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被几个杀手围困住,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季青珣本想离去,眼下找到阿萝是最要紧的是。
可是若知情死了……
她一定会伤心。
季青珣想起前世,阿萝会坚持不住,也是因为韦玉宁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四个心腹,这些亲信在她心中占了很重的分量。
而且大概只有知情知道阿萝往什么方向去了。
季青珣说服了自己,拔剑加入了战局之中。
“杀手都在这儿了?”他握剑的气势自是不同,那些杀手敏锐地感觉到来了个高手,互相对视了一眼,将刀剑全冲季青珣而去。
“是。”知情没想到季青珣会出现,一个晃神又被划破了胳膊。
没有杀手追着阿萝,那她应当就是安全的,季青珣总算稍稍放心了些。
“别死在这儿,显得太废物!”季青珣丢下这一句,一个“苏秦负剑”将袭来的刀剑化在一处又震开。
杀手如被震开的铁水,但很快就围拢了回来,招式比刚才更密更险。
这一次就是季青珣也不轻易应对,他本就在马上颠簸了几个日夜,精神已经熬到了极致。
但他尽力忽略这点疲惫,急切地要把眼前的人杀干净。
可这些杀手像不会疲倦一样,攻势打退一重又来一重,连季青珣应付起来也越发吃力。
他们常年悬挂在万丈高崖之上搏杀,没本事的已经掉下山崖摔死了,眼前留下的个个是武力耐力万里挑一的,不然许怀言和尹成也不会被杀得七零八落。
季青珣杀了一人,但自己也受了点伤,杀手见状,口中哨响,震彻山林。
很快附近的树上又坠挂了几个咬着刀的人。
怎么越来越多了!
知情和季青珣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
季青珣的面色越来越沉,这些杀手如此厉害,就算他留知情一人在此拖住,之后也会后患无穷。
他务必在此杀尽,绝了阿萝的后顾之忧。
“刚刚吹哨的是谁,听到了吗?”季青珣问,方才哨声是从他那边响起来的。
知情竭力格挡开眼前的杀手,说道:“听到了,那个面颊上有疤的!”
季青珣眸光一凝,借着在杀手刀上踏出的去势,翻飞间已经越过了两个人,口中藏哨的杀手见他直朝自己而来,又吹响了一声。
赶来支援的杀手立刻朝头领聚拢。
头领果然重要,这些杀手虽然厉害,但没有什么合作,他们出来应是被交代过,凡事要听领头的安排。
将他杀了,这些人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此刻察觉出季青珣的意图,挡在他面前的杀手越来越多,季青珣喝道:“你绕过去!”
少人阻拦的知情立刻冲了过去。
头领根本不将知情放在眼里,而他的目标却只是那些冲季青珣而去的杀手,但此举也会让他的后背暴露在头领的视线中。
头领一刀劈来,知情根本不管。
可那些杀手对付一个季青珣已是苦恼,背后又出现一人,让他们犹豫了一下,直接被季青珣踹了出去。
季青珣将人踹到知情身上,将他打偏,避过头领致命的一刀,可就算如此,长剑几乎擦着知情的肩膀而过,拉出一道血口。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头领又要刺出一剑。
知情借着被压倒的去势,将杀手挡在身前,逼得头领收刀,季青珣终于到了他的面前。
没有一句言语,挥出的全是取命的招数。
可是能当上头领,这个杀手定然是最强的,何况还有这么多援手,季青珣就算接近,也难以将人杀掉。
被挡住两招之后,二人距离又被拉远。
季青珣从贡院出来就出了明都,自不可能带什么毒药暗器,此时长腿一扫,将散落的刀剑全都扫起踢出。
借着杀手挡剑的空档,他风驰电掣一般,以诡异的步伐走到了头领面前。
季青珣骤然出现在眼前,是又一次,短短的时间里两次出现在面前,是极大的压迫感。
他的眉目比横贯的长剑更加锋锐,浑身浴血,碧绿的眼睛眸光妖异,宛如玉面修罗。
头领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死亡威胁,他该拉开距离,在一边指挥,而不是和这个人对阵!
打定主意,他赶紧往后掠去。
看他要逃,后背就不得不暴露在季青珣眼前,可身后的杀手也已经打落了剑,要再一次阻止他。
季青珣根本不理会已到腰间的刀,长剑直追,利落斩下头领的头颅。
那刀也没入腹中,季青珣一样受了重伤。
他咬牙将祸首劈开,点穴止住腰间的血。
此时谁人不是伤痕累累,季青珣将头领的头颅踢开,额发微散遮住锋芒毕露了眼,
“现在,我可以一个个杀掉你们了,要跑的赶紧。”
这些杀手悍不畏死,见到头领死了,沉住气又要杀来。
眼前杀手不过十人,但难缠程度能让人崩溃,季青珣握剑的手背绷出青筋,杀成了一个血人。
他们吊在树上,如猿猴一般甩荡而下,一击之后又快速爬回树上,十人交替,密不透风。
鏖战间天都黑了,季青珣才终于斩断了最后一人的咽喉,卷刃的长剑插在地上,支撑住他的身体。
季青珣已经到极限了。
知情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在了地上,此刻他满身鲜血,和一具尸体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季青珣还不能让他死,他皱紧了眉头,把人翻过来,锁住他一口气。
“阿萝往哪儿去了?”
“公主……”知情想说话,却没有力气。
季青珣大声问道:“她在哪儿?”
“北面……找山……”知情说完这句,再支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要是把人留在这儿,知情绝对活不成,可是马已经跑了,要带走人,他只能背着。
瘫死的人被提了起来,勉强抛到背上去,季青珣背着知情往北去,天又下雪,前路更是茫茫,已经入夜了,要找到她留下的蛛丝马迹更加困难。
一路往北走,季青珣的每一步都在扯动着伤口,点穴已经不管用了,这雪天里也找不到止血的草药。
路上遇见了一个砍柴下上农夫,看到两个鲜血淋漓的人,怕得赶紧要绕开他们。
季青珣长剑挡住农夫去路:“可看见有女人?”
“这……”农夫犹豫了一下。
他眼中划过暗光:“在哪里?”
农夫吓得举起了手,“在山上打柴的时候看到,好像跑到山上的寺庙里去……那,那山寺的和尚懂些草药,也能帮你治治伤。”
他害怕自己被杀掉,有些讨好地补充了一句。
季青珣收剑将人放走了,很快就看到登山的石阶,石阶旁的石头上刻了山寺的名字,感明寺。
长阶蜿蜒迂回,被草木挡住,看不见有多高。
季青珣深吸了一口气,踏上长阶,一步一步,起先还能走,但他实在伤得实在太重了,又有一个人沉沉地压在身上,腰腹间逼出了更多的鲜血。
在一节节石阶上留在带血的脚印。
越走,季青珣越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的腿沉重得像铁块,艰难地抬起,每踏上一阶,又在不住地颤抖。
眼前的石阶摇摇晃晃,好像看不到尽头,他从起先的直立,继而躬身,最后不得不攀爬……
粗沉的喘息在耳朵里回荡,身上滴血的伤口让他逐渐失温。
一只手托着人,一只手撑在台阶上,很快石阶上又多了掌印。
瘦长的五指撑在地上用力到几近折断,不顾脏雪,忍着疲倦,忍着伤痛,只为了把两个人再往上送一点点。
季青珣想把人丢下,那样他就能轻身上去找她了,就算她会生气,他也只能说自己尽力了。
可这样的天气,把一个重伤的人丢下,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了。
阿萝会伤心,还会怪他……
都带到这儿了,她下山的时候看到,知道自己半路放弃,一定要生气的。
上辈子她的四个亲信死了,她就怪他了,还很生气,气得从凝晖阁……
这一次他把人救回来,阿萝能不能,彻底放下前世的心结呢?
季青珣慢慢佝偻下身子,手臂也几乎抬不动了,他脑子里乱乱转着念头,却始终没有放下知情。
石阶上的脚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拖出的长长血痕……
李持月苍白着面色, 眼前一灯如豆,她的视线其实是涣散的。
这一天一夜都在逃命,没有合过眼, 怎么可能不疲惫。
而且跟随的人都走散了,杀手一路追杀, 人越来越少,眼前只剩春信陪着她, 知情执意让她们先走, 自己留下挡住杀手,秋祝和解意下落不明……
春信拉着她一路奔命,跑上了山寺。
跟寺中的和尚说她们是附近岐安城中的探亲的表小姐,家中外祖病重,来山中祈福, 谁料山上塌下山石和积雪, 将二人和家仆冲散了,她们才先来了山寺, 之后家中会派护卫来找她们。
这样的说法最安全,出门在外, 李持月连和尚都信不过, 要是说她们遭遇了山匪或刺客,只担心这寺庙在山中日久, 逃不脱同伙或为了避祸,不肯收容她们。
而说护卫会来找,是怕寺中和尚见她们衣着,会生歹心。
这也是上官峤教她的, 远离京师,山中野寺又是说不得就是贼窝, 出门步步都要存几分警惕。
和尚见她们衣着谈吐确实像富家小姐,便让她们在知客处休息。
其中山寺主持来见了一回,又很快离去了。
她们如今躲藏在寺中,等了半日,也没有人来寻,即使暂且没有追兵,二人也没法安心休息。
入夜之后,住持让送来了一盏油灯,还有清粥小菜,旁的没有多问。
“公主,您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奴婢会喊醒你的。”春信看她熬得脸色苍白。
李持月怎么可能睡得着,“我没事,你先吃点吧。”这些饭菜都用银钗试过了。
春信也吃不下,她也在担心秋祝姐姐还有知情解意他们。
那些杀手那么厉害,她有点担心往后会不会只剩自己一个人照顾公主,她没有秋祝姐姐那么细心周到,不能像知情一样保护公主,就连最没用的解意,他确实没用,死了就死了吧。
李持月望着漆黑的夜色放空了脑子。
忽然,外头传来一声钟响,接着是知客僧的声音,“怎么又有人上山来了,还伤也太重了!还活着吗?”
春信刚抬头,就见公主已经跑出去了。
刚跑出门两步,李持月就看到了那两个倒地的人影,知客僧的灯笼照在他们身上,瞧着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都不能肯定人还活着没有。
她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情形,急步跑了过来,不敢想象两个人是如此爬上山寺来的。
跪在两个染血的身躯面前,靠近的一个正是知情,而另一个……她探身去看,愣在当场。
季青珣!
他不是在明都考会试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算算时间,难道他没有考试?
李持月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明白。
春信跟着跑出来,见到知情和季青珣,眼中也饱含震惊,忙去探知情脉搏,还有一口气,“公主,得赶紧救人,可是这山上无医无药……”
李持月也顾不得想这么多了,拿出了一枚金制印信给知客僧,恳切道:“本宫是大靖持月公主,这是本宫的下属,烦请主持相救!”
知客僧没想到这所谓的富家小姐竟是公主,接过印信,又后知后觉地行了一个礼,赶忙跑去请主持起身。
灯笼被留在了原地,李持月仍旧跪着,没有起身。
“春信,你去找被子来,再尽力找个暖炉。”
“是。”春信赶忙转身走了。
躺在稍远处的季青珣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带着知情一路爬上了山,早已精疲力竭,用身体撞响了一口钟后,倒在了地上,知情也滚到了一边去。
此刻转醒过来,看到了李持月,那多日的担心终于放了下来,疲倦的脸上是难得的放松。
她真的在这儿,好好的没有出事。
“阿萝……我来了。”
可李持月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未有半分动容,好像他是什么陌生人。
眼前的季青珣重伤濒死,没有人救他,留在这雪地里,很快就能冻死过去。
而她,想杀他实在太久了……
让他活久了,就是变数。
她弯腰抽出了季青珣身侧的剑,剑柄上沾满了鲜血,有些还未凝固,黏了她一手。
季青珣以为她靠近,是想碰碰他的脸,心疼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带着一个废物来找她。
最好阿萝能再为他流几滴眼泪,那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这一路的苦都不算白吃了。
他如菩萨面前虔诚的信徒,跋山涉水,剥尽骨血而来,终于见到了心上人,在她俯身的时候,季青珣甚至微微仰起脸,想要迎合她的碰触。
然而那双柔软温暖的手没有落到脸上。
他只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季青珣碧绿的眼睛动了动,慢慢品出了苦涩,心底似有蛛裂蔓延。
他都已经不在意阿萝对他的百般欺骗,千里赶来,拼了性命将她的心腹带到眼前来,为什么这样都不肯原谅他,还是要杀他?
李持月又站直了,端详着被他握过的长剑。
这是寒铁所铸,头一次苦战至此,杀得卷了刃,却还是一把能轻易夺人性命的宝剑。
“阿萝……”
他想说什么,问她要做什么?然而已是显而易见了。
这里没有别人,他毫无还手之力,阿萝可以轻易杀了他。
没有解释,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若是做到这一步都不值得被原谅,那季青珣大概就是罪大恶极的。
李持月不给他说遗言的机会,而是漠然无情道:“季青珣,你不该来的。”
我不来,你怎么对付得了那些杀手……季青珣始终不开口,眼泪在凝固的鲜血中滑下一道痕迹。
“季青珣,我们来世真的不要再见了。”
她又说了一句。
季青珣静静地看着她,阿萝握着他的剑,将剑尖对准了他。
这一次,季青珣不会再抬手阻拦。
就这样吧,如果她这样都不肯原谅,那就死在她手里,也算两不相欠了……
他慢慢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神色平静,“就往这里刺……”
看在他们曾是夫妻的份上,“准一点,让我快点走。”
他说一句,李持月的眼睛睁大一分。
李持月双手握紧了剑,不清楚季青珣为什么这样,他为什么不反抗,还一脸从容就死的样子?难道又是一个阴谋诡计?
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更改!
李持月闭上眼睛狠狠地将剑朝下刺去。
死前,季青珣只是看着她,贪恋地想记住她的样子,要是来生……
罢了,来生他就不要打扰她了。
“叮——”
一股巨大的冲劲打在剑尖,李持月握不住剑,剑被打飞了出去。
长剑“当啷”掉在了地上,她后退两步扶住门框,张大了嘴在喘气,眼睛被寒风吹红了一圈,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低头去看季青珣,他还活着,没有被自己杀掉,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她。
是一支箭射飞了她手中的长剑,救了季青珣一命。
季青珣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茫然,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无从处置那些腐坏枯朽的情绪。
李持月看向登山石阶处,尹成刚刚收了弓,一双利目狠狠瞪着她。
他身旁的许怀言也不遑多让。
许多的火把涌上了山,不只是他们二人,还有岐安守军也来了。
季青珣的两个手下盯着她,眼中愤恨炽烈。
守军将领问道:“可是持月公主?”
李持月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说道:“不许上前!”
将领抬手让所有人止步,远远说道:“卑职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公主遇刺的事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城,皇帝震怒,调了附近的守军支援,他们也是到现在才在公主残部的帮助下找到这山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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