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告,就要告到县令跟前,她还不信,田向贤关系通天,能和县令扯上关系。
其实她此举也不算高明,不过她一农家妇,就是小心眼小家子气,就是要将两家人的龌龊闹到县令更前来。
至多就是被人笑话粗鄙,拿县令的承诺大材小用而已,她不在乎,能将田向贤之事捅到县衙,接下来他的下场必不会好受,田家倒了,村里便无人再敢觊觎自家眼影生意,有如玉坊在,多少银两府邸她赚不来?
“哦!竟有此事?”齐盛安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眼下这老妇人,钱财地位都不要,却要告发村长逃役一事,要说两家之间没有些过节他是不信的,不过胆敢逃役,这般枉顾王法之事确实不得放任,至于两家人之间的恩怨与他何关。
“平安,去查清楚了,可确有其事?若有,严惩不贷!”
“是!”
“一村之长,竟敢公然蔑视朝廷律令,包庇家中子弟逃役,此事你说出来是帮县衙解决了昏庸之人,这不算刚刚所说的条件,你可再说一个。”
“老身这确实还有一事。”
“说来听听。”
“这榨油需得有油床才好使,只是老身不会这木匠活,这油床如何做,还得大人差人去老身家中瞧。”
只要县衙差人去了自家,不管所谓何事,在村民们眼中,林家便是和官家扯上了关系。扯大旗做虎皮的事,只要放出话来,有田家的事在前,官差上门在后,自己再添油加醋一番,不怕十里八乡的人不信。
齐盛安点头,“这是正经事,明日本官就差人过去。”
县衙做事, 若要说快,快得很。
齐盛安发话才短短一个时辰,便核对了服役百姓名单里面确实没有田家又兄弟两的名字,又问过的监工衙差们, 确认田荣田贵二人确实没去服役, 逃役一事确实存在,且还拔出萝卜带出泥, 又另查到几户逃役的人家。
但要说慢, 也慢得很,这事若颠了个,从下至上查起, 那就不知得猴年马月才能查出真相了。
李檀昙年纪大,等不及县衙各处磨洋工扯皮,状索性直接告到最大的县令处。
事毕, 也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李檀昙是被县衙的人送回大湾沟的, 同行的有前去捉拿田向贤的衙差, 另还有随她一同去看油床的衙门匠人。
“几位大人去村长家时, 若有空闲可去地窖看看, 里头或许有惊喜。”
几个衙差相互递了眼神, 看了眼牛车上的老太太, 最后点点头。
衙差们脑子都有个疑问, 这老太太人哪冒出来的?
她不知在大人跟前吹了什么风,竟引得大人突然要彻查前一阵征丁服役时是否有人逃役的事。
水至清则无鱼,在衙门当差, 丁点不给自己谋私利的人少见。只是大家平日里做事都是在私下, 也都只是些蝇头小利,上头的人未必不知道, 只是不摆到台面上来罢了。
但谋私也有大小,像这种里应外合帮人逃役之事大部分人是万万不敢干的。
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有人不敢,就会有人抱了侥幸心理去赌这事不会被揭发,壮了胆去干。
却没想到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老妇一锅端了。
李檀昙今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去万梅山摆摊,又被拉去县衙榨油,回到大湾沟时天早黑了。
林家人白日里看秤砣领回一个穿着富贵的男人,那男人一来便要拿走老娘榨的所有菜油,林家人自是不同意,还是那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只得自己是衙门中人,在加之秤砣证实,一家人才松了口。
油被拉走了,但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老娘怎地和县令大人扯上了关系?
一家人提心吊胆等了一日,只等到天黑,听见老娘的声音,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娘,你可算回来了,听秤砣说你去了县衙,可把大家吓坏了......”谢氏的话在看见门前举着火把的衙差们戛然而止。
“来个人把这些东西收回去。”齐盛安连人带摊子把她从万梅山带走,回的时候自然要带上自家的锅碗瓢盆。
“娘,你还要往何处去?”林家人对现下的状况一无所知,每人脑子上都顶着三个问号,面露疑惑的看着自家半点没有回家的老娘。
“给各位大人指路去。”看热闹去。
田向贤偷偷摸摸的指使人觊觎自家方子这么久,自己自然是得去送他一程,方不负一村住着的情谊。
田向贤半点不知危险来临,这会正悠悠的躺在榻上抽烟,一整个屋子都是烟雾缭绕。
前段时间自家两个儿子逃役被抓个正着的事早不被他放在心头,县衙那头他已经花了银钱打点好,村里谁敢真去县里告他,也只有有去无回的,这事他一人做不成,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衙门的人比他还不愿意出岔子。
可恨的是这事被村里人抓个正着,再加上村头林家如今开了个工坊,人人想去工坊做工赚钱,如今他说话,竟是没多少人愿听了。
比起撞翻自家儿子逃役,在村里失去威信一事更令田向贤在意和恼怒。
田向贤吸了一下烟嘴,眯眼吐出一口浓烟。
很快了,仍由他林家千防万防,把那如玉坊围成铁通一个也无济于事,只要有钱财开道,再硬的铁桶他也能开出一道口子来。
“爷。”
“爷的乖孙,怎地不在房里看书,倒上爷这来了?”
田向贤看着门口出现的孩子,立马坐起了身子,动作飞快的灭了自己手上的烟,他乖孙一身的墨香味,可不能沾染了这浑臭的烟味。
“爷,我房里纸用完了,你给我些银子,过几日去县城买几刀白纸。”
田家的纸一直是由田向贤亲自去县里看孙子时买,书房的纸能用多久他最是清楚不过,知道这是乖孙手上没了零花,接着买纸的由头要钱花呢!
田向贤心中肚明,却乐意宠着家里这个唯一会读书的孙辈。只大气的从身上掏出一串钱,“家里的纸哪用得着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去买,这些钱拿去买些零嘴,我乖孙练书辛苦,可不能饿着!”
“谢谢爷!”
这边祖孙两正其乐融融说着话,那边,田家的大门却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田家媳妇皱了修得细细的眉毛,不悦的看向大门,“大晚上,谁啊!”
一打开门,却见门外火光冲天,比火光更耀目的是举火把之人那身红色的官服。
“几位大人,这么晚来我家,可是有事?”田家媳妇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
“这里可是大湾沟村长田向贤家?”领头的衙差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眷便对她和声细语,他操着一副大嗓门大声问。
田家媳妇犹豫的点点头。
“搜,记得别让人跑了!”
“是!”
田向贤被门口吵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刚批了衣裳打算出来一探究竟,一开房门就撞上了脸色不善,冲进来的衙差们。
田向贤腿比脑子反应还要快些,撞到人后转身就要跑,只是他哪里跑得过常年在外办事的衙差,才跑没两步就被人从后头扑上来制服了。
田家这么大的动静也吸引了村里其他的人家。
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会这么吵?
村人穿好衣裳来到田家门口一看,只见村头林家李氏双手插在袖子里,倚在田家大门上正往里看。
而田家则大门洞开,村里不知何时来了一群衙差,这会全在田家院子里。
而田家的男人们被衙差双手反剪在身后,就连家中的孩子也被扯住不让乱跑,女人们则哭天喊地,正用衣袖抹眼泪。
“这是发生了何事?”
有村民问李檀昙。
李檀昙一耸肩,“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见了声音才过来的。”
李檀昙不说,村里人也不再问,纷纷的站在大门口,仰着脑袋往里看。
院子里的衙差们控制住田家人后,想起路上那老太太的话,找了田家地窖的口,就往里而去。
这不进不知道,一进却是吓一跳。
这田家地窖中满满当当的堆满了粮食!
在衙门当衙差是个苦力活,富贵人家看不上,在场的衙差们出身都是普通百姓家。
这田家虽是村长,有些家资,但家中并无多少田地,这地窖修得又大又宽,里面这些粮食就是一家人不吃不喝也得攒个四五年也没有这么多。
眼下地窖里这些粮食,必有猫腻。
“那老太太咋知道这田家地窖里有问题的?倒好像她亲自来看过似的。”一衙差自言自语道。
“管她怎么知道的,咱们先把人押去衙门,是非公道,大人自会判别。”
衙差只带走了田家的男人,发现的粮食太多,运不走,便留了几个人在此处看守,只待回去禀明了大人再来处置。
田向贤从看见衙差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栽了,往日家里衙门也来过人,但从没有一次想今日这般凶狠。
“不知老朽犯了何错,要引得众位大人跑这一趟?”田向贤挨近一个看着脸嫩的衙差,动作隐蔽的从手指上褪下一个金戒指塞在衙差手中。
平日做下的错事太多,一时倒不知几日是为何而来,就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去了县衙抖落出更多。
若是平日里,这戒指收了就收了,透露点犯人迟早知道的事也无妨。
但如今大人正在气头,他一个小喽啰,可不敢上去触霉头。
年轻的衙差将金戒指往田向贤身上一扔,训斥道,“安静些,走!”
衙差油盐不吃,田向贤被气得胸口痛,正喘气见,就看到门外那满脸戏谑,就差手拿一捧瓜子的李氏。
又是她!
田向贤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撅过去。
村民们看着田向贤及家中的男人们被押走, 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好奇。
“村长家这是咋了,大晚上的怎么会来这么多衙差?”
“咋啦?值当衙差跑这么一趟的不就是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事?咱平头老百姓,虽不通律法,但逃役这种大事想来官老爷不会轻易放过。”
“那日抓到田荣田贵回家, 我就说他家会完, 瞧!报应这不就来了?”
有人提起这事,村民们立马就明了的点了点头。
也是, 公家摊派的徭役都敢逃, 逃就逃了,还让人逮个正着,不抓他抓谁?
真当自己做了大湾沟土皇帝, 没人管得了他了?
这田家往前数两辈,人也是好的,勤勤恳恳种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 和村里其他人家处得也不错。
但自从田家当家的人被衙门指做大湾沟村长后, 这眼睛就越来越往头上长了, 到了田向贤这辈, 和他家说话, 几乎只能看到那故作傲气的鼻孔了。
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 也不知在傲什么。
“你们说田向贤这遭还能不能回来了?”有村民看了眼院子里几乎哭断过气去的田家女眷们, 悄声问身边人。
“怕是不能, 县衙这么大动静来抓人,还能给他田向贤好?”
有人惊呼,“别是要被杀头吧!”
“不能吧!不就逃个役, 怎地就到了杀头的地步, 依我看杀头不能,但下大牢是板上钉上的了!”
“戏文里不都这么唱的?犯了事的人都是要被秋后问斩的!”
村民们越说越兴奋, 半点不觉自己的声音已经从一开始的气音变成了大声讨论。
田向贤的媳妇吴氏将这一切听得真真的。
肯定是李氏那个毒妇!
这老寡妇从秋收时就和田家不对付,前些日子特地让儿子媳妇在路上逮自家回家的两个儿子,这会又引了衙差上门,将当家的和几个儿子全抓去了县衙。
吴氏越想越气,袖子一抹眼泪,当下也不哭了,咬牙切齿就要找李檀昙算账。
“黑了心肝的老蹄子!是你害了我当家的和几个儿子,老娘给你拼了!”
大戏落幕,李檀昙正要回家,余光却瞥见一圆滚滚的球状物朝自己炮,弹似的冲射过来。
啥玩意!
她眼疾手快,灵活的往旁一闪,那球形物没刹住车,叭唧一下就撞在了田家大门上。
“哎哟!”球形物的惨叫声传来。
李檀昙仔细看去,才发现朝自己撞过来的东西原来的田向贤的媳妇吴氏,这吴氏有着和田向贤一脉相承的圆滚滚身材,再加之她比较矮,不管近看远看,都像个褐色皮球。
吴氏在地上扑棱几下,好不容易站起来,跳起脚就要上前扑打李檀昙,“杀千刀的恶妇,我让黑心肝害人!”
再被人脑袋上打出个窟窿,或者把人打个窟窿,这两样李檀昙都不想,看着冲过来的吴氏,她的第一反应是跑。
惹不起惹不起!
咱还是躲为上策。
李檀昙这些日子只要有时间就会锻炼,动作半点不比吴氏慢,她泥鳅般钻入人群中,“话可以乱吃,饭不可以乱吃哈,我一个平头百姓,又不像田村长一样人脉广,认得县衙的人,连家中子弟逃役的事都做得成,哪里有路子找来衙差抓村长?”
“我看啊,是田村长他平日里做恶太多,才叫老天爷给了县令大人指示派人来捉他呢!”
吴氏这会气急攻心,哪里会让李檀昙跑,见李檀昙光往人多的地方跑,她利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撞开前面挡道的村民,也在后头追。
吴氏自嫁了田向贤,地里的活有长工,家里的活计有媳妇,动嘴不动手的日子多了,才养出这么一副圆滚滚的身材,久坐不动的她才跑了几圈就被李檀昙溜得气喘吁吁。
她停下来,双手扶住膝盖,气喘吁吁喘气的同时,嘴里还不住骂人。
李檀昙抱着双手就站在她前头不远处,半点不将这点子谩骂放在心上。
骂吧骂吧,自己被骂两句少不了一块肉,反倒是骂得再脏她丈夫儿子也回不来了。
村民们八卦的重心也因为两人的动作。从猜测田向贤为何被带走,而转向了看李檀昙溜吴氏。
今日真是好一番大戏,一方唱罢,一方又登场啊!
李檀昙估摸着今日运动量达到,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该回家吃晚饭了。
再没兴致再同吴氏闹,只仰身冲院子里留下的衙差们告状,“几位大人,这有人无故寻衅滋事,殴打村民,你们不管管?”
几个看戏的衙差这才收回目光,大喝一声,“这是做什么?再闹我连你一道抓去衙门!”
衙差们出了声,村民看李檀昙的眼神更不一样了。
村头林家李氏,真真生了一副好胆子,竟敢支使衙差做事,不像他们,看见衙差,腿都抖得走不动道了。
脑子绕得过弯的,这会已经在心底寻摸这李氏和衙差的关系了。
“走了,回家吃饭。”李檀昙从人群中将想往她这处挤的林家人拎出来,然后带着人扬长而去,至于村民如何想,她不知道,也管不了。
随缘吧!
衙差将人押回县衙时夜已深了,齐盛安是在第二日审的田向贤。
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和田向贤一道勾结的衙差早已经将一切招供,齐盛安原以为不过走个过场的事,却意外知道了田家地窖里藏粮之事。
“说!地窖中许多粮食从何而来?”
惊堂木一拍,田向贤身上的肉都被吓得抖了三抖!
逃役一事败露了便败露了,这粮食一事若真抖搂了出去,那可是罪加一等。
田向贤咬死不说,“大人明鉴,这粮都是自家花了银钱买的!”
田向贤打定了主意不说,田家几个儿子哪来过县衙这种地方,这会吓得脸色青白手脚颤抖跟个鹌鹑似的,没当堂尿裤子就算几人还有几分胆气,自是自家老爹说什么他们跟着说什么。
齐盛安好歹当了半辈子官,虽无多大能力,但真话假话还是能分辨一二,再者堂下几人的伪装实在拙劣,想不看出来也难。
“顽固!事到如今,竟还想隐瞒于本官,来人啊,行刑!”
齐盛安话落,便有人上前压住几人,还不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抬到一个长凳上,紧接着板子就落了下来。
田荣田贵兄弟两哪里受得了这种苦,还没打两下就痛得吱哇乱叫着,“招,我招,大人别打了!”
“你两胡说什么,那就是咱们自家花钱买的粮食!”田向贤被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脑袋发晕。
田家地窖里的粮食自然不是花银钱从外头买来的。
惠安县每年征税都是由县衙文书和底下的衙差一道去各村核实督促。
田向贤当村长日子久,和底下的官吏们混熟了,就起了歪心思,每年交税时都会伙同文书和衙差做些小手脚,地窖里哪些粮食就是他这几年昧下的。
县城下村镇就有十几个,加之惠安富裕,所收税赋大头都在商税,庄户人家每年交的秋税县衙重视程度远不及商税,这也给你底下一众人动手脚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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