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重生反派的白月光(一绛红)

“有些不对劲，”孟逢春说，“大婚有诸多礼节，新娘被魔族劫走，不会误了时辰么？怎么这些人都不多问一句？”
“进去一看就知道了。”归海落英脚尖一点，轻灵翻过了墙头。
玄九瞬移进去，虞岁岁打量了一下，庭院和正厅都作大红的婚庆装饰，也宴请了宾客，但新郎和新娘没有出现在正厅，行三拜礼节。
“这就有些奇怪了。”归海落英沉吟。
她旁边的陆之旭就说：“既然我们已经把人送到了琼家，是不是可以走了？接下来不如由我请客，归海小姐可愿赏脸品茶？”
归海落英婉拒道：“抱歉，陆道友，我们觉得那名魔族还未伏诛，这件事尚未了结，怕是没空赴约了。”
陆之旭一脸不爽，只能说：“那我就只好舍命陪美人了。”
接下来他们一直等到天黑，宾客陆续散去，都没有什么异常。
陆之旭的脸已经跟这天色一样黑了，因为期间他一直尝试跟归海落英搭话，但都被美女轻飘飘地岔开话题。
虞岁岁中途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躺在玄九的掌心，她有些迷糊地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情况了？”
玄九说：“已经来了。”
下一刻，有喜婆高声喊了一句：“吉时已到！”
虞岁岁不太明白，这大半夜的，算什么吉时？
说是吉时，但也没有锣鼓唢呐等喜庆奏乐声，反而是新郎的父母在高声哭喊着什么。
归海落英和孟逢春眼见情况不对，已经并肩进了正厅。
“我们也过去。”虞岁岁干脆趴到了玄九的头顶，视平线顿时拔高了好多。
玄九很听她的话，瞬移进了正厅。
虞岁岁一看，大红喜烛高烧，但是大多的物品都是纸扎的，喜桌上还供着新郎的画像。
“这分明是阴亲。”归海落英皱眉。
虞岁岁也知道了，为什么新娘的父母见到被魔族劫走的女儿安然归来，不仅没有关心，反而着急地劝她来琼家完婚。
这时，重新盖上红盖头的新娘被两个婆子押了出来，喜婆拿了一条红绸缠上她的脖颈。
归海落英见此，就要出手阻止，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
但下一瞬，新娘周身忽然腾起一阵黑雾，“她”忽然挣脱开了那几个婆子，猛地揭开了自己的红盖头。
银白长发，血红眼瞳，魔纹张扬，赫然是一名魔族。
一阵阴风乍起，吹灭了桌上的喜烛，今晚的月亮被遮掩在丛云之后，黑暗中更显得那双血红魔瞳惊骇至极。
那几个婆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瘫软在地，磕头哭叫着求饶。
陆之旭拔剑出鞘，就要和那魔族动起手来，孟逢春却拦住他，道：“陆道友且再等等。”
“魔族都现身了，还等什么？”陆之旭不耐烦地说。
归海落英出声道：“稍安勿躁，这名魔族还没有伤人，不是么？”
虞岁岁也觉得其中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若是这么魔族要杀人，刚才又为什么要挣开，而不是趁着近距离取了那些婆子的生命？
只见那名魔族思索了一下，然后凶巴巴道：“若是你们敢再结阴亲，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
那几个婆子连声称是。
那名魔族松了一口气，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伸手一招，一团漆黑魔气就把想要逃走的琼家老爷和他夫人都抓了过来。
魔族又作恶狠狠地威胁道：“不得再结阴亲，明白否？”
老爷和夫人早就被吓破了胆，连忙点头如捣蒜。
魔族见状，看向了庭院中的某个方向，然后化作一团黑雾消散而去。
归海落英说：“一同离开的，还有那名新娘。”
“追么？师姐。”孟逢春问。
归海落英只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他们二人就并肩御风而去。
陆之旭咬牙切齿地跟了上去。
“我们也去。”虞岁岁趴在玄九头上，用纸片一样的衣袖拍了拍他的脑袋，拍拍，再拍拍。
“知道了，当心被风吹跑了。”玄九先把她拢在手心里，再踏风追了上去。
再落地时，他们看见那魔族怀里抱着一身素衣的女子，她不再是谁的新娘了。
女子从他怀里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做得很好。”
魔族少年低下头，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心，像一只听话的大狗狗，他一双眼都亮晶晶的，很开心道：“能帮到你就好，那几句话真难说，还要装得很凶。”
女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归海落英等人也现出了身形。
魔族少年很快挡在了女子身前，像一只恶犬一样警戒地盯着他们。
归海落英：“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孟逢春：“只有为祸人间的邪魔当除。”
虞岁岁觉得，这魔族看起来本性不坏，而且…很听那姑娘的话。
魔族少年挠了挠头，看向了身后的女子，道：“他们和其他有灵力的人不一样，没有一见到我就上来打打杀杀。”
女子走上来，站到他身边，对他们说：“如各位仙长所见。琼家是大户人家，婚配其实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但他们的儿子死了，这门婚事是给他们儿子结阴亲，会给女方父母支付彩礼，所以我才被卖过去做这新娘。”
魔族少年感受到她的悲伤，就对她说：“绵绵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无论如何也不会卖掉你的。”
被他唤作“绵绵”的女子继续往下说：“他是应无辞，魔族，以前救过我。原本他劫花轿是想带我走的，但我担心我跑了，就有别的姑娘要为此送命，所以我才拜托他配合我演这样一场戏，逼得琼家再不敢结阴亲。”
“姑娘是善良之人，善良之人会有善报。”归海落英点点头。
孟逢春说：“其实这位…应兄一直藏在你身上，但追魔令并没有反应——只有人族自愿隐瞒，才能避免追魔令对魔气的追踪。”
难怪刚才他们一见到魔族现世，却没有立刻动手。
接下来，绵绵和应无辞向他们辞别，他们要去魔域了。
旁观了这一切，虞岁岁心想，看来魔族也不全是穷凶极恶之辈，说不定师尊也并不像传言中的一样。
“好了，看来这次委托圆满完成。”归海落英对结果很满意。
旁边的陆之旭却一脸不快，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没面子，刚才差点莽撞动手，而且遇上了应无辞这样罕见的魔族，他又不能杀上去大显身手。
孟逢春在回收追魔令，忽然道：“不对，少了一道追魔令。”
“嗯？”归海落英眼神微凝，“难道说，这里还有别的魔族。”
憋了一晚上闷火的陆之旭闻言，立刻跃跃欲试地说：“在哪？”
孟逢春追踪了一下，就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五百里左右。”
“归海小姐，且看我将那邪魔斩于剑下。”陆之旭面上一喜，御剑先去了。
归海落英皱了一下眉，孟逢春和她对视一眼，有些无奈道：“跟上去吧，免得那魔族修为不低，叫他陷入危险中。”
于是他们跟了上去，玄九带着虞岁岁也一道过去了。
片刻后，一行人在一座雅致大气的水榭前停了下来。
陆之旭急着大展身手，连敌情都不准备探一下，就要御剑往里面冲。
不过他被一道清朗的声音给打断了：
“英子姐，孟师弟，也捎一下我。”
虞岁岁觉得这道声音很是熟悉，就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只竹筏悠然泊岸，竹筏上的青年坐姿随意洒脱，青衣负剑，长发用发带潦草束起。
是玉绯衣。
他的身形拔高了不少，但看上去却清减了许多，长开的眉眼还是那样风流意气。
但是气质不一样了，虞岁岁记得以前的玉绯衣是个纨绔子弟，还是有那么一身富贵气在的，但现在的他就像一介江湖侠客，全无半点世家子弟的模样。
“绯衣，你怎么在这？”归海落英惊喜道。
“刚好，搭把手，水榭里的魔族还不知道修为高低，多个人总是好的。”孟逢春也笑了。
“那可巧，我最近清闲，就想着来水云疆看看，在天衣找了只竹筏睡了一觉，睡醒就到这儿了。”玉绯衣扬眉一笑。
他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陆之旭和玄九，他直接忽略了前者，只是看向玄九，眸色微深，“阁下的气息很熟悉，是岁岁的纸嫁？”
玄九本来不想搭理，但坐在他肩上的虞岁岁拍了拍他，他只好朝玉绯衣颔首道：“是。”
陆之旭见自己被忽略，今晚一直憋的火终于烧了上来，他丢下一句“你们聊，我先把那邪魔除了”，然后就提剑冲进水榭。
一阵威压笼罩而下，所有人都被逼出了护体灵力，除了玄九和虞岁岁。
“这是……”孟逢春面色骤然苍白起来。
归海落英和玉绯衣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归海落英说：“修为在我们之上，应该是魔域魔将，甚至是殿君……”
而陆之旭撞在了一团魔气上，被缠缚了起来。
白色的彼岸花在水面上蔓延开来，长相美艳的少年慵懒倚坐在花丛中，掀起眼睫看了他们一眼，道：“我可没有先惹你们。”
“你这卑鄙的邪魔！快把我放下来！”被魔气困住的陆之旭怒吼道。
“吵死了。”蝶璃挥了挥手，直接把他禁言。
然后蝶璃看了看归海落英他们，道：“四大世家的人，好吧，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拂锦楼楼主…”归海落英回想起来，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要帮我们尊上找他的心肝宝贝。”蝶璃摊了摊手，“我奉劝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免得被殃及。”
“被什么殃及？”玉绯衣追问。
“你们没有闻到么？”蝶璃支起下颌，“血腥味到这里都闻得到。”
“血？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归海落英神色一凛。
“都说了，赶紧走——”蝶璃的声音忽然顿住。
他看到，幽蓝的寻香蝶飞了过来。
——尊上要找的人在这里，在这些人之中。
于是蝶璃话锋一转，勾唇道：“就在这个镇子，你们可千万别错过。”
说完，他就化作黑雾散去。
被困在半空中的陆之旭总算被放了下来，他的禁言也被解除了，当即破口大骂：“该死的魔族！”
他看了看归海落英，想在美女面前为自己找回场子，就道：“那魔族既然说血腥味，我们赶紧去镇上看看吧。”
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于是一行人御剑越过山野，往镇上赶去。
暮归镇已经不是虞岁岁方才所见的安宁模样。
遍地浮起血水，上面绽了业火红莲，业火燃过之地，皆是一片废墟，无人幸存。
“怎么会…”归海落英以手掩面，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孟逢春扶了她一下，沉痛道：“究竟是谁…竟下此毒手。”
玉绯衣也是愤然。
虞岁岁有些僵硬地看着血水上的炽艳红莲，这些红莲看上去很眼熟，会不会是……师尊？
她在心里希望不是。
而一朵红莲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轻轻漂了过来，围着玄九转了转，感受到他肩上的熟悉气息，莲瓣兴奋盛放。
“滚。”玄九抬脚把它踢开。
红莲委委屈屈地缩了起来。
而陆之旭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简直丧尽天良。诸位，我先去诛了这邪魔！”
他提着手中长剑，快步上前去了。
其他人紧随其后。
玄九没有动，他问虞岁岁：“你要去吗？”
“嗯，我希望我的猜测是假的。”虞岁岁点了点头，慢慢说了一句，“是春寒料峭吗？我觉得这里的风有些冷。”
她并没有戴那一枚红莲耳坠。
玄九就把她拢到手心里，她顺势钻进少年的衣袖，不愿再看这满地血色。
然后他瞬移到了一座庭院里。
归海落英等人也到了，皆是被眼前所见惊骇到一时失语。
尸山血海，白骨被精雕细琢成万千浮灯，青蓝火焰幽幽燃起，映得周围如同修罗地狱。
玄袍红衣的青年站在血泊中，华贵袍角拖曳至地，那曾经挽袖煮茶的手指还是那样如玉如竹，只是沾染了猩红血迹，指间携了魔气凝成的削薄刀刃，正在雕琢一盏白骨灯。
应纵歌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抬头，唇角勾出散漫笑意：“我刚好还差几盏回魂灯。”
他的视线在玄九身上停留了片刻，眸色微深，“你是何人？”
他竟然无法看透。
玄九不答，只是不动声色地抬起手，用宽大衣袖挡住了虞岁岁。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
熟悉，却又陌生的，她的师尊。
虞岁岁只看了一眼，第一反应是缩回了玄九的袖子里，被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尊……怎么会变成这样？
之前她可以存疑，但如今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应纵歌，原著《除魔》最大反派，魔域之尊，修为高绝，残忍无情。
应纵歌的视线掠过归海落英等人，眼里闪过痛色。
他想，若是岁岁还在，也应该长得和他们差不多高了。
所以为什么偏偏是他失去了徒儿？

归海落英和玉绯衣都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手中武器。
陆之旭看了看归海落英，也许是不知者无畏，他提剑冲了上去, 大喊了一声：“魔头受死吧！”
他连应纵歌的袍角都够不到, 就被魔气掐住喉咙，浑身都抽搐了起来, 手里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应纵歌轻笑一声, 轻声慢语道：“这么想斩妖除魔, 我就把魔域的恶念封在你身上, 让你沦为你最厌恶的魔物, 只知杀戮。”
陆之旭说不出话，只能连连摇头，脸上已经爬满惊惧的泪水。
孟逢春他们想要救人, 但应纵歌的威压重如千钧，让他们连动都动不了。
“我不喜欢被打扰。”应纵歌笑得漫不经心, 指尖凝起黑雾, 就要刺入陆之旭的眉心。
陆之旭惊恐地睁大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身影轻灵又迅疾地掠至他身前。
虞岁岁从小纸人变回去, 抬手召出揉云碎, 想要挡住那道黑雾。
她手中的只是一半断剑, 霜天剑意蔓延开来，冰霜晶莹无瑕。
黑雾忽地散去, 应纵歌睁大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姐姐！”玉绯衣首先出声。
归海落英和孟逢春也反应过来, 都是面露欣喜之色。
应纵歌皱眉, 抬手用魔气将他们这些人全都震出庭院。
虞岁岁立刻回过头, 担心他们受到伤害。
应纵歌轻柔道：“他们没事，我只是不想有别人打扰我们。回头看看我，岁岁。”
“师尊…”虞岁岁把手里的断剑收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为师在这。”他的话语温柔得能够撩人心魂，桃花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让为师看看你…”应纵歌伸出的手指在止不住地轻颤，快要碰到她的红盖头时，他又把手垂了下去。
——上面还沾了血迹。多脏啊，怎么能用脏了的手去碰她。
他一连施了几个净尘决，再用软帕细细拭去手指上的每一丝血气，才把掌心轻柔覆上她的发心，像以前一样揉了揉，用比以前更加温柔的声音说：“好孩子，到为师这边来。”
虞岁岁一时心情复杂。她一低头，就能看到满地的血，浓郁的血腥味随着每一次呼吸冲进鼻腔和咽喉，让她几欲作呕。
她是灵修，遇上强大魔族激起她血脉深处的恐惧，加上这反胃的血腥气，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应纵歌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以为是这血腥的场景吓到她，就轻轻牵起她的手，他尽量控制自己，但一碰到她温暖的手指，他还是失控地握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虞岁岁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地握着，生怕她会跑掉一样。
应纵歌竭力按捺自己想要将眼前人深拥进怀里的冲动，声音轻了又轻：“岁岁跟我回魔域好不好？”
“三天之内，我要留在水云疆，”虞岁岁摇了摇头，“盖头和嫁衣都要留着。”
“纸嫁之术？”他隐隐猜到了一些。
虞岁岁刚想承认，应纵歌就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话音未落，眼前光影流转，下一瞬他们就出现在之前那座竹楼。
窗外江水潺潺，虞岁岁回过神来，转头就要去找玄九，但她的手还被应纵歌握着。
没有像以前一样隔着衣袖，而是直接握住她的手，微凉的指尖试探性地往她的指缝轻点，像是要挤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岁岁要去哪？”应纵歌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当然留意到她回头的动作，是想去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