像被打进了无数个钉子,身上各个地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肿胀,好像血肉被截断了,想要冲破皮肤爆裂开来。
“哎哟哎哟……”五人跪倒在地,苦不堪言,哼哼唧唧。
晏霄慢条斯理地饮了口酒,俯视跪倒的五人,轻蔑一笑:“还记得我方才说过的话吗?”
“我们错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一人鼻青脸肿地磕头求饶,“爹娘饶命!爹娘饶命!”
晏霄:“……”
晏霄脸色略沉,她指的可不是哭爹喊娘那句话,而且那句话也不是这么理解的吧……
公仪徵哭笑不得,轻咳一声,说道:“师姐是让你们赔偿打烂的东西。”
四周碎了一些桌椅,都是这五人损毁,公仪徵出手有分寸,别说损坏酒馆中的东西,他身法灵动,连衣袂都未曾碰过桌椅分毫。
五人听了公仪徵的话,忙不迭道:“我们赔!我们赔!”
孟婆冷着脸走过来,粗哑的声音说道:“砸坏了两张桌子五张凳子,十四个酒碗,三坛酒,共计四十六个硝晶。”
公仪徵听到“硝晶”三字,微微一怔——修道界通常以灵石作为货币,硝晶想来是阴墟独有的矿石,与灵石类似。
他身上可没有硝晶,想到初见晏霄时对方不着丝缕的状态——估计她也是身无分文。
公仪徵已经做好了拿些法宝抵酒钱的心理准备了,却听两声清脆的碎裂声,定睛一看,竟是晏霄将方才喝完的两个空酒坛扔到了那五人身上,落到地上碎裂开来。
晏霄道:“这两坛也算他们砸碎的。”
五人岂敢多言,只能低着头听孟婆说:“加上这两坛,共计两百零八个硝晶。”
公仪徵一惊,没想到两坛酒竟如此昂贵。
地上五人也是一个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们身上没有这么多硝晶……”
晏霄支着下巴,眼中掠过残忍的笑意:“金丹修士的肉身一斤可卖两个硝晶,你们可以挑一个拉去隔壁鲜肉铺剁了,或者每个人剁一只手一条腿,也能凑上这两百个硝晶。下不了手的话,我这师弟可以代为动手。”晏霄似笑非笑地看向公仪徵,“师弟,你意下如何?”
五人登时乱作一团,鬼哭狼嚎磕头求饶。
围观酒客之中便有一人高声喊道:“四个硝晶一斤,我要生吃那个胖的!”
旁人起哄笑道:“虎兄还是改不了吃活人这习惯啊。”
被称为虎兄的男子扯着大嗓门道:“只有狗才吃死肉!”
阴墟之中有人自然也有妖,捕猎是虎妖的天性,但道盟有规矩,不得伤害有灵智的生命。那虎妖却生性暴虐,非但吃人,还喜欢把活人撕碎了吃,享受猎物临死绝望的哀嚎。因犯下太多杀孽,被道盟追杀逃进阴墟也有十几年了。这虎妖修为并不算高,以往只能偷袭落单的低阶修士,不然就是去肉铺买些死人肉。晏霄在位时也定了不少规矩,虎妖已有多年没生吃活人过了,见了眼前一幕,骨子里的嗜血暴虐又被激发了起来。
公仪徵皱着眉环视周围,窗外毒雨仍在噼噼啪啪落着,那些残忍恣意的笑闹声伴随着雨声传入耳中,吵吵嚷嚷地将他淹没,让他不禁神思有些恍惚。
他是公仪世家唯一的传人,也是明霄法尊乃至整个神霄派都看重的首座弟子,过去二十三年里,他如沐晨光,未曾见过人世间的阴暗与残忍,哪怕听人说起阴墟的恐怖,他也无法真正体会。那一日踏入阴墟,听闻阎尊受困,他没有一丝耽搁便匆匆赶往镇狱山,这几日来也一直守在晏霄身侧,唯有这一刻,才算真正置身阴墟之中。
阴墟的险恶,险在火海,恶在人心。
他虽自诩不算好人,仔细算来,也不过是一个天之骄子理所当然的轻慢礼法,无视规矩,胆大妄为,若让他如晏霄或是旁人那样视人命如草芥,他恐怕做不到。
公仪徵沉默着,而晏霄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撇撇嘴轻哂一声:“还是得让孟婆拿主意。”
孟婆面无表情地说道:“法器可以抵债。”说着一双眼睛在地上来回打量,伸手一勾,三把法器便落入她手中。
“滚吧。”孟婆收了法器,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那五人听了这话立刻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公仪徵眼尖地看到先前那个虎妖尾随而去,眉头微皱。
“师弟,坐下吧。”身后传来晏霄含着笑的声音,她屈起食指扣了扣桌面,发出有节奏的闷响,“阴墟之中,弱肉强食,老虎饿了要吃肉,又有什么错呢?”
公仪徵回过身来凝视晏霄,片刻后才回到位子上落座。
旁边酒客见热闹散了,也都坐会原位,但围绕晏霄二人的议论声却没有停止。
“那些人已经看出来了,你不像阴墟的人。”晏霄戏谑说道,“看样子,你身上还是沾了些名门正派的坏毛病。”
公仪徵虚心请教:“你是指……”
“以貌取人。”晏霄嗤笑一声,“看到是个人样的,就觉得是同类,看到受伤可怜的,就想救一救。却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人面兽心之徒,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方才那五个人吃过的人肉,可不比虎妖吃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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