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岁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自然地擦去他鬓边雨珠,道:“我没有想那么多。徒弟关心师尊,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是,天经地义。”他唇边笑意愈深,“乖徒儿,我眼睫上也有。”
虞岁岁顺着他的话意看过去,就见他纤长眼睫上沾了细碎雨珠,晶莹剔透。她用指尖试着碰了碰,羽毛一样的触感,他跟着眨了一下眼睛。
“师尊闭一下眼。”她说,然后用指尖抹去了他眼睫上面的雨水,有些湿漉漉的。
“好了。”虞岁岁轻呼一口气。
应纵歌睁开眼,近看才发现他的瞳孔是一种比虹膜还要幽深的红色,似一点摇曳的血。
他漂亮的眼尾弯了弯,嗓音带着一点点甜稠的黏软:“还有雨水渗进我的衣领里了,岁岁帮帮我好不好?”
刚才还说“徒弟关心师尊是天经地义”的虞岁岁只好点点头应下了:“好。”
她凑近了些,看着他的衣领,流锦玄缎,金线锁边,只是边缘有些湿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那几枚领扣。衣襟微散,玉白肤色与细腻肌理呈现在她眼前,筋骨起伏的线条有些凌厉,每一寸都隐隐带着危险的爆发力。
魔族的身躯与之前有些细微的差异,充斥着更加张扬的力与美。
“……”应纵歌的喉结上下混动,眼眸有些危险地眯起。
他没有错过虞岁岁眼底闪过的些许惊艳的神情。
而虞岁岁没敢多看,抬起衣袖有些敷衍地擦拭了几下,就忙不迭把领扣重新扣了回去。
然后她轻咳一声,“好了,师尊。”
“岁岁真好,”他弯起唇角,“好想以身相许。”
虞岁岁:“……”
说真的,他前后两句话好像没有什么逻辑关联。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去看街巷中的三两百姓。春雨轻柔,深巷中卧床懒起是件美事,女子醒来后倚窗贴花黄,她的夫君在喂一只三花猫,透着一股懒洋洋的闲适。另有几人披了蓑衣往山里走去,挎着的竹篮里放了铁锹。
“他们要去做什么?”虞岁岁有些好奇。
“采蘑菇和挖竹笋。”应纵歌回答她。
虞岁岁忽然有些馋,“听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那就回去,我给岁岁做蘑菇汤还有笋丝鲫鱼汤。”
“师尊,我们在附近找户人家或者客栈什么的住下好不好?”她用手指勾住他的衣襟轻轻扯了一下,近似撒娇的意味。
只有他们两人的话,她就会比较尴尬,还是和别人一起过活吧。
应纵歌依着她,走进了巷尾一家小客栈,他们用了障眼法,在当地人眼中就像平常人一样。
一进房间,趁着应纵歌收拾床铺的功夫,虞岁岁说了一句“师尊,我去院子里坐会”,就溜了出去。
院子里的大娘正在纺纱,看见她走过来,就给了她一碗覆盆子果汁,和她唠嗑了起来。
虞岁岁在竹凳上坐下,一边喝新鲜酸甜的果汁,一边听她讲哪些蘑菇不能吃哪些好吃。院子里几个垂髫小儿嘻嘻哈哈地追着彼此打闹,水井旁边畜满雨水的竹节“咚”地一下轻敲在地上。
她还是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人千姿百态的生活,喜欢得不得了。
这时,院子里的小孩子演起了话本子里的情节。虞岁岁一开始以为只是寻常的少年仙侠斩妖除魔之类的故事,也没有留意。
直到某个小孩子咿呀说了一句“魔头妻,披尸衣,魂魄散去无归期”,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阵阴寒的杀气。
虞岁岁背脊发凉,护体灵气涌动欲出,下意识转头往身后看去。
走廊转角处,应纵歌长身玉立,伸手拨弄栏杆边的白山茶,他掐着花枝,唇角勾着一抹笑意,盯着那几个小孩子的眼神森然可怖。
虞岁岁直觉,他掐断花枝的那一刻,也是这几个孩子断头之时。
白山茶也叫断头花。
她立刻起身,急跑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唤了一声:“师尊。”
应纵歌看着她,眼中寒霜一样的凛冽杀意顿散,融化成温柔春水,他收了手,道:“岁岁别怕,我只是不喜欢这花,换一种吧,我讨厌白色。”
他指尖微动,那盆白山茶的花瓣忽然红艳起来,每一片花瓣都像是浸饱了鲜血。
虞岁岁回过头,看着那几个依然活蹦乱跳的小孩子,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岁岁这么紧张做什么,”他伸手环在她腰间,轻轻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他们。”
虞岁岁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小孩子不懂事而已,我小的时候,说不定比他们要顽皮一百倍。”
“才不会,”应纵歌用下颌蹭了蹭她的发心,柔声说,“岁岁小时候比他们可爱多了,在竹林小径上一直跑,催我说‘大哥哥,你走快一些’,还会把摘到的花送给我。”
“我小时候,见过师尊?”虞岁岁愣怔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原著里出云试炼上,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他笑了一下,“我是看着岁岁长大的,不过之前碍于除魔箭,我时不时就要闭关疗伤,不能伴你长久,后来你身边又有别人,我不方便现身,很多时候只是默默看着你。”
“你三岁的时候只有这么高,喜欢趴在我臂弯里睡觉。”他比划了一下,又继续说,“九岁的时候你第一次进秘境,陪你一起掉进山谷里的男修其实是我,只是有别人在场我不想说出身份。你十三岁外出历练的时候受了伤昏迷过去,我抱着你下了山,帮你治疗了伤口……”
“这样啊…”虞岁岁讶异,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应纵歌一直在默默守候。
很奇怪,她明明没有相关的记忆,但一些断断续续地场景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恍惚间五感都被调动了起来。
她好像能感受到竹林石径上吹来的风,潮湿得像是刚下完一场雨,她在石板上跳来跳去,就像一只小鹿…那个秘境下面的山谷有大片大片的灵花,蓝色的,像是摇曳的星海,跟她一起掉下来的少年看着像是同龄人,但要沉稳很多,他身上有好闻的冷香……
原来其实有人一直记挂着她,念着她的喜怒哀乐,在意她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
难怪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自己的徒儿,会那样不敢承认,这可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
现在,应纵歌从背后抱着她,轻声道:“好喜欢,好喜欢岁岁…”
虞岁岁沉默了一下,才说:“师尊,我们去院子里坐会吧,雨声很好听。”
“好。”他动作自然地抱起她,穿过走廊到院子里的藤萝秋千上坐下。
还在纺纱的大娘见到他们,就对虞岁岁说:“妹子,这是你家相公?”
虞岁岁刚想否认,应纵歌就握着她的肩轻轻摇晃了一下,这个动作近似在向她撒娇,晃掉了她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没有及时的否认,大娘就默认了:“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大白天都抱着不撒手的哟。”
虞岁岁有些不好意思,就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小声道:“快放开。”
“岁岁确定?别人会以为是你害羞。”应纵歌低头蹭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睫扫过她的侧脸,有些痒。
“我…”虞岁岁有些语塞,可是不放开的话,不就是一直这样搂搂抱抱吗。
她在犹豫放还是不放,没有意识自己被带进去了,其实完全可以开口跟大娘解释清楚他们的关系。
这时,那几个小孩子又把刚才的话本戏重新演了一遍,为了避免师尊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虞岁岁赶紧问:“魔头妻,披尸衣。这一句词怎么了吗?”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应纵歌的话语低了下去:“我听了不高兴而已。”
旁边的大娘只听见虞岁岁的问题,就热心答道:“这是最近卖得最好的一册话本子,里面的魔头听说其实暗指魔域的那位。仙门里那些道长喝醉酒说了,那魔头日日抱着一具尸体,夜里还要同榻而眠,可怕得很…”
她还没说完,虞岁岁已经看见应纵歌环在她腰间的手青筋暴起,连忙打断她:“大娘,我们先上去了。”
应纵歌直接将她横抱在怀里,阔步上楼。
虞岁岁还听到后面的大娘嘀咕了一句:“这还青天白日的,真是流氓夫妻。”
进了楼上的竹阁后,虞岁岁被放在了刚被收拾齐整的床榻上,这是民间的小客栈,竹榻也陈旧,她一坐下去就发出了“吱呀”声。这要是夜里翻个身什么的,不响得厉害?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分明是这床流氓!
作者有话说:
考完试啦,多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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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会让你忘掉他。”◎
虞岁岁抬头打量了一下, 师尊的脸色绝对不能说是好看,刚才那个大娘说,师尊在魔域日日夜夜抱着她的尸体。
“师尊,这样没办法, ”她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要想别人不议论,除非己莫为…”
“我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应纵歌却出声打断她, “我在意的是岁岁。”
他俯身, 投下的阴影轻松将她笼罩, 垂睫低眸时语气就带了几分弱势:“岁岁会觉得恶心吗?”
虞岁岁刚才一门心思全放在防止他做出什么偏激事情来, 现在才回过味来细想那些话。三年这么长,看来她的尸身被保存得很好,而且师尊日夜都要抱着她, 仿佛她真的只是睡着了。
她是知道的,有些人一时间无法接受重要之人的离去, 一言一行都会和原先那人还在世时一样。
所以她说:“还好, 我能理解师尊,你那时可能只是无法接受事实, 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没事了。”
没有责备或是嫌恶, 反而还安慰他。
应纵歌轻轻颤了一下眼睫。他发现,岁岁看人看事, 好像下意识会往好的方面想,这样不好, 太容易吃亏, 但又便宜了他。
他闭目, 唇角缓缓绽出笑意,似笑似叹着说:“岁岁总是这样,让我又更喜欢你了。”
虞岁岁:?
她不是很懂,但看起来师尊现在心情不错,就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袖角,轻轻扯了几下,眨巴眨巴眼睛道:“师尊,我饿了。”
“等下就好。”他笑弯双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
虞岁岁趁机拿出了腰间的弟子玉牌,凝起灵力注入,想要和玉绯衣他们取得联系。
只是,玉牌毫无反应,她的灵力就像石沉大海一样。
上次是樱空月做的手脚,这一次应该是师尊。
这病态的占有欲啊。
虞岁岁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这时她看见一片红纸从窗缝里钻了进来,是玄九。
她立刻站了起来,竹榻又发出了糟糕的“吱呀”声,吓得她身形一晃,赶紧扶住了旁边的床柱。
玄九变回少年形体,瞬间掠至她身前,见她稳住身形才收回了要去扶她的手。
玄九传音说:[他在这里设了结界,你的朋友们进不来。]
难怪弟子玉牌联系不上。
虞岁岁有些无奈地传音回去:[我们能出去吗?]
[要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玄九说,[你得想办法让他放松警惕。]
虞岁岁摸了摸下巴,要怎么才能让师尊放松警惕呢?
玄九说:[他回来了,我先躲一下。]
怎么搞得像是担心被抓/奸一样……
少年身影倏然一下消失不见,应纵歌在同一时间推门而入,将她的午膳摆在桌上。
虞岁岁就走过去坐下,拿了勺子开始舀汤喝,蘑菇、笋丝还有细致剔骨的鱼肉都切得很碎,软烂得入口即化,她不由得赞叹道,“师尊做的都好好吃。”
他笑应道:“我要把岁岁的胃口养刁了,这样就只吃的惯我做的了。”
虞岁岁轻咳一声,低头继续干饭了。
“当初可是岁岁自己说的,”他单手支起下颌,挑了挑眉尾,“男人会做饭,竞争对手少一半,不是么?”
“确实是,这么个理。”虞岁岁小小声说。
“那岁岁说,剩下的一半,要我怎么做?”他的眉眼弯起好看弧度。
“岁岁不知道。”她满眼无辜,虽然她心中觉得师尊很有可能会把那些人通通列入暗杀名单。
怎么做?直接做掉。
“不知道就多吃饭。”应纵歌弯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叹道,“还是没多少肉。”
“我记得师尊好像说过,喜欢女孩子圆润些。”虞岁岁咬了一下白瓷勺子,“这样看来,我其实并不算是师尊的理想型,师尊要不……”
他轻柔打断了:“岁岁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嗯…”虞岁岁低头,“那我继续喝汤了。”
“慢点喝,不急,我只给岁岁做饭,所以没人和你抢。”应纵歌见缝插针一样地说,生怕她忘记了他说过爱她。
“……岁岁知道了。”她真的很想举起双手投降。
就是说招架不住,真的招架不住。
待她喝完了汤,应纵歌也沏好了茶,轻轻推到她面前,“这是我最喜欢的明前龙井,你尝尝。”
虞岁岁捧着茶杯浅啜了几口,认真细品了一番后很诚实地说:“我不懂品茶,感觉好像差不多。”
“没关系。”他眉眼间全是笑意,轻声道,“不讨厌就好,不是么?”
“确实。”虞岁岁总觉得,他不止是在说茶。
他也执了一盏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杯是细润白瓷,上面绘了暖色调的橙花,虞岁岁看着有些眼熟。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杯子也是这样的花纹,应该是配套的。
“这两个杯子是师尊买的?”她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只有我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也觉得岁岁会喜欢,所以才把这一对杯子买了下来。”应纵歌弯了弯眼眸,“还有很多其他的,在万魔殿的寝殿。”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必言说,但你每去到一个地方,每看到一些事物,美丽的风景或是新奇的物件,都会下意识想要和她分享,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我喜欢”,而是“她应该会喜欢”。
“有机会就去看看。”虞岁岁点点头。
“后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他说,“只要稍加治理,魔域勉强也算宜居之地。”
“我相信师尊会做到的。”虞岁岁想起原著中的相关介绍,魔域自然条件恶劣,所以才养出了魔族的侵略天性,掠夺他族的资源,如果师尊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邪魔祸乱世间。
虽然师尊的本意是为了让她留在魔界。
其实虞岁岁比较想回三辰宗看看。不过她没有说,毕竟玄九让她想办法放松师尊的警惕,这个想法说了绝对会反其道而行之。
她喝完了茶,轻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应纵歌坐在她身边,看她放下茶杯就拿了软帕过来,轻柔又细致地帮她擦去了唇边溢开的水渍。
她想说其实这些小事她可以自己做,但话还没出口,应纵歌就看出来她想说什么,抢先说了一句:“岁岁的口脂要补一下。”
“哎?”虞岁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这个摆烂人对化妆没有什么追求,“不补也可以的吧。”
“没关系,一会就好。”他用指尖抹了艳红口脂,轻轻点在她双唇上,熟练地一点点抹匀,溢开了就用软帕擦去。
“……”虞岁岁有些僵硬,一动都不敢动,微凉的指尖在她唇上轻柔辗转,似在拈花沾露。
她低垂眼眸,看到他骨肉匀亭的指节,漂亮得像是用白玉雕琢出来的,让她有点想咬一口,看看到底是不是玉做的。
“好了。”应纵歌移开了手指,拉开了距离打量着她,“岁岁真好看。”
虞岁岁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她别过脸看向床榻说:“师尊,我到床上去看看书。”
“好,我刚好处理些事务。”他屈指在桌上一敲,一些盖了十方魔殿殿君亲印的折子就堆叠在桌上。
虞岁岁就脱了鞋袜到床上坐好,顺手放下了青纱床幔,她看书时习惯倒是不错,安安静静的,所以不会让床榻发出一些声响来。
她翻了好几页话本,外边雨声絮絮,竹阁下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声,让她想起以前读过的诗句,深巷卖杏花。
刚好,她一想起这么一句,下边就在吆喝着卖杏花糕,顿时就有些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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