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现在不是生离死别的局势,不要给我装模作样。”
“听着,他们有备而来,若是抓不住我,你就算不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顿了下,明绮指向战壕外冲天的火光:“何况他们放了火,火势已经蔓延开,四周都是山林,我现在也走不了。”
萧霁被她压制着,不敢有大的动作,一只手却在她说走不了的时候,伸手慌张攥住了她的衣角,手背因用力而微微泛红。
“所以,”她顿了一下,“我们不如给他们抓,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要是之后更无法脱身怎么办。”萧霁嗓音有些哑。
“不会。”明绮一双桃花眼微沉:“青影拿着我的信物,见信物如见一品镇国大将军,若遇急事可先斩后奏号令地方将领。”
“援兵一天内就能赶来,我不相信短短一天他们就能搞死我。”
她看着乱飞的箭矢,缓缓眯起眼睛:“不过,深入敌营还需要一些迷惑敌人的手段。”
“找到没有!”
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前朝皇宫的断壁残垣上,拿着大刀烦躁地戳着一块裂石。
“回大当家,这边没有。”
大当家发出一声粗重的鼻息,不满怒说:“废物!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宫殿废墟另一边,一个山匪喽啰忽然喊道:“这里有人!”
“一男一女,确认是明长风和她带在身边的小白脸。”
大当家拧着眉头快速走过来,粗壮的胳膊推开围观的几个喽啰,一双冷酷的鹰眼盯上人群中的男女。
女人有一张夺目妖冶的皮相,眉宇间却不见什么媚色,反而英气又锋利,宛如一把绝世宝剑。
但此刻,女人却靠在一块石头上,紧闭双目,唇紧紧抿着,脸色苍白如雪。
她的肩膀处,赫然被一支箭矢贯穿,滴滴答答不断有鲜血涌出。
萧霁低着头,一动不动跪坐在明绮身边,在两人繁复衣物的遮掩下,他的手仍紧紧拽着她的衣角,手上青筋毕露,明显在极力忍耐什么。
“回大当家,这女人中了箭,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一个喽啰道。
大当家对喽啰使了个眼色,喽啰点点头很快离开。
“你就是这女的养的那小白脸?”大当家大刀指着萧霁问。
萧霁缓缓抬头,一双冷漠的凤眸对上大当家的视线,带着阴狠的意味。
大当家被萧霁看得心底发毛,恼羞成怒吐了口清痰出来:“格老子的!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说着,便一脚踹上了萧霁的胸口。
萧霁倒在明绮面前,唇角滑出一丝殷红的血。
大当家一脚不解气,正要再踹,却被一个声音制止。
“大哥!你在做什么。”
大当家回头一看,收起大刀,道:“二弟,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明长风。”
二当家个子矮小,相貌平庸,脸上还有一道鞭子留下的新伤,一双吊稍眼给人一种精明又阴狠的感觉。
而他正是那日从公孙治手下逃走的山匪头目。
二当家走近看向虚弱的明绮,冷笑一声:“是她。”
他扭头给喽啰一个眼神,喽啰立即拎起水桶,冲着明绮直直泼下去。
萧霁在看到喽啰动作时瞳孔骤缩,他想要上前护住明绮,手却被明绮隔着衣袖握住。
萧霁浑身颤了下,一双眼紧紧盯着在场的喽啰。
泼下来的水里掺了盐,撒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这些亡命之徒真狠,围剿还随身带着盐!
明绮在心中咒骂几声,佯装吃痛难忍,迷离的眸色回拢几分。
“你们想做什么。”她捂着肩膀上的箭矢,冷问。
大当家冷嗤一声转头去收拾残局,二当家摸着脸上的伤疤,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此举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想请大将军去寨子里坐客,不想底下的人没分寸,倒是伤了大将军。”
“袭击朝廷命官,私铸箭矢铜器,为祸一方百姓,条条都是死罪。”明绮脸色苍白,箭矢旁血不断滴下,语气却平缓沉稳。
“亡命之徒,谁又会在意将军说的这些。”二当家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他的眼神瞥向一旁低垂着头的萧霁,问:“就抓了这两个?”
“方才有个人突出重围,我们已经有人去追了。”身边的喽啰说。
二当家先是皱眉,但又很快舒展开:“有三弟在,料他也进不去清波城。”
“天色不早了,带上这两个人,我们撤。”
山寨离前朝宫殿有一段距离,山路崎岖。
明绮和萧霁双手被绑在马后,几乎是被马拖拽着走。
萧霁看着明绮愈发枯败的脸色,像是开败的海棠,失去了原本明亮的颜色。
萧霁不由握紧拳头,他不断深呼吸,才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箭矢是明绮自己插进去的,为的就是降低这群山匪的警惕,否则以山匪的凶残程度,为控制明绮的行动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
那箭看似贯穿肩胛骨,其实根本不伤要害,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挣脱束缚,将这群乌合之众杀得片甲不留。
萧霁强行收敛眸子里的暗色,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武艺不精,关键时刻竟没办法成为她的后盾。
萧霁又哪里能猜到,明绮这些年便是在刀枪剑雨中活下来的,身上的伤对她来说只要不致命,就会激起她体内好战的一面,她的体能和感官都会无限放大,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外人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法,对明绮而言却是制胜的绝招。
一行人赶在太阳下山前抵达了山寨。
一路下来,明绮伤口被拉扯严重,脸上冷汗不停,等到了山寨的屋子里,干脆装作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无人注意到,山寨上空盘旋着一只巨大的海东青,鹰眼冷漠注视着地上的情形。
两人被压入室内。
大当家大刀阔斧坐在用兽骨堆成的高台上,摸着下巴冷笑:“倒是个烈性脾气,可惜再传奇的女人还不是落在我们手里。”
二当家走到明绮面前,伸手就要拔下明绮身上的箭矢。
而箭矢一旦拔下,明绮伤口的血就止不住了。
明绮长眉微蹙,刺伤自己只是深入敌营的权宜之计,并不高明,被对方破解的概率很高,她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想到这里,她一双眼冷冰冰凝视着二当家,绑在身后的双手紧握。
“住手,别动她!”萧霁瞳孔紧缩,不等他多想,制止的话已经从嘴边冲出来。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素日清高傲岸的脸此时稍稍低着,宛如索命厉鬼。
二当家不怀好意看萧霁一眼,动作不停,手已经碰上了箭的尾羽。
“老二!”
第25章 端倪
声音从高台后传来, 只见作书生打扮的温润青年,他手持折扇,缓步而出, 唇边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明将军是我的贵客, 老二,你逾矩了。”
二当家目光有一瞬阴狠, 显然是很不服他, 却在他看过来时避开视线。
最后,二当家只压低嗓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道:“装模作样。”
公孙治在明绮面前站定, 他伸手强硬抬起她的下巴, 啧啧打量着她沾了血的面颊。
明绮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 一双桃花眼不带躲闪地回视,甚至还有心情扯下唇角,对自己的弱势根本不放在眼里。
“幕后指使果然是你。”
她等的就是公孙治露面, 抓个人赃并获。
“将军果然不凡,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公孙治神色平静。
“这群山匪烧毁村落,使无辜百姓绝户, 也是你在幕后指使吧。”明绮横眉冷目。
“是又如何,将军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关心旁人。”公孙治伸手按住明绮受伤的肩膀, 笑容晦暗。
明绮暗暗咬牙。
此时公孙治离明绮很近, 明绮想瞬间挣脱身上的绳子并反制住公孙治易如反掌。
且算算时间,最多再拖一个时辰, 援兵就到了。
她手掌反转, 割绳子的小刀已经滑落于掌心,她的动作又忽然顿住。
萧霁既然说公孙治是萧厉山的人, 那萧厉山是否也在附近?
这样想着,她的动作收敛,仍装作身受重伤的模样。
“老三,抓人的时候跑了一个,你记得严守城门,防止人回去出什么乱子。”坐在虎皮凳上的大当家发话。
“怎么不早说。”公孙治蹙了下眉,很快笑起来:“便是放他回城又如何,还不是自寻死路。”
明绮眸子一眯,莫名从他的话中嗅出了些古怪意味。
公孙治语焉不详,很快就将话头带过,又把注意力放到明绮身上,他摩挲着明绮的下巴,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贪欲。
“大将军风姿卓绝,在下第一眼见到便心生仰慕。”
“这就是你丧心病狂抓我的理由?”明绮有些嫌恶地挣脱他的手。
公孙治直起身,居高临下地说:“自然还有别的原因。”
“在下抓将军,也是将军的错,谁让大将军非要对前朝遗留下来的宝物感兴趣呢?为了保住将军的性命,我不得不强硬地请将军来我们的寨子坐客。”
“为了让主子答应把将军赐给我,在下可是为主子做了许多事情。”公孙治高傲地仰着头,走到萧霁面前。
萧霁被喽啰按着跪在地上,一双眼冷冷盯着公孙治。
“萧公子做的很好,主子让公子引明将军来清波郡,您果然做到了,不愧是主子的儿子。”公孙治用手中刀柄挑起萧霁的下巴,眼中的不怀好意只有萧霁看得见。
明绮瞳孔紧缩,转头看向身后的萧霁,然而萧霁的脸却被公孙治挡了个正着。
她只能听见他冷冽反驳的话。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做过。”
“有没有,公子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公孙治盎然看着萧霁眼中的焦急。
他俯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公子似乎不像主子口中的那样,对明将军全无感情,倒是有趣。”
萧霁大脑瞬间‘嗡’的一声,他死死盯着公孙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要赶在他告诉萧厉山之前杀了他,否则萧厉山一定不会让他们两个好过。
“什么主子,老三,你之前可没提过。”大当家不悦地打断两人间的暗潮汹涌。
“抓捕朝中一品大将军,更别说这位将军还是皇帝的外甥女,这样出格的事情,大当家不会以为凭我这个小小的太守,还能护住山寨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你让我们抓的明长风吗!”大当家拍案而起,壮硕的胸肌都跟着他的动作抖上一抖。
“老三,若无我们山寨,山下那么多染病的村子,就足以让你头上的乌纱帽落地!”二当家也站到大当家身旁,恶狠狠说:“做人要懂感恩。”
“二位怕是误会在下的意思了。”
公孙治笑容寡淡:“在下是想将二位兄弟引荐给一位明主,当今皇帝追求长生,不顾朝政,我们何不换一位皇帝,辅佐新帝揭竿而起,到时候大家都混个一品官员当,不比当下情形好上百倍?”
两个当家对视一眼,第一时间没说话,身上气势却减弱许多。
尤其是大当家,干脆又坐回了他的虎皮椅上。
“萧厉山自己都是朝中追捕的要犯,东躲西藏如阴沟老鼠,都自顾不暇了,难道还有能力保你们荣华富贵?”明绮语气讥讽。
“恐怕他连儿子都保不住吧,否则他的儿子怎么还要在女人身下做小伏低。”明绮哂笑,笑在场的人不自量力。
几句话将好不容易平静的湖水再度搅乱。
公孙治微微沉了脸色:“明将军似乎不懂说话前三思的道理,不过既然是做我的妻妾,你这些小毛病日后我会帮你慢慢改。”
“你是什么东西,阴沟里的杂碎也配觊觎我?”明绮丝毫不给面子的冷笑出声。
“女人便是女人,侥幸做了将军不会真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了吧。”
公孙治捏着明绮的脖子缓缓收紧。
好生欣赏一番明绮的脆弱模样后,他才微笑看向身后的山匪,从山匪喽啰手里端来一碗早就准备好的药。
药汁呈浓稠的黑色,隔着老远就能闻见一顾清苦的味道。
萧霁立即明白公孙治要做什么,琥珀色的瞳孔骤缩一瞬,目光冷冽瘆人。
“将军武艺高超,我一介书生,不做些手段怎么敢留将军这样的巾帼人物在身边。”公孙治强迫抬起明绮的下巴,作势要强灌给明绮。
“卑鄙小人。”明绮额角的青筋微微突起。
就算公孙治能引出萧厉山,明绮也不打算忍下去了。
公孙治竟然敢灌她喝药,妄图逼迫她成为脔宠。
这简直和拔她的逆鳞没什么区别。
但不等明绮有什么动作,萧霁忽然挣开了手上的束缚,从怀中抽出藏了很久的匕首,起身越过中间一众喽啰,直直冲着公孙治刺过来。
萧霁的身体比多数人都弱上许多,正面硬碰一定打不过公孙治,但他于旁门左道上却很精通,也很会抓人的薄弱之处。
公孙治背对着他躲闪不及,锋利的匕首经直直刺入了他的后背。
黑糊糊的汤药撒了一地。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大当家赫然站起:“把他们拽开。”
二当家阴毒的目光落在公孙治的伤口上,先一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寨子里的大夫叫过来。”
明绮的反应少见的慢了半拍,她僵硬地颤了下眼睫,惊愕地看向萧霁。
萧霁被公孙治反夺匕首,身上也挂了彩,整个人虚弱地倒在明绮面前。
他的脸上不知道沾了谁的血,看起来有些可怖。
他躺在地上,看着明绮,说的却是:“我不会再背叛你,不要相信公孙治。”
他指的是公孙治方才挑拨二人的话。
明绮看着他,罕见地沉默。
一场闹剧随着公孙治身受重伤被抬走,惨淡收场。
透过几乎被封死的窗户,依稀能看见弯月悄然爬上树梢。
明绮和萧霁被分别关在两个地方。
大概是觉得明绮身受重伤,两个山寨当家对明绮又存着轻视,她的行动没受到什么限制。
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明绮靠着墙壁,手一直按着伤口的位置。
伤口久得不到处理,便是她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窗户外落了一只海东青,有一下没一下啄着木头,发出规律的声响。
明绮便知道是自己的人到了。
她捂着伤口,微微松了口气,空闲的手指屈起,轻轻敲了敲身后的墙壁。
窗外的海东青振翅几下,很快飞走。
明绮又坐了片刻,才施施然站起身。
牢门外响起守门山匪惨叫倒地的声音,下一刻,木质的牢门被轰然劈开。
对比明绮那边疏于防范的守卫,萧霁的处境要难上许多。
虽说山寨的两个当家和公孙治之间关系复杂,但再怎么说三个人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萧霁将公孙治捅到重伤昏迷,两个当家便是做表面功夫也不会让他好过。
但公孙治却在昏死之前,让大当家将萧霁关入了自己的屋子,说是另有安排。
萧霁双手被反绑着跪在屋子里,眼睛上则蒙了一块黑布。
他的衣服已经在争斗的时候划破,尤其是胳膊上的袖子,几乎被全部割下,只留一截破破烂烂挂在肩膀。
手臂上象征着罪人的刺字,因流淌下的鲜血而殷红夺目。
身上匕首划出的伤口只是简单止血,整个人看起来血淋淋的。
萧厉山便是在这等情形下,负手迈入房门。
“几年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见长。”
萧霁垂着眼不说话。
萧厉山冷冷看着这个自己痛恨的‘儿子’,半晌才质问:“为父那日令公孙治递你纸条,令你翌日一早树林相见,你为何不来。”
萧霁手握成拳,语气却仍旧温吞无害:“我被看得紧,实在无法避开明绮的耳目。”
萧厉山冷嗤一声,从男剑客手中取过一柄长剑。
他满含轻视地睨着萧霁,手中长剑微转,对准萧霁右手胳膊上的伤口。
“白日为何要刺伤公孙治,他至今昏迷不醒。”
萧霁的伤口再次受到伤害,蜿蜒成一道河流,狰狞又可怖。
血汩汩往外冒,划过手臂上烙刻上去的‘罪’字。
“公孙治庸碌无能,又被明绮美色所迷。”萧霁的眸色有些涣散,却强撑着说:“公孙治存有异心,已有为明绮和父亲为敌的势头。”
“是这样吗?”萧厉山的剑仍旧深入萧霁的骨肉。
第26章 对峙
萧霁任由剑刃划开血肉, 始终一动不动,他继续道:“是我看穿他的心思,他便起灭口之心, 儿子无法, 只能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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